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儘的黑暗,冰冷的空氣,永遠潮濕的衣物。
木華又一次花費半天時間從廁所逃出,不出意外的遭受老師批評。
“——!你這是怎麼回事!一年了!每個月都會發生這種事!你自己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老師急得來回走動。
“現在都高二下半學期了,下半年就要升上高三參加高考了!算我求你了,我不期望你給班級做出什麼貢獻,就希望你彆給班級拖後腿好嗎?就是因為你,我們班級每次都隻差一點得到榮譽班級!”
“……對不起,老師。”木華隻能道歉。
“哎,算了算了,你自己想想吧,我們學校可是M市第一高中啊,霸淩這種事兒不可能發生!肯定是你哪裡做的太過分了!”
上課預備鈴聲響起,老師停止教育,趕木華回班級。
這節課是自習,學生們很安靜的做作業,沒多少人關注木華的動向。
他剛坐回座位,前麵的學生就轉過頭,問道:“——,你有橡皮嗎,借我一塊,我這周忘記買橡皮了。”
木華將自己唯一的橡皮借給他。
實際上,他的橡皮經常無緣無故不見,因為錢實在不多,木華每次都會買便宜又大的橡皮,買回來後把它們切成一小塊一小塊,每次帶一小點去上課。
這樣就不會丟失一塊,又去再買一塊了。
沒過一會,邊上有個學生沒了水筆芯,她四處問來無人可借,終於將目光鎖定木華。
十多秒後,這位學生得到了一根水筆芯。
課上了一半,一個學生捂著肚子冒起冷汗,他四處轉悠,這才從木華那取了一大包餐巾紙離開。
十多分鐘後,他將用了大半的紙巾放在桌上。
一天的課結束,又到了晚餐時間。
木華無法吃下食物,他坐在食堂後的假山處,和花花草草作伴。
這裡平時鮮少有人到來,園丁也疏於打理,基本上一年打掃一次,植物茂盛的過分。
茂盛有茂盛的好處,即使躲在裡麵,也不會路過的學生發現。
木華喜歡和植物動物們待在一起,他不需要思考很多,隻需要靜靜坐著發呆。
目前……他還不能去外麵的世界,可總有一天,他想靠著自己的雙腿,去世界各處看看,去看高山流水,去看海島沙灘。
無論如何,這個世界是美麗的。
木華從口袋裡拿出一本本子,翻到什麼都沒有的那頁,一邊思考一邊記錄。
閒暇時間寫點東西是他的愛好,他知道自己不是文學大家,沒有他們的靈光和靈氣,可是寫就是寫了,木華隻是想記錄下自己的心情,記錄自己的感悟。
當然,有時他也會因為詩歌沒辦法押韻而困惱。
一如往常寫下一首平平無奇的現代詩,木華的本子沒有被合上,而是被一隻手粗暴扯開。
孫淩一夥人就站在他的麵前。
“喲,咱們的好學生在這呢?還學詩人寫什麼東西?”
他們肆意翻著本子。
“笑死我了,你們快看啊,怎麼還會有人把蝴蝶當成仙子,小學生都沒這麼幼稚吧?”
“就是啊,你這寫的都是什麼東西,寫給小朋友看都沒人看!”
“那可不是嗎?現在的小朋友可沒有那麼傻,相信這種玩意兒,你該不會還相信聖誕老人吧?哈哈,搞笑。”
木華無法發聲,他才站起來,眼前漆黑一片,迫不得已的跪倒在地。
長期缺乏必要能量,他的生命岌岌可危。
“哎喲喂,還行什麼大禮啊,免了吧。”
學生們將本子遞給孫淩。
他一步一步走到木華麵前,揪著他的頭發,強迫他抬頭看一眾學生。
“我有時候真的想不明白,為什麼像你這種人可以考到第一高中,早點退學不好嗎?看來我們之前的力道還是太輕了,才讓你繼續待在學校裡苟活,還能自娛自樂。”
孫淩甩著本子。
“這是你的寶貝是吧?”他問。
不需要等到木華的回應,孫淩將本子扔在地上,使了個眼色。
學生們一哄而上,對著本子一頓亂踩。
木華什麼反應都沒有。
孫淩歎氣。
欺負他真的一點成就感都沒有,不會哀求,不會痛哭流涕,更不會露出家畜的表情。
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越是這樣的人,孫淩越想要將他們摧毀,看著他們掉入懸崖,再也爬不起來。
“夠了。”
孫淩忽然道:“我想到一個更好的辦法。”
他讓學生撿起本子,沒有和往常一樣對木華拳打腳踢,直接扭頭離開。
接下來的一個月,孫淩都沒來找木華。
緊接著的六月份,學校放起鞭炮,一輛大卡車出入校園,送來一個又一個大箱子。
校長讓每個班都去領取一個箱子,拆開後,裡麵的書更是人手一份。
他在全校麵前演講。
“這是我們學校孫淩同學寫的詩集,孫淩同學從小就熱愛自然,最喜歡觀察花花草草,學習也是相當厲害。在老師的鼓勵下,他將自己的詩集投稿給出版社,原本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沒想到出版社的老板看了驚為天人……”
“這一個月,加班加點排版印刷,才有了如今的成果。請各位同學仔細,務必以孫淩同學為榜樣,努力成為更好更優秀的人才!”
台下,有些學生交頭接耳。
‘什麼才華,孫淩家裡是有錢了才這麼搞的吧,我要是有錢我也可以……’
話語隨風而逝,也不知道有沒有被孫淩聽到。
回到教室,木華手裡也拿著這一本詩集。
翻開,裡麵的詩歌分毫不差,一字未動。
這就是他們的意思。
木華合上書,按著心口。
似乎已經感覺不到太多的難過了。
第二天,老師站在講台,點名木華起立。
他沉痛斥責:“——!你怎麼可以這樣!平時看你還算可以,最近表現也不錯!沒想到你會這麼做!”
木華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老師的指責還在繼續。
“我都從孫淩同學那裡聽說了!你是想搶走他的手稿,然後說成是你寫的,對吧!真是太惡毒了!你真的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嗎!你竟然想將他從小學記錄到現在的詩歌集據為己有!還想將他當做偷竊者!簡直惡毒!”
木華聽到自己的心跳。
平穩的,沒有一點波動。
他想不到自己該說‘對不起’,還是‘給您添麻煩了’。
隻是這樣的對話重複了上百次,上千次,上萬次,他沒有解釋的權利。
因為解釋,隻會被當做該行為的掩飾。
他們隻是堅信著自己的想法,即便聽到解釋,也不願意改變。
木華低下頭。
他現在悲傷嗎?他不知道。
一隻手舉起。
是那個問他借橡皮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