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今日的接觸,祝英台和梁山伯的關係更進了一步,如果說之前還隻能稱為“熟人”的話,現在倒有些像一起經曆過事情而成就的“朋友”。
而且梁山伯的性格,實在是讓人無法不生出好感來。
而相比之下,外表斯文內心傲嬌的馬文才,就……
就……
就完全不知道他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嘛!
哪怕他跟梁山伯一樣長篇大論訓她一頓,也比“老子不跟你們這些人計較”然後直接跑了要好啊!
至少該讓她知道他到底發什麼神經吧!
帶著這樣的怨氣,祝英台由梁山伯陪著(壯膽),來到了他們所住的小院。
除了一開始那滿是狼藉的情況,祝英台再也沒來過隻有一牆之隔的小院,自己和馬文才同住是一回事,沒事的時候亂串門子不是她的習慣——她沒有逛男生宿舍的喜好。
所以當她見到傅歧的院子被整理的,猶如祝英台大哥祝英樓所住的彆院一般時候,忍不住驚訝地張大了嘴,傻瓜一樣看向梁山伯。
“非我之功。”
梁山伯笑著搖了搖頭。
“馬兄的手筆。”
啊!
哦!
想起自己屋子裡的地毯和屏風,祝英台了然地點了點頭。
誰料祝英台等了半天,沒等到馬文才,倒等到了一身臭汗披頭散發進來的傅歧。
見到祝英台也在這裡,傅歧呆了呆,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屋子,又重新跑出去確認了一遍,這才跑了進來。
“傅兄剛剛練武回來?”
馬文剛從角屋裡燒了水出來,看著傅歧脫了鞋徑直進了屋子,將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脫下隨手丟下,忍不住歎了口氣,認命地跟在他後麵揀。
他也太不顧形象了,這裡還有客人在呢!
“啊,馬文才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瘋,見到我後突然要跟我比試比試,我們去小校場比劃了下。”
傅歧熱的不行,脫得隻剩中衣癱倒在席上。
祝英台一聽便皺起眉頭,看了眼梁山伯,梁山伯心中也有所猜測,兩人對視了一眼,都微微歎了口氣。
怕是馬文才心情不好,拉著傅歧發泄去了。
梁山伯將傅歧的衣服搭好在外間的窗台上,一轉眼見傅歧躺下了,隻好又走上前,要去拉他。
“你一身大汗,得擦乾淨了再躺,這樣睡在風口上,非著了風寒不可!”
“我累死了,實在不想起……你也彆管我了,我自己的身體我還不知道麼?從小到大我就沒得過病!”
傅歧在席上沒有形象地一滾,躲開了梁山伯的手,縮在小牆角。
“讓我歇歇!”
梁山伯見傅歧執意不起,也隻能找出一條汗巾丟在他身上,讓他自己給自己擦一擦。
“我不擦,你非要我擦你就來擦,我懶得動!”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簡直是在自殘……”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祝英台感覺到受到了成噸的傷害。
她是不是該走?
她現在好像比馬文才帶的琉璃燈亮度還大。
她進的片場怎麼好像畫風特麼一直不太對?
祝英台咳嗽了一聲,見吸引了兩人的注意,連忙開口發問:“傅兄,馬文才和你比武之後去哪兒了?”
“他騎了寄存在小校場馬廊裡的馬,說是要出去散散心。”傅歧眼睛閃閃發著光:“他帶來會稽學館的是魏馬,真正的戰馬!我不知道要到何時才能有那樣的馬,就學館裡那些草驢,殺了吃了都嫌肉老!”
“啊,出去了,不在啊……”
祝英台語氣失望。
“今天一天你也經曆了不少事,應該是累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馬兄要回來了,我會和他說的,或者我去喊你。”
梁山伯有些擔心地看著她。
“那多謝了。”
祝英台的眼神從翹著腿敞開衣襟躺在那裡的傅歧胸前掃過,忙不迭地道過謝,撒丫子溜了。
等祝英台走的沒影子了,傅歧才重新平躺著攤在地上,懶洋洋地對梁山伯說:“你少和那祝英台接觸,他們兩個要吵架也彆勸。”
“為何?”
