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天倫之樂(2 / 2)

人人都愛馬文才 祈禱君 18577 字 10個月前

“在在在,主母要知道你回來了,還不知道多高興。您是不知道,自從大郎……嗚嗚嗚,算了,這大喜的時候,張娘子就不惹大家都不高興了……”

“雪娘,誰在外麵?”

裡麵大概聽到了什麼動靜,突然傳出一聲詢問。

“是……”

另一位娘子正準備回答,傅歧已經硬著頭皮往前踏了一步。

“阿娘,是我!”

他掀開幔帳進了屋。

此處並不是用膳的地方,隻是個起居之所,但晚飯如何布置,皆是由這裡發號施令,因為白天傅翽都在衙門裡,所以晚飯才是傅家的重頭戲。

主持中饋是當家婦人的重中之重,這幾年傅異的妻子也跟在婆母身邊學這個,所以一到下午,兩個傅家最重要的女人都要圍著供膳諸事忙碌。

傅母起先還以為是來奏事的家人,結果幔帳一掀,進來個人高馬大的少年,再抬頭一看,不是他們家的小兒子還有誰?

“傅歧!”

傅母驚喜地站起身子,剛剛露出笑意,突然又把臉一垮,指著傅歧大罵:“你這小畜生,還知道回來?我還以為你餓死在外麵都不回來呢!”

她已經斷了傅歧的用度三個月,還把家裡所有護院、武師、家將、小廝、下人,總共十來個人都召了回家,連一個粗使灑掃的都沒給他留下,她原本想著哪怕他再倔骨頭撐死半個月就要寫信回家求饒要錢,卻沒想三個月了,莫說家信,連個口信都沒有。

要不是會稽學館的賀革還經常寫信過來告知一聲,她早就親自去會稽學館看看,看看她這個小兒子是不是死在外麵了。

“你現在才回來!你現在才回來!”

傅母罵完已經到了傅歧身前,食指在兒子的胸前使勁戳著。

“你可知道我們家出了大事,我在家裡日夜難眠……等等?”

傅母發現有什麼不對,變指為掌,在兒子衣襟上細細摩挲著。

“這不是我給你準備的衣服,你自己的衣服呢?”

家裡所有男人大到衣冠鞋履,小到襪子汗巾全是她準備的,他們家有桑園,從不缺絲綢絹練這樣的布料,針線娘子也是出了名的好手藝,如今伸手一摸,見掌下粗糙不整,明顯針腳不細,再退後幾步看看,越見端倪。

“連衣服都是不合身的!你是怎麼回來的,逃難回來的嗎?”

傅母說著說著眼淚就要掉。

“堂堂傅家的公子,連合身的衣服都不能穿了?是不是那些刁鑽的下人回家時卷走了你的衣服?為什麼你穿的這麼破敗?”

哪裡破敗了?

傅歧納悶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他出門偷偷跟著馬文才的隊伍,出來的太急,隻夠帶著祝英台給的那些金銀,衣衫鞋帽這些累贅根本沒帶,後來這些衣衫都是臨時添置的,買的也是成衣,雖然是新的,當然不如量體裁衣的合身。

不管怎麼說,也還算是好料子,怎麼給他娘一說,就跟衣衫襤褸似的?

看見自家兒子一點都沒有覺得委屈自己,傅母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傅歧“手裡捧著窩窩頭,菜裡沒有一滴油”的可憐場景,原本想要把自家小畜生狠狠罵上一通的,現在隻顧著抹眼淚,一下子氣自己為什麼用這種手段逼孩子回家,一下子又氣傅歧不早點服軟回來。

她想岔了,以為傅歧把自己衣衫鞋履和值錢的東西都當了,換了盤纏才能回家。

“嗚嗚嗚,早知道這樣……嗚嗚嗚……”

傅母拽著兒子的衣襟,泣不成聲。

無論是小兒子不聽話,還是大兒子的失蹤,都給這位傅家的女主人壓下了沉重的負擔,想到自己的長媳還年輕,肚子裡還有孩子,自己的孫女才三歲,她就越發覺得日子煎熬。

要不是還有丈夫頂著,她早就垮了。

傅歧自是不知道母親心裡有這麼多心事,但也知道自己肯定不是讓母親哭成這樣的唯一原因,隻好抬起頭向嫂子求助。

這嫂子出身平原劉氏,嫁來不久,他一年就回家一回,和她不熟,可一抬頭嚇了一跳。

劉氏原本是個鵝蛋臉盤,豐腴白皙,人人見了都說有福相,可現在已經瘦的下巴尖尖,身材也削瘦了不少,一個肚子大的可怕,頂的整個人都像是隨時回倒下似的。

也因為這個原因,她沒辦法跪坐,傅母給她找了個石鼓裹上繡布,加了坐墊,讓她在屋裡坐著。

此時她也在抹著眼淚,見傅歧看她,便讓身邊的侍女將她扶了起來,顫著聲勸著婆婆:

“阿家,小郎回家,應該高興才是。”

她聲音婉轉,語氣溫柔:“您看小郎風塵仆仆,臉上還有疲憊之色,應該一路舟車勞頓到現在也沒有好好休息過。不如現在讓他在後麵睡一會兒,等會睡好了正好可以起來吃飯。等小郎養足了精神、吃飽了肚子,才有力氣說閒……”

“阿家覺得呢?”

