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是我最愛的女孩(六)
柳雨山和蔣南不再動這個房間裡得任何東西, 給警局打了電話說明他們發現的細節,但是接電話的民警說這個案子已經結案了,需要再上報領導。
問多久可以開始調查, 沒有給具體時間。
蔣南想了想, 給原本在警局的同事方時遠打了電話。
“好久沒聯係了, 南哥。”
蔣南電話聽筒是公放的,方時遠這一句話裡膩歪的語氣讓蔣南下意識的去看柳雨山的反應, 柳雨山舔一下嘴唇,小聲說:“說你的呀,看我乾什麼。”
蔣南:“有個事情, 前陣子溫一一殺人案你知道嗎?”
“知道, 怎麼了?”
“被害人的女兒肖悅自殺,派出所已經結案,但是我們發現有些疑點報告了警局, 但是上報申述要挺久,想讓你那邊想辦法協調一下,快來過看,現場我們還保留著。”
方時遠聽到‘我們’這兩個字, 就想到柳雨山,他對蔣南有意思這件事大家都知道, 但是蔣南對他沒意思並且在他麵前對柳雨山很好。
有點不爽, 但工作當前, 還是說了好的。
“這個案子到你們那兒了嗎?”
方時遠:“沒有, 我跟副隊說一下。”
蔣南說好,掛電話之前又補了一句:“肖悅的遺體可能在還警局, 不要處理不要火化。”
方時遠:“好的南哥。”
掛了電話, 柳雨山裝作淡然地在原地踱步, 似笑非笑的看著蔣南。
“乾嘛?”
柳雨山揶揄他:“他好聽你的話哦。”
蔣南:“他以前是我的手下。”
柳雨山:“我還是你現在的手下呢。”
“你不是我的手下,你是我的大小姐。”蔣南笑。
“沒勁。”
小心翼翼地離開之後蔣南把門反鎖,帶著東西離開,想了想,又找那個住在隔壁的高瘦奶奶要了電話,說要是有人來過這個房子就給他打電話。
走出小區的時候柳雨山深深的呼一口氣。
蔣南問:“怎麼了?”
柳雨山看一會兒窗外才淡淡地說:“太沉重了。”
“這個工作嗎?”
“死亡,”柳雨山看向蔣南:“死亡這件事太沉重了,麵對死亡對我來說已經很難,現在還要去剖析死亡的過程,死亡背後的故事,一個比一個沉重。”
蔣南笑了笑:“我習慣了。”
“你以前當警察的時候每天都查命案嗎?”
蔣南:“也沒有每天,但是確實挺忙的,很多報道到大眾麵前的隻是一點點,背後做了很多工作,有很多陰暗麵的東西不合適展示給大眾。”
柳雨山:“我們大眾也需要麵對黑暗的一麵啊,不然像我現在這樣一下子適應不過來。”
蔣南:“我們刑警的工作就是為了把普通大眾保護起來,直到不需要保護的那天啊,天天知道這些事情還怎麼好好生活呢?是吧。”
柳雨山抿著嘴想了一會,才說:“也是,光是普通生活已經夠糟心了。”
蔣南:“搞這麼傷感?”
趁著等紅燈的間隙蔣南伸手在柳雨山腦袋上呼嚕一把:“振作起來啊小夥子。”
柳雨山帥氣偏頭,撞上車窗,“啊!”
“我靠……”蔣南俯身過去想看看他的頭,被柳雨山伸手擋住。
蔣南看看柳雨山,又看看自己胸前的手。
柳雨山:“又想說什麼呼嚕呼嚕毛是吧,趕緊滾。”
把車開回了人間山海工作室,阿沐正準備出去吃午飯,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和女朋友打電話,見蔣南和柳雨山兩手空空乾乾淨淨地回來有點意外。
“南哥,你們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蔣南簡單說了一下事情的經過,阿沐震驚得手裡的動作都停了,磕磕巴巴地說了一句:“上午還有個說是溫一一的親戚的人來領她的遺物,我跟警局核實了確實是溫一一親戚之後就讓他都拿走了。”
“親戚?”柳雨山疑惑,而後想起來之前警局那邊確實說過結案是因為溫一一的親戚出現簽字了。
這個案子的走向越來越複雜,蔣南直覺不對勁,怎麼他們這邊剛剛發現肖悅的死有問題就有人來拿溫一一的遺物,立馬又給方時遠打了電話。
“走了多久了?”蔣南問阿沐。
阿沐:“沒多久,裝車也裝了很久呢……”
“查監控。”
阿沐立刻調出工作室的監控,找到了那個親戚開的車牌號發給方時遠,同時拉上柳雨山一起出發去追。
下山的路隻有一條,到山下之後有兩條路分往兩邊,蔣南直接往左邊開了。
“萬一是那邊怎麼辦?”柳雨山問。
蔣南熟練的操作著麵包車,緩緩加速:“剛剛我們就是從那邊回來的,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我沒有看見那個款式的車子。”
柳雨山:“你開車還有心思看這些?”
