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 死而複生(1 / 2)

人人都愛馬文才 祈禱君 8925 字 10個月前

蕭寶夤在截肢之前,履行了自己可以任由部下離去的允諾。

當時伺候蕭寶夤的老宮人王內侍以自己年邁為由, 也請求去, 除此之外, 還有幾位年輕的中層將領生出了去意, 蕭寶夤都非常君子地讓他們離開了, 並沒有出爾反爾。

這些人要離開, 自然要清理自己的隨身物品、收拾家當,並且妥善安排好家人和從人, 然而他們卻不知道,就在他們以為離去有望而鬆懈了精神的時候, 他們的所作所為也都全部被嚴密控製了起來。

那些將領中生出去意的, 大多是被齊軍造反裹挾的魏人, 本身在魏國有親朋投靠或乾脆就是魏國的將領調派到蕭寶夤帳下的, 這時候求去也算正常,要離開長安前也都是遣散下人、收拾金銀細軟之類的行裝,他們拿下長安不久,也就沒有什麼田地私宅之類的處理, 要走也走的很快。

可王內侍行跡就很是可疑了, 他跟隨蕭寶夤這麼多年, 又是心腹親信, 光收受的賄賂好處就不少,但要走之前卻沒有多少金銀細軟收撿,好似這幾年都兩袖清風似的。

而且臨要走之前,他不但遣散了伺候的人, 還鬼鬼祟祟一個人找個偏僻地方燒東西,大多是布匹、木簪木勺之類的東西。

這時候布匹糧食就是錢,燒布實在太可疑,蕭寶夤顧念舊情,褚向卻不會,帶人將他一把拿下,在燒的東西一回去檢查,立刻查出了不對。

木簪是中空的,能容藏藥粉,看似潔白如新的布匹查出被做過手腳,經過腐爛汙穢之物的漿洗和熏蒸,隻是看起來乾淨而已。

這下人贓並獲,哪怕蕭寶夤再怎麼不想承認這位老人是謀害他的人,也無法麵對這些確鑿的證據,還未做截肢手術,就已經受了一次打擊。

王內侍被抓、要走的將領被追了回來,重新投效了褚向,長安舊臣之中雖然議論紛紛,但因為蕭寶夤後繼有人,其實也沒有幾個人真的離開,這些紛擾影響不到他們,也就刻意避開了這些事情。

現在褚向將蕭綜一攔,又突然說出王內侍的事情,蕭綜哪裡還不知道事情已經暴露了。

哪怕他帶了不少侍衛前來,可靈堂之前不能帶兵入內,那些人都在廳外,而刀斧手就在眼前,蕭綜隻能選擇被這些刀斧手捆走以換取安全。

蕭綜一被綁走,其餘老臣都以為是褚向為了“排除異己”的手段,頗有些不滿。

畢竟這裡是蕭寶夤的靈堂,蕭寶夤剛走,他的繼任者居然在靈堂這種地方埋伏兵馬,可謂既不仁又不義,還有違禮數。

“殿下何必如此?”

陳珂最為不是滋味,算起來他也有“勾結外人”的嫌疑,隻是在知道蕭寶夤有後人之後立刻承認了,如今也怕他秋後算賬。

“剛剛那蕭綜獻策之時殿下就在堂後,應當聽到了他的整個謀劃。此計精妙毒辣,若能和蕭綜聯手,何愁齊國大業不成?”

這些人能夠理解褚向急於在根基不穩時鏟除競爭者的想法,卻還是想勸說褚向以大局為重,和蕭綜攜手合作。

“畢竟殿下與他是同根兄弟,有什麼恩怨都可以暫時放下。他日殿下成事,就憑他為您光複齊國獻策獻力,封他個郡王又能如何?”

其他幾個老臣也不由得一起勸說。

“若沒有蕭綜的協助,通過潼關就是一場硬仗,更彆說還有陳慶之的白袍軍……”

“我與他,並不是什麼同根兄弟,而是有殺父滅門的不共戴天之仇。”

褚向表情冷漠,語氣森然。

“父皇的傷勢並不是突然惡化的,而是有人在他捆紮傷口的布條敷料上做了手腳。行刺那人目的根本就不在刺死父皇,而是要為他造成傷口,再趁機將腐物侵入父皇的傷口。”

他一想到蕭寶夤受的苦就怒火中燒,咬牙切齒道:

“王內侍也是外忠內奸之人。他雖然是伺候我父皇的老人,卻原本就是東昏侯安插在我父皇身邊的耳目。齊國破滅之後,他的家人被褚皇後作為人質,逼得他不得不北上投奔蕭寶夤,繼續行這細作之事,向南朝傳遞父皇身邊的消息……”

這麼多年來,蕭寶夤身邊早就已經建起了一條暗線,褚皇後將蕭綜當做蕭寶卷的遺子,這所有的暗子都給了他,當然也包括了這王內侍。

要不是雙方都在對方身邊有內應,蕭綜哪裡能先是逼反了蕭寶夤,又成功實施這惡毒的計策?

