蕭衍在位期間,梁國的寺廟新增了幾百座,修建寺廟是非常費錢的事情,無論是修建銅像還是供奉佛寶都要花費巨資,再加上供養僧人、撥給寺廟的寺田,長期維持一座寺廟,足以把一個豪強的家底掏空,更彆說蕭衍建了那麼多座佛寺。
朝中上下都知道蕭衍的錢花在了哪裡,經常假借各種名義布施寺院以獲取皇帝的歡心,然而這個缺口太大,根本不是能補的起來的。
作為天子的近臣,陳慶之當然知道蕭衍現在的窘迫,他甚至知道蕭衍有好幾次賞賜皇子都沒有財帛可撥,還是太子偷偷在私底下補齊給父親做的臉麵。
因為知道蕭衍缺錢,陳慶之有七成把握能說服皇帝“與民同樂”,一起經營這個馬場。
果不其然,蕭衍在陳慶之說出“賽馬場”的計劃後就有些意動,他不是不通庶務的皇帝,當然知道“賭”這一項上,能夠獲利之巨。
但他畢竟是皇帝,親自操持這種事賺錢,蕭衍有些放不下麵子。
“陛下,白袍騎是陛下的私兵,不歸軍中管轄,白袍騎所獲之利,本就該歸陛下的私庫。”
陳慶之知道蕭衍的症結在哪兒,循循善誘,“這一次馬文才和劉陀羅賽馬大獲全勝,整個京中都熱鬨了好幾天,說明這種‘賽事’還是極受歡迎的,馬文才贏了劉陀羅,靠的也是自身的本身,不僅僅是馬。”
“天下人皆認為魏國騎兵天下第一,可如今我梁國區區一位文官都能贏了魏國的騎將,這說明這世上本就沒有什麼‘北人擅騎,南人擅舟’這種事,隻要花了心思去學,我南方的梁人也能在騎射上超過北人。”
他微微激動道:“這件事本就該大肆宣傳,以振軍心,如今順勢將‘賽馬’當做一種經常舉辦的盛事,一來可以讓百姓了解我國騎兵的強大、梁國騎兵不懼任何人,二來對白袍騎也是一種激勵,可以激起營中士卒練兵的士氣和積極性。”
蕭衍被陳慶之說動了,臉上的猶豫之色少了幾分。
陳慶之在皇帝身邊整整伺候了幾十年,哪裡看不出他已經動搖,又趁熱打鐵:“何況陛下,這一次馬文才和劉陀羅賽馬,民間賭局如此風行,必定已經有不少人看出了其中可以獲利之機,即使我們不辦這種賽事,必定也會有人嘗試著以此獲利,與其讓這些人操縱賭局,不如由陛下的內監接手……”
“會有人效仿?”
蕭衍有些不信。
“不過是賽馬而已!”
“陛下可以派人打探下,這次賭局各家使君輸了多少。”
陳慶之胸有成竹的笑笑,又報出了一個數字,“光我們牛首山大營這次賣出入門的憑證,就有這麼多數。”
蕭衍被陳慶之遞出這麼多台階,心裡已經有了七八分心動,等陳慶之走後他派人去打聽了下各家的損失,幾乎大部分京中官員都參與了這場賭局,但賭了馬文才贏的不多,於是問起輸錢的事都是一片怨聲載道,蕭衍派去統計的人稍微一算,便被這數字嚇到了。
待再將這數字回稟蕭衍,缺錢的皇帝終於坐不住了,連夜召了馬文才和陳慶之入宮。
從此之後,皇帝的內監參與進“賽馬會”的管理,負責主持每次賽事的賭局和出售“門票”等事宜,而牛首山大營則負責選拔騎手、賽馬和平日裡賽場與賽事的維護。
所得利益,七成歸於皇帝的私庫,三成作為白袍騎的日常維護所用。
名義上,白袍騎還是那支隸屬於皇帝的騎兵隊,“賽馬會”也隻是白袍騎內選拔精英騎士的方式,每月的所謂什麼“十二騎士”、“騎士之首”除了有名譽,還能得到跨馬遊街、皇帝嘉獎等種種優待。
至於什麼“與民同樂”、“開設賭局”,當然是心照不宣的台麵下之事。
因為白袍騎是皇帝的私兵,皇帝想要怎麼激勵自己的士卒完全不必擔心朝中的反對,而皇帝拿自己的內庫賞賜白袍騎的英才之士也沒人能管得著。
就在眾人沒有意識到皇帝和白袍騎在牛首山大營裡究竟鼓搗什麼的時候,賽馬會的章程就已經被推行了下去。
這件事,說起來是陳慶之牽頭,但他畢竟是主將,還要負責練兵和處理軍中庶務,白袍騎是一支軍隊,陳慶之也不好太過熱衷於謀利之事,於是和宮中內監監官接觸的大多都是任著參軍的馬文才。
馬文才出身士族、文武雙全,又剛剛打敗了劉陀羅榮耀一時,由他這個參加過賽馬的“自己人”來共同經營這件事倒是合情合理。
蕭衍對馬文才也足夠信任,內監得了皇帝的態度後不敢小瞧了馬文才,再加上內監對這種事完全經驗,不知不覺間,運作這件事的主導倒變成了馬文才。
馬文才有錢有人、既會做事又會做人,他也確實有經營的才乾,內監的監官漸漸的竟然也撂開了手去,不再日日盯著這件事,做好了隻要每個月來收收錢的準備,其餘諸般事宜,全都交給了馬文才和陳慶之去做主。
祝英台知道的事情不多,卻架不住馬文才是個天才,他先是以內監的名義邀請了各大賭場的莊家一起參與了“分成”,又讓市井酒肆和遊俠兒們將白袍騎挑選“冠軍騎”的事情宣揚了出去,再加上劉陀羅和馬文才賽馬的熱度還沒有降下去,沒有多少時日,空虛寂寞的建康百姓與達官貴人終於又找了新的樂子。
梁國的白袍騎,竟以這種詭異的方式,登上了南北朝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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