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骨傳奇》全本免費閱讀
雖已入秋,但是天氣依然炎熱,正午時分的豔陽烤得行人頭臉發燙、心中煩躁。殷都西南一千餘裡之外的盧邑城外,向東的大道上一隊車馬正頂著烈日高溫匆匆向西趕路。這行車馬共四乘馬車,二十餘騎士,雖然馭者和騎士使勁催馬前行,但顯然所有的馬俱已力竭,雖不斷地噴著口沫,打著響鼻,但蹄下卻不見加快。
此地已進入盧方國勢力範圍,周圍邑落田莊多了起來,不時能望見道邊田畝中忙碌的農人。有一年輕騎士衝出隊列,去田邊問了道路,興奮地馳馬歸來,不等馳到馬車邊,便大聲稟報:“此處已是盧方地界,北邊那處田莊正是盧侯田莊,這田間農人俱是盧方人眾。沿此大道西行五十裡,便至盧邑了。”
年輕騎士的聲音響亮,這行車馬上的所有乘者俱聽得清清楚楚,人人麵露喜色,原來緊繃的身體也都放鬆,似是如釋重負。隻有領頭的那乘豪華涼車之上麵蓄微髯的中年乘者,依舊麵色凝重,對年輕騎士的報告不置可否,反而微側麵頰,輕聲下令:“不可懈怠,令驅馬前行,必在小食前一時辰(申時)抵達盧邑。”
豪華涼車的馭者聞令,立即驅馬加速,而坐在涼車車左麵嫩無須的年輕乘者,轉身朝向後邊的馬車和騎士,深吸一口氣大聲傳令:“人皆驅馬前行,必在小食前一時辰抵達盧邑,此令!”
大道之上的這隊車馬頓時傳出策馬驅馳的喊聲、鞭聲、抖韁聲、馬嘶聲,在眾人的努力驅策之下,車馬前行的速度略微提升,也引來不遠處勞作農人的好奇目光。
在小食前一個半時辰,這隊車馬終於趕到盧邑東門之外。城樓之上的望卒見這隊車馬規模不小,騎士皆背弓佩刀,卻不見旗幟,走近也不見車上徽記銘文。望卒看不出來者是何方車馬,忙大聲通報城下什長。什長不敢怠慢,召集手下兵卒,關閉城門,合攏拒馬,搬完拒馬再去持戈盾。不等守門士卒列隊整齊,那隊車馬已至城門之前,緩緩停下,領頭涼車的兩匹駿馬打著響鼻,馬蹄奮力刨地。
盧邑東門的守門什長朗聲問道:“來的是何方車馬,至我盧方何為?”
領頭涼車車左的年輕乘者跪立起身,大聲答道:“吾乃目方太史,奉吾王命出使貴方,請速速通傳。”這行人正是目方國主目溫率領的目方君臣,隻是目溫提前囑咐休要暴露其身份,故而一路需要表明身份之時,俱是由其庶弟目沃出麵。因為前次目沃出使盧方,帶回了盧方世子戰死的重要消息,目溫大喜之下任命目沃為位高權重的太史。不過目方新近叛商,又在戰場上大敗虧輸,眼看麵臨著滅頂之災,目沃迭居高位卻也歡喜不起來,還得匆匆隨目溫出使盧方。
守門什長位卑人輕,不知目溫叛商後早已自己稱王,聽聞目沃說是奉王命來,還以為是奉商王命,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黑著臉道:“我盧方早已不奉商,王命管不到盧方,汝來作甚?”
不待目沃解釋,守門什長皺著眉頭,仿佛回憶起不堪的往事,繼續道:“前十數年奉商為王時,王命隻叫我等奉上糧粟布帛、牛馬龜甲,還須時常上陣與羌人性命相搏。如今不奉商,日子過得舒心,還能與羌人易貨。”
目沃連忙打斷這什長的話頭,解釋道:“我乃目方太史,目方與爾盧方一般,亦不奉商,且吾君已稱王,吾所奉王命乃是目王之命。”
守門什長愣了一愣,總算明白目沃的意思,態度頓時緩和下來,訕訕道:“哦,原是與我結盟的目方,在下卻不知目伯已稱王。”抬頭看看日頭,舔舔嘴唇又道:“隻是時辰不早,貴史出使我盧方,隨從眾多。依規在下須得報與百夫長,百夫長再報與宮門衛,再由內史通傳。待宮中大人傳下令來遣使來迎,恐怕已至入夜,還請貴史在門外尋一寬敞處歇息片刻。北麵半裡有一處空場,是每逢戊日集市易貨之處,今日無人清靜,場邊有井,井水清甜,解渴最佳不過。”
目沃正手足無措間,坐在車右的微髯中年人喚過目沃,問詢了兩句,而後對目沃囑咐了小半刻。目沃立即起身下車,取下腰間寶劍置於車輿,走到守門什長近前,說道:“閣下勇武,吾甚嘉之,可否借一步說話?”
守門什長猶豫一下,指向身後城門洞,做個請的手勢。目沃昂首繞過拒馬,與守門的那一列操戈士卒擦肩而過,隨什長來到城門下陰涼處。
目沃低聲對什長道:“與其勞動閣下通傳,不如由我一人一馬進城。我曾出使貴方,熟悉邑中道路,更與貴方令尹大人結為摯友,由我代為稟報,豈不更好?”
守門什長搖頭道:“萬萬不可,如此便違盧方成規。更何況我盧師月前方與商師大戰一場,行長早已傳令我等,嚴加守衛,但有外方人眾至,必須稟報方得入城。”
目沃微微笑道:“我一人一馬,不持寸金進城。盧方乃西方大邦,兵戈犀利、士卒勇猛,名聞四方,難道會畏懼我一空手之人?”
目沃見什長還在猶豫,背對門外眾人,從懷中摸出兩枚貝幣,塞入什長懷中。目沃手快,什長猶豫間懷裡多了錢貝,正要伸手將貝掏出,目沃按住什長懷中右手,眼神狡黠地盯著對方雙眼,道:“難不成前月與商師一戰大敗,使閣下驚懼至此?”
守門什長瞪大雙眼,提高聲音反駁道:“月前戰敗,實是因天不佑我,商人僥幸取勝。何況我因司職門守,不曾出陣,若是由我上陣,即便不能轉敗為勝,也叫商人多死傷十幾個人。”
目沃笑道:“原是如此,如此熊羆之士,卻司門守,實在是牛刀宰雞。待我入城後與貴方令尹大人言明此事,定能教閣下統領一行之兵。”說罷,隔著什長的衣襟捏了捏對方還揣在懷中的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