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才借給花夭的寶刀,正是茅山上打造的名刃“斷水”。
北海王父子再怎麼缺德,卻是正經的鮮卑拓跋出身,並不會故意虐待勇士,花夭雖然被卸去了關節,但身上受的都是些護衛任城王時自保的皮肉傷,最嚴重的則是內傷,原本的身體素質依舊還在。
但是她現在畢竟不能動用神力,再用之前那說是巨劍不如說是鐵鐧的磐石就再不合適,她需要的武器必須既有刀劍的鋒銳,又有足夠的重量,因為她已經習慣了重劍,沒辦法適應輕飄飄的普通刀槍。
在這種情況下,隻有馬文才兩把寶刀之一的“斷水”最為合適。
“照淵”和“斷水”名義上賜給了馬文才,但君臣兩個都心照不宣——這刀其實是為蕭綜招攬名將而準備的,不過是假借馬文才的手暫時保存一下。
所以他不能把送給花夭,隻能借給她。
花家本就不善經營,還得養著阿單和陳家兩個世代家臣與他們的家眷、武器、馬匹,就算是花夭這樣的繼承人出仕,也隻能騎家傳的寶馬、寶刀,自己根本沒錢也不願添置新的兵器。
磐石這種東西,在漢末可能算是把好物,到了幾百年後就隻是一塊大鐵塊,現在的冶鐵技術已經十分發達,但凡名將都有一兩把精鋼鑄就的寶刃,花夭一直用磐石,除了磐石是先祖用過的武器有紀念價值且重量趁手外,其實就是因為窮。
要重新打造“重量”足夠的精鋼武器,代表著要用大量的好鋼,非得讓她破產不可。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裡,花夭都像是個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般興致勃勃的適應新的武器。
“斷水”是陶弘景試驗提純後的煉鋼產物,無論韌性、硬度和重量程度都遠遠超出當世的其他武器。
若說“照淵”還顧及著武將的素質隻提高了鋒銳的話,“斷水”就是道門嘗試著對抗騎兵的試驗品,已經頗具後世斬馬刀的雛形。
它的刀背加厚利於劈砍,而長達三尺的長度根本無法讓常人佩戴在腰間,隻能負在身後。
這麼大一把刀,自然特彆顯眼,這和馬文才平時低調的風格不合,所以這把刀還是第一次麵世。
花夭要適應新武器的重量和規格,一天到晚背著它在營中行走,偶爾還和自己的舊部切磋幾番。
即便是點到即止,沒過多久。“馬參軍被花將軍調戲後送了花將軍一把寶刀”的消息就傳出去了。
在知道了那把“斷水”的特性後,所有人看待馬文才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黑山軍都是窮光蛋,這麼多年一直靠馬文才暗中接濟,大多都對馬文才抱有感恩之心,雖然知道馬文才和自家將軍能成的可能不大,但要是風流風流,留下個小主公什麼的,還是可以的嘛!
隻是馬文才平日裡太過正經,倒顯得他們將軍剃頭擔子一頭熱。
現在看來,明明就是一個巴掌拍不響!
這刀一看這絕壁是量身定做的啊!還說是借!
這刀擱在六鎮當聘禮,迎娶鎮將家的女郎都夠了!
什麼寶刀配英雄都是騙人的,都是美人的謊話!
哦對了,馬文才現在在黑山軍的雅號已經變成“美人將軍”了,白袍軍裡很多騎兵曾經是魏人,所以沒多久,這雅號連白袍軍私底下都在調侃。
不過馬文才位高權重,倒沒有多少人敢到他麵前喊,隻有陳慶之偶爾會拿出來活躍下氣氛。
在被花夭和馬文才連番刺探後,北海王不再表現出怨天尤人的那一麵,好像徹底想開了,麵對馬文才時也還算客氣,也不排斥參與到軍隊的一些會議中去。
至於他到底怎麼想的,誰也不可得知。
黑山軍的到來,除了安定了白袍軍異地作戰的軍心,帶來的更多是來自魏國的情報,特彆是洛陽方麵的消息。
在得知爾朱榮已經準備率領大軍回返晉陽、而魏國的大將元天穆正領著十幾萬大軍在河北東征邢杲的十萬叛軍時。
陳慶之和馬文才都察覺到了這是一次攻入洛陽的好時機,如果等到元天穆平叛結束回返洛陽,他們再難有存進之功。
“繼續北上,先將到達的是滎城。”
元冠受指著帳前簡略的地形圖,指引道“這座城拱衛著梁郡的收服睢陽城,而睢陽扼守著江淮上下遊之間的通路,不攻下睢陽,則無法進入洛陽。”
這一點大家都知道,所以沒有人吭聲。
“我與父王南下時,滎城守衛的將領是王緯,此人是出了名的頑固,當時我和父王是借道而過,並沒有入城。”
元冠受說明了無法利用自己宗室身份詐開城門的可能,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滎城背靠睢陽,賦稅糧草的儲備都比不上睢陽,此時徐州已大半成了空地,滎城定然也沒有久戰之力,隻要攻勢猛烈,守城將領或許會動搖。”
每一個區域隻能有一個重鎮,所有的資源都會向重鎮偏斜,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滎城靠南,北麵是睢陽,東邊又有彭城這樣的大城,它夾在兩個大城之中,隻會作為物資的中轉站,兵馬、糧草都不會太多,連城牆都不會修建的太穩固。
有那樣的人力物力,都會優先修葺兩座大城了。
“其實王緯從去年十一月就已經兩次向朝中討要過糧草了,去年滎城秋收的糧草都被運往了睢陽,但大量流入的流民讓城中無法負荷,這也導致城中糧價暴漲,我們還曾護送過糧商去販糧。”
黑山軍也帶來了彆的消息,“王緯也許打仗還不錯,治理地方的能力卻特彆糟糕,我聽聞城中流民已經作亂過好幾次,都是靠武力鎮壓的,死了不少人。”
魏國四處都在戰亂,也就雍州所在的淮南地區還算安穩,周邊青州、荊州和司州因戰亂逃離的難民和敗兵無法度過冬日的酷寒,冬天連吃的都沒辦法找到,隻能紛紛南下避禍。
睢陽是重鎮不會隨意接納難民,再南邊的徐州地盤人都跟著宗主跑光了,流民大多都逗留在了梁郡與彭城之間還算過去的城市。
由北海王和黑山軍估計,滎城最多隻有五千的守城兵馬,其中還要留下作為防範流民的衛戍部隊,以他們率領的七千餘白袍軍兵馬,再加上西麵隨時可以策應的上千黑山軍雇傭軍,約有七成的勝算。
但陳慶之和馬文才需要的都是損傷最小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