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才一怔。
“魏國這一場動亂,沒有幾十年的時間不可能安穩。現在魏國可用的軍隊不多,蕭寶夤的大軍一定會被調去北上平亂,到那時,北徐州和南豫州的大軍,我準備用來收複徐州和豫州,所以不能妄動。”
蕭衍從魏國動亂起,便構想多,此時向馬文才和盤托出,為的便是打消他的疑慮。
“我知道這任務十分困難,所以一旦路上有了什麼危險,你們不必太過在意他們的安危,一切以進入洛陽、找到二郎為先。”
蕭衍眼睛裡閃爍著希望的神采,“既然是互相利用,又是魏國宗室有求於我們,你們也不必講究什麼道義,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馬文才一直知道白袍騎肯定是要入魏的,這幾年蕭衍幾乎是傾儘全力的打造這支騎兵,尤重他們的速度和應變能力,就是為了救回兒子。
能為救回兒子謀劃到如此地步的,真可謂是可歌可泣,即使馬文才有時候覺得這位皇帝過於分不清輕重,但對於他這一片愛子之心,也是讚歎不已的。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皇帝在朝中旗幟鮮明的想要“北伐”,然而其實根本並不想動用大軍,隻想著渾水摸魚?
“臣明白您的意思,臣一定設法將二殿下安全地帶回國。”
所謂慈不掌兵,什麼“就地補給”、“莫講道義”,其實就等同於讓他們一路搶掠,便宜行事。
這在異地作戰時極為常見,馬文才又不是太子,自然不會在這時候和皇帝說什麼“好生之德”,而是欣然領命。
至於白袍騎那麼點人能不能護著北海王入洛陽,那便是陳慶之和馬文才需要考慮的事了。
“你既明白了我的意思,就要和北海王元顥想法子交好、獲取他的信任。魏國鎮守各州的刺史皆為宗室,元顥能一路順利南下,絕不是那麼簡單的,隻要他對白袍騎不設提防,他既然能安全南下,就能帶著你們北上。”
蕭衍拍了拍馬文才的肩膀,歎息道:“太子現在這樣,我是不敢指望了,也許當一個僧人對他來說反倒是解脫。老三年紀還小,而且好詩詞多於國政,一時無法得用。二郎遭此大變,性情定然已經沉穩許多,若你能把二郎帶回來,除了是我父子二人的恩人,也是大梁的恩人。”
聽出蕭衍的言外之意,馬文才駭然躬身。
“陛下何至與如此?臣既領命,定當儘心儘力!”
蕭衍等這一日已經等了兩年,這兩年裡,他夜不能寐、日不能安,一閉眼便想著兒子在異國受苦,又擔心他受到世人的誤解不能自解,原本漆黑的頭發都花白了一半。
此時終於等到了好的時機,卻為了梁國大局不能肆意舉兵,隻能將所有希望放在了陳慶之和馬文才的白袍騎上。
隻是白袍騎號稱萬餘人,其實能上馬作戰的騎兵不過七千人,剩下的都是照顧戰馬與士卒的雜役與醫者等,要用這七千多人北上洛陽,可謂是九死一生。
蕭衍見慣了貪生怕死之輩,既對馬文才寄予厚望,又擔心他臨危生出懼意,隻能坦誠相待,設法打消他的疑慮。
他卻不知馬文才對什麼“恩人”、“從龍之功”都不感興趣,想的隻是如何趁機在這天下大亂的局勢中謀得更大的好處,此時皇帝對他委以重任,正合了他的心意,哪怕皇帝要多派援軍給他,他也是不會領受的。
兩人心思一致,自然又是君臣相得了一番,而後蕭衍出席夜宴,更是親自攜著馬文才出現,讓在場眾人對馬文才的“地位”又多了一層認識。
那北海王元顥是魏國出了名的美男子,雖然現在已人到中年,但繼承了拓跋氏族高大體格的他,光從外表上看絕對是堂堂正正的“偉男子”。
元顥見到梁帝,當席涕泣陳情,請求梁國立己為魏主,幫助自己殺回北地複國。他言語間滿懷對故國百姓的擔憂之情,言辭又頗為壯烈豪邁,給蕭衍與朝中的文武百官都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對於借兵之事態度鬆動。
這讓元顥越發大喜過望,堅定了要在梁國借兵北上的想法。
酒酣耳熱之際,蕭衍召了陳慶之和馬文才起身,指著他們指點起元顥。
“此二人是我本部白袍軍的主帥與參將,統領著我梁國所有的騎兵。如若北海王要向大梁借兵,朕能動用的騎兵也隻有白袍軍。”
他笑著向魏國人示好。
“北海王不妨和陳將軍、馬侍郎二人多多交流,日後要北上,你等若相互熟悉,配合默契,想必大有裨益。”
元顥在城門前受迎時就注意到了他二人,那時見蕭綱言語淡淡,當時便沒有多重視。
此時馬文才跟隨皇帝一起出現,又被介紹掌管著皇帝的本部兵馬,麾下領著梁國所有的騎兵,元顥頓時大驚,連忙起身向二人敬酒。
陳慶之和馬文才嘴裡說著不敢當,卻坦然受了元顥的敬酒。
蕭衍在席間這一段話,讓在場之人都明白了他的打算,梁國不少官員再看向陳、馬二人,目光也就格外複雜。
等散了席,微醺的馬文才接過了元顥派人送來的請帖,應下了日後赴宴,腳步搖搖晃晃地離了大殿。
待走到無人之處,馬文才腳步一變,哪裡還有之前醉醺醺的樣子?
他尋了個宮人,悄悄將在宮中任職的傅歧叫了過來。
“找我什麼事?隻要沒火燒屁股了都明天行不行?”
傅歧這段時間在為付皇帝“贖身錢”的事情忙得要死,被馬文才召來時手指上連墨跡都沒洗乾淨。
“我都三天沒回家了!”
“這事還隻能你幫忙。”
馬文才的聲音在夜風中微不可聞,傅歧站近了才能聽得清楚。
“我在北海王元顥的車駕上看到了花夭的佩劍磐石。”
馬文才小聲說道:“北海王元顥千裡迢迢南下,卻隨身帶著沉重的家當,若不是賄賂蕭寶夤的金銀財寶,就是什麼十分重要的東西。”
傅歧聽馬文才說到見了“磐石”,也怔住了。
“你是尚書省金部曹的長官,禮賓院中一應所需都由金部所出,這幾日你若派人去禮賓院送東西,就幫我設法打探打探,看看元顥那邊可有什麼異常之處。”
馬文才眉頭皺得死緊。
“我懷疑他那幾個大箱子裡,彆有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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