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卑躬屈膝(1 / 2)

人人都愛馬文才 祈禱君 13354 字 10個月前

祝英台突如其來的爆發讓所有人都嚇住了,魯仁驚得一怔,而後卻因為她話語裡完全聽不懂的內容,完全沒感受到任何震懾力。

所有的學子也是一副“其實我們也不懂的”表情,期冀地看向馬文才。

他這麼聰明,應該聽得懂吧?

還是祝英台腦子裡壞掉了。

馬文才自然是接收到了他們目光裡的意思,但很可惜的是,馬文才也不明白祝英台在說什麼、

他隻能從“銅”啊、“硝”啊,“硫”啊之類的聽得出,似乎跟煉丹有關?

難道祝英台其實在家修過道?

不對啊,她名字裡又沒有“之”,哪裡像是修道的!

祝英台的爆發驚到的當然也不止丙科學子們,還有學官和賀館主,西館裡今日發生的事情一波三折,從一開始被人放蛇到後來涉及到偷竊、算計,其中的變故,即便是賀革這種見多識廣之人也為之感慨。

他見“苦主”祝英台氣的恨不得手撕了魯仁的樣子,擔心群情激奮之下又出新的麻煩,不得不走上前去,拍了拍祝英台的肩膀安撫:

“祝英台,我知道你心中激憤,不過既然凶手已經抓到了,官府會給你一個交代。你且先消消氣,和我出去走走,可好?”

祝英台除了“報道”的時候見過這位館主一麵,從未再見過他,因為他除了管理館務,還要為甲科和乙科的學子上課,此外聽說他自己還有幾個入室弟子,也是要給他們授課的,祝英台隻在丙科出沒,自然是並不熟悉這位館主。

賀革麵相嚴肅,氣質更是像祝英台前世的教導主任,但凡那個時代的學生都怕教導主任這樣的老師,賀革拍著她的肩膀說了句“你跟我出去”,剛剛還跟打了雞血一樣的祝英台立刻慫了,耷拉著腦袋“哦”了一句,乖乖地跟著背著手的館主往外走。

走到一半時,賀革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對著室中議論紛紛的學子說:

“今早的課都散了,各自回舍中去,不得到處亂走。”

他擔心他們口舌太多,在士庶之間引起是非,隻能先讓他們回丙舍去不要出來。等到了下午,學官已經處理好了此事,也有了交代。

他又掃了眼牆邊似乎事不關己的弟子馬文才,說道:

“文才,梁山伯今日情緒大起大落又嘔了血,我怕他日後留下病根。你與他既是同門又是同舍,便該互相照拂,既然住在一起,就由你送他回去休息。這裡有學官處理後事,不會出什麼紕漏。”

“文明先生?”

梁山伯剛剛從學官“眼皮子”下麵被放出來,一聽到館主的話,吃了一驚。

同樣吃驚的還有馬文才。

“我送他回去?”

他自己沒長腳嗎?!

賀革狀似隨意地頷了頷首,領了祝英台就出了門,留下大眼瞪小眼的梁山伯和馬文才。

“呼……”

馬文才看了眼梁山伯,難以忍受地長舒口氣,轉頭吩咐了風雨雷電什麼,覷了梁山伯一眼。

“走吧,‘虛弱’的師兄。”

一旦撕下那之前刻意交好的麵具,他那言辭的犀利,也就淋漓儘致的發揮了出來。

梁山伯經曆過剛剛那種侮辱,馬文才的口舌之利反倒沒有什麼,隻能苦笑了一下,點頭跟上。

路上的氣氛自然是尷尬的,梁山伯心中有許多話想說卻不知如何去說,馬文才則是根本隻用後腦勺對他,一馬當前走的飛快,完全不顧後麵梁山伯有沒有跟上。

兩人走著走著,馬文才突然聽到後麵的梁山伯一聲悶哼,而後再沒有了腳步聲,身子一頓,猶豫了片刻,還是轉過了身來。

隻見梁山伯扶著一顆桃樹,大概是走的太快引動了哪裡氣息不順,麵上有些痛苦之色。

你這個弱雞!

馬文才心裡不屑之情更甚了,三兩步走過身去看他。

“馬兄莫要擔心,隻是一時岔了氣。”

梁山伯慘白著臉抬起頭笑了笑,“我歇歇就好。”

梁山伯剛剛吐了血之後,胸腹之間便一直有些翻覆,隻不過他善於忍耐,所以才麵如常色。

但馬文才走的那般快,梁山伯又沒練過武,能跟上已經是勉強,更彆說走了這麼長一截路,頓時有些想要作嘔,隻能扶著樹把那股翻湧之感壓下去。

“誰會擔心你。”馬文才冷言冷語道:“我怕你在半路上出了事,先生又要怪我照顧不周。”

他和祝英台簡直就是兩個麻煩精!

馬文才臉色極臭地站在樹邊,等著梁山伯自己氣息和順。

待過了一會兒,梁山伯那種嘔吐感終於壓了下去,這才向馬文才拱了拱手,示意自己已經無事了。

“真是煩啊!”