蔣南:“習慣了,剛進警隊給隊長開了一年多的車。”
沿著這條路一直開就是出城的高速路口,蔣南把手機給柳雨山:“給方時遠打電話。”
“好。”柳雨山找到最近通話記錄撥過去,“通話中。”
蔣南:“繼續打。”
方時遠的電話一直沒有打通,但是過了一會有彆的號碼打了進來。
“接。”
柳雨山接通:“喂?”
電話那頭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喂?我是那個奶奶啊,剛剛那個男的又來了。”
柳雨山:“現在人呢?!”
奶奶:“被警察抓啦!”
……柳雨山和蔣南對視一眼,被抓了??
接著有個電話插了進來,是方時遠。
“南哥,在高速路口截獲嫌疑人,正帶回警局審訊。”方時遠說。
蔣南和柳雨山忙活這一上午,好像什麼都沒乾,又好像什麼都乾了,找個地方掉頭準備回去。
“效率真快。”柳雨山感歎。
“是挺快的。”
柳雨山看向蔣南:“你說話還挺好用的。”
蔣南:“那也是我們說的有道理。”
“接下來怎麼辦?”
“找地方吃飯,餓死了。”
柳雨山:“不管案子啦?”
蔣南拐出大路,往一條小路開進去:“真拿我當刑警了?我現在就是個有點經驗的市民,還能插手辦案不成?”
柳雨山笑笑。也是,警局動作這麼快,相信他們的辦案能力,然後找地方吃飯填飽肚子更好一點。
柳雨山看著路邊的景色,慢慢反應過來這就是中學附近。柳雨山曾經無數個早晚騎著自行車從這些街道穿過,有時候是和同學們一起,沿路吃點小吃,有時候是往柳如雪工作的小學去等她下班了一起出去吃館子。
“蔣南,你還記得北門對麵廣場巷子裡的串串嗎?還在不在?”柳雨山問。
“在啊,我還時不時去吃呢。”
在柳雨山的要求下,中午的飯就定了那家串串。
隻是十年過去,原本連載一起的初中部高中部現在隻剩下初中部了,高中部搬到偏一點的地方搞全封閉住宿,這裡擴建了商場。
找地方停了他們的車,兩人裹挾在一群中學生而後附近的上班族裡往巷子裡覓食。
原本的小店現在已經裝修成了兩層,裝修得很像個網紅店,還有人在門口排隊。
柳雨山差點就想放棄了,他討厭排隊,為了吃兩口排隊更討厭。
但是蔣南說:“來都來了。”
好吧。
隊伍不是很長,前麵也就六七個的樣子,倒也還可以接受。
“以前那個商場旁邊有個培訓機構,教跳舞的,我還去學過一陣呢。”柳雨山說。
“我知道,拉丁嘛。”
柳雨山回過頭來,“你居然還記得?我就學了幾個月。”
蔣南:“記得啊,幾個月,買了四套衣服,大小姐從小就愛打扮。”
柳雨山笑,低頭看看自己今天穿的。他在穿上麵確實從來都沒有湊合過,這點肯定是受柳如雪影響,她說連吃穿都要湊合,感覺人生很沒意思。
“那裡麵的電影院還在嗎?”
蔣南看向商場的位置,“早拆了,現在是個洗腳城。”
正一邊排隊一邊閒聊著以前的事情,有個人裝著接電話很自然的插到第二位去了。
柳雨山看看那人,又看看蔣南。
蔣南喊了一聲:“喂,那個黑色T恤藍色牛仔褲高幫匡威帶著黑框眼鏡,大約一米七三七十公斤的男士,請你排隊。”
一時間門口的人都往蔣南視線的方向看過去,那人本想假裝不知道在說自己,但是大家都打量他,就又假裝拿起手機接電話,並說了一句:“我有急事兒。”
這柳雨山可不能忍,他乾咳兩聲:“咳咳。”
那人回過頭來,一副讓柳雨山不要多管閒事的表情。
柳雨山笑了,走上前去就站在他身邊對旁邊的人說:“大家不要著急,讓這個插隊的先吃!”
