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寫好了手中的東西,不等墨跡乾涸就將剛剛取出的印鑒蓋在了那張布帛上,匆匆卷起交給了傅歧。
“我知你文武雙全,又交遊廣闊,定然有辦法出城。裴山此時還沒暴露行蹤,可以借著禦史查案的身份帶著詔書和虎符出城,去各州調兵勤王,而你身為傅翽之子,又有了闖寺之舉,必然要受到追殺的。”
蕭衍指引道:“現在梁國是不能待了,你拿著這枚虎符從鐘離出關,去魏國找馬文才和陳慶之,將這個交給他們,他們會明白怎麼做!”
傅歧根本來不及看那是什麼東西,隻咬牙點頭,將半枚虎符和蕭衍給的布帛塞入懷中妥善放好。
“陛下,還是跟我們走吧,我們先找個地方將您藏起來!”
外麵已經有豪俠在喊“撐不住”了,梁山伯還是不死心,想要勸蕭衍和他們一起走。
“一旦我們離開,那條小路就暴露出去了,以後再沒有人能夠救您出去!”
“我是一國之君,坐擁雄師百萬,富有天下萬民,豈能倉惶逃離!”
蕭衍當機立斷,推了他們出去。
“你們先走,朕出去為你們拖延片刻!待你們班師回朝,朕才可以堂堂正正的出寺!”
“可是陛下你的安危……”
“三郎不會殺我!”
蕭衍麵目肅然,又重複了一遍。
“沒有人敢殺朕!”
“走吧!”
傅歧就在窗邊,看見外麵又有大批禁軍趕到,知道這院子是撐不住了,吹了聲呼哨,拉著梁山伯跳窗而逃。
其餘人馬聽到呼哨,立刻停止了反抗,各自想法逃脫,跟著傅歧等人要從後山離開。
就在這些禁軍想要追趕時,皇帝的靜室大門被一腳踹開。
麵色陰沉的蕭衍出現在門前,踩著被殺的禁衛屍體對著階下禁衛喝問道:
“你們是在做什麼?想要趁機殺了朕嗎?”
蕭衍是一國之君,禁衛是皇帝的衛隊,這裡許多人雖然聽從命令“保護”皇帝的安全,不準皇帝進出,但也隻是聽從上令,連皇帝一根手指頭也是不敢動的。
聽到皇帝這樣的指責,剛剛還喧鬨不堪的禁衛們頓時汗流滿麵,連吱聲都不敢,握著手中的兵器隻知道哆嗦。
有些膽大的,硬著頭皮跪倒,大呼“不敢”。
“既然不敢,那你們拿著兵刃對著朕是何故?”
蕭衍雖然穿著僧衣,但多年為君,自然鎮靜威嚴,仿佛天神下凡。
當即就有更多扛不住的禁衛軍聞言便丟下了手中的武器,拜服在皇帝的麵前請罪。
就在此時,禁衛軍首領王林也匆匆趕到了,看到這架勢就是倒吸了一口冷氣,生怕皇帝再展君威招降了這些外圍趕來的禁衛軍,連忙帶隊上前,親自將皇帝“請”入室中,派了心腹繼續把守。
“王林,你敢作亂,可想過自己的妻子、兒女、族人?”
蕭衍也不反抗,隻冷笑著掃了眼門外的禁衛們,又說。
“你蒙蔽這些朕的勇士囚禁與朕,可曾想過他們的妻子、兒女、九族?”
王林聽得頭皮發麻,而外圍的禁衛也是第一次親耳聽到皇帝說出“囚禁”這樣的話,也是嚇得渾身發抖。
可惜現在已經把皇帝得罪死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饒是王林心驚肉跳,也隻能把皇帝送回軟禁的靜室裡,下令嚴加看管。
傅歧是宮中官員,禁衛裡很多人都認識他這個“大紅人”,他一衝殺入寺就有許多人認出了他,此時王林帶著人沿著地上的血跡和足印找尋過去後,很快就發現了那條通往同泰寺後院的小道。
皇帝拖延了一段時間,王林心知已經追趕不及了,為免三皇子責罰,便一麵派人去向三皇子送信,往自己臉上貼金,說禁衛擊退了傅歧等人,殺死了所有入寺的賊匪,隻跑了傅歧一人;
一麵又下令所有見過皇帝的人管好口舌,絕不能提自己和賊寇見過皇帝的事。
那條小路自然也被封上了,令派專人把守,再無可趁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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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裴山和傅歧一路從小路衝殺下山,通過昔日走私的密道在牛首山大營的空營裡稍作休整,便決定分道揚鑣。
梁山伯有禦史的身份,事發時又在外“辦案”,脫身事外不難。
他有調兵勤王的密令和湘、雍、荊幾州的調兵虎符,隻要到達了這幾個州府,就能憑借禦史的身份見到幾位鎮守荊襄地區皇子和宗室,調動兵馬入京。
相比較起來,隻身一人、頂著“逆賊之子”的身份、必定會遭到全國通緝的傅歧,想要北上就危險的多。
“茅山上有道人跟著馬文才,他們手上有裴公贈的信鷹,你彆一個人硬碰硬,帶上裴公的人喬扮成遊俠,先去茅山找祝英台,拿到馬文才的信鷹,找尋馬文才就不是難事。”
梁山伯知道此番梁國必然要大變,他之前已經轉移走了馬文才和陳慶之的家人,現在倒是沒有了後顧之憂,但傅歧卻沒有那麼容易。
“我確實要先上茅山,我阿娘和嫂子他們還在山上,我這是要流亡國外啦,得讓她們先安心。”
傅歧點了點頭。
“馬文才離京時將人都交給了我,等我下了山便直奔馬頭城,陳霸先和黑山軍的人駐守在那兒,我和他們去魏國找白袍軍。”
“對了,陛下讓我去找白袍軍傳什麼書?”
他一邊說,一邊從懷中掏出那張梁帝匆匆寫就的詔書。
可以看出這是從某件中衣的前襟撕下來的,邊緣還不平整,料子是禦用的上好絲織品,也不知如何織就的,墨跡竟然不會泛開。
傅歧展開詔書掃過一眼,當即便一震。
“怎麼?”
梁山伯好奇地湊過頭,也愣住了。
皇帝親筆書就、有國璽加印,這是一封正式的詔令,而非手諭。
但這不是重點。
這是一封將儲位賜給“二皇子”蕭綜的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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