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娶妻娶賢(1 / 2)

人人都愛馬文才 祈禱君 16822 字 10個月前

傅翽出事的事情一傳來,傅母就暈了過去。

她今日大喜大怒大悲,剛剛因為兒子回家而驚喜,乍然間聽到丈夫出事的消息,一是承受不住,往地上一軟。

站在他身邊的劉氏眼疾手快,連忙伸手去扶,可她忘了自己還是個大肚子的孕婦,結果婆婆沒攙住,自己也跟著一起倒了下去,更可怕的是她還做了婆婆的肉墊子,傅母就這麼一下子跌在了劉氏的身上。

“嗯……”

劉氏痛得一聲悶哼,捂著肚子臉色蒼白。

“阿娘!”

“娘親!”

傅歧和傅玉妍都嚇壞了,各自奔向自己的母親。

“夫人,大娘子……”

來報信的小廝嚇得要死,他也沒想到自己報個信而已,居然嚇到了家裡兩個女主人,還都出了事。

“這,這怎麼辦……”

一屋子人都慌了,傅母昏迷不醒,劉氏捂著肚子半天坐不起身,眼看著也像是有什麼不對。

“怎麼辦?去請家醫來啊!看什麼!”

傅歧估摸著母親沒什麼大礙,倒是嫂子情況不好,彎下腰一把抱起長嫂,大步流星地往後麵自己剛剛休息的小暖閣而去。

這時候家裡才像是想起來還有個主人,傅母身邊的張娘子恍然大悟般連忙喚下人去請大夫,又緊緊牽著妍娘的手,擔心她太害怕。

但事實證明傅家的人都有膽大的天賦,小女孩眼裡雖然也有不安,但看著小叔叔橫抱著娘直奔後屋,卻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

小叔叔是大人,娘應該沒事吧?

小叔叔是男孩子呢,力氣這麼大,不會把娘摔下來的,對吧?

傅歧將自己的嫂子放在榻上,儘量不顯得驚慌地開口:“嫂嫂,你哪裡不舒服?疼不疼?”

“大概是動了胎氣……”劉氏嘶聲說著,“肚子有點墜,但還好,羊水沒破,應該沒有傷了孩子……”

她猛然想起身前這個少年,還是個沒有成家沒有經曆過分娩的孩子,不會知道羊水破了是什麼意思,戛然止住了後麵的話,隻緊緊抓住他的手臂。

“小叔,阿家暈倒了,阿公出事,我身懷六甲是個靠不住的,家裡和妍娘就全靠小叔了,還望小叔遇事多多和人商量……”

劉氏知道自己的夫婿凶多吉少,她肚子裡的孩子若有個萬一,那夫婿這一支就血脈斷絕了,所以即便家中現在這麼艱難,她也不能再勞神,要以安胎為主,更彆說現在動了胎氣。

傅家此時得罪的是臨川王,莫說是傅歧,就是傅異在這,恐怕也沒什麼辦法,劉氏也沒想過傅歧能做到如何好,隻希望他能把家裡穩住,彆讓下人趁機生事就行。

“我知道,我這就叫人把守門戶,前院家將和護衛們都在,亂不起來。”傅歧卻不如劉氏所想的那麼沒有頭腦,當即就領會了她的意思。

“大嫂安心養胎,娘沒醒之前,我在家裡看著。”

劉氏欣慰的撫著肚子,眼角有一抹淚光。

隻有這個時候才能看出一個人可不可靠,雖然家中上下都說這叔叔是個紈絝、不靠譜的浪蕩子,可就這一件事,就能看出他日後是個能成器的,至少在這個時候沒有跟婆母一樣嚇得昏了過去,而是記得請醫者守門戶。

她卻不知道傅歧不慌是因為之前已經知道了臨川王的事,心裡有了預備,此時行事有條不紊,也是因為自己是個男人,必須得撐著不能驚慌。

但家裡有人做主,所有人也就找到了主心骨,沒一會兒傅家的家醫就來了,他在傅歧的要求下先看了劉氏。劉氏確實是動了胎氣,家醫開了安胎藥,囑咐劉氏最近不能走動不能勞神,要好好休息,直接宣告了劉氏最近不可能幫上忙。

傅母暈過去了卻不醒,那家醫摸了摸脈,歎著氣對傅歧說:“小郎君,夫人最近太過勞累,今日又大悲大喜,原本養好的心疾又犯了。看起來似乎是少夫人凶險,實際上麻煩的卻是夫人。”

“心疾?我娘的心疾不是治好了嗎?”

