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剛剛那個女孩對逝者沒有一絲的恨,她過來拿她們兩個的相冊,她的崩潰大哭,都像是為逝者心痛,根本不像是一個人麵對殺了自己父母的人的樣子。
今天的目標就是把東西都收拾好,臥室的東西是最多的,昨天隻來得及收拾了一點衣櫃,還有很多東西要整理。
柳雨山在收拾書桌下麵的抽屜時找到逝者的一份勞動合同,是一個房地產公司,職位是策劃,不過已經是兩年多前的簽的了。
逝者的名字叫溫一一,二十五歲,本地人。
除此之外沒有更多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了。
東西最多的是梳妝台,應該是個愛美的女孩子,很多化妝品和首飾。
其實這些東西對警局破案完全沒有幫助,而且溫一一已經自殺,案發現場是在被害人經營的夜宵店,有監控錄像,並沒有什麼好糾結的點,已經可以結案了。
忙到中午將所有的東西都打包完,分類好之後登記,準備出去吃個飯回來做最後的清潔。
就在小區外麵隨便找了個小店吃飯,每次上午工作完柳雨山都沒有什麼胃口,尤其是那個房子裡一直有股腥臊氣息。
吃飯的時候警局打了個電話過來問情況,蔣南說今天能收拾好,到時候送到警局去。
“不用送來警局了,你們處理掉就行,今天結案了。”
警察解釋了一下之前一直沒有結案是因為凶手和被害人的女兒認識,還在當晚去過她家,媒體抓住這點報道得太多,怕有什麼疏漏,今天有個逝者的遠房親戚過來簽了字。
蔣南:“那東西怎麼處置?”
對麵回複:“說不要了,你們處理就行。”
這樣一來就可以把溫一一的東西交給剛剛那個女孩了,可是他們根本沒有留聯係方式,隻好後麵再去找。
東西都清出去之後做最後的清掃和消毒,衛生間裡依然彌漫著淡淡的腥臭味,需要深度消毒,蔣南包攬了衛生間的工作,柳雨山就自覺的去了臥室。
雖然臥室的空間並不是很大,但是東西都收走之後房間裡顯得空空蕩蕩的。
一個人生活的痕跡就這樣在兩天之內被抹除乾淨。
柳雨山想想自己家裡哪裡都還沒有動過,柳如雪生活過得痕跡還保留著突然覺得有點溫暖。
這說明還有人惦記著她。
柳雨山拿著掃把蹲下,準備把床底下也掃掃,他個子高,幾乎要趴在地上,掃把在床底下揮動,突然碰到一個罐子一樣的東西,他用掃把把那個東西勾出來。
是一瓶早已經禁止售賣的農藥,還沒有開封過。比起它的除草功效,討論得更多的是喝了它自殺的各種新聞。
一個住在城市裡的人怎麼會需要買這種東西?況且這個藥已經禁售了不好買。
難道是逝者原本想用它來自殺嗎?最後又因為什麼原因沒有用?為什麼會出現在床底?
之前警察說溫一一殺人的當晚是和早上那個女孩見過麵,新聞報道溫一一是晚上十二點左右行凶的,那個時候那個女孩在哪裡?
柳雨山突然冒出一個可怕的想法,溫一一行凶會不會是那個女孩的指示?
這個想法一旦冒出柳雨山就不可抑製的開始往那方麵想,想著想著就忍不住跑出去找蔣南。
“蔣南!”柳雨山跑過去,看到蔣南正跪在地上撅著屁股拿消毒水刷地板縫隙。
他轉頭:“乾嘛。”
柳雨山對蔣南的屁股不忍直視,轉移視線靠在衛生間門邊,“我在她的床底找到了這個。”
“百草枯?”
“你說她家裡為什麼放著這個?”
蔣南站起來,他還帶著濕手套不方便拿,歪著頭看問道:“用過了嗎?”
柳雨山:“沒有,還沒打開呢。”
蔣南皺著眉頭摘了手套拿紙巾包著那瓶除草劑看了好一會,抬頭和柳雨山對視,“你覺得是為什麼?”
柳雨山:“她們會不會是共謀?或者這個原本是她想用來自殺的。”
“跟警局說一下。”蔣南說。
這大概是最合理的做法,如果關係到案子還是交給警察處理的好。
忙到下午六點多,房子恢複整潔,到處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蔣南和柳雨山收拾好東西準備鎖門下樓。
剛把門關上,早上來過一次的那個女孩從樓道裡跑了過來。
“我剛剛去警局了,警察說結案了一一的遺物由你們處置,把東西都給我行嗎?”她好像是一路跑上來的,氣息不穩。
柳雨山看看蔣南,蔣南說:“兩個小時之前可以,現在不可以了。”
“你什麼意思?”
蔣南從包裡拿出那瓶用密封袋好好的裝著密封袋,“那你告訴我她家裡為什麼會有這個東西?”
第26章 是我最愛的女孩(四)
女孩眼神閃過慌亂, 但還是嘴硬:“為什麼不能有?”
“這種除草劑早就被禁止售賣了,你家裡出現這個東西我交給警察讓他們查一下是從哪裡買的算是合法舉報。”蔣南的神色嚴肅,柳雨山看到了他曾經作為刑警的樣子。
女孩顯然沒有經曆過這種場麵, 一下子就慌了。
看她這個樣子, 蔣南反倒沒有剛剛那麼嚴肅了, 她這個樣子看起來真的不像會策劃這些事情。
“你叫什麼名字?”蔣南冷冷開口。
女孩抬眼看他,猶豫了一下, 還是開口回答:“肖悅。”
蔣南:“那你告訴我,為什麼這個東西會出現在這裡,溫一一殺人後自殺個你有沒有關係。”
肖悅:“有關係。”
她似乎是知道逃不過這一段了, 放鬆了一些:“我說了你就不會告訴警察嗎?”
“如果涉及到案件, 我還是會告訴警察。”
“當然涉及到……”
肖悅像是脫力一樣緩緩靠在牆上,沉默片刻後問他們:“東西呢?”
柳雨山:“一部分被垃圾站拉走了,一部分在我們車上。”
“垃圾站?!”肖悅質問。
柳雨山溫聲解釋, “一般貼身的物品會送到火葬場火化,其他的會直接送到垃圾站。”
“有聯係方式嗎?我要拿回來。”肖悅眼神中帶著懇求。
蔣南和她對視片刻,拿出手機給垃圾站的人打電話,讓他們先不要處理那些東西。
一個小時後, 肖悅跟著他們回到了人間山海,阿沐看到肖悅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詫異地看著蔣南和柳雨山。
蔣南擺手示意讓他彆管, 帶著肖悅進了會客室, 他把那瓶除草劑放在桌子上, “說吧。”
“我和一一初中的時候就認識,我們是同學。”
蔣南:“這個我知道, 說點跟這個東西有關的。”
肖悅對蔣南一直沒有好臉色, 看他咄咄逼人的樣子低頭冷笑一下後再次和蔣南對視, 一字一句說道:“那是我想用來殺我爸媽的。”
正在倒水的柳雨山無意識的握緊了手裡的一次性杯子,不可思議地看向肖悅。
“還有一瓶安眠藥,不知道一一扔到哪裡了。”肖悅繼續說。
蔣南:“你為什麼要殺你父母?”