馬文才一口氣歎的比剛才還長,又轉過頭隻拿後背對他,繼續向前。

可腳步,卻已經放的極慢。

梁山伯原本已經做好了一路上受到言語奚落的準備,卻沒想到馬文才除了幾句埋怨再無言語,甚至還算的上……體貼?

他的心裡忍不住一暖。

梁山伯見過不少士族,有些言語之刻薄,行為之冷酷,幾乎讓人到望之生畏的地步。

這馬文才行事明明是標準士族的風格,在沒有表現出真實情緒之前更是對誰都彬彬有禮,可一旦窺見冰山一角,又確實能感受到他和其他士族不一樣的一麵。

也許,他真的不是存心對他抱有惡意,隻是有什麼誤會。

想到這裡,梁山伯鼓起了勇氣,邊走邊說道:“在下還沒有謝過馬兄,剛剛會為在下仗義執言,實在是出人意料之外。”

不但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也出乎不少人意料之外。

馬文才理都懶得理他,隻哼了一聲。

第一次搭訕失敗,而且有點接不下去了。

即便是圓滑如梁山伯,麵上都有些尷尬。

“若不是祝兄和馬兄,在下此次必定萬劫不複。今日救命之恩,來日必報。”

梁山伯說的鄭重。

“誰稀罕你的恩德?一個寒生,還想著能為我報答什麼?”

馬文才聽了這個實在忍不住,有些想要發笑。

“還是你在咒我他日必將落難,有你報答的一天?謝了,我希望你這恩情有永遠不要還我的一天。”

聽到馬文才在反諷自己是“雞鳴狗盜”之輩,梁山伯摸了摸鼻子,笑得無奈。

“你笑什麼!”

馬文才聽到他在背後發笑,忍不住回頭一瞪。

“我的話很好笑嗎?”

“我在笑,傅歧要有馬兄這樣的口才,也不必每次氣到直接動手了。”

梁山伯慢悠悠地道:“我要有馬兄這樣的口才,剛剛被魯仁汙蔑,便不至於氣到吐血。我隻要一想到日後彆人談及我,便會說‘哦,那個被人氣到吐血的梁山伯’,心裡就有些不甘啊。”

馬文才微微一想,便覺得梁山伯從此以後被人氣到吐血的大帽子是摘不下來了,心裡竟有些痛快。

“傅歧不是口舌不利,他是懶得多說廢話。”

他的門第算是會稽學館中頂尖的了,能怕什麼?

馬文才瞟了梁山伯一眼,“你還管你這種名聲?魯仁他們擺明了是不認投蛇之罪的,偷盜不過砍手,蓄意放蛇傷人是‘倒逆’,三族連坐,除非被屈打成招,不然你身上還有嫌疑。”

馬文才笑得得意。

“今日是有祝英台和館主護你……”

“還有馬兄……”

梁山伯笑著補充。

“管我什麼事!”馬文才冷笑,“我隻是說出我的‘猜測’,猜測什麼時候能當做呈堂證供了嗎?他們護你,是出於私情,找不到放蛇之人,學官遲早還要把你推出去。”

梁山伯見馬文才笑得惡劣,顯然是等著他如喪考妣灰心喪氣 的樣子,忍不住心中一歎。

雖然馬文才話說的難聽,語言也直接……

但他說的沒錯。

“是啊,我的麻煩哪裡解決了……”

梁山伯心中剛剛排解好的情緒,又慢慢沉重了起來。

“魯仁的指責雖然帶有私怨,但有理有據,學官們確實也找不到其他比我更合適的‘嫌疑’之人了。”

“你處處出頭,本就是不少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彆說士人討厭你,就連寒生也不見得願意真的對你皆有善意。”

馬文才見他不快活,自己就快活,說的越發難聽。“甲生不願與你為難,是因為你快要過入國子學的年紀,和他們‘天子門生’之爭的利益沒有直接衝突,可乙科、丙科就不同了,每年館中推薦出仕的人才就那麼多,你擋了那麼多人的路,能把你扳倒,便是扳倒了一塊大石頭。”

馬文才越說越覺得自己去跟梁山伯針鋒相對沒意思,不需要他出手做什麼,有的是把他往下拉的人,頓時就沒有了鬥誌。

祝英台要和他攙和在一起是他們的命,他把祝英台當朋友,希望她能不險到未來那般淒慘的境地裡去,可他畢竟不是她阿爺,難道能把她一直拴在自己褲腰帶上?

不過這梁山伯害得他上輩子那麼慘,能讓他不痛快幾回也是好的。

“如果放蛇之事解決不了,一直查不到真凶,今日魯仁猜度你人品的話也會被有心之人傳出去。嘿嘿,要不了幾天,你就會從彆人眼裡‘勤勉寬厚才德雙全’的寒門苦讀之生,變成‘蠅營狗苟攀附諂媚’的鑽營小人……”

馬文才看著梁山伯越來越白的臉色,語速也越來越快。

“高門不怕門下人才平庸,也不擔心寒生粗鄙,可我等世家,最講究風儀,被人當傻子是切切不願的,你要是人人口中的‘小人’,誰會去重用你?”

出人頭地是梁山伯最大的誌向,而且從目前來看,他似乎還有不得不出人頭地的理由,打擊一個人最好的法子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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