傅歧大怒。

“你在胡說什麼!”

“原本是養好了,可是夫人曾連失愛子愛女,當年傷心過度就已經傷了心脈,情緒一旦再有大的變化,病情就會反複,這心病根本無藥可醫,隻能靠養……總而言之,我先開藥,最近一定要讓夫人保持心情平靜,再不能大悲大怒了,否則再這樣,有可能心梗直接‘過去’了。”

家醫看著臉色隱隱發青的傅母,知道這是呼吸不暢的表現,一邊安排下人替她寬衣鬆暢,一邊讓藥童開方煎藥,心裡也有些唏噓。

他替傅家看了這麼多年病,經曆過傅家人的生、老、病、死,如今見傅家這般變故,自然又是難過,又是擔心。

傅家的家醫尚且如此,更不要說傅歧了,他強忍著悲痛,將自己的母親抱去了她的臥房裡,囑咐兩位姨娘照顧好母親,讓她們等娘親醒了也彆說劉氏胎動的事,就說一切都好,便強打著精神去了前麵。

等他下令家中的家將護衛緊閉門戶、再派出消息靈通的門客打探消息後,已經過了兩個時辰,天都黑了。

許多下人這時才知道傅歧已經回來了,有不少新買的奴仆甚至不知道傅歧是誰,隻知道家裡有個小公子,多年來在南邊求學,此時聽說家裡出了事,都由這個小公子在主持,都頗有些奇怪。

哪有人一回家,先是父親被抓了,然後是母親暈過去人事不知,嫂子又動了胎氣不能起來的?

若不是這位也是嫡子,上麵的兄長還不見了,就今天發生的事,外麵的人就能活生生寫出“浪蕩子喪心病狂圖謀家業”的戲碼來。

晚上有宵禁,去各家打探消息的人半夜裡回不來,傅歧隻能強忍著心裡的不安,逼迫自己早點休息,明天一早好做安排。

就在傅歧休息的時,京中卻有不少人無眠。

以王、謝為首的家族隱秘而頻繁的活動了起來,在夜幕的遮掩下,也不知有多少人犯了宵禁卻無法被人察覺。

掌控機要的寒門也沒有閒著,傅翽一被拿下,建康四門的調動和部署就成了空懸之務,臨川王想要趁機掌握建康的防務,可寒門將領和幾座城門的城門官卻不會聽他的,各個陰奉陽違的陰奉陽違,敷衍應對的敷衍應對。

這才半天的時間,即便是蕭宏也不敢動的太過分,隻能眼睜睜看著城門落鎖關門,城門官占據城樓不出,沒敢真用自己的人大規模替換這麼多人馬。

話說回來,就他王府裡按規矩養著的參將和兵卒全部拉出來,也替換不掉那麼多的城門守衛,如果城門官和城門吏不聽他的,四門也隻能陷入癱瘓中。

傅歧想要好好休息,可這一夜也沒有休息好,傅翽被抓,不少人家都嗅出了其中有所不對,即便有宵禁,也通過不少渠道派了人找上門來,想要打聽打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傅家自己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傅歧又隻是個臨時跑回來的學生,夜裡不停有人來叩門,傅家人以為是外麵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也不敢叩門不出,於是傅歧就得不停的起身問清發生了什麼,讓管事的去打發這些人家。