肖悅:“因為他們要害死我。”
她語氣強硬,但是眼神開始波動,她在強撐著,“他們從小就更喜歡我弟弟,小時候我被拐賣過,後來被警察救回來我爸媽說是走丟的,前段時間才知道其實是他們把我賣了。去年我弟撞死了彆人自己癱瘓了在醫院躺著,他們要我嫁給一個有錢的男人拿彩禮去賠錢,我不願意他們就要死要活的,還以為我不知道小時候的事情呢。
“我讓他們賣房子還錢,他們不願意,還偷偷找一一要錢,一一湊錢的時候被我發現,我們決定給他們一筆錢之後離開長北市,他們好言好語的說對不起我,然後當晚就在我的水裡下藥,差點就被那個老男人睡了。”
肖悅看著說不出話的蔣南和柳雨山,“是不是想不到世界上還有這種父母?他們到處說我是不孝女,說我不管家裡,還要敲詐我女朋友。”
“我……”肖悅的情緒逐漸崩潰,“要不是我一直不回消息一一覺得不對勁找過來我就被人侮辱了,我真的恨他們。”
柳雨山扯了兩張紙給她遞過去。
肖悅平複一下心情,“所以我買了那個除草劑和安眠藥打算放他們的飯裡,但是那天去找一一被一一發現了,我們在臥室起了爭執吵了一架,她給我倒水喝,可是我喝了之後就睡過去了,再醒來的時候在我朋友家裡,我爸媽死了,一一自殺。”
柳雨山和蔣南都沒想到事情是這樣的。
“這些你有跟警察說嗎?”蔣南問你。
肖悅:“沒有……一一給我發的最後一條消息是讓我不要說,就說我是去了朋友家玩。”
這是一個過分明朗的犯罪過程,溫一一殺人的時候店裡全程有監控,後麵甚至有目擊證人,殺人是事實。
柳雨山想著想著,“那你是怎麼跟警察說的?溫一一總該有個犯罪動機。”
肖悅冷笑,往後靠在椅背上:“我爸媽這兩年私底下背著我跟她拿了很多錢,我被我爸媽下藥的時候他們就有衝突,一一還受了傷。”
“可以把東西給我了嗎?”肖悅問。
柳雨山不敢拿主意看向蔣南。
蔣南:“可以,但我舉得你應該向警察坦白,至少那個老男人會受到懲罰。”
“沒必要了。”
肖悅帶走了那三本相冊,其他東西會在父母葬禮結束後過來拿。而那個所謂的溫一一的遠房親戚隻是在警局簽了個字之後再也聯係不上。
關於溫一一成長的過程全都被埋藏在那三本相冊裡被肖悅帶走,蔣南和柳雨山也隻是匆匆看過幾張。
那些兩個人在一起這麼多年的印記會封存在肖悅的心裡,她父母的死,溫一一的死,還有那個在醫院裡癱瘓的弟弟,會壓在肖悅的心上跟隨她一輩子。
柳雨山這大半個月跟著蔣南也處理過不少的單子了,但是沒有一起像肖悅和溫一一這樣讓人感到絕望。
有些人死了是解脫,有些會很遺憾,但活著的人總能看到一點希望,心裡有一點能量能夠支撐著活下去。
肖悅好像什麼都沒有。
好沉重,柳雨山想著,心裡想壓著一座大山。
柳如雪走的時候在想什麼呢?她會有什麼遺憾嗎?
平時對顧客的故事看起來相對淡然的蔣南臉上也是擦不去的沉重,辦公室裡三個人都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說話。
實在是不知道能討論點什麼了。
“蔣南,我這兩天要請假。”
“好,去做什麼?”
柳雨山:“回一趟我媽的老家。”
蔣南低著頭想了一下,跟他說:“我跟你一塊兒去吧,反正這兩天也沒有什麼單子,就當散心了。”
柳雨山雖然心中有向往,實際上心裡還是膽怯,怕到時候不止如何麵對老家的那些人,甚至是回去了都找不到跟媽媽還有聯係的人。
有蔣南的陪伴大約好好一點,他想。
晚上兩人去那個居酒屋吃東西,順便跟老板打聽一下關於柳如雪老家的事情。
“我們認識的時間不算早呢,高中同學,我知道她家是哪個鎮的但是具體是哪個位置就不知道了,也很久沒有回去過。”老板說。
時間還早,居酒屋裡的客人並不多,隻有兩個在旁邊桌子吃咖喱蛋包飯的女學生,餐台後麵的鐵鍋滋滋地想,是柳雨山點的豬排飯。
柳雨山記下了地址,跟老板閒聊:“沒有回老家看看嗎?”
老板笑笑,“好不容易跑出來了,還回去乾嘛?”
蔣南和柳雨山不約而同望向老板。
老板臉上是釋然的笑,一邊翻豬排一邊說:“我是因為老公家暴離婚的,乾嘛還要回去?我都被打得住院了我家裡人還勸我為了小孩忍一忍。”
為了小孩。
這句話確實是本土國情了。
“一開始離開之後我一直覺得虧欠孩子,總是忍不住回去看他,可是他變得很討厭我,說我不要他不管他。”老板把煎好的豬排放在盤子裡,再往裡麵夾一些切好的配菜,“我很難過很自責,同時也對孩子有點失望,他是個初中的大孩子了,平時他爸爸怎麼對我的他都看得見,為什麼不能理解我呢?就很糾結,後來在長北市碰到你媽媽,她跟我說了一句話。”
柳雨山發現老板在看著自己,就順著問下去:“什麼?”
老板:“她讓我不要這麼想,她說‘有些事情是關乎愛與不愛,不是誰欠誰的’,我想了很久覺得很有道理,如果他覺得我必須鼻青臉腫的在家裡給他做飯洗衣服否則就是不愛他,那我也可以覺得他自私的索取是不愛我,我們誰也不欠誰的。”
“不是誰欠誰的。”柳雨山喃喃。
或許自己總是下意識的認為她是我媽媽她就會永遠對我好就是一種覺得媽媽就是欠他的感覺。
吃完了飯兩人沿著路燈下的小路走回去,柳雨山決定明天就出發去媽媽的老家,蔣南說當是旅遊放鬆一下,但是他一臉的沉重。
“怎麼了這是?”柳雨山雙手插在兜裡,用胳膊肘去碰一下他。
蔣南聳聳肩,也把手揣進褲兜裡,“沒什麼,總覺得有點不安心。”
柳雨山:“放心吧,過去了我會保護好你的。”
蔣南笑著看他:“保護我?”
柳雨山:“對啊,你看起來這麼欠揍。”
蔣南:“要是去你老家的話我被揍隻有兩個原因。”
“什麼?”
“一是你到處叭叭你的小嘴惹到彆人,我們被群毆;二是你老家的人不滿意我這個女婿。”
柳雨山一開始還微微點頭表示認同自己這張嘴有時候是挺會惹事的,到了後麵那一句才發現自己又被占了便宜。
“有病,不占我點便宜你渾身難受是吧。”
“唉,距離上次已經挺久了,是有點難受。”
“可以閹掉。”
蔣南聞言往旁邊退了一點,“這麼狠毒?!謀殺親夫啊!”