劉氏的話成功讓傅母哭泣漸停,慢慢抬起頭來。

看到兒子眼下黑青,頭發也亂的很,身上還有些不知在哪裡蹭的泥跡,劉氏鼻中又酸。

“歧兒,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劉氏見她終於恢複了平靜,連忙上前去攙她。

她一個大肚子的孕婦扶著嬌小的婆婆,看著兩個人都像是隨時會倒一樣,反倒讓傅歧擔心的扶住了自己的娘親,硬著頭皮說:

“我還好,不太困。”

他越是說不太困,劉氏就越覺得兒子又在犯倔,親自扯著他去後麵自己小憩的地方,硬是讓屋裡的侍女把他外袍都扒了,強讓他到榻上去睡一會兒。

傅歧雖然力氣大人又魯莽,可對家裡的女眷一點粗都不敢使,他又擔心大肚子的嫂子在前麵一個人應付不過來,隻能苦笑著任由他娘折騰,擦了擦臉脫了靴就上榻睡了。

也許是太累了,也許是回到熟悉的地方終於可以鬆懈下來,傅歧一躺平了眼皮子就漸沉。他能安心休息,傅家伺候的下人卻在給他擦腳、按摩、捶腿,想讓他睡得舒服些。

“窮日子過久了,都快忘了我也是紈絝子弟出身了。”

感覺到有人在給他揉腳捏肩捶背,更覺放鬆的傅歧迷迷糊糊的想。

“等阿爺回來,問完了事,是不是乾脆多住幾天算了?”

他實在太困了,根本不需要怎麼多“伺候”,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一路上他經曆的不少,此時放鬆睡著,不免有些亂七八糟的夢,他睡得不是很死,這些亂七八糟的夢都是一閃而過,他也懶得去深入這些夢。

直到那些夢魘又出現在他的麵前。

“阿兄,我怕死。”

年幼的妹妹握著他的手,聲音細細的哭著。

“這位貴人,你要買人嗎?”

咧著嘴的小女孩正對傅歧笑著。

刹那間,妹妹稚嫩的臉龐和插標賣首的小女孩似乎合二為一,一會兒在哭,一會兒又似笑非笑,她/她們都睜著大大的眼睛,嘴裡缺了的那顆門牙像是一個黑黝黝的大洞,越變越大,越變越大,大到最後能把他整個人都包下去。

“嗬!”

傅歧身子劇烈一震,嚇醒了過來,猛地推開被子坐起身。

他的麵前跪坐著一個小女孩,見他醒了,也跳了起來。

“阿叔?”

“妍兒?”

傅歧喘著粗氣,看著麵前侄女圓圓的臉龐和好奇的眼睛,才明白過來自己剛剛是做噩夢。

“阿叔怎麼了?”

妍兒仰著頭,奶聲奶氣的問。

“阿叔做了個噩夢。”

傅歧接過下人遞來的熱帕子,擦了把汗,彎下腰一把抱起侄女。

“阿叔臭臭的。”

妍兒先窩在傅歧懷裡,而後捂著鼻子往後仰。

“哈哈哈!”

傅歧終於能夠開懷大笑起來。

“臭臭好,臭臭說明你鼻子沒問題。”

小小妍苦著一張臉,想下去又不敢下去,又惹得傅歧一陣開懷大笑。

“我睡了多久?”

傅歧問身邊的侍女。

“不到半個時辰。”

那侍女看了看屋子裡點著的盤香,估摸著說。

才睡這麼點時間?

他還以為自己睡了一晚上了。

“我阿爺回來了嗎?”

“還沒,夫人吩咐了,若小郎君醒了,先到前麵喝碗粥墊一墊。”

“好,先伺候我更衣。”

傅歧親了親侄女兒,將她放下地,小姑娘一落地滿臉如釋重負,一溜煙跑到前麵找娘親去了。

傅歧剛剛為了睡得舒服,脫得就剩中衣,他娘之前嫌他穿得破爛,此時自然是將家裡原本就為他準備的秋衣送了來,就擺在榻邊。

侍女們忙前忙後為他穿衣,他就伸著手等著,一時間恍惚的猶如隔世。

我這是回家了?

現在該享福了?

不不不,我可不是為了享福回家的。

傅歧驀地搖了搖頭,將腦子裡生出的安逸想法甩掉。

“小郎君,可是有哪裡不好?”

見他搖頭,侍女擔憂地問。

“沒,你穿吧。”

傅歧隨口回答,見侍女跪在地上要給他穿絲履,連忙彎下腰。

“算了,這個我自己穿吧!”

他都快忘了彆人給自己穿鞋要怎麼抬腳了。

等他穿好鞋,再抬起頭,隻見一屋子侍女都露出“我們家公子在外麵到底吃了多少苦”的複雜表情,忍不住一哂,乾脆連外袍也自己穿了,清爽利落地往外走去。

“起來了?”

傅母剛剛從孫女那裡知道兒子醒了,之前那股驚慌傷心的心情也在兒子睡著的時間裡得到了排解,此時見傅歧出來,再也沒那種凶惡的表情。

“果然是人要衣裝,這麼一看不像叫花子了。”

見自己母親臉上有了笑意,傅歧心裡也是一鬆。

“娘親,嫂嫂。”

傅歧隨便行了個禮,找了個案幾坐下。

沒一會兒,侍女端著雞茸粥來了,他接過雞茸粥,對侄女擠了擠眼。

“要不要來點?”

回答是侄女慌得躲到了自家娘親的裙子後麵。

傅歧也不勉強,笑了笑,正準備喝粥……

“夫人,夫人!”

前院跑來幾個小廝,在門外幔帳前跪下了。

“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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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什麼事?”

傅母驚得立刻站了起來。

“說是有一群刁民在同泰寺衝撞了聖駕,還鬨出了不少人命,臨川王說主公輕忽政事,治理不利,以致亂民生事,下午便來了一群府兵圍了建康府衙,老爺出府和他們理論了半天,剛剛還是被臨川王身邊的方參軍帶走了。”

哐當!

傅歧端著粥的手一顫,手裡的碗落了下去,亂成了一地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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