眾人聽到這有關前朝的宮闈秘聞,均是心驚膽寒,不知該如何接話。

“這殺父滅門的仇是指?”

幾個老臣遍體生寒,顫巍巍地問。

“父皇的傷、我在洛陽的兄長,都是蕭綜的人設計加害的。”

褚向眼眶含淚,“王內侍什麼都招了,蕭綜招攬了一群亡命之徒,先是刺傷了父皇,又指派王內侍用術士送來的腐毒侵蝕父皇的傷口,使其一點點傷勢過重、不治身亡。”

蕭綜需要時間謀劃布置一切,蕭寶夤就不能立刻就死,中毒沒有傷口感染方便控製病情,他需要蕭寶夤活的久點就用幾天乾淨的敷料,需要他病的更重傷口的藥就換得勤點。

蕭寶夤從來沒有疑心過王內侍,換藥都是他和醫官共同伺候,連如廁翻身都是他親力親為,下手腳根本不會讓人起疑。

“至於齊王府的內訌,根本就不是什麼‘失手’所傷,是喬扮成二弟隨扈的刺客趁著混亂,用三弟的匕首刺死了二弟……”

蕭寶夤的幼子弑殺親母有違人倫,原本就活不了,可世子蕭權卻可以逃過一劫,偏偏也牽涉其中,死於非命。

即便這隻是褚向如今的“片麵之詞”,聽完這一切,這些老臣們也麵色凝重,心頭巨震。

“這,這是為了什麼……那位殿下自入魏以來,無論是主公還是公主,都對他照顧有加……”

陳珂將軍滿臉驚疑,他曾親自去徐州將他護送上京,知道蕭寶夤對他如何禮遇,此刻最為不解。

“這般弑兄殺叔的可怕手段,為何要用在僅剩的親人身上?”

“因為他根本就不是我皇兄的什麼遺腹子!”

一道虛弱卻熟悉的聲音從棺木裡傳來。

“主公!”

“陛下?!”

“這,這?快,快,陛下死而複生了!”

褚向第一個飛奔到停靈的棺木前,伸手推開虛虛蓋著的棺木,將虛弱的蕭寶夤扶了起來。

棺材寬大結實,裡麵墊了厚厚的絲綿,並不覺得逼仄。為了不讓棺木中蕭寶夤的傷口有血腥味傳出,棺中放了不少味重的熏香,一打開棺木那香味兒就撲鼻而來。

隻見被褚向扶起的蕭寶夤麵色蒼白嘴唇無色,根本不需喬裝改扮就已經像足了個死人,再加上左半邊身子自肩部以下空空蕩蕩,看起來更是蕭瑟可憐、奄奄一息,隨時都可能斷氣。

這群大臣都被蒙在鼓裡,沒人知道蕭寶夤沒死。

他們這時才終於意會過來,為什麼褚向遲遲不願將喪禮辦下去,之前他們以為是在等蕭綜這個手足過來一起替蕭寶夤送葬,現在想想,主公既然沒死,辦什麼大喪?

尤其是陳珂、崔司徒二人,越發為自己沒有選擇朝向蕭綜慶幸。如果剛剛他們因為蕭綜的“計策”動搖而選擇支持蕭綜,那些埋伏的刀斧手大概就會砍向他們了。

蕭寶夤哪怕奄奄一息,餘威尚存,就是這麼一個“蕭瑟可憐”的病人,這時卻打量著這些“托孤”的老臣,目光如同利刃般從他們的麵上掃過,要將他們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

“蕭綜自稱是我皇兄的遺腹子,皆因他未滿足月而生,然而梁帝多疑,又年過三十而無子,後宮中有侍寢前先用虎狼之藥滋養身體再侍寢的習慣,這些藥易於讓女子受孕,卻對女子的身體有害。如果吳美人真有身孕,當年侍寢之前便早已經被這些虎狼之藥弄到流產,哪裡會能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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