“你有病吧!”
柳雨山:“啊,對啊,我都生病了還是堅持排隊呢。”
那人估計也是嫌丟臉,氣氛烘托到這兒了不好認慫:“少管閒事,我有急事插個隊怎麼了?你知道我爸是誰嗎?”
“怎麼,你媽沒告訴你?”
“你……”
周圍的人開始低聲竊笑,那人趕緊把墨鏡戴上溜走了,走之前還說一句你給我等著。
柳雨山笑得不行,他這個年紀早就不姓什麼你給我等著了。
這一出鬨完也排到蔣南和柳雨山了,兩人跟著服務員上了二樓,剛在窗邊落座就看到隔壁桌有一個眼熟的麵孔。
對方似乎也認出了他,他溫柔禮貌地微笑:“柳雨山,你好。”
“你好。”
“我叫江赫,你還有印象嗎?”
作者有話要說:
總算是更新上了(
第32章
柳雨山當然記得, 不但記得,還記了很多年。
如果沒有自己的乾預,說不定他會成為自己後爸。
“有印象, 你好, 江叔叔。”柳雨山和蔣南還站著沒有坐下, 都看著江赫。
江赫是一個人坐在那裡的,但是他對麵還有一副碗筷, 應該是兩個人一起來的,不知道去了哪裡。
他笑笑,主動解釋:“我帶外甥女來的, 她下去買飲料去了。”
“好, 您吃吧,不打擾了。”柳雨山說完就想轉身坐下,但是視線範圍內走近一個眼熟的女孩。
柳雨山確信, 自己肯定見過她,因為她那一頭臟辮辨識度真的很高,但是在哪裡卻死活想不起來了。
“舅舅。”女孩在江赫對麵坐下。
江赫發現柳雨山的視線,再次主動解釋:“我侄女, 悠悠,悠悠這是柳叔叔。”
紮臟辮的女孩順著江赫的視線回頭看過來, 眼神立馬亮晶晶的:“這個哥哥我們見過的。”
柳雨山:“是嘛, 在哪兒來著, 沒印象了。”
女孩兒:“就在那個什麼廣場, 那天我和朋友們在廣場上玩滑板我問你要微信號來著,然後你說你是gay你還記得嗎?”
柳雨山:……我真希望我不記得。
“哈哈, 是嗎?”
“是啊, 然後沒要成, 我朋友還說介紹給他表哥呢,他表哥叫蔣南就住在那個廣場上麵的小區你是住在那附近嗎?不過蔣南哥是有時候性格不太……”
女孩話沒說完哽在喉嚨,蔣南怎麼也在這裡啊?
“嗨,悠悠。”蔣南笑眯眯地打招呼。
小城市的人物關係都不用超過六層,街角轉個彎不是親戚就是朋友,柳雨山開玩笑式自曝性向和無辜中槍的蔣南就這樣在串串店裡出了櫃。
還是在老媽的昔日情人麵前。
柳雨山一時不知道說點這麼,除了柳如雪他沒有正經的向誰公開過性取向,但是彆人問他也不會否認,但是這是在江赫麵前。
他試探著看向江赫,江赫隻是笑一笑,沒說什麼,跟外甥女說:“坐下吃飯,悠悠,吃完回學校睡一會。”
兩桌人各吃各的,沒有再說話,江赫和外甥女吃完之後先離開了。
蔣南往鍋裡下東西,安慰柳雨山:“沒事啦,你不是跟你媽媽說過嗎?說不定你媽媽早就跟他說過了。”
柳雨山:“我媽才不是那種人。”
蔣南隻是笑笑,沒有說話,吃飽結賬,兩人都吃了很多,雖然柳雨山說味道不如以前了。
“其實沒有什麼變化,”蔣南轉頭笑著說:“我這麼多年時不時會來,你覺得變化了是因為太久沒吃了,而你被自己記憶誤導了。”
“被記憶誤導?”