旁邊還有人走來走去,柳雨山嫌棄得不行趕緊把他拉過來想讓他彆演了,誰知道蔣南一時沒站穩直接貼柳雨山身上了。
柳雨山嚇得趕緊往後退。
Bang!腦袋嗑電線杆子上了。
“靠!”蔣趕緊過去輕輕捧著他的頭看,“疼不疼啊?這麼大一聲兒響。”
柳雨山疼得齜牙咧嘴:“你撞一個試試。”
蔣南笑著把炸毛柳雨山拉進懷裡,一手在他腦袋上輕輕撫摸:“呼嚕呼嚕毛兒嚇不著。”
柳雨山瞬間身體僵硬不敢動,耳朵燙得發疼。
他到底知不知道這個動作真的很曖昧啊……
第27章 柳如雪(一)
“趕緊放開。”柳雨山小聲道。
蔣南鬆開柳雨山, 發現他從脖子紅到了耳朵,本想再逗他兩句的,但是柳雨山給他一個眼神之後他就消停了。
柳雨山好像在撒嬌, 在告懇求他:求你了我真的受不了這個。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回家, 在樓道裡告彆。
“明天幾點?”
柳雨山:“七點。”
蔣南震驚:“那麼早?”
柳雨山:“不去算了。”
“又沒說不去, 瞧你這大小姐暴脾氣,明天小的七點準時在門口候著。”蔣南說著打開了家門, 又回頭跟柳雨山說:“晚安。”
沒等柳雨山回一句晚安,蔣南的門就關上了。
柳雨山摸摸鼻子,“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本以為蔣南隻是嘴巴太碎喜歡損自己, 但偶爾又能感受他犯賤的表象下一點細膩的溫柔。
次日一早, 柳雨山收拾了兩件換洗的衣服裝好去敲蔣南的門,以為他還在睡覺,誰知道蔣南穿著釣魚佬裝備就出現了。
“我們不是要去釣魚。”
“我知道。”
“那你穿成這個樣子。”
“你不懂, 去鄉下還是穿這種方便。”
柳雨山懶得爭執,兩人打車去高鐵站,路上要開半個多小時,兩人都歪著頭咪了一路。
柳如雪的老家在隔壁省份, 先坐高鐵到柳如雪家所在的地級市,再轉大巴或者火車到縣城, 從縣城坐巴士去鎮上。
這是柳雨山在網上找到的路線, 這個路程走下來基本一天就過去了, 這也是柳雨山要一大早出發的原因。
“我睡了哈。”蔣南把頭頂的鴨舌帽往下拉蓋住眼睛往後一趟, 睡得昏天暗地。
柳雨山對家鄉一點印象都沒有,柳如雪也沒有帶他回去過。
車窗外飛速而過的風景是那麼的陌生, 那時候他還太小, 是一天能在媽媽懷裡睡十幾個小時的小孩。不知道當年柳如雪帶著他離開家鄉來到長北市的時候看以的是不是也是這片風景
她那時候在想什麼?
盯著窗外的風景三個多小時, 到達地級市,火車進站,柳雨山還沒來得及叫蔣南他就自己醒了,揉揉眼睛看窗外,“到了?”
柳雨山:“嗯,你倒是醒得很及時。”
蔣南喝口水清醒一下說:“以前當警察的時候練的,爭分奪秒在車上休息。”
這個站下車的人很多,兩人東西很少,隨著人群慢慢的挪動出去。
“好多年沒有來過了,沒想到高鐵站修得這麼大了都。”
“嗯。”
“這是新站嗎?我怎麼看外麵的樓也不一樣了?”
“是。”
“你餓不餓,出去吃碗麵吧,這裡牛肉麵很好吃。”
“可以。”
蔣南覺得柳雨山有點不對勁,轉頭看他:“怎麼了,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近鄉情怯啊?”
柳雨山給他一個標準假笑。
這兒完全算不上是他的故鄉,這是柳如雪的故鄉。
接下來的一天都在路上趕著,不在車上就是在等車。到居酒屋老板娘和母親信封中提到的老家小石鎮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
小鎮的街道一眼就可以望到頭,蔣南和柳雨山兩個大男人站在街邊,一看就不是本地人,惹得街邊小店的老板觀望。
“哪家啊?”柳雨山自言自語。
“你問我?”
“我沒問你!”
蔣南四處看了一下,挑了個賣鞋子的店進去問:“姐姐,您知道柳如雪家是哪個位置嗎?”
柳雨山也跟過來,聽到店主說:“柳如雪啊?她家在很後麵的位置喲,你找她的話這裡可找不到,好多年沒回來過了。”
蔣南指著街尾,“那邊嗎?”
店主說是。
柳雨山也上來問了一句:“她家裡還有人嗎?”
店主盯著柳雨山的臉看了又看,“你找她家乾什麼?”
“有點事情。”柳雨山敷衍道。
店主猶豫怕萬一是不懷好意的人,不過想著反正早也沒人住了才說:“就從這裡往下麵走,有一家賣飼料的旁邊有條小路,往裡麵走第三家就是了。不過家裡早就沒人住了。”
柳雨山:“家裡人呢?”
店主越看柳雨山越覺得熟悉,試探著問他:“你是如雪兒子吧?”
柳雨山嗯了一聲。
“老人早就走了,堂哥一家也早就搬到市裡麵去咯。”
謝過店主之後兩人往街尾走去,小鎮的傍晚很安靜,隻能聽到路邊小店家裡傳來的電視聲音,遠遠的看過去,像是時間靜止了。
按著店主的指引找到那個房子,小石鎮55號,一扇已經掉了很多油漆的紅色大鐵門,是個有院子的兩層小樓,不臨街沒有店麵。
看起來已經好久沒有人打開過了。
“翻進去?”蔣南問。
柳雨山白他一眼,默默從書包裡摸出一串鑰匙開始試。
蔣南:“哪兒來的鑰匙?”
柳雨山:“在我媽的房間裡找到的,希望這個門鎖沒有換過。”
柳雨山一把一把的試,到第四把的時候鐵門後麵哢噠一聲,門開了。
“居然真的這麼多年都沒換過。”
“都沒人了誰來換。”柳雨山說著,用力推了一下被鏽的門,門吱吱呀呀地打開,院子裡石板的縫隙長著茂盛的雜草,已經有半個人高。
儘管知道這是自己母親的老家,柳雨山還是忍不住的想。
這他媽也太像個鬼屋了。
“這他媽的也太像鬼屋了。”蔣南說著,抬腳走了進去。
柳雨山跟著走進去,看著荒蕪的院子和長滿蜘蛛網的屋簷,開始思考今晚住哪兒的問題。
院子並不大,現在雜草叢生更顯得院子擁擠,蔣南踩著雜草趟出一條路好讓柳雨山跟上來。
絲縷殘陽的光線打在破敗的院子裡,柔軟又殘酷。
柳雨山想到柳如雪長大的地方變成這個樣子就覺得有點心酸。他走到大門麵前輕輕推了一下,沒能推開,掛在門上的鎖叮當響。
“我找一下鑰匙。”
蔣南說好,然後抬頭四處打量這個地方,看向隔壁的房子的時候發現隔壁陽台上有個小孩,她用絲巾圍著半張臉,肩膀上披著床單,紮著雙馬尾,神秘兮兮地一下躲下去一下探出頭來。
“你們是誰?”小孩問。
柳雨山也抬頭看過去,對著女孩說:“女俠,您哪位啊?”
