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人仰馬翻(1 / 2)

人人都愛馬文才 祈禱君 14097 字 10個月前

在馬文才的想象中,祝英台和傅歧第一天上課應該是這樣的:

乙科成績太差但雅言一定不錯的祝英台,又有傅歧的照拂,必定是滿臉糾結的而去,興高采烈的回來。

然而,實際上,卻是這樣的:

乙科成績太差雅言還不錯但克服不了心理障礙的祝英台,被傅歧差點胖揍一頓,滿臉糾結的而去,垂頭喪氣的回來。

“你們到底怎麼了?”

馬文才看著吹胡子瞪眼的傅歧。

“雅言課被刁難了?”

“不是被刁難了。”傅歧指著身邊的祝英台,一臉不可思議:“他上雅言課居然會被胡助教丟出去罰站!站了半個時辰!後來當了一天的啞巴,聽到彆人說話就笑,自己開口也笑!”

“嗷嗚!彆說了,我的膝蓋好痛!我的臉皮好傷!我連午飯都沒臉在北館吃啊,先讓我吃口飯吧!”

祝英台看起來已經被一堂雅言課打趴下了,渾身上下散發著“我生不如死”的氣氛。

“先吃飯吧。”

馬文才完全聽不懂這兩人說的是什麼,又看了眼傅歧。

“傅兄也在我這吃?”

他知道傅歧除了館中提供的食物,其他時候窮的三餐都吃梁山伯的,能照顧一點就照顧點。

誰料傅歧猛地搖頭:“梁山伯應該去小廚房把晚飯取回來了,我去跟梁山伯一起吃。”

馬文才還是不放心,看著最近明顯瘦了不少的傅歧歎了口氣:“那乾脆端過來一起吃吧,順便和我說說祝英台今天怎麼了。”

傅歧應了一聲,和梁山伯兩人端著食案入了祝英台、馬文才的屋子,和他們搭著一起吃。

馬文才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見傅歧和梁山伯的夥食明顯比前一陣子好了許多,有肉有菜有羹,也算是放了心,一群人聽著傅歧義憤填膺地說起今日祝英台上雅言課的事情。

當聽說脾氣一直不好的胡助教居然做出把祝英台趕出去的事情,就連梁山伯都愣了下。

馬文才完全不能接受祝家人說不好雅言,當場就皺起了眉頭:“怎麼回事?祝家不教雅言嗎?”

“他雅言的切韻標準的很,就不知道什麼毛病,一開口就大笑!”

傅歧想到這個更氣了。

“要是不會說或說不好我也就認了,寒生裡也有許多連嘴都張不開的,還有說的南腔北調的,可她明明說的是好的,可從頭笑到尾!”

“你們彆說了,就讓我丟臉丟到死吧!”

祝英台越說頭越低,就差沒埋到碗裡去了。

“你為什麼覺得雅言好笑?”

梁山伯倒是抓到了重點,好奇地問:“是因為以前有什麼經曆,聽到雅言就好笑嗎?”

祝英台驚訝地嘴巴成了“哦”的形狀,猛地點頭。

“我就是覺得雅言和我們說話不一樣,就是好笑啊!”

屋裡三人完全領會不到祝英台的笑點在哪裡。

“我剛剛學雅言時,根本不敢張嘴。我是山陰人,山陰是大縣,乙科中許多都是山陰人,我們平時用吳語,哪裡想過讀書音不是吳語,每次一張口就被士族學生嘲笑,越嘲笑越不敢開口,到最後成了個死結。”

梁山伯笑了笑,眼角微揚。

“後來,館中有個性子和善的士族學生,自那以後,隻用雅言和我們說話,隻要我們一用吳語就不搭理我們。漸漸的,士族生裡有的是為了表現自己的水平,有的是想找個機會奚落我們,有的則是想幫我們,大家都隻用雅言說話,我們從不敢開口到不得不開口,再到敢開口,慢慢就把雅言學會了。”

我了去!

古代版英語角,阿不,雅言角啊!

“哪位仁兄那麼有才?”

祝英台歎為觀止。

“他姓陸,如今已經出家了。”

梁山伯有些惆悵。

“出,出家?當和尚去了?”

祝英台吃了一驚。

梁山伯點了點頭,略過了這個話題。“這是幾年前的事情了。自衣冠南渡以來,庶人和平日裡說話都是吳音,洛音隻在高門和儒生中使用,早已經沒有自漢以來洛音為天下正音的環境,寒生們一時不會說不敢說是自然,祝兄明明會說卻一說就笑,恐怕是不太適應這種轉變。”

“如果是這種情況,說的不是祝兄熟悉的話,應該就不會笑。”梁山伯想了想,突然用雅言問了聲:晚上吃的好嗎?

