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1 暗潮湧動(1 / 2)

人人都愛馬文才 祈禱君 6601 字 10個月前

睢陽已下, 南北通道便已暢通, 陳慶之原本最擔心的是他繼續進軍後路被截,但扼守江淮的重鎮睢陽既然被攻下,最擔心的補給和運輸問題就解決了。

陳慶之雖然大器晚成,卻不是毫無雄心壯誌之輩。

自兩百年前桓溫之後,再也沒有南朝人踏足過洛陽, 如今北魏內部有著尖銳的矛盾, 統治者和被統治者之間有著巨大的嫌隙, 魏國各地又在紛紛起義, 但凡有點誌向的,這時候都會想象著如何趁機建立功業、完成劉宋之後未曾成功過的“北伐”。

隻是白袍軍人數太少, 無法分兵防守戰略要地,陳慶之屢屢向建康去信,請求朝中增兵占領城池、北上援助擴大戰果,卻遲遲沒有得到消息。

除了最開始鐘離派軍占下了渦陽附近的無主之城外, 後來即便是白袍軍連連獲勝, 梁國的軍隊也沒有再進一步。

陳慶之為此所惑,所以即使獲得了這樣的大捷,還是忍不住長籲短歎, 埋怨建康的回應太慢。

然而還沒讓他失落多久, 又有戰報傳來。

魏國的濟陰王元暉業率領兩萬羽林軍, 奉命阻擊陳慶之的部隊。

要說這元暉業, 也是個倒黴蛋。

他和之前的任城王元澄一樣, 是太武帝的太子拓跋晃的玄孫, 也算是天潢貴胄之身。

然而這位拓跋晃雖然早逝沒有登上皇位,卻是個多情種子,生育力也極強,他死時才二十三歲,卻留下了十三個兒子,而且十三個兒子的母親大多出自鮮卑大族,雖然父親早逝,孩子卻得到了母族的護庇,安穩長大。

拓跋晃這十三個兒子裡,長子後來成了文成帝,其他兄弟都封了王,這便是任城王元澄和濟陰王元暉業的先祖。

任城王這一支世代都是忠臣良將,而濟陰王這一支就世代都是倒黴蛋,在政治鬥爭中從來就沒站對過隊伍,所以也是一代混的不如一代。

到了元暉業這裡,他的王爵之位甚至被自己的叔父元麗所奪,連上朝和主祭的資格都沒有了。

這原本該是元暉業這支倒黴的,畢竟連王爵都沒了,可是恰巧遇見爾朱榮進洛陽,假借祭天的名義將洛陽所有領著王爵、官位的文武大臣和宗室殺了個乾乾淨淨,原本被叔父擠兌的隻剩白身不得不蝸居在京郊的元暉業,就這麼莫名奇妙成了洛陽僅有的幾個嫡係宗室。

之後少帝元子攸倔強無比,恨極了爾朱榮屠殺宗室,爾朱榮為了彌補和小皇帝以及朝廷餘臣的關係,就從犄角旮旯裡找出了元暉業,不但讓他重新繼承了父親濟陰王的爵位,甚至還因為他和少帝一般年輕,就讓他擔任笑皇帝的禁衛、掌管洛陽的羽林軍。

隻是自孝文帝改製漢化之後,軍人失去了上升的通路,即使是驍勇善戰的鮮卑軍閥之後,都不願讓子孫進入羽林軍,現在的羽林軍已經不是百年前讓諸國聞風喪膽的那個羽林軍了,進入羽林軍也不再是光榮的事情,其中充斥著紈絝子弟、地痞流氓,毫無紀律可言。

原本羽林軍裡還有些靠譜的勇士遺孤,隻是自元叉元爪控製羽林軍後,裡麵的忠勇之士全部被血腥手段清洗了一遍,再到後來胡太後回朝,曾被元叉元爪把持的羽林軍又被清洗了一遍,剩下的就全是鹹魚一樣的廢人了。

就這麼一支全是刺兒頭的軍隊,給誰誰都不要,除了名頭響亮什麼都沒有,爾朱榮卻讓元暉業率領著去增援睢陽,阻擋白袍軍,一方麵是真的看不起所謂的“南人的騎兵”,另一方麵是連這點廢物點心一樣的兵力都不想讓皇帝擁有。

拖著這麼一支完全沒有軍紀可言的部隊,再加上元暉業善文而不善領軍,於是兩萬大軍從京中出發,一路跟遊山玩水似的,等到了睢陽附近時,就聽說睢陽城都被打下來了。

羽林軍上下本就俱戰,一聽元鑒、丘大千這樣的名將,用七萬士卒守城,還修建了九座營壘,都被梁國的白袍軍打下來了,此時更是不願再進一步。

沒辦法,元暉業隻好率領著羽林軍進駐了睢陽北岸的考城。

這考城是一座四麵環水的孤城,因為有河流環繞形成了天然的屏障,所以城牆並不高大,也因為四麵環水,一旦收起吊橋,城下幾乎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是汴水上出了名易守難攻的城市。

元暉業帶兵駐紮了考城後,也不急著下請戰書,先把四周的通路給斷了,擺出了要靠城防據守上流、卡死北海王一行人北上的架勢。

當睢陽城裡接到來自考城的情報,得知是元暉業領著羽林軍來攻時,正在堂上聽會的花夭當即就大笑了起來。

“派羽林軍來阻攔我們?”

她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連眉角都舒展開來了。

“花將軍為何發笑?”

陳慶之不明所以,連忙追問。

花夭曾為了報主公之仇曲意蟄伏在羽林軍中長達半年,若是羽林軍有戰鬥力,胡太後也不會費儘心力想要讓花夭進宮保護他們母子了。

對於現在的羽林軍,花夭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有多不堪,於是三言兩語間就將羽林軍的現狀說了個明明白白。

說完後,花夭又補充了一句:“若陳將軍有辦法將我送到考城城下,我有七成把握,勸服濟陰王領羽林軍開城投降。”

如此自信,莫說陳慶之,就連馬文才都為之側目。

“想當年元嘉之時,佛狸伐率領羽林軍一直打到了長江北岸,如今佛狸伐在江岸的行宮隻剩殘垣斷壁,連羽林軍也隻徒具其名了……”

陳慶之不禁感慨。“若花將軍真有如此把握,那就再好不過了。”

花夭是個典型的鮮卑軍戶,認為榮華富貴應當在戰場上憑借軍功獲得,並不拘泥於過去。

對於六鎮子弟來說,時間不是放縱自己的借口,身為羽林軍卻荒廢武藝,從自己放棄自己的那一刻起,那些人也不配被稱之為“羽林軍”了。

“我既然敢誇口,便有這樣的成算。”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