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寶夤閉目養神,歎息道,“我原本並不知道有這個規矩,還是大郎和徐之敬交好,聽聞宮中有這樣的習慣,徐家世代為太醫,他說的自然不假。”
說到此時,這些老臣們對蕭綜最後一絲不忍也蕩然無存了。
“這麼說,那蕭綜不是陛下皇兄的遺腹子,而千真萬確是梁帝蕭衍的兒子,隻是早產?”
崔司徒瞠目結舌,“那,那他北逃魏國是為了……”
“也是我心係複國,又可憐皇兄無後,讓此子有了可趁之機、養虎為患。”
蕭寶夤才截肢不久,他身體本就虛弱,又受了這樣的大難,能活著都是萬幸,此時也沒有了什麼精神,沒辦法回答臣子的疑問。
“也許蕭綜起先認為自己是皇伯之子,也許此事從頭到尾就是梁國預留的一步暗棋,又或者連他北逃魏國,都是看著魏國大亂想要從中謀劃江山,現在真相如何,也隻有拷問那蕭綜才知道了。”
褚向替蕭寶夤回答。
“此人心狠手辣,又陰險狡詐,父皇中了他的奸計,把他當成自己的親生侄兒,才釀成此番大禍。也是蒼天在上,有心庇護齊國社稷,才讓我們揭穿了此人的陰謀詭計。”
幾個老臣麵麵相覷,早就被這連番的變故搞懵了。
但無論結果如何,既然蕭寶夤沒死,蕭寶夤流落在外的親子又回來了,如何處置這蕭綜就是蕭寶夤的家事,他們剛剛經過這一番“起死回生”,心中早有後怕,對這蕭綜的態度就有所回避。
幾人對蕭寶夤的身體詢問了一番,得知他元氣大傷,這番就算保住了命也活不了幾年了,餘生更要纏綿病榻,一介梟雄落到如此地步,都不由得在棺木前嚎啕大哭,外麵不知道的還以為又開始哭靈了。
“愛卿們有什麼好哭的!”
到了現在,蕭寶夤卻已經有了奮鬥的目標,早將生死拋在了腦後。
“我此番大難不死,還親手抓住了暗害我的奸人與我的仇人,為社稷掃除了魑魅魍魎之輩,從此便隻有一片通途,明明是因禍得福,又為何要做這小女兒狀?!”
“可是主公,主公現在……”
陳珂悲痛欲絕。
“我是不頂事了,可我的兒子還在。你們儘心輔佐他便是!”
“那蕭綜雖然可恨,但他至少有一件事作對了,就是攪動中原大亂,也算給我們鋪了路……”
蕭寶夤不緊不慢地囑托著,“你們照著他的路子走下去,待得了洛陽,大郎告祭宗廟,我就算死了,也能瞑目了!”
“陛下!”
霎時間,又是哭聲一片。
蕭寶夤假死將蕭綜“降服”,已經是疲累不堪,不願再聽這些人哭喪,氣息薄弱道:
“外界都以為我死了,你們也得保守這個秘密。大郎的存在是個秘密,蕭綜在外招攬了不少奇人異士,既然能刺傷我,難保不會謀害大郎,你們現在秘不發喪,也不要那麼快公布大郎是我的太子,先打著為我複仇的名號,拿下洛陽再說。”
蕭寶夤還活著,他們當然不急著發喪。
再說曆來先報仇後入土為安以慰在天之靈的比比皆是,這時候不大辦喪事也是合情合理。
“陛下,我們還要繼續起兵?可是那潼關是支持蕭綜的……”
崔司徒思忖著,猶豫道:“還有陳慶之,未必會聽從我們的安排,一起合擊魏國的餘部……”
“所以我們才要你們保守大郎身份的秘密!那蕭綜身份不實,可現在做個幌子卻是無妨,總歸軍中掛的都是‘蕭’字旗,誰知道這蕭是蕭綜的蕭還是蕭向的蕭?”
蕭寶夤擺擺手。
“就對外宣稱蕭綜接收了長安,要去洛陽複國好了,陳慶之會接應的。”
“萬萬不可啊陛下,那蕭綜詭計多端,一有機會就會趁勢而起,怎能再讓他得了齊軍的名號?!”
崔司徒大驚失色,連聲反對,“非但不能用,此人陰險狡詐又心狠手辣,還與陛下有滅門之仇,理應直接殺了,以免後患無窮!”
剛剛聽過了蕭綜的計策謀劃,這些人都被他的手段驚嚇到了,再知道蕭寶夤一介堂堂諸侯被蕭綜弄的族滅,誰還敢留這麼個禍害在軍中?
偏偏蕭寶夤拒絕了他們殺人的提議,而說另有用處。
待蕭寶夤疲累不堪,終於在老臣們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秘密回到後堂休息時,褚向猶豫了片刻,還是開了口。
“舅舅,我覺得您還是休養好身體,再留下個嗣子為好。像我這樣的子孫,隻怕入了宗廟祭祀,也隻是侮辱了列祖列宗的在天之靈。”
他聲音低落,表情不似作偽。
“還有崔司徒的話,其實很有一番道理……”
“還喊我舅舅!現在你是我名正言順的兒子,待我百年之後,你繼承的也是我的香火、祭祀的是我的宗廟!”
蕭寶夤氣急,差點昏厥過去。
褚向嚇了一跳,連忙安撫告罪。
蕭寶夤抓著褚向的手,氣喘如牛道:“我的兒子、我的妻子都已經死了,殺了蕭綜除了讓我快慰一點外,毫無益處,不如留著他為你鋪路……”
“如今要做的是快點拿下洛陽,這時和馬文才的盟約不能輕易撕破,否則要如何通過潼關?”
畢竟現在人人都以為馬文才投效了蕭綜,將蕭綜還給馬文才,便是將他平安“送遣”。
“你留著蕭綜也是人心動蕩,不知情者反倒覺得你沒有容人之量、急於鏟除異己,馬文才既然要蕭綜,你就將他送給馬文才,還落了個‘寬待宗親’的名聲。”
“這也未免太便宜了那蕭綜!”
褚向咬牙切齒,滿臉不甘。
他雖不知馬文才要蕭綜何用,但也知道馬文才必然不會繞個這麼大的圈子把他殺了。
“答應我,有朝一日,你必要親手報了這大仇!”
蕭寶夤目光緊緊看著褚向。
“但在那之前,你得先拿下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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