祝英台反射性地回:味道淡了點。

字正腔圓,團音精準,隻要不是聾子都聽得出她的雅言並不是才學的。

梁山伯一向慢條斯理,旁邊急性子的傅歧已經快瘋了:“你們說這麼多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梁山伯的意思時,要想讓祝英台習慣雅言,我們平時就不要用吳語了。”馬文才眯著眼看向祝英台:“她若要用吳語和我們說話,我們就不要理她。還有你……”

馬文才態度嚴肅地對祝英台說:“光這樣不夠,你把你最熟悉的一首詩詞抄下來,反複用雅言背誦,背誦到自己不會笑了,再換下一首熟悉的,直到笑習慣了,就適應了。”

“我的天,你們都瘋了……”

祝英台驚惶地睜大了眼睛:“不過是一個雅言,需要這麼課外輔導嗎?”

“課外輔導?”梁山伯將這個詞念叨了幾遍:“這詞用的貼切。可是祝英台,雅言這一關不過,你是無法升乙二、乙三的,除非你想以騎射過人的特優直升乙二,不過以你的性子,騎射課大概是不會去的……”

要麼學好外語,要麼學好體育。

死還是死的不能再死,這是個問題……

“拚了!”

比起祝英台原身早有基礎的“二外”,體育課才更像是登天一般的難吧?

祝英台避席,躬身對三人行了個正禮。

“請諸位好(嚴)好(格)的教導我!”

***

教導雅言這事說起來容易,可是做起來很讓人惱火。

傅歧和馬文才都是從小在雅言環境裡長大的,在這種時候反倒沒有從零開始學習的梁山伯對此有經驗。

可祝英台的情況和梁山伯又不相同,如果祝英台隻是不會說,和梁山伯一樣從零開始,以祝英台的聰明才智,倒不是什麼難事,不過是些音韻,再怎麼笨學幾天也背會了。

問題就在於祝英台不知道哪裡不對,明明會說,卻不能說,就跟一個人裝了滿匣子珠寶,要用的時候不知道把鑰匙丟哪兒去了一樣。

這時候,大家也隻能摸索著雙管齊下,一邊讓她習慣用雅言說話,一邊習慣讓她熟悉用雅言讀書。

按照梁山伯的說法,祝英台最好從最熟悉的詩詞學起,所以馬文才讓她把自己最熟悉的詩詞默下來讀。

可是祝英台剛把那詩默下,突然往案上一趴,怎麼也不讓馬文才看。

“你到底怎麼了?”

馬文才瞪著眼敲了下她的腦袋:“難道你最熟悉的詞是什麼/淫/詞/豔曲不成?怎麼不能給人看?”

“不是我寫的,不能外傳啊!”

祝英台嚎叫著看著馬文才徑直奪過了案上的紙張,惶恐的要命。

“我是會剽竊彆人的東西據為己有之人?”馬文才冷哼,“管你寫的天花亂墜,隻要不是我作的,我不會隨便亂傳。”

無非就是閨閣之詞,他乾嘛要替她傳出去?

馬文才沒好氣的將紙一展,待看到詩名,忍不住一愣,用雅言把詩名讀了出來。

“養鴨西?”

“噗嗤!”

祝英台沒忍住一下子又趴倒在案上,忍不住狂笑。

那是靜夜思啊!

靜夜思變成養鴨西了!

馬文才瞬間明白了傅歧為什麼回來時有種咬牙切齒的感覺了,他現在都想掐死祝英台。

“這詩你既然熟,用雅言讀讀看?”

馬文才問她,“讓你抄詩,是為了讓你在心裡多讀兩遍。”

“我,哈哈哈,我心裡想的不是養鴨西啊!”祝英台抖著身子說,“我讀的是靜夜思啊!”

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出來後,馬文才又是一愣。

“靜夜思?這是中山的土語嗎?”

祝家南渡之前郡望在中山,是東漢光祿大夫祝恬之後,真正的北人。

祝英台擺了擺手,覺得自己學雅言的日子路漫漫兮。

馬文才見祝英台沒有理他的話,心中有些不悅,低頭看著靜夜思,自己用嫻熟的雅言切著韻搖頭讀了出來:

“將怎蒙虐光,

捏節底醬香。

隔丟芒蒙虐,

歹丟絲過行。”

“哈哈哈,馬文才你還是掐死我吧哈哈哈哈,我覺得我這輩子都讀不成你這樣啊哈哈哈哈哈……”

底醬香!

醬香濃鬱的靜夜思啊親!

“祝英台,你給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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