不能給對方消息,態度還要客氣,傅家現在再也經不起落井下石,多一點人脈就是多一分希望。

不過一夜的功夫,傅歧似乎成熟了許多,起初被叫醒還滿臉怒容罵罵咧咧,到後來問清情況就泰然自若的應對,繼續和衣而睡,就連傅家幾個看著他長大的老人都不由得唏噓不已。

就這樣熬到了白天,好不容易等回了打探消息的門客,還帶回來了一直跟在傅翽身邊的心腹謀士蘇竣。

這蘇竣原本是跟著傅翽的,傅翽被帶走的時候特意留下了他,就是為了能讓家人安心,誰料臨川王為了擔心傅翽臨走前安排了城門防務,硬生生派人把建康府衙圍了一夜,直到確定城門沒有什麼異動,清早才把包圍府衙的人撤走,這蘇竣才能跟著傅家的門客過來。

傅歧聽說父親有吩咐的時候就直接奔出了前院,蘇竣十幾年前就已經投身傅家,和梁山伯父親梁新是同樣的出身。

隻不過梁新得了山陰令,蘇竣卻知道自己不是山陰人,也坐不穩那個位置,跟著傅歧一路升遷直至建康令,在傅家安心做了個謀士。

蘇竣以為會是傅翽的夫人召見他,沒想到匆匆出來的是傅家的小兒子,也是一愣。

“小公子什麼時候回來的?”

“都這時候了,還問這些乾嘛!”傅歧急了,“我阿爺到底怎麼回事?”

“小公子莫急,沒什麼大事,臨川王借機發難而已,令尊早有防備,是自願跟他離開的。”蘇竣不慌不忙還能問傅歧回來的事自然是有原因的。“當時那個局麵下,如果真鬨僵下去,以臨川王的性子,很有可能氣上頭來不管不顧痛下殺手,傅公知道其中的利害,所以先退了一步。”

傅歧原本就覺得,為了那麼點事居然要把維持現在建康亂糟糟局麵的父親帶走,一定是哪個人腦子不好,畢竟現在這爛攤子誰看著都不想接,如今一聽是他父親自己願意跟臨川王走一趟的,心裡的大石總算咯噔放了下來。

“我阿爺可說了什麼時候能回來?”

傅歧用期待的口氣問道:“和臨川王說清楚就能回家了吧?”

“這……”

蘇竣自然是知道些內幕的,但事關重大,他卻不能和傅歧說明白,隻能模棱兩可地說:

“臨川王想要傅公回來的時候,傅公自然就能回來。”

“這不還是什麼準信都沒有嗎?”

傅歧急了。

“我娘被嚇得心疾犯了,我嫂嫂昨夜動了胎氣,家裡現在亂成一團,我阿爺還不回來,我娘怎麼辦?我嫂嫂怎麼辦?家裡連個女人都沒有,我難道應付了前麵還要應付後麵嗎?”

聽到小主公的責問,蘇竣心虛的直摸鼻子。

“這個……小公子,我隻是個謀士,外麵的事情若小公子有吩咐,自然是在所不辭,可是後院嘛……”

他正值壯年,又不是閹人,哪裡能出入主家的後院?

“後院,就得辛苦小公子多多儘心了。”

傅歧聽完就覺得眼前一黑,他昨天晚上到現在就喝了一口粥,早上他娘還沒起來,早飯還是張娘子在小廚房做了給他娘和嫂嫂做去的,大清早一堆婆子管事娘子就已經齊聚一堂,給他硬是敷衍了過去,一聽說這幾日後院和中饋的事他得靠自己,眼淚都快下來了。

他怎麼沒把梁山伯帶來!

不對,梁山伯是男人,也進不了他家後院啊!

“蘇先生,你確定我阿爺不會有事?”他知道避無可避,也就不在這些旁枝末節上糾纏,直接問了自己最關心的話題。

“你怎麼知道的?”

“小公子,這是朝堂上的事情,和您說了一時半會也說不明白,何況其中還有各方勢力的作用。您隻需知道,傅公對朝廷很重要,對陛下更重要,即便是臨川王想動他,朝中之人也不會讓他動他,就行了。”

蘇竣笑得從容。

“等傅公回來了,知道小公子已經能撐起門戶了,定然很是欣慰啊。”

“先彆誇我。蘇先生,我兄長那邊有消息嗎?我問了家裡人,都跟我說派人去找了,沒找到,沒找到到底是什麼情況?”

