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生財之道(1 / 2)

人人都愛馬文才 祈禱君 11359 字 10個月前

說實話,祝英台要是在現代的大街上遇見和她說這話的中年人,一定會心懷戒備地趕緊跑開,以免被這樣的“半仙”纏上,十個裡十個都是騙子。

但這裡不一樣,這是南北朝,是《五經》作為有誌之士必須科目的時代,是《易經》連她都能倒背如流,還能隨手解卦的時代,遇見一個文士要給她算卦,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這時代許多文人都有怪癖,有的愛根據彆人的言談舉止和才學品評人物,有的愛著書立傳遊曆山川,祝英台在學館裡見得多了,祖助教每次見了她還丟一堆數學題呢。

所以祝英台內心是拒絕的,態度是隨和的,回答是無所謂的。

陳慶之很少為人卜卦,“占卜”是一件聯係“氣運”的事情,在沒有為人占卜之前,他和被占卜的人是一種互不相乾的狀態,無論對方是好是壞,是前途光明還是前景慘淡,也許他會旁觀或伸出援手,但兩人的氣運不會纏繞在一起,對他並沒有什麼影響。

陳慶之的卦準不準,除了陳慶之自己誰也不知道,地位比他高的,他沒資格給彆人卜卦,地位比他低的,他沒必要冒著什麼分擔氣運的風險去給人占卜,能讓他掏出銅錢的,大都是他極為感興趣的人,這次接二連三掏出銅錢,連他自己都沒想過。

但好在馬文才和梁山伯一個是初升之龍,一個是潛龍,都是極為興盛的卦象,陳慶之願意去做一把“貴人”,大半是因為能做彆人“貴人”的,通常自己混的都不會太差,這番氣運相連,對雙方都有好處。

而想要給祝英台卜卦,確實是因為他太好奇了。

好奇一個這麼太真的人能走多遠;

好奇這麼一個心思實誠的士族未來通向何方;

好奇他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真的對這個世道充滿平等之心。

這樣的好奇讓他在得到同意後立刻拋出了銅錢。

祝英台還以為陳慶之卜卦有多複雜,還以為對方會從懷裡掏出個羅盤或是把銅錢放在碗裡扣著搖一搖什麼的,就跟天橋底下那些算卦先生似的,誰知道陳慶之隻是將銅錢反複扔了六次,就麵色有些凝重的看著那些銅錢默然不語。

梁山伯和馬文才也一直專心著這邊的卦象,他們都通易經,原本是可以通過六次銅錢掉落之爻看出卦象的,但陳慶之的手太快了,和他下棋一般,幾乎是銅錢剛落案麵立刻被抹走,是以三人明明看到每次銅錢落下,眼睛睜得極大,也隻能看見一兩個卦麵而已。

對卦象有疑慮的不止是馬、梁,還有陳慶之。麵對圍過來的幾人,陳慶之終於有了動作。

他慢條斯理的收起銅錢,對著祝英台一笑。

“小友是個有後福的人。”

有後福的人?

難道前半生命運多舛?還是之前要遭受磨難?

這卦象說了等於沒說啊。

馬文才看了祝英台一眼,擔心陳慶之神通廣大,占出了祝英台的女子身份,不好在眾人麵前多言,遂不敢多問;

梁山伯也差不多如此,一半是擔心先生看出了什麼,一半是擔心那卦象不好所以不便明說,也沒有多問。

這兩個是心思細膩的,可總還有性子耿直的。比如說傅岐,當場就滿臉迷茫地問出口:

“那到底是什麼卦呢?有後福就完了?他這出身,沒後福才奇怪吧?”

“天機不可泄露。”

陳慶之高深莫測地笑笑。

傅岐最煩這種說話說一半的人,無奈這子雲先生人人推崇尊敬,他又剛剛被褚季野的事情敲打過,隻能不上不下的領著大黑又到一邊玩去了。

所有人之中隻有祝英台一個人高興,笑眯眯地對陳慶之道謝:“謝謝子雲先生啦,借你吉言!”

她天生樂觀,凡事都往好的想,要知道這祝英台原本是個什麼命?那是殉情的命啊!一個要死的人有什麼後福?

能有後福,肯定是逃過死劫了,誰家女的有後福兒女成群還去殉情的?

所以祝英台對這含糊其辭的評價不要太滿意,連嘴角都笑得咧開了。

陳慶之看著祝英台是真心覺得高興,而且他也沒討人嫌的跟在後麵問東問西,心情更是複雜,唯有這一次,他倒真心希望自己又能成為彆人的“貴人”。

此時恰巧有船上的差吏來問事,陳慶之借著這個借口離開了廊下,出去和彆人議事,客舍裡又安靜了起來。

梁山伯看了一會兒書,始終靜不下心去,緩緩走到馬文才身邊,低聲問道:“馬兄,可否借一步說話?”

馬文才一怔,點了點頭,跟著梁山伯出了廊下。

祝英台本就是個閒不住的性子,如今見各乾各的走了個七七八八,看了一圈,想了想,還是準備先找最冷心冷麵的徐之敬說說話,畢竟對方雖然三觀不正,但還能救一救,畢竟也沒真的拋下劉有助不管不是?