女孩語氣裡滿是雀躍,“我乃富貴打米廠二千金!你呢?”
蔣南和柳雨山都忍不住笑,剛要說自己是誰的時候女孩身後冒出一個老奶奶,看見院子裡有人立刻操起手邊的木棍。
——儘管他們此時相距著一個樓層,奶奶不可能跳下來,柳雨山和蔣南也不可能飛上去。
“你們是乾什麼的?!”奶奶大喊。
柳雨山覺得很有意思,笑著說:“奶奶你猜?”
奶奶抬手就把木棍扔了下來並且大吼:“來人呐!!有強盜!!”
柳雨山剛剛還在傻樂現在就要麵對飛天來棍幾乎避閃不急,剛要推著蔣南閃開就發現身後一條長腿抬起來一腳踹飛了那根木棍。
還沒等柳雨山感歎蔣南這一腳很帥的時候就有四五個大漢衝了進來。
眾人麵麵相覷。
衝進來的大漢為什麼會猶豫疑惑?因為柳雨山長得和柳如雪實在是太像了。
“你是……”
蔣南下意識地伸手把柳雨山擋在後麵,“大哥,我們不是強盜。”
柳雨山:“柳如雪是我媽。”
大漢們互相交流眼神。
柳雨山拿出鑰匙,“這是我媽留下的鑰匙,我們是開門進來的。”
衝在前麵的一個光頭伯伯說:“你是雨山?”
柳雨山點點頭。
大漢後麵冒出個雙馬尾丫頭,兩隻圓溜溜的大眼看著他,學大人問:“你是雨山?”
鬨了個烏龍,光頭大伯招呼他們去家裡坐,說這個房子十幾年沒有人住了根本住不了人,小丫頭拿著木頭當劍在柳雨山旁邊假裝砍來砍去。
正是吃飯的點,柳雨山和蔣南也餓了,跟著大舅走。
光頭大舅就是那個小丫頭的爸爸,住隔壁,路上笑著說:“我和你媽媽從小一起長大的,天天一起玩泥巴,沒想到她這一走就是這麼多年。對了,這次你媽沒回來?”
柳雨山乾乾地笑一下:“大伯,我媽走了。”
“啊?這……怎麼回事?”
“突發心梗,沒搶救過來。”
光頭大舅點點頭,好一會兒沒說話,進了家門時才說:“我們這個年紀確實是死活一瞬間的事兒,她這些年過得好嗎?”
柳雨山不知所措地看向蔣南,蔣南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說他們這麼多年沒見的事。
“挺好的。”
回家的時候舅媽和小外婆已經做好飯菜,大伯跟她們解釋了一下,舅媽和小外婆熱情地招待他們坐下。
小外婆笑眯眯地看著蔣南,“你是哥哥雨山?哎喲這也長得不像呢,沒遺傳到你媽,弟弟不錯,如雪什麼時候又結婚的?”
柳雨山尷尬解釋:“小外婆,我是雨山。”
小外婆一拍大腿,“哎喲,那……那你弟看起來比你成熟多了。”
……
“媽,這是雨山的朋友,不是哥哥也不是弟弟。”大舅解釋。
小外婆恍然大悟點點頭,覺得這樣合理多了。
“孩子長得真好,長大了就好啊,你媽走的時候我擔心呢,擔心她一個小姑娘照顧不好孩子,自己在外麵吃苦。”
柳雨山苦澀笑笑。
“來,先吃飯。”大伯招呼道。
席間又跟小外婆和舅媽告知了柳如雪的死訊,都惋惜歎氣。
吃飯的時候大舅問:“這次回來是送你媽回來麼?”
柳雨山搖搖頭,“沒,葬在長北市了,這次是想來看看老家,看一下我媽長大的地方。”
大舅給柳雨山和蔣南倒了酒,說:“也好,也好,去看看你外公外婆的墓,收拾一下家裡。”
“是。”柳雨山點點頭,舉起酒杯,順便踢埋頭乾飯的蔣南一腳,“敬您一杯,大伯。”
矜矜業業的拎包小弟蔣南舉起酒杯,三個人全乾了。
“哈……”
“嘶……”
蔣南和柳雨山的臉都皺成一團,喝不慣土酒,這酒也太衝了,一路燒到了胃裡。
大舅神色如常:“今晚就在我這兒休息吧,收拾個房間你們將就一下,你家得好好收拾一下才能住人了,裡邊的估計啥有沒有。”
“有呢。”雙馬尾女俠奶裡奶氣地開口。
柳雨山笑笑,看著她問,“有什麼?”
女俠抬著下巴說:“有可漂亮可漂亮的婚紗。”
第28章 柳如雪(二)
“婚紗?”柳雨山問。
女孩點點頭, 然後就被舅媽的眼神製裁了,“你怎麼知道有?”
女孩埋頭吃飯不敢說話。
“快說。”舅媽在桌子上敲一下。
“我們去裡麵探險,”女孩低著頭, 小聲坦白。
舅媽:“怎麼能隨便進被人家, 我是怎麼跟你說的, 不能隨便去彆人家,也不能去危險的地方。”
柳雨山笑笑說:“沒事兒, 小孩子無聊當這個是探險呢,我們小時候也喜歡乾這種事。”
老房子裡的婚紗今晚是看不了了,畢竟柳雨山和蔣南都沒有探險的愛好.
雖說是一個地方的人, 但是從來沒有見過還是有點尷尬, 吃完飯大家閒聊一會就都說該休息了.