“對啊,有時候人的記憶是會有偏差的,以前辦案的時候經常會有這種情況,他們不是故意說謊,就是真的在長期的自我催眠下覺得事情就是那樣的,會自我催眠去美化或者惡化真實的記憶。”
柳雨山所有所思的點點頭,仔細想想自己確實經常回想小時候的事情覺得什麼都好,實際上小時候的自己也沒少煩惱。
“當然更有可能的是你後來吃過更多好吃的東西,你對好吃的定義更高了,以前覺得好吃,現在就覺得一般。”
“有道理。”柳雨山喃喃,確實是吃過了不少好東西。
想到這裡柳雨山笑了笑。
“笑什麼?”
“警察叔叔說的話好有道理。”
蔣南一看就知道他現在心情好了,工作室沒有新的案子沒事情做,兩人回家睡午覺去。
昨天匆忙從老家趕回來,一大早又去肖悅家裡,累得不行。
柳雨山回了家,卻沒有睡意,所幸出門晃悠去咖啡店買杯咖啡回來把工作室的網站收尾了。
不知不覺,回來也有一個月了。
咖啡店哪裡都好,就是要爬樓梯。
進門的時候莊曉意正在做咖啡,頭也不抬的說了一句:“歡迎光臨~可以先找地方坐哦。”
柳雨山直接走到吧台去,“生意蠻好的嘛。”
莊曉意聽到熟悉的聲音才抬頭,“是你啊,好久沒見了,你先找地方坐一下,我馬上給你拿菜單。”
柳雨山覺得她臉色不是很好,問了一句:“沒休息好啊?”
“啊?”莊曉意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用手背去摸一下自己的臉笑著書說:“是,最近有點忙嘛,今天剛好沒化妝被你逮到了。”
“注意身體,我要一杯美式就好,打包帶走。”柳雨山說。
店裡的客人挺多,柳雨山看她忙主動幫她送了兩次餐,美式做好之後莊曉意給他打包好。
“謝謝,走了。”
“欸,”莊曉意叫住他,指著牆上的那副乞力馬紮羅的照片說:“那個是你媽媽送給我的誒,我聽小區裡的阿姨說你是如雪姐姐的兒子。”
柳雨山也看著照片:“是嗎?那幅畫掛在那裡很合適。”
莊曉意手肘撐在吧台,看著畫:“雪山,是柳如雪和柳雨山嗎?”
柳雨山轉頭和莊曉意對視,笑著說:“是吧,雪山多漂亮,它還是赤道上唯一的一座雪山。”
“好獨特哦。”莊曉意喃喃。
柳雨山帶著咖啡回了家,打開電腦做人間山海官網的收尾工作,上線之後還要人繼續運營,目前看來隻有阿沐能負責了。
但是在和蔣南工作這一個月之後,柳雨山開始在想,這個工作真的需要一個線上的平台嗎?
目前來看他們大部分的單子來自警局,或者是和逝者關係比較遠的親戚和房東,電話聯係更加方便。
又不會有人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跑到上麵來下一個三天後的遺物整理的預約。
或者有……自殺?
那如果接到這種單子他們可以提前乾預去阻止自殺的行為吧。
柳雨山想著,覺得自己應該再為這個做點什麼。
他在下單人選擇那裡加上了“本人”這一項,並且設定程序,當有人在這個頁麵猶豫停留超過五分鐘之後他們後台就會收到提醒,進入人工模式。
雖然不知道有沒有用,但是做了總比沒做的好。
忙完之後還沒來得及伸個懶腰休息一下,就聽到蔣南在門口喊:“小宇!在不在家?我爸讓我們去拿你媽媽的東西。”
聽到媽媽兩個字,柳雨山光著腳就跑過去開門:“拿什麼?”
蔣南:“我爸不是說你媽媽有東西在他們的象棋社麼,這兩天剛好要換地址了,讓我叫上你一起去把東西拿回來。”
柳雨山:“哦好,等我洗把臉穿個鞋,你進來等吧。”
柳雨山完全忘了自己的電腦還擺在客廳的桌子上,桌麵上展示的就是人間山海工作室的網站,等他出來的時候發現蔣南就泰然自若的坐在沙發上玩手機。
他趕緊過去把筆記本蓋上,看蔣南的表情是沒有看到的樣子。
“走吧。”
“哦。”
蔣南起身跟在柳雨山身後,柳雨山正穿鞋的時候蔣南在他後麵冷不丁地來了一句:“我覺得該把你的照片也加上去。”
柳雨山還沒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麼,隨口問了一句:“什麼照片?”
蔣南:“官網啊。”
柳雨山係鞋帶的手僵住,抬頭仰望蔣南:“你看到了?”