誰不是說了嘛,有困難要上,沒困難創造困難也要上!

她腆著臉湊到徐之敬身邊,眨巴眨巴眼睛,在對方的冷臉中笑著問他:“徐之敬,你們徐家幫人治病,收不收錢啊?”

“笑話!吾等乃是士族,怎可如商人一般索要錢財!”

徐之敬勃然大怒。

“不收錢,難道一直倒貼錢給人看病嗎?”

不會吧!這麼聖人?

在祝英台格外乖巧的眼神裡,徐之敬一口氣漸漸泄了下去,但懶得再答。

在他身側的丹參見局麵有點僵硬,壯著膽子替主人作答:“其實大部分被治愈的人,都會送上厚禮。”

丹參見主子沒怪他多言,繼續又解釋著:“可惜的是,活下來並感激涕零的,大多是士族高門,而家主和其他幾位少爺診好了病症的庶民,有許多趁無人之時都偷偷跑了。還有些忘恩負義的,走的時候還會順手帶走我們家中的藥具甚至是種在院子裡的藥材。至於順手牽羊時被抓住的,有時候還會再生波折。”

祝英台沒想到還有這種事情,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見到祝英台的神色,徐之敬眼神裡譏諷之色愈深。

“我如今出入皆有刀衛護身,你以為沒有來由嗎?”

祝英台聞言同情地看了一眼徐之敬,大概知道他為什麼會養的這麼憤世嫉俗了。

換了她,指不定就成反社會人格。

古代的老百姓道德綁架玩的也挺溜,為什麼會偷偷逃走她大概也能明白。

她該悲哀有些事情幾千年不變,還是痛惜於人根本的劣根性有時候根本和接受教育的程度無關?

“你們當時就沒想過建立分診,然後立下一係列行之有效的規矩嗎?你們是醫門之首,如果你們立下了行醫的規矩,這世上其他醫者不就不必遭受你們同樣的境遇了。”

祝英台試探著問道:“你覺得士族談錢掉身份,可對這種愛占便宜的,就得讓他們知道便宜沒那麼好占啊。”

徐之敬皺著眉上下打量祝英台,像是第一次見到她一般。

“何謂分診?什麼規矩?祝英台,你又在說什麼渾話?”

“不是啊,我覺得這是個很好的主意啊。你看,你們家醫者多對吧,認識的醫者也多,肯定擅長什麼科的都有,既然要敞開大門什麼人都救,為什麼乾脆不把規矩立好了?你們徐家這樣的杏林國手,何必什麼小毛病都讓你們出手?殺雞焉用牛刀?你們出手那是救命的!”

祝英台的話說的徐之敬很是受用,表情總算沒那麼彆人欠他二五八萬的樣子了。

祝英台一說到“賺錢大計”就眉開眼笑,臉上的光彩幾乎能閃瞎人眼。

“到你們家求醫的人多,就該乾脆找個地方把所有醫者全部弄到一個地方,你們家名頭這麼響,乾脆叫‘神醫門’,怎麼樣,威風不威風,霸氣不霸氣?”

一旁拿球拋擲逗狗的傅岐聞言“噗嗤”了一聲,祝英台回頭瞪了他一眼,繼續滔滔不絕。

“小傷寒這樣的病你們家的徒弟或者擅長風寒的就能接了嘛!再來幾個熟悉各科情況的醫者,所有送來的病人先給他們看過,再根據症狀由他們安排該去找內科醫者的找內科醫者,該去找跌打損傷的找跌打損傷,有急病快死的直接找你們這些大手急救,這麼一分,何必擠在一起大打出手?”

“不願給錢?你們徐家人是士族,請來幫忙坐診的醫者不都是有家底的吧?彆人還要吃飯是不是?藥錢醫錢總要給的!每個醫者要收的錢都不一樣,咱們按資曆來,資曆最低的全當實習了,不給錢也行,找資曆最淺的來看!你沒錢還要看病,找個懂醫術的比你在家裡等死好是不是?權當奉獻自己給彆人練手了,你們徐家的徒弟,比外麵遊醫總要強吧?說起來還得了便宜!”

祝英台聲音本來就清亮,如今眉飛色舞,徐之敬一直板著臉耐著性子聽著,其他侍衛倒是跟聽什麼故事似的聽得起勁,耳朵都豎了起來,一點點往祝英台身邊靠近。

“急病送來沒帶錢的沒關係,你們可以先借著,打欠條,找官府來立字畫押作證,一邊治病一邊辦手續,完了再算。實在沒錢,給你們家乾活總行吧?以工代酬啊!”

祝英台越說越溜,以工代酬這一套都出來了。

“那些分給其他醫者看病的,若實在看不好的,再請你們家嫡係看,連你們家嫡係都看不好,那天底下估計也沒幾個能看好的,這就是命,怪不得你們吧?你們以前可是給皇帝看病的人,這些百姓能被你們看病,還能有什麼怨言?”

徐之敬聽著祝英台的“瘋話”,一臉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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