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蕭統兄弟起了爭執,那頭祝英台卻因為順利辭官,高高興興地離開了東宮,哼著小曲離開宮門。
祝英台會辭官,其實也不隻是因為梁山伯現在和東宮鬥得厲害,更多的是因為這幾年她已經漸漸長成,不如年少時那樣容易掩飾自己的性彆了。
她剛入東宮時連月事都沒來,說話也難辨男女,可隨著她月事的到來,曲線便漸漸玲瓏,而且還越發朝豐滿方向發展,再沒有年少時的清秀。
除了身材的變化,少女一旦長大,氣質也會變得更加柔媚。她和花夭這種常年練武之人不同,她並沒有刻意讓自己變得武勇,所以即使有細雨留下的易容之法,想要隱瞞從年少起就日日相處的同僚卻很難。
好在她有和裴山“斷袖”的名聲,娘娘腔的合情合理,雖然有人在背後竊竊私語地議論她,倒沒幾個把她往女子身上想。
隻是自她幫馬文才開始打理財帛之後,對玄圃園的事就沒那麼上心了,玄圃園那邊也是能不去就不去,就是為了不讓人看出她性彆上的紕漏。
現在終於辭官了,她以後連胸都不必綁了,馬文才那邊也已經步入正軌,一想到每天大半時間在彆院裡吃吃喝喝度日就行,就想仰天大笑。
等她步出宮門,身著一身禦史中丞官服的梁山伯已經靜靜候在宮門前了,見她哼著小曲腳步輕快地蹦躂出來時,嘴角升起一抹和煦的笑容,迎上前去:
“看起來,事情很是順利?”
“跟你之前說的一樣,我隻要一提和你的關係,又說會讓東宮上下為難,他就允了。”
祝英台歎息,“你說太子到底是怎麼想的?他一天到晚總想著遷就屬臣的心情,難道不會累死嗎?”
梁山伯一邊聽著她說話,一邊很自然地接過她手中抱著的雜物,渾然不顧來往的熟人看到這一幕有多驚詫。
“太子殿下的性格,這幾年越發優柔了。”
他淡淡地接話,好似評論的不是一國儲君,“要是他在重壓之下表現出雷厲風行的決斷,也許陛下今日態度不會如此。”
祝英台這幾年在玄圃園能夠過得悠閒,其實都要感謝太子的仁厚,但是她心裡其實也覺得太子有問題,像她這樣官員三天兩頭請假不上班,有些乾脆乾脆都不來,他不責罰就算了,年節有時候還要賜下節禮,在她一個未來人看來,頗有點冤大頭。
給他們發工資的不是東宮而是國庫,他用國庫的俸祿來成就自己的賢名,實在算是禦下不嚴。
不說彆人,就說她認識的馬文才,手底下哪個要隻出工不出力,怕是連皮都給扒下來一層,哪裡敢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在梁山伯看來,這位太子太注重名聲,又沒有掌控局勢的器量,有時候禦史台剛剛彈劾,皇帝和各司還未做出決斷,他便已經和有汙名的官員劃清界限,未免讓人心寒。
哪怕他憤而反抗與陛下力爭到底,或是暫時蟄伏以退為進,陛下也許都會高看太子一眼,偏偏太子殿下如今像是刻意逃避,一邊對陛下事事恭順做出仁孝的樣子,一邊又放任東宮官員爭權奪勢肆意妄為,兩邊都想討好,卻兩邊都生出失望之意。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英台,你辭官後有什麼打算?”
梁山伯眼中微光閃動,似是不經意的問。
“什麼都不乾,我要當一段時間鹹魚,再看看馬文才那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她想了想,又說。
“畏娘想開個脂粉鋪子,想要我給她鼓搗點脂粉方子,我在考慮。”
聽到江無畏的名字,梁山伯不自然地皺了下眉,哭笑不得道:“你二人又不缺錢,胡鬨什麼!”
前幾年祝英台還能在江無畏麵前隱瞞自己的性彆,去年她就被看穿了,江無畏又氣又惱了好一陣子,最後還是選擇了認命,不再死命撩她了,倒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姐妹。
就是自那之後,她就像是誤會了什麼,把梁山伯當成了“玷汙”她清白的渣男,對他橫鼻子豎眼的,再沒有當年“三人行”的豪邁。
“是不缺錢,這不是找點事做嘛。”
祝英台無奈挑眉。
她們兩個現在都算是大富婆了,可惜兩個都是見不得光的身份,沒小狼狗可以包養,隻能“望洋興歎”。
“既然你沒有打算,我建議你這幾個月最好住在馬文才那裡。”
梁山伯漸漸收起臉上的笑意,認真地說:“這幾個月,有人在暗地裡查你的事情。”
兩年過去,不但是祝英台有了巨大的變化,梁山伯也從當初的謙謙君子,蛻變成了威儀日重的俊偉青年。
他現在已經是禦史中丞,再往上走一步就是禦史大夫,儼然成為皇帝最倚重的心腹,這幾年更是揭發了好幾樁大案,扳倒了不少高官,朝中官員見了他麵上恭恭敬敬,背後卻給他冠上了“鬼見愁”之名。
偏偏他不貪財、不好色,家中沒有伺候的奴仆,什麼事都親力親為,生活簡樸,平日裡也深居簡出,根本沒有什麼把柄給人抓住,隻有個“斷袖”的名頭,可也算不得什麼大錯處,連皇帝都懶得管,做不得攻訐的理由。
也因為他和祝英台“斷袖”,想報複他或是想抓住他把柄的人無法在他這裡下手,便把注意打到祝英台身上。
隻是祝英台有馬文才相護,暗地裡保護的遊俠和暗衛就有十幾個,來找祝英台麻煩的人大多陰溝裡翻了船,漸漸的各方勢力也明白過來祝英台不是什麼背後無人的小可憐,而是豪族出身的世家子,打她主意的人也少了。
但也總是有不長眼的,前赴後繼地想要“撿漏”。
“又有人想找我麻煩?你這次又要參誰了?”
祝英台這幾年已經習慣了沒幾個月就來一次,聞言沒有露出擔憂之色,反倒伸過腦袋,滿是八卦地問:
“這次是怎麼回事?狎妓?貪贓枉法?殺人越貨?”
梁山伯看了眼已經湊在他肩上的祝英台,見她一雙杏眼點漆一般發著亮,啼笑皆非地彈了她額頭一記。
“不是朝中的人。”
他看向茅山的方向,目中隱隱有著憂色,臉上卻依舊平淡如常。
“馬兄應當能夠處理。”
希望,不是那位要出山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