“看到了,還不錯。”
“其實……”柳雨山站起來,準備狡辯一下:“是這樣的,我給你介紹的那個人她太忙了不做了,就轉給我了,對,是這樣的。”
蔣南雙臂交叉在胸前,抿著嘴點頭:“嗯嗯。”
柳雨山把不準:“你不信?”
“那你乾嘛拿工作號加我?”
柳雨山老底被曝光,不說話了。
蔣南:“還在朋友圈發美腿,不怕被老同事看到啊。”
柳雨山破罐破摔:“把他們都屏蔽了。”
蔣南大笑,在他小腿肚上踢一腳:“那我很榮幸了,走吧,待會老頭們都回家吃飯了。”
叔叔阿姨們的象棋社位置不遠,也沒有這麼要帶的大東西,蔣南又拿出了他的電動車。
這次是柳雨山坐在後座,果然會在下坡的時候一直往前滑,因為怕貼在一起尷尬就用手把著後麵的杆子。
但總是觸不及防地從後視鏡裡和蔣南對視上。
幾次之後柳雨山終於忍不住了,“你老笑什麼?”
蔣南哈哈兩聲:“你這個戰術後仰的樣子真的很滑稽,你就往前麵滑,我穩得很不會被你擠上前去喂奶的。”
柳雨山無語,自己之前用來揶揄他的,現在換過來被他用來開自己玩笑。
為了麵子,他還是犟著保持‘戰術後仰’。
很快就到了地方,蔣南爸爸在門口等著他們,把一個小紙袋遞給他。
“行了,回去吧,我也回家吃飯了。”
蔣爸爸就這麼走了,用時不到一分鐘,甚至跟蔣南隻是點頭示意了一下。
柳雨山抿著嘴,沒看袋子裡的東西,隻是說:“你爸爸好炫酷。”
蔣南:“也可能是再耽擱就要被我媽碎碎念了。”
這裡就是個老年公寓的活動場,他們在這裡租了個小活動室當俱樂部。兩人出來之後沿著小區外牆去公交站旁邊拿車。
柳雨山看到欄杆裡麵有人在下象棋,就隨便往裡麵看了幾眼。
看了又看,越看越著急,最後實在沒忍住就上前去扒著欄杆說:“大爺,你出車啊,吃了炮將軍他攔你上炮再將!”
大爺們莫名其妙,但是看看棋盤,好像是那麼回事。
“真的!”柳雨山說著說著把頭擠進了欄杆縫隙:“大爺你信我。”
大爺隻是覺得有點沒麵子,但還是出了車。
對手大爺不開心了,“小夥,觀棋不語真君子知道嗎?”
“那我也給你支一招,你上前一步。”柳雨山說。
“嘿!”周圍的大爺差點笑了,這小子自己跟自己下呢。
柳雨山也覺得自己這樣做欠妥了,想收手走了。但是手能收回,頭卻不能。
“蔣南!蔣南!南哥!”柳雨山大喊。
蔣南湊過來,發現他被卡住了,說了一聲靠讓他彆亂動。蔣南試著變換角度但還是沒能□□。
“叫消防吧。”大爺說。
柳雨山隻能被卡著等消防過來,等待的過程中蔣南接到電話,是方時遠。
“南哥,溫一一的遺物還有遺落在你們那裡的嗎??”
蔣南:“我打電話跟阿沐確認一下,怎麼了,有進展嗎?”
方時遠的語氣沉重,“審訊後發現和肖悅當初的供詞不一樣,肖悅曾說相親男李金猥褻了她,實際上當晚被猥褻的人應該是溫一一。”
第33章 是我最愛的女孩(八)
柳雨山被卡得難受, 換了一個姿勢,跪在地上撅著屁股。
他認真分析道:“那案件的邏輯就不一樣了,如果按目前我們知道的信息, 是這樣的。溫一一和肖悅確實是一對並且在一起很多年, 期間肖悅父母看似把溫一一當女兒一樣對待實則一直在吸她們兩個人的血, 尤其是在肖悅弟弟車禍後變本加厲,甚至想要肖悅嫁給一個她不喜歡的男人, 除了相親之後還安排飯局想要製造所謂的醉酒意外讓他們發生關係,但是肖悅說溫一一是她後麵叫過來的,溫一一是清醒的並且和肖悅父母以及男人發生了爭執, 難道當晚他們用強的?”