傅歧還記著自己回家是做什麼的,如今抓到父親的心腹,還能不趁機問個清楚?

“情況有些複雜。浮山堰崩的時候,大公子正在嘉山段上視察河工上,嘉山地勢高,按理說潰堤的時候隻要跑得快,到了嘉山上是不會有事的。可事後派去搜查的人卻發現嘉山上並無人煙,有說下山的時候被衝到水裡去的,有說山上的人被大水圍困數日後因為饑寒不得不遊出去的,總之找不到確切的消息。”

蘇竣說到此事也覺得頭痛。

“聽說盱眙縣的縣令駕舟從水中救了不少人,其中不乏當時在浮山堰附近的官民,但這些人裡也沒有大公子,倒是有人說曾經看到大公子帶了人往嘉山上跑,消息到此也就沒了。”

“家裡前後派了四批人去找,要不是建康城裡也一片狼狽,傅公大概就告假帶人親自去找了,可就這樣找也沒找到什麼線索,後來北邊起了瘟疫,家人相繼病倒,不敢久留,回來報了消息。”

蘇竣提起大公子,臉上有難掩的悲傷。

他將傅翽當成了主公,傅異是傅翽的繼承人,也就是他在傅翽以後要輔佐的人,傅異各方麵都很優秀,年紀輕輕已經能在揚州刺史蕭宏那樣的人手下左右逢源,假以時日必成大才,誰知道就這麼失蹤了。

若真是死了,可能所有人也就乾脆放棄了再找的心,可如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硬生生要讓傅家上下日夜不寧。

傅歧原本不滿家中不但找不到兄長,還對他隱瞞其中的事情,現在聽蘇竣一說,倒知道家裡為什麼不告訴他了。

什麼消息都沒有,告訴他也就是讓他提心吊膽,以他的性子,家裡肯定不敢讓他知道。

但不告訴他,他就真什麼都不會做了嗎?他們當會稽學館是那等窮山僻壤,不說就永遠不知道?

根本就是還把他當小孩子!

傅歧聽了蘇竣的話,臉上又青又紅,將拳頭捏的嘎吱嘎吱響,半晌說道:“既然沒見屍首,當時我阿兄又反應過來跑向了嘉山,那多半是被困在哪裡了,也許是受了傷,也許生了病,他是官身,又有隨從,在嘉山和盱眙附近多打聽打聽一定能打聽到。”

蘇竣不知道這是他的“決定”,還以為是“建議”,隻跟著附和:“小公子說的是。”

“蘇先生,你說有外麵的事情求你,你絕不推辭,我正好有一事要請你打探。”傅歧想起子雲先生臨走時交代的,“你幫我問問哪家要去浮山堰災區賑災散糧的,或是朝中有要去賑濟的,打聽到了回我一聲。”

“怎麼?小公子想要做善事,跟著一起散糧?”

蘇竣一愣。

“不是,是替彆人打聽的。”

傅歧隨口回答,“這事很重要,麻煩蘇先生儘快幫我問到。”

“揚州各處進出北方的路都被封了,陛下在同泰寺‘修行’,就是朝中想去賑災,也無人能夠下旨。朝中沒有下令,各方賑災散糧的也隻能偷偷在私下運去,不會大張旗鼓,公子若真想知道消息,最好再等幾日。”

蘇竣有些諱莫如深地說著:

“等幾日,也許有什麼轉機也未可知。”

他就知道這些謀士說話總是不說清楚,遮遮掩掩說一半藏一半的!

“好吧,反正我一時也走不掉,等幾日就等幾日。”

傅歧有些擔心馬文才他們等不了自己,嘀嘀咕咕自言自語地犯愁。

“還以為回來看一眼就能走,這麼一耽擱還不知道要多久,要不,讓子雲先生的人先回去報個信,讓他們先走彆等我得了?回頭我再沿著官道去追?不行,子雲先生還在等我的消息,哎,真煩!”

他聲音小,一旁的蘇竣聽得不太明白,隻隱約聽到“子雲先生”雲雲,雖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出於謀士的習慣,還是將這名字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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