舅媽給他們收拾了一個屋子出來,應該是個不常住人的客房,裡麵還堆著好多夏天用不上的棉被, 被舅媽堆在角落。
“衛生間就在樓梯口那裡,你們熱水是開著的可以洗澡。”
道過謝舅媽就離開了,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鄉鎮上的人睡得都很早的樣子, 外麵除了偶而路過的車子聲音,沒有彆的活動了。
蔣南自如地從包裡拿出自己帶的換洗衣物去洗澡, 柳雨山看著這張床開始煩惱。
本來兩個男人一起睡一張床是沒什麼的, 如果他們之前沒有睡過的話。
柳雨山後來想想覺得自己真的好虧, 好不容易跟男人睡了, 對方雖然是自己朋友但是好歹身材好人也帥,自己醉得跟個狗一樣什麼都不記得。
到底好不好玩舒不舒服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想著想著柳雨山就害臊起來, 早知道不讓蔣南跟過來了。
這時候蔣南推門進來:“好了, 你去洗吧。”
蔣南的頭發濕漉漉地滴著水, 本來已經擦乾的上半身又變得濕漉漉,屋內的燈光不是很足,讓這個場麵看起來有點不正經。
柳雨山轉移眼神好像很不在意的一般拿自己衣服一邊說:“怎麼不擦擦頭發。”
蔣南:“就一塊新毛巾。”
“擦唄。”柳雨山看他。
蔣南歎口氣,“不是為了留給你嘛,你可是大小姐我怎麼敢獨用一塊新毛巾。”
柳雨山翻個白眼,拿著換洗衣物出去了。橫豎說不過他。
洗完澡回來他頭上搭著個毛巾,他沒有用過還是乾的準備給蔣南擦頭,他頭發比較長不擦很難乾。一進門就看到蔣南撅著個屁股趴在窗台上。
“你乾嘛呢?”柳雨山問。
蔣南頭也沒回:“吹頭發啊。”
柳雨山抿著嘴無語了還一會才走過去說:“讓讓,我也要吹。”
小鎮的山風輕快涼爽,就是力度不太夠。
“我覺得這樣吹吹到半夜都吹不乾。”柳雨山說。
“那怎麼搞,總不能濕著頭發睡覺吧。”
柳雨山嗬嗬一笑,開始瘋狂搖頭晃腦手動增加風速,甩動的過程中頭發甩到蔣南臉上抽得他臉上都是一條一條的水印子。
“都甩我臉上了!”蔣南說著,往後退一點。
“這我就不能控製了。”
“嘿,”蔣南站起來,一頭濕發耷拉在臉上,“那可就彆怪我甩你臉上了,我頭發可是比你長。”
說完又擠進去,學著柳雨山瘋狂甩頭。
星空浩瀚,夜風習習,某大山深處的一個二樓窗台,兩個不知名男子疑似狂躁發作在窗前狂舞。
隨後因為頭暈雙雙倒在床上。
柳雨山:……
蔣南:哎喲。
“你哎喲個屁!”柳雨山說著伸手撐在床上想從蔣南身上起來,但是立馬又失去方向感撲騰一下倒在蔣南胸口。
“哎喲!”蔣南再次哀嚎。
柳雨山再次狂怒:“彆在哎喲了!搞得好像我怎麼你了一樣。”
蔣南哀嚎:“你這一米八的大個壓在我身上還不算怎麼我啊,重死了。”
柳雨山聽完隻想趕緊起來彆再被蔣南嘴碎,誰知道剛撐起來一點蔣南的大手就搭在了自己腰上往下一按。
兩人身上都散發著雜牌洗發水的濃烈又劣質的香氣,剛剛用非正常方法吹乾的頭發現在都淩亂著。
柳雨山的發絲細軟,溫柔的垂墜下來擋住了他的眼睛。
他也看不到蔣南的表情。
“乾嘛……”
蔣南的心跳變得有點快,他想要克製這個事情不讓柳雨山察覺,但是越克製越做不到,隻能深呼吸兩口說:“緩一會,不暈了再起來。”
蔣南這麼溫溫柔柔正經地說話,柳雨山倒有點不習慣了,都不知道該怎麼回,隻能哦地一聲,輕輕趴在蔣南胸膛。
過了一會,柳雨山有點受不了了,頭也沒那麼暈就趕緊起來,站在床邊。
“咳咳。”蔣南乾咳兩聲,有點不好意思翻身背對柳雨山,還拉過被子蓋住腰腹的位置,“不早了,睡覺吧。”
柳雨山低著頭,有點沒忍住,憋著笑說:“哦。”
柳雨山關了燈輕輕上床躺下,和蔣南隔著半米的距離,誰也碰不到誰,但是剛剛蔣南的表情真的太好笑了。
也有他憋著不敢說話的時候。
“彆笑了。”蔣南無奈道。
“我沒笑啊。”柳雨山說。
蔣南還沒恢複過來,不然高低給他來一腳。
“床都在抖好不好!”
柳雨山深呼吸兩下,不再笑了,但是仍然能感受得到蔣南現在像個充氣的河豚,氣呼呼的。
“好了,都是男人,我能理解。”柳雨山安慰道。
“你理解什麼你都沒硬。”
柳雨山沒想到蔣南又開始肆無忌憚嘴炮了,忍不住笑說:“你怎麼知道沒有?”
“嗯?”蔣南翻身過來,借著窗外的月光看柳雨山的臉。
柳雨山一下就慫了,“我沒有我沒有,我開玩笑的。”
蔣南:“我不信,我這種絕世猛男摟著你你能忍住?”
“開什麼玩笑,你會對自己哥們兒硬啊?那不是……”柳雨山話還沒說完就覺得自己說的好像不是很對勁。
蔣南對著他硬了。
“睡吧。”柳雨山強行轉移話題後翻個身,背對著蔣南。
蔣南看著柳雨山的後腦勺,許久沒有說話,他知道柳雨山沒睡著。
過了好久,柳雨山還是一動不動,蔣南輕聲問一句:“怎麼不談戀愛,沒碰到喜歡的麼?你這麼好。”
柳雨山想裝不聽見,但是很想回答他這個問題,忍了一會還是小聲地回答:“圈子太亂了,不喜歡快餐式的的戀愛。我也不好,覺得自己處理不好親密關係。”
他的回答很真誠,也是他會說出並且實踐的回答,蔣南沒有回應,柳雨山就問:“你呢?”
蔣南想了想,說:“小時候你媽說讓你嫁給我做老婆,我還等著呢。”
“有病啊。”柳雨山翻身和蔣南麵對麵:“那是開玩笑的,我是在演舞台劇。”
蔣南沒有跑火車開玩笑,隻是笑笑說:“我知道,演公主挺可愛的。”
兩人默默對視著,柳雨山看著蔣南溫柔堅毅的臉有想湊過來的趨勢。
“好困。”柳雨山翻身成平躺。
蔣南微微抿唇,也平躺下來,兩人都睜著眼睛看天花板直到深夜。
第二天被樓下轟隆隆的聲音吵醒,是大舅家的打米鋪子開始工作了,柳雨山和蔣南簡單收拾之後向大舅道謝回了自己家。
“要收拾這裡怎麼也要十天半個月吧。”蔣南拿著從大舅那裡借來的鐮刀在院子裡亂砍。
柳雨山打開了家裡的大門,儘管家具齊全,看起來還是空空蕩蕩的。
看得出來主人離開這裡之前有好好的收拾過,桌子上都蓋著透明的塑料,柳雨山看見正對門的地方牆壁上有照片,照片上是一男一女,年紀並不大。
柳雨山猜這應該就是外公外婆了。
聽柳如雪說過一點外公外婆,說外公是當兵退伍的,外婆是個老師,在她二十歲出頭的時候就因病去世了。
“外公外婆麼?”蔣南走進來。
“應該是吧。”
蔣南站在柳雨山身邊仔細看了看說:“彆說,你和你外公長得挺像的,回頭收拾一下上個香吧。”
昨晚大舅還說到去外公外婆的墳上看看,柳雨山開始覺得一個周末根本回不去。
蔣南輕輕撞柳雨山肩膀:“彆發呆了,收拾收拾吧。”
說完到處找衛生間打水。
房子的水電沒有停,不知道是那份堂叔在交還是柳如雪在交,蔣南拿盆打了水就開始到處擦桌子,柳雨山看著他勤奮的背影,偷摸著從院子裡的樓梯上了二樓。
二樓有兩個房間,都沒掛窗簾能看得見裡麵,柳雨山的鑰匙還掛在樓下的大門上就先貓著腰往裡麵看。
他看到了那件可美可美的婚紗,就掛在衣架上。
婚紗不是紗布材料,是緞麵的那種布料,在那裡掛了那麼多年看起來還是帶著光澤感,隻是顏色已經變得發黃。
其實是很簡單的抹胸款式,簡單中帶著設計感,柳雨山一眼就知道這件婚紗很適合柳如雪。
她皮膚白皙,高高瘦瘦,總是一頭長到腰間的卷發,喜歡塗正紅色的口紅和戴珍珠款式的耳墜,就算是在她忙著上班加照顧自己要高考的兒子的日子裡她也每天都認真打扮。
她一直都很漂亮的。
可是婚紗為什麼會在娘家呢?是離婚之後拿回來的嗎?離婚之後她又回這裡住了一段時間?那自己應該也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
正在想這些問題的時候蔣南拿著鑰匙走了上來:“看什麼呢?”
