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 覺醒之始(2 / 2)

人人都愛馬文才 祈禱君 7684 字 10個月前

“殿,殿下?”

負責主持安全的正是之前護衛城門的城門官,那一日馬文才手持節仗被元法僧親自迎接入城的場景還在眼前。

他嚇得瑟瑟發抖。

“殿下,殿下怎能來這種肮臟的地方!”

那一日馬文才正是喬扮成蕭綜入的城,當時為了保密,並沒有幾個人知道馬文才不是什麼梁國二皇子、領五州兵馬的王爺,之後蕭綜入城便直接進了刺史府,出於安全目的更沒什麼機會讓這些城門官兒看見。

於是這誤會就這麼產生了。

馬文才剛皺著眉放下那個孩子,卻聽到彆人喚他“殿下”,知道他們是誤會了,剛想解釋,孩子的父親便已經撲到了他的麵前,叩倒在他的麵前。

“謝殿下救了我的兒子!”

他咚咚咚直叩了七八個響頭,把腦門都磕破了才直起身,才一把撈過已經哭背了氣的兒子,父子二人在馬文才麵前抱頭痛哭,那哭號聲也將馬文才那句“我不是什麼殿下”的解釋給蓋了下去。

元法僧本身是個殘酷暴虐的人,他在徐州任上時即使不是無惡不作,也稱得上是殺戮自任,威怒無恒,動輒便要人的性命。

此地的百姓被他盤剝壓迫已久,無奈州刺史手握重兵,即使想要反抗也沒有辦法。而他們原本都是魏國老老實實的百姓,誰能想到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一夜之間徐州就變了天,他們也從良民變成了反賊麾下?

對於這些百姓來說,誰是刺史、誰是皇帝都無所謂,隻要坐上那個位置的人能讓他們吃飽飯、不會因為打仗而死就行了,所以當他們聽說那個可怕的刺史大人要被召去梁國,彭城從此由梁國人接管時,不少百姓還生出了感激之情。

換來的人再壞,也不會比元法僧更糟糕了。

所以當元法僧走時要挑選三千士兵充作奴隸時,大部分人還是選擇了冷眼旁觀,當兵的在哪兒打仗不是打仗,何況是從軍中挑選,又不是城裡的百姓。

然而每日在街頭烙印實在太慘了,這幾天彭城空氣裡都似乎彌漫著那股焦臭的氣息,幾乎每時每刻都在上演著生離之彆,哪怕再麻木、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會生出不忍。

如今這些人聽到剛剛還凶巴巴要殺人的武官竟然跪倒在一個年輕人的腳下,口中還稱呼著“殿下”,原本已經熄滅的求生之心突然就這麼跳動了起來。

能出手救下孩子的“殿下”,應當是一位仁慈的殿下吧?

元法僧去梁國也隻能當個臣子,但這位“殿下”,卻是梁國皇帝的兒子啊!那是也許以後能當皇帝的人!

於是刹那間,那一眼望不到頭的奴隸隊伍裡,有人帶頭跪了下來,用一種幾乎是呐喊的語氣,咆哮著發出他的哀求:

“仁慈的殿下,請救救我們!”

“嗚嗚嗚,請救救我們!”

“殿下,我們曾發誓保衛徐州,之前的大戰我們也都拚命守了城,即使不是英雄,我們也不願做奴隸!”

“殿下,我家中還有老母和幼子,我走了他們就要餓死啊殿下!”

啪嗒、啪嗒。

那些隊列的人跟隨著帶頭的人跪了下來,那些被精心挑選、在戰場上曾奮勇殺敵的男人們,此時卻彎下了他們的脊梁,向著馬文才跪下請命。

隨著青壯們的跪下,青壯的家人和圍觀的百姓也一個個跟著跪下。

之後,大概是覺得害怕,負責看守和維護秩序的士卒們,竟然也跟著他們的武官一起跪了下來。

跪下的人越來越多,有些人看起來純粹是來看熱鬨的,但被這樣的氣氛所攝,竟然也用一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似的表情跪了下來。

百姓的哀求聲和那些對自身痛苦的控訴,全部化成了這重重地一跪,向著麵前不過弱冠的少年俯身。

然而得遇“仁主”的喜悅使得這跪拜的心情也是歡樂的,哭號的人明明臉上還有眼淚,可那破碎著、結結巴巴的聲音,卻充滿對新生的渴望和希望。

“蒼天啊……”

站在馬文才身側的陳慶之,從喉間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呻吟。

見到麵前的一幕,馬文才的表情沉重到可怕,既沒有驚慌失措、也沒有得意洋洋,他隻是用儘全力地、看著麵前的人群。

他的目光從炭盆邊跪倒的酷吏上掃過。

他的目光從人群中跪倒的青壯上掃過。

他的目光從擁抱著哭泣的婦孺上掃過。

這些人,現在根本不是梁國的百姓,也不是魏國的。

即便此刻蕭綜真在這裡,也不過是不屑一顧地給他們烙上奴印而已。他們隻不過是上位者眼中的“口”和“丁”。

現在他們懷著對未來的惶恐和渴望,一齊跪倒在這裡,等候著他這個冒牌貨一句對“生”的“宣判”。

他們以為他是梁國至高無上的掌權者,是這世界上最具有力量的那一群人。

可他卻隻能立在這裡,卻無法說出一句可以安撫他們的話。

“比任何時候都想成為那個人。”

馬文才眨了下眼睛,將心中那越來越熱燙的洶湧野心強行壓下去。

他害怕身邊的陳慶之會從他的表情、他的眼睛裡察覺到一些不該出現的東西,那是足以讓山河傾覆的東西。

“比任何時候,都想要得到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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