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些白袍軍,一旦進入魏國後就不能得到補給,也不會隨便吸納來曆不明的進入白袍軍,每一個受傷或戰死的士卒都是極大的損失,騎兵又不善攻城,硬拚固然能拿下滎城,可不是陳慶之和馬文才想要的結果。
在派人勘查過地形、地貌後,得知了一個好消息。
滎城護城河裡的水枯了,冬季本就乾旱少雨,現在也不知為何,護城河裡水位下降了近半,騎著馬就能趟過去,甚至不用搭設浮橋。
聽到這個消息,道門的幾個弟子連夜觀察星象,再根據現在的氣候情況,推斷出一個結果
渙水的上遊應該是結冰了,導致下遊水位下降,護城河的河道狹窄之處甚至可能因此堵塞。
更好的消息是,如果拿下了滎城,再北上,渙水上的河道很多結了冰,說不定能直接騎馬渡河。
現在已經過了正月,理論上應該是初春回暖之時,可也不知是不是北方倒行逆施的太過,連上天都要降下示警,今年的春天居然罕見的回了寒,河北甚至多地都降下了暴雪。
梁郡雖然在魏國偏南,但相對於長江南岸的梁國還是北方,有句話叫“春寒料峭,凍煞年少”,也因為今年一開年又是雪又是冰雹,天氣又格外酷寒,才會產生大量衣食無著隻能南下的流民。
寒冷帶來的負麵作用是兩方麵的,城裡用於禦寒的木材消耗數量也會加劇,能動用的檑木可能根本不夠,更彆說還要燒沸滾水、滾油,他們必然會將資源最大化利用,除非已經到了最危急的時刻,絕不會輕易動用守城物資。
有賽馬會的收入在,白袍軍在皇帝本部兵馬裡都算富得流油的,身上的甲胄兵器都極其精良,就連穿著的冬衣都厚實到足以抵抗流矢,若隻是城頭上射下一些箭矢,還真是不痛不癢。
於是最後一絲顧慮都沒了,北海王派出自己的使者、持著自己的王節到滎城下招降,王緯拒絕了他的招攬,兩方例行試探過一番後,陳慶之下令白袍軍攻打滎城。
滎城。
城樓上的王將軍拒絕了北海王的使者,但他的部將們都很不安。
王緯拒絕了北海王的招攬,是因為他知道滎城一旦被攻打,睢陽就會得到消息,到時候朝中必有動作。
朝中必定會向睢陽增加援兵,而北海王不過是一逃亡的宗室,能帶領的兵馬聽說也不過幾千,如果他現在就輕易的投降,待睢陽援軍過來,城池隨時都會失守,到時候他們連命都保不住。
反倒是憑借城防之利拖延時間,等待睢陽援兵,才是最好的應對之法。
遠遠地,在城樓上已經能看到北海王的王旗,夾雜在王旗裡的還有“梁”的大旗,至於“陳”、“馬”之類的陣旗,倒是看不清了。
城樓上的斥候回報見到其中還有“梁”旗,城樓上的守軍們頓時大驚失色。
“不是說隻有北海王嗎?為什麼有梁國大軍?”
“梁國人發兵攻魏了?為什麼南邊一點消息都沒有?”
“聽說徐州的將領都跑啦,南邊的百姓都跑到梁國去了,哪裡會有人這個時候往北來,更彆說有消息了。”
霎時間,城頭上一片騷亂,原本就寒冷的天氣讓衣甲簡陋的士卒們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更冷的則是他們現在的內心。
王緯見軍心有所動搖,立刻嗬斥道
“無論來的是誰,戰便是了!吾等食君俸祿,儘忠報國乃是天職!何況那北海王不過是一流亡宗室,在我魏國既沒有勇武之名,也沒有治理之才,我等好歹也是久戰之輩,豈可懼怕這樣的人物!”
這話倒是很有說服力,要是任城王、高陽王這樣的宗室領袖回擊,王緯怕是立刻就開城投降了,北海王?
誰啊?不就一個靠著拓跋血脈混吃等死的宗室嗎?
王緯見這套話有效,繼續鼓舞士氣。
“何況就算他借來了梁國的軍隊,無非也就是散兵遊勇。此處離梁國路途遙遠,步卒長途跋涉、又是冬日,早已經疲憊不堪。那北海王領著這樣的一支疲兵,又怎麼能攻下……”
王將軍正在慷慨激昂陳詞,一抬眼看到遠方開拔過來的軍隊,表情突然僵住,一雙眼睛更像是被人勒住了脖子那般凸了出來。
隨著他驚駭的表情,眾人也紛紛看向主將目光的方向。
隻見南麵的方向,出現了一支甲胄齊整的騎兵。
是的,不是他們先前以為的梁國步卒,更不是上岸作戰的水軍,而是真正的騎兵。
不同於自備兵甲、因此衣著武器五花八門的魏人,這一支騎兵人人皆身著胸前鑲有銀片的輕甲,外罩避風禦寒的白袍,隻頭上一點盔纓鮮紅似血,遠遠望去,好似一條鋼筋鐵骨的巨蟒,吐著猩紅的信子穿越著貧瘠的土地。
更讓人驚異的是他們胯下騎著的河西寶馬。
這些馬曾經是魏中最精良的馬匹,曆來隻會賞賜給最英勇的將士,即使擁有馬場的大貴族,也不過隻有幾百匹裝備私軍。
而眼前這群騎兵座下每一匹都是五尺以上的駿馬,看得出是精挑細選而出,不但大多沒有雜色,而且都訓練有素且強壯有力。
他麼的隊伍出現在道路的彼端,始終密集、相互靠攏、前後相接,騎兵的速度與行動始終一致,猶如一人,準確的好似這些坐騎都是同時邁起步子,又同時落下腳步。
他們由遠至近,軍容嚴整、勇猛、沉著。
映入滎城將士眼中的,隻有無數的戰馬、白袍、長槊;
進入滎城將士耳中的,隻有馬蹄在奔走時發出的那種交替而整齊的踏地聲。
在城頭一陣駭人的寂靜過後,衣衫單薄、瑟縮發抖著的守城士卒們,紛紛用驚疑的目光,望向了方才還在慷慨激昂鼓舞士氣的主將。
說好的散兵遊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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