柳雨山指著窗子說:“我媽的房間。”
蔣南找了鑰匙打開,舊木門應聲打開,兩人一起走進去。
柳雨山去把窗子開了通風,風一吹,有陣陣灰塵被激起,他捂著鼻子轉身,看到蔣南在書桌旁手裡拿著什麼東西看。
他走過去:“什麼東西?”
蔣南拿起來給他看。
結婚照。
第29章 柳如雪(三)
這是柳雨山第一次看到父親的樣子。
他覺得……很陌生。
儘管他們有著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血緣關係, 還是那麼的陌生。
柳雨山從蔣南手中接過那個相框,是八十年代攝影技術特有的高飽和複古感,在三十年的時光磨礪中褪去了許多細節, 朦朦朧朧的。
照片上柳如雪穿著的婚紗就是房間裡擺放的這一件, 緞麵質感, 抹胸款式,沒有多餘的裝飾非常經典, 就是現在看起來也一點都不過時。
她很漂亮,他們都笑著,不管他們是因為什麼原因離婚, 拍照片的這一刻一定是快樂的。
“小宇, 你看。”
柳雨山在蔣南的聲音中回過神來,轉身去看他。
蔣南手裡拿著另外一個相框,上麵是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孩子, “這是你吧,上麵還寫著你拍照的日子。”
柳雨山看了看,應該是百天的時候的照片,家裡也有好幾張, 衣服和背景都是一模一樣的。
一手一個相框對比著看了一會,腦海中無意識地將父親的身影抹去, 隻剩下自己和柳如雪。
房間裡還有很多柳如雪和自己的舊物, 衣服、童話故事書、玩具, 柳如雪說過她是在不到一歲的時候帶著他離開家鄉的。
小孩的身體長得快, 所以走的時候很多東西就沒有帶走。
這裡有柳如雪的成長痕跡,書櫃裡的雜誌和小說, 從小學生愛看的繪本到中學喜歡的言情小說武俠小說, 再到後麵有很多教師相關的書籍, 還有幾本育兒相關的書。
柳雨山從書櫃上抽了一本小說出來,就是現在大家經常會吐槽的那種霸道總裁和灰姑娘的類型,已經很舊了,這麼多年沒有翻開過甚至有些紙張黏在一起。
隨手翻開幾頁,還能看到柳如雪用筆標記的經典段落。
有點好笑,又很可愛,少女心滿滿。
又隨手抽了一本雜誌,是一本英文版的國家地理雜誌。
國家地理是柳雨山有記憶以來母親一直在訂閱的雜誌,家裡幾乎有所有的中文刊。柳如雪從不限製他看什麼書,隻要不犯法就行,從科技類的到漫畫書小說,隻要他說有想看的書,柳如雪從來沒有拒絕過。
所以在那個隻喜歡肯科技雜誌和漫畫書的年紀,柳雨山還問過柳如雪為什麼每個月都買那個雜誌啊,都不好看。柳如雪敲他腦袋說:“你不看我就不能買了?我愛看。”
仔細想來,柳如雪好像從小到大都在告訴他一件事,就是她除了是自己的媽媽,也是她自己。
想著想著柳雨山忍不住笑了一下。
“怎麼了?”蔣南湊過來。
“沒什麼,就看看書。”
蔣南貼在他旁邊一起看書櫃裡的書,看到國家地理還特地扯出來翻了一下:“我家裡也有好幾本。”
柳雨山問他:“你也喜歡看嗎?”
蔣南:“我一般,是蔣源喜歡看,有時候去你家看,沒看完就帶回來結果忘了拿回去,就一直放在我家了。”
“我說呢,我媽經常說她雜誌不見了,趕緊給我還回來。”柳雨山在蔣南胳膊上輕輕捶一拳。
“我回去找找。”蔣南隨手翻看著著那本雜誌,突然從書頁裡滑落出一張明信片。
柳雨山彎腰撿起來,突然就笑了,“蔣南,你看,”
蔣南湊過去看:“雪山?”
“乞力馬紮羅啊。”柳雨山把明信片翻過來看背麵,上麵寫著:柳如雪,春天快樂,今天下雨,在書店裡看到這張雪山的明信片,知道你喜歡雪山就擠過來。期待再次見麵。——李君。
蔣南:“李君是你爸爸的名字嗎?”
柳雨山:“不知道。”
“這都不知道?”
柳雨山無語:“我上哪兒知道去啊。”
本想再找一點和父親有關的東西,但是除了那張照片和明信片彆的都沒有了。
柳雨山看著房間,說:“彆的東西都扔了,怎麼還留著結婚照呢?”
蔣南正在窗台邊擦玻璃,隨口說了一句:“那照片多漂亮啊,要我我也留著。”
是啊,這麼一說柳雨山也明白了,柳如雪留著那張照片不是因為它是和父親的結婚照,隻是因為照片裡的她確實很美,留著明信片就是因為她喜歡。
這是柳如雪能做出來的事情。
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把柳如雪的房間簡單收拾了一下,把那條婚紗群拿到陽台晾一晾,在隔壁舅媽的邀請下去吃午飯。
昨天晚上剛來,時間又太晚,還沒有來得及柳如雪的事情。
吃飯的時候大舅主動跟他們說:“下午你們有時間的話可以去看看你姥姥姥爺的墓,就從你家門口的那條路一直往裡麵走,碰到岔路口往左邊上山一顆很大的板栗樹旁邊就是。”
“知道了,謝謝大舅。”柳雨山夾一塊菜吃,接著問他:“您見過我爸嗎?”
大舅:“見過啊,大家都見過。”
“他們是因為什麼離婚的?”
大舅皺著眉頭想了想,“如雪當時說就是處不來,矛盾太多,但是那時候他才剛生下你我們都勸不要這麼衝動,但你姥姥姥爺都不在了沒人管著,很快就離婚了。”
柳雨山:“是我爸做了什麼不對的事情嗎?”