蔣南蹲在旁邊, 擰開一瓶礦泉水說:“肖悅的供詞有造假的部分,既然最後受害的她篡改過,那前麵的也可能被篡改了。也許從一開始, 肖家父母的目標就是溫一一。”
蔣南的話點醒了柳雨山,他一臉深沉地撅著屁股:“這樣好像更合理了,雖然這樣說有點刻板印象,但是單從外表來說溫一一更符合大多數男人的審美取向。”
蔣南:“肖悅也很漂亮啊, 又高又瘦。”
柳雨山:“你不直,你不懂。”
蔣南閉嘴了。
消防隊到了之後和蔣南一對視, 雙雙哎喲一聲。
“這不是蔣隊嘛。”
“這不是老朱嘛。”
柳雨山回不來頭, 斜著眼睛看, “你們認識?”
那個消防員說:“當然認識了, 當初我們消防隊和他們刑警支隊可是頗有淵源。”
“怎麼回事?”柳雨山以為是什麼深仇大怨,有點想八卦的意思。
消防員:“那可多了, 其中包括他們設計搶走了我們的冰箱!”
柳雨山:“冰……箱?”
說完他艱難地看向蔣南, 蔣南一副見了鬼的表情解釋:“就是當年很流行那種衝關挑戰贏了送東西, 夏天那麼熱我們都想弄個冰箱放宿舍,然後我們的隊員當然更厲害了,贏到了冰箱。”
“那是你們狡詐!”
“我們可沒說隻派一個人參加。”
柳雨山沒想到兩隊最大的恩怨居然是因為一台電冰箱,而且是蔣南用了先自己跑完定了成績,消防的人上來就超了拿了第一,以為穩了,結果後麵蔣南叫了個人又上,把消防超了,但是消防隻派了一個人過來,痛失冰箱。
“那個,能不能先把我弄出來,我想上廁所了。”
消防隊用了油,嘗試掰開都沒成功,這個欄杆真的太結實了,眼看柳雨山的脖子已經被磨得通紅,蔣南說直接鋸了。
消防員看看柳雨山,因為剛剛物業說鋸了賠兩千。
蔣南:“兩千塊錢我出了行了吧。”
消防員:“喲,兩千都能買個冰箱了。”
蔣南:“有完沒完!”
“哈哈哈哈。”看蔣南急了消防就開心了。
最後柳雨山順利出來,和蔣南一起去物業交錢,柳雨山活動著脖子說:“謝謝你啊,給我花了兩千塊錢,不過這也算工傷吧。”
蔣南:“我也隻有兩千了,再多我也給不起,下次彆玩這麼危險的。”
兩人回了工作室,阿沐已經下班了,他們在倉庫裡找了一會,沒有找到遺留的遺物,向警局彙報之後下班。
下了班還是要一起走回去,柳雨山想,他生活的含南量會不會太高了?這樣會不會慢慢的變得依賴蔣南,作為一個獨立男性,柳雨山覺得自己應該獨立行走,決定自己去買菜做飯吃。
拿了購物袋出來關上門,鑰匙還沒藏好呢蔣南的門就打開了,“你去買菜啊?”
柳雨山:“嗯。”
蔣南:“我也一起去吧,晚上一起吃點。”
這可是他上趕著來的,不是我主動,柳雨山想。
這個點的超市還是很熱鬨,生鮮區剩的東西也不多了,蔣南拎著購物籃在後麵跟著,柳雨山到處找自己需要的食材仔細挑選。
“以前看不出來你還會喜歡做飯。”蔣南說。
柳雨山挑胡蘿卜,“在外麵不自己做就是點外賣,外賣吃多了也煩,慢慢的就自己學著做了。”
蔣南沉默了一會,問他:“你為什麼這麼多年都不回來啊,回來看看也好啊。”
這個問題他剛回來的時候很多人都問過,他抗拒關於不回來和母親的話題,現在沒有那種感覺了,不知道是因為對柳如雪的了解多了一點能夠釋懷了還是這段時間麵對了太多生死離彆看淡了許多。
他想了想,跟蔣南說了實話:“當年我媽突然離開,我覺得自己被拋棄了,她不聯係我我也不主動去找她,有點賭氣的成分在裡麵吧。再有就是我怕回來了她依然不在,就是……更加有這世界上我最愛的人其實根本不在乎我這種感覺。”
蔣南笑笑:“現在呢?”
柳雨山:“我現在覺得我媽真的很酷,她不是不在乎我,隻是有自己喜歡的事情要去做。”
“要是她真的不愛你呢?”