梁山伯以為他隻是少爺脾氣,輕笑著坐下。
“我看那馬文才和祝英台之間怪怪的,尋常朋友吵架,哪裡有這樣的。”傅歧打了個哈欠,“真話不投機,何必還把東西留在那裡,以他馬文才的家世和賀館主入室弟子的身份,重新交換個室友或是住到賀館主的院子裡都是易如反掌之事,可他偏偏窩在這裡跟我們擠,還跑去西館上什麼丙科,這哪裡像是吵架,簡直就像是女人使小性子。”
說著說著,傅歧突然坐起身來。
“壞了,馬文才不會是女扮男裝的吧?”
“你這猜測……”
梁山伯被他的話惹得啼笑皆非。
“他要是女人,那祝英台和褚向就得是天仙了!”
“說的也是,這世上也沒女人打得過我。”
傅歧自負一笑,重新躺下。
“馬兄和祝兄其實是好友,隻是有了些口角,彼此心中還是互相信任的。”
梁山伯似是不經意的為祝英台和馬文才解釋。
“我看那祝英台不男不女,還是個容易惹事的,你離他遠點比較好。”傅歧從不避諱他對祝英台的意見,“你住在甲舍裡本來就惹眼,彆沒事往自己身上找事,攙和下去對你沒好處!”
“你看看馬文才,原本多爽快的一個人,現在弄的這麼憋屈。我看他今日跟我過招,像是心中有怨發散不出來,跟他喂招,活把我累死!”
說著說著,傅歧越發覺得那祝英台是掃把星。
他可得記住了,離那娘娘腔遠點!
梁山伯雖然覺得傅歧說的有些嚴重了,但傅歧本來甲科就去的懶散,丙科是碰也不碰,隻有乙科去的還算勤快,和祝英台本來就沒有什麼接觸,更談不上知交,也就不擔心兩人有什麼矛盾。
而且看祝英台那性子,似是求彆人幫他做什麼很困難,自己退一步卻很容易的性子,想來並不會主動去招惹傅歧。
還是讓馬、祝自己去解決吧。
梁山伯心中做了決定,再見傅歧的眼皮將閉未閉,連忙上前猛拍了拍傅歧的背。
“彆睡著了,我去找灶房的學工要水,你趕快先去沐浴!”
***
馬文才回來的時候,天色已黑。
從西館出來後,他就開始陷入深深的後悔。
不是後悔他去西館的行為和結果,而是後悔自己的蠢笨。
他原本有一百種方法可以很圓滑的解決掉這件事情,比如說事後找人花錢去買走祝英台的手跡,或是直接跟出去將他打暈把手跡拿走,再或者用名家的字帖去換祝英台一介學子的手跡。
他是太守之子,家世三品,他家富有且有權有勢,對付一個小小的庶民,有的是法子讓他低頭。
可他卻選了最差勁的一種,當麵去搶。
當眾搶完了就算,還落了個心胸狹窄、眼高於頂的口實。
想他馬文才從小在太守府長大,橫的、可憐的、有心利用他的、扮可憐求同情的,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什麼樣的事沒處置過,可曾有落下過一絲不好的名聲?
他兩世為人,一路走來,不可謂不小心,從來是做一步想十步,無論是在家裡還是在外麵,輕易不給人落下任何話柄,便是祝英台,因為心結的緣故,也是小心翼翼地維護她日後的名譽。
他向來最瞧不起嘴巴和手比腦子快,還自詡是“直率”的人,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有成為這種人的一天。
偏偏他一遇見這祝英台,就像是腦子裡全是水,豬油蒙了心,做出來的事情讓他自己都覺得丟人到恨不得挖個坑埋了!
簡直是天生八字犯克,而且單純是她克死他那種!
完美主義的馬文才感受到了自己行事的“不完美”,於是乎挫敗感無以複加,到了一想到剛剛那事就恨不得仰天大叫三聲,再失憶了才好。
可他這樣心性的人,又哪裡能做的到“想忘就忘”,於是將自己憋得不行,剛剛那蠢事也在腦子裡不停回轉,直逼得他掉頭就往小校場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