“倒也沒聽說這個,你爸那個人挺隨和的,脾氣挺好,就是啊……”大舅不知道這話該不該說,有點猶豫地看向舅媽。
舅媽似乎本來就不怎麼喜歡他的樣子直接說:“沒主見,哎呀什麼都好,就是膽子小怕擔事兒。”
柳雨山:“那你們現在還能聯係得上他嗎?”
舅媽哦喲一聲:“早不聯係了,離婚之後就再也沒見過,怎麼孩子,你也沒見過?”
柳雨山搖搖頭,看得舅媽更加憤慨,“我就說這個男人沒擔當,這麼多年也不看看孩子。”
柳雨山苦澀笑笑,又聊了一些柳如雪小時候的事情。
柳如雪從小就是個主意特彆多的人,很活潑也很聽話,總之是個不讓父母操心的孩子,她父母都是安安分分的人,她上大學念的也是師範專業,都以為她也會在老家一直安穩的生活下去。
但是從上大學開始,柳如雪就總不回家,放假了要麼去打工要不就去支教什麼的,開始i做一些大家都覺得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她和丈夫就是在支教的時候認識的,同省的,一畢業就結了婚,結婚不到一年姥姥姥爺去世,又過了一年柳如雪懷孕,本來一切都好好的,他還時不時陪柳如雪回來老家看看,不知道怎麼就那麼突然的離了婚。
再後來柳如雪就離開了老家,漸漸和老家的人都失去了聯係。
打柳雨山有記憶起就是在長北市,一開始她們是住媽媽單位的宿舍,後來租了房子,再後來就是買了現在住的地方。
吃完飯要離開的時候柳雨山問了父親的名字,大舅說叫李君,還給了父親老家的地址。大舅問是不是要去找他,柳雨山隻是笑笑說不知道。
蔣南跟在柳雨山的身後,看他有些落寞的背影,問他:“要不去找找你爸?問問離婚的原因?”
柳雨山好一會才回答:“不去,他都不想找我我找他乾什麼。”
“你不想知道為什麼離婚為什麼這麼多年沒有聯係過你們嗎?”
“一個哺乳期的妻子,一個剛出生的孩子他都能不管,知道那些乾什麼。”
蔣南走上來笑著說哦:“去揍他一頓解氣。”
言之有理,柳雨山說:“也不是不行。”
下午把一樓和院子都打掃了一遍,時候柳雨山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灌水,忍不住感慨:“我發現回來之後乾的都是體力活,繞不開家政了。”
“這大概是命中注定,彆掙紮了。”
蔣南剛說完,發現隔壁的小外婆來了,聽說他們要去墳上看看,給他們提了個小籃子過來,裡麵有香有紙,還有一些吃的。
本來小外婆想帶著他們過去的,但是下午正是氣溫高的時候,還要爬坡上坎的柳雨山就說不用了,戴上帽子和蔣南按指示往後麵的山走。
原本害怕找不到地方,但是一到岔路口就能遠遠的看見那顆巨大的板栗樹。
柳雨山很久沒有走過山路,上了山之後走得有點費勁,拎著小籃子歪歪扭扭,蔣南看不過去了讓他把籃子給自己。
“不用,我還能連這個都拿不動了?”
“我怕你摔了連累吃的。”蔣南上前接過籃子,主動走在前麵。
越往上走離農田越遠路就越爛,應該不經常有人走,等走到墳地的時候更是雜草叢生,好在來之前記得帶了把鐮刀。
是兩個連在一起的墓碑,柳雨山想起看過老家的叔伯給柳雨山寄的信,提到過是後麵修繕的。
蔣南在割草,柳雨山踩著草叢擠到墓碑前,看到了姥姥和姥爺的名字,上麵還有柳如雪和自己的名字,自己這個外甥這輩子都沒和他們見過一麵,但名字還是會出現在他們的墓碑上。
這是血緣規定的,改變不了,但柳雨山看他們還是很陌生,這是感情,瞬息萬變。
柳雨山正在感概,聽到蔣南接了個電話。
“喂?嗯,很著急嗎?什麼?知道了。”
蔣南掛了電話,轉頭去找柳雨山。
“怎麼了?”柳雨山問。
“有個單子。”
“很著急嗎?能不能拖兩天?”
蔣南:“上次那個肖悅,自殺了。”
第30章 是我最愛的女孩(五)
肖悅的死訊讓兩人心情沉重起來。
當時這個單子結束得就很潦草, 因為涉及到刑事案件,她又是當事人之一,蔣南習慣性的用刑警職業思維去判斷她, 導致一開始有些不愉快, 而現在她自殺了, 難免覺得自己是壓垮駱駝的稻草之一。
祭拜完姥姥姥爺回家的路上,柳雨山感覺到了蔣南的低氣壓, 走到他身邊去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去找大伯看看能不能找輛車送我們去市裡。”柳雨山說。
蔣南點點頭,又說:“實在不方便就明天早上再走吧。”
柳雨山:“先去問問。”
最後大伯找了個鎮上的有車的人,說可以今晚就送他們走, 晚上有高鐵可以回去。
才回來了一天就要走, 老房子收拾了一半,比起之前來顯得更亂糟糟,倒是有一點生活氣息了。
連夜趕回長北市,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淩晨,蔣南和柳雨山回工作室看了一下阿沐從警局那裡收到的資料,上麵顯示肖悅是昨天上午被發現在家裡,結案是用吞食安眠藥後開煤氣自殺。
並且和溫一一一樣留下了遺書。
蔣南看完現場資料, 神色痛苦。
“這也不是我們能解決的。”柳雨山安慰。
蔣南沉默半響後說:“其實我當時就已經覺得她心理有點不正常,你還記得她說過的一句話嗎?”
“什麼?”
“我說她應該向警察坦白她當時差點被那個相親男猥褻的事情, 至少可以讓他受到懲罰, 她說‘沒必要了’。”
柳雨山:“你的意思是她從那個時候就想好了要自殺是嗎?”
蔣南:“我不知道, 但是如果當時我做點什麼……”
氣氛一時沉重, 柳雨山緩緩伸過手去覆在蔣南的手背上,“彆把這個事情怪罪在自己身上。”
第二天一早柳雨山和蔣南早早就出發去肖悅的住處。這個房子位於長北市老城區的一個老小區, 步梯樓四層, 樓道狹窄, 堆放著許多雜物,早晨有許多老人在樓下曬太陽聊天,見蔣南和柳雨山來,以為他們是便衣警察,開始打量他們。
“警察?”
“怕又是那家的事情喲。”
“也是好突然,前兩天還要賣房子嘞。”
“是呀,還開煤氣,好危險。”
蔣南聽到他們討論,停下腳步來,“奶奶,你說肖悅這幾天在賣房子?”
奶奶像是個被老師抽中回答問題的積極小學生:“是嘞,她說把這個房子賣了,要給他弟交療養院的錢自自己去外地工作。”
“那賣出去了嗎?”蔣南又問。
“賣房子又不是賣雞,三兩天哪裡搞得完。不過也能理解嘛,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要我說啊她最近是什麼事情都不順利,倒黴得很。”
蔣南和柳雨山對視一眼,十分默契地在旁邊花壇坐下,“怎麼說?”