柳雨山愣了一下,真的不愛?不會吧。
“行了,買個菜討論什麼愛不愛的。”
蔣南:“又生氣啦?”
晚飯過後蔣南主動把碗洗了離開,柳雨山躺在沙發上看電視,腦袋裡都是蔣南的那句“要是她真的不愛你呢?”,吵得他腦袋疼。
電視牆後麵就是柳如雪的房間,除了那次喝多了翻看柳如雪的信之後他沒怎麼動過柳如雪的東西。
他之前害怕在柳如雪的遺物裡麵找不到柳如雪依然愛自己關心自己的痕跡,一直在逃避。隨著這一個月裡和柳如雪有關的人佐證,時而感覺得出來柳如雪的愛,時而覺得她更愛自己。
愛自己?
柳雨山坐起來,看著柳如雪的房門,更愛自己有什麼不對?就是要愛自己啊。
柳如雪能在月子剛過就離婚,能在兒子剛成年就出去遊曆,那一定是因為她更愛自己,因為自己和父親不值得。
時隔好久推開柳如雪的門,房間裡開始有那種無人居住的氣息了。
就算柳雨山一點都沒有動裡麵的布局,什麼東西都沒有收拾,甚至化妝桌上她沒來及的蓋上的香水都沒有動過,它還是越來越安靜。
柳雨山走到化妝桌錢,把香水蓋上。
桌麵上的護膚品化妝品不少,都是不錯的牌子。在他們經濟狀況好轉之後柳如雪都不會在這種地方委屈自己,記得中學的時候,有次暑假和同學去旅遊,柳如雪帶他去商場買防曬,準備給自己買點新的護膚品。
防曬霜選了個七十多塊錢的,應付男生出門玩一下完全夠了。
柳雨山陪著柳如雪逛了幾個櫃台,她挑了一套一千多的護膚品,在當時來說算挺貴的,他震驚之餘隨口說:“居然用這麼貴的護膚品。”
他並沒有仔細的想這句話背後想表達的是什麼,隻是感歎,覺得一千多都夠他買鞋買球買好多東西了。
當時柳如雪表情有些受傷,非常嚴肅的當著櫃姐的麵告訴他:“我自己賺的錢我有能力負擔,有什麼問題嗎?”
柳雨山訕訕,不敢回答。
那件事也很快就被他遺忘,因為她是媽媽,第二天一早還是會給他準備美味的早餐。直到很多年以後他才漸漸明白,不是因為她是媽媽就可以無節製的索取,就可以忽略她的感受而後需求。
然後在長大成人後的日子裡,他用相同的話術去回懟了一些像當初的自己一樣有意無意惡劣的發言。
不知道當初父親是不是也像自己這樣傷害過母親,導致他們分開。
柳雨山並不覺得沒有父親的角色給他的成長帶來了什麼陰影,他小時候過得很快樂,最近頻繁的想起這個事情是覺得那也許是媽媽生命中很重要的一環。
難道這麼多年就真的沒有聯係過嗎?柳雨山想著,開始著手翻找抽屜床頭櫃,他想問問他當年發生了什麼。
本以為會沒有任何信息或者要找很久才能找到蛛絲馬跡,沒想到很快就在母親存放證件的一個袋子裡找到了離婚證還有離婚證補辦手續單。
媽媽補辦離婚證乾什麼?柳雨山上網搜了一下,再婚或者複婚都需要離婚證明。
看來當年媽媽真的想過要和江赫結婚。
柳雨山決定跟江赫見麵聊聊,他找來母親的老款按鍵老人機,在裡麵找到江赫的電話播了出去。
“喂你好。”
“你好,我是柳雨山,如果有時間的話這兩天能約您見個麵嗎?”
江赫仍是溫柔儒雅的語氣:“當然可以,周六下午吧,我找個咖啡館。”
第二天一早,柳雨山剛進辦公室,發現有兩個警察在,其中就有方時遠,他看見柳雨山進來依然是沒好臉色,“南哥呢?”
柳雨山:“??我怎麼知道?我又不跟他住一起。”
方時遠偷摸開心了一下,轉瞬即逝,跟他說:“因為你們接觸過肖悅和溫一一,現在需要帶你們回警局錄個口供。”
“有什麼進展嗎?是不是李金殺的。?”
