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是何意?”
三人之中, 看似這個說話瘦高的將領最為弱小, 其實卻是三人之中的主心骨, 而那被馬文才撞暈的健壯將領, 雖武藝超群,卻是個混不吝的蠢人。
“高將軍是吧?”
馬文才一口報出他的姓氏,“如今你們數萬兵馬被擄, 你覺得, 我國會如何處置你們?”
“你是來勸降的說客?”
斷了手臂的將領怒不可遏,“你想要讓我們降了你們梁人?你們做夢!”
“你們不過是幾個領著千人的小將, 還用得著我來勸降?”
馬文才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 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在下再怎麼不濟,也是梁國的散騎侍郎,替我國的陛下領著白袍騎的參軍,日後是要封將拜相之人, 你們幾個遊擊將軍能有什麼品級,值得我到牢獄裡來說服?”
此言一出, 還清醒的兩人俱是一驚。
如今的魏國和梁國在官職上已經沒有什麼區彆,這麼年輕的將軍、還是散騎侍郎,非灼然門第不能擔任,梁國輕鄙武人更甚魏人, 更彆說他還是一支騎兵隊伍的長官, 許多門第高貴的年輕人領著一堆軍職, 確實不會為他們這樣的低階武將以身犯險。
“既不是招降,你來這裡作甚!”
斷了手臂的將領有些羞惱。
“我剛剛已經說了,我是來救諸位的性命的。”馬文才好整以暇道,“不僅是幾位將軍的性命,還有將軍們麾下幾千兒郎的性命。”
“……願聞其詳。”
姓高的將軍半信半疑,但好歹之前的戒備之情已經鬆懈了不少,再聽到和自己麾下的士卒有關,隻能咬牙耐下性子聽馬文才的來意。
“元法僧稱帝、向我國送了獻書,原本我等隨豫章王前來,隻是來取徐州的,沒想到能在彭城大獲全勝擊敗元鑒,也沒想過會俘虜這麼多人。”
馬文才挑了挑眉,“以彭城現在的補給,在多供應我們這五萬大軍都困難,這下俘虜了這麼多人,你說,若你們易地而處,會怎麼安置?”
高將軍和另一個將領齊齊色變,臉色煞白的可怕。
馬文才卻毫無憐憫地繼續說:
“我看元法僧那架勢,恨不得歸朝時把官倉裡的糧草都席卷一空,斷不會為了你們浪費資源;而我們的殿下也不是個有菩薩心腸的人,大獲全勝他自然是滿意的,但現在彭城新附,光是平衡我國人馬和彭城兵馬之間的關係就已經夠焦頭爛額,根本多不出人手來看管你們……”
他每說一句,幾人臉色就越白幾分。
“就算我們想要獻俘回國,你們這幾萬人,得用多少兵馬護送?路上要怎麼安置?誰知道你們會不會半路跑了?”
馬文才摸了摸下巴,笑得越發讓人發怵。
“我怎麼想,都覺得你們都活不了啦。”
到了這時,兩個魏將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壯烈”,眼中隻有惶恐。
元鑒號稱二十萬兵馬來攻徐州,其實隻有十萬人,其中四萬是元鑒領著的精兵,剩下的不是在周邊州府借調的鎮兵,就是服務於兵營的雜役之流。
精銳在偷襲一戰裡死的死、逃的逃,被俘虜的皆是他們這樣的鎮兵,更多的是無辜的役兵。
現在除了六鎮還有軍戶,大部分都是募兵製,這些人戰時為兵,平日耕種、養馬、服務與軍中,很多還是年輕人。
一想到梁國人要將這些人當做累贅殺掉,他們的心中淒涼一片。
死在戰場上沒有什麼,可像是豬羊一般被屠殺……
“你說來救我們性命……”
高將軍終於沙啞著聲音開口。
“……是什麼意思?”
“我來這裡確實不是來勸降的,我做了件錯事,把元法僧為自己挑選的彭城士卒給放了,所以被投入了獄中。”
馬文才嘴裡說著自己的罪責,態度卻很坦然,“我倒不擔心我們的殿下降罪於我,但是一想元法僧怕是要拿此事煩我們的陛下,我就頭疼。”
“身為臣子的,自然要為君分憂,所以我左思右想,既然我放了元法僧為自己精挑細選的奴隸,那就得再還他一批抵得上他挑出來的勇士,好堵住他的嘴。”
他話說到這裡,幾個魏將都懂了。
“你讓我們給元法僧當奴隸?”
斷臂將軍瞪眼道,“給那不忠不義之人當奴隸?”
“奴隸、家兵、蔭戶,什麼都好,至少能活命啊。”
馬文才歎息道:“你們實在也沒什麼路好走了,元法僧急著要歸朝,又擔心勢單力薄被我國看輕,要挑走的都是彭城的精壯。你們現在還算強壯,那是因為沒被關幾天,等在戰俘營中被折磨一陣子,便是求元法僧挑走你們他也不會挑了,到時候估計就是被活埋的命。”
他話說的直白,兩個魏將臉色又青又白。
“其實往好處想想,你們留在魏國,也是被這些貴人當做奴隸一般,我聽說自你們漢化之後,軍人已經不複往日的榮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