奶奶們開心了,正愁沒人聊天呢。
“她那個沒用弟弟闖了那麼大一個禍,把家裡人都拖累了,他爸媽也不容易,大半輩子就耗在這個上麵了,還拖累小溫。”
柳雨山:“小溫?你們知道她?”
奶奶:“知道,怎麼不知道,這麼多年來來往往,都說是肖家二女兒呢,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搞成這樣。”
“小溫和肖悅家人感情好嗎?”蔣南問。
奶奶麵露難色,“說不上好不好,有時候看著挺好但時不時也會吵架,因為肖悅爸媽總讓她結婚,她結不了婚嘛。”
“就是就是。”另外一個奶奶附和:“這說出來也沒什麼,我半截身子埋土裡的都想的明白,這不是什麼大事,現在的女孩子能工作賺錢,不結婚兩個一起過日子也很好的嘛,但是她爸媽不理解。”
旁邊一個高高瘦瘦臉色很嚴肅的奶奶開口:“什麼理解不理解,誰不知道他爸媽就是想拿女兒還換錢,賣過一次還想賣第二次呢。”
這話太勁爆,幾個奶奶開始你看我我看你,就好像這件事是大家都知道但是一直心照不宣的不說,現在突然被說了出來。
“看我乾什麼,彆說這事兒是真的,就算是假的我也敢說他們兩口子對不起肖悅!要不是他們逼肖悅結婚也不至於到今天這一步,那個男的忒不是人還纏著肖悅呢!”高瘦奶奶硬氣道。
這件事肖悅跟他們提到過一點,當時並沒有細問相關細節,警察那邊應該是知道的,但是這些事情和這次肖悅自殺有什麼直接關係呢?那個男人還纏著肖悅是什麼時候?
蔣南問了一句:“奶奶,你說那個男的還纏著肖悅?他後來還來找過肖悅嗎?”
奶奶一臉鄙夷,“昨天早上還提著兩箱水果來過呢。”
蔣南開始覺得不對勁,問了一下細節。說是昨天很早的時候,大概是早上七點左右那個男人提著禮品過來,那時候小區裡還沒有什麼人活動,但是老年人覺都淺,有點動靜就醒了,這個高瘦奶奶剛好就在陽台澆花,聽到了隔壁的動靜。
“他們說了什麼?”
奶奶:“那個男的就說很痛心發生了這種事情,你能聯係我我很開心,肖悅就說進來吧,兩人就進去了。過了半個小時吧,男人就走了,等到快中午的時候,我們就發現有煤氣味報了警。”
柳雨山插進去一句問:“是肖悅主動聯係他的嗎?”
奶奶皺著眉看他一眼,覺得有點不對勁:“你們不是警察局的人?這都不知道?這些之前就跟警察說過的。”
蔣南向他們坦白了身份,奶奶們也許是走過了人生大半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加上心疼肖悅的遭遇,看見這兩個來為她收拾遺物的人也覺得親切許多。
蔣南和柳雨山帶著疑問上樓,打開了肖悅家的房門。
這是個典型的老小區小戶型的房子,七十平米的三室一廳,很老舊很逼仄,這裡曾經住著四個人,因為父母經營著餐飲店家裡堆放著很多需要用到的一次性包裝盒各種調料等等,更雜亂了。
按警察說的肖悅是在客廳發現的,當時廚房的門是開著的,她本人是服用了安眠藥之後再開的煤氣。
“也許是怕自殺失敗。”民警是這麼說的。
蔣南和柳雨山都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但是又說不出來不對勁。
肖悅之前的經曆和表現看起來確實有自殺的傾向,聽到她自殺的消息並不覺得很奇怪,更多的是遺憾。可是她最近在籌備著賣房,賣房還沒有完成,而且她那麼在乎的東西,溫一一的遺物還有一部分放在人間山海工作室的倉庫,甚至是她父母去世之後需要處理的很多手續都還沒辦完。
不像會在這種時候自殺的樣子。
柳雨山在房子裡簡單轉了一圈,這裡的一切都像是戛然而止,並不像有預謀的自殺,有點奇怪。
蔣南放下了帶過來的東西,開始組裝紙箱子。
柳雨山看他組裝好了一個就直接拿起來進了肖悅的房間。
這應該是家裡的小次臥,牆上貼著看起來是最近才貼上去的新壁紙,壁紙貼上了之後又把之前摘下來的明星海報貼了上去。
房間裡隻能容納一張單人床,一個衣櫃和一張書桌,書桌上有書有筆記本電腦和她的護膚品化妝品,滿滿當當,有些雜亂。
柳雨山走到書桌旁邊,看到一瓶自己以前也用過的爽膚水便拿起來看了看。
“不對……”柳雨山喃喃,感受著手裡沉甸甸的爽膚水,然後低頭在桌子下麵找到垃圾桶拉出來翻了一下。
爽膚水的包裝還在垃圾桶裡,包裝殼就在最上層,這麼看來這瓶爽膚水的拆封時間就在那天早上或者頭一天,不會太久。
再往下翻了一點,找到另一瓶爽膚水,還有一點點的量,大概還能用個一周左右。柳雨山也有這個不好的習慣,很多護膚品用到隻剩一點之後就不想再用了,迫不及待想用新的。
人會在想要自殺的當天早上還拆封一瓶新的爽膚水嗎?
也許會有,但是結合這個家裡的一切一切就看起來是那麼的不合理。
柳雨山想了想,輕輕放下那瓶爽膚水沒有再動這個房間裡的東西,他走出去找蔣南:“蔣南。”
接著發現蔣南蹲在廚房裡翻垃圾桶。
怎麼也在翻垃圾桶。
柳雨山走過去問他:“在找什麼?”
“我剛剛開冰箱看了一下,發現裡麵有兩瓶八百毫升的純牛奶,一瓶開封了一瓶沒有,我就翻翻看垃圾桶有沒有什麼購買記錄。”蔣南一邊說一邊翻,找到了一個購物袋。
柳雨山看著他展開那個被捏成一團的黃色購物袋,想了一下說:“勝利超市,好像就是小區門口的那家。”
蔣南拿起手上的購物袋,慢慢的打開之後在裡麵找到一張超市的小票,小票上的日期顯示就是在昨天晚上七點鐘在勝利超市購買的,除了牛奶還有麵包和蔬菜。
蔣南把小票放在案台上,脫掉自己已經臟掉的手套:“你剛剛叫我。”
“嗯,我在臥室發現一瓶剛拆封的爽膚水,而舊的那瓶還沒有用完,我覺得如果一個人都想著今天就要自殺,還會開封一瓶新的爽膚水來用嗎?”柳雨山分析道。
蔣南環顧一下四周後看著柳雨山:“我無法肯定一個想要自殺的人心裡想的是什麼,但是結合肖悅遺物來看,這不像是個自殺現場。”
“那……像什麼?”
蔣南拿出手機準備給警局打電話,說:“這像個凶殺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