方時遠:“警方辦案,少打聽。”
柳雨山吃癟,又不敢懟警察,微微翻個白眼,剛想問要不要直接去蔣南家裡找他的時候蔣南拎著一碗粉進來了:“你們怎麼來了?”
“南哥,”方時遠變臉變得比川劇還快,馬上走上前去:“案件有進展,因為你們和肖悅接觸過要去錄個口供,估計馬上就可以結案了。”
蔣南說好,這時阿沐帶另一個警察去看一下之前存放遺物的辦公室和看錄像。
“南哥你先吃吧,還不著急走。”方時遠說著跟蔣南往辦公桌走,一屁股坐在柳雨山的工位上跟蔣南聊天。
蔣南:“有什麼進展?確認是李金了嗎?”
“咳咳!”沒等方時遠說話,柳雨山就走過來,陰陽怪氣地對蔣南說:“警方辦案少打聽。”
蔣南看看柳雨山又看看方時遠,這倆怎麼乾起來了?
第34章
“南哥跟你不一樣, 他以前就是個刑警,現在也經常協助我們辦案,隊裡都知道他的。”方時遠說。
柳雨山:“我沒協助你們辦案嗎?你問問蔣南百草枯是誰發現的?肖悅自殺異常是誰先發現的?”
蔣南往後一看, 心裡叫囂著:打起來!打起來!!
方時遠看蔣南一眼。
柳雨山看蔣南那副看好戲的樣子氣不打一出來, 踢了他椅子一腳:“說啊!”
蔣南嘿嘿笑:“確實都是小宇發現的, 他對這次破案有著重大貢獻,我覺得你們警隊得給他發個好市民獎狀。”
方時遠哼地一聲。
“錄完口供再說。”
柳雨山沒輸, 爽了,並且乘勝追擊:“警官,麻煩讓一下, 這是我的工位。”
方時遠心裡憋著一口氣, 蔣南也不會站在他這邊,他其實很楠明白蔣南對自己沒意思,他也不是說多喜歡, 反而更像是一種崇拜。當初進警隊的時候蔣南給過他一些指引和幫助,而且那幾年的蔣南正處在事業的頂峰,破了很多重案大案,很難讓人不崇拜。
柳雨山就沒那麼多的負擔了, 他和蔣南很平等,小時候是住對門的, 現在是……還是住對門的。
等阿沐和另一個警察搜查完倉庫之後蔣南和柳雨山上了警車。
柳雨山是人生頭一回坐警車, 有點拘束, 但還是要裝作我什麼都懂根本不覺得新奇的樣子。
他和蔣南坐在後座, 方時遠偶爾會回過頭來跟蔣南說兩句話,很快就到了警局, 依次安排他們錄口供。
蔣南先進去了, 柳雨山在旁邊的位置上等著, 方時遠就在旁邊辦公,時不時偷看柳雨山一眼。
“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你這樣我都以為你轉移目標了。”柳雨山雙臂交叉在胸前悠哉地說。
方時遠馬上就不看了,過了一會拿了個單子出來給他填。
“你以後一直在人間山海乾了嗎?”
柳雨山一邊填一邊說:“這在審訊範圍內嗎警官?”
方時遠頓一下,說:“不是,就是聊聊。”
柳雨山抬頭看著他:“我回答你的問題可以,你也要回答我地問題,一個換一個。”
“行啊,那你回答。”
柳雨山:“不知道。”
方時遠無語:“這也算是答案?”
柳雨山:“這是第二個問題了,而且我說不知道確實是真心話,我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在這裡乾下去。”
方時遠真的很想翻白眼。
“到我了,你跟蔣南告白過嗎?”柳雨山地眼神和語氣中透露著八卦,還有一絲絲地不安。
方時遠差點捂住他的嘴,“你在說什麼啊?!當然沒有了!他是我的隊長!”
柳雨山:“那你這麼積極是乾嘛,上趕著當備胎啊。”
“你管我。”
“好吧,”柳雨山並不討厭方時遠,反而覺得他有點好玩,湊近一點問他:“蔣南有過男朋友嗎?”
方時遠想說沒有,但一想這已經是第好幾個問題了,“該我問了!”
話音剛落,蔣南出來了,到柳雨山進去。
可能是因為案件已經在收尾了,錄口供隻是為了結案需要,問的問題都是針對他和蔣南接觸這個案子期間發生的事情,看看和彆人的有沒有出入。
比柳雨山想象的簡單快速很多,二十分鐘左右就結束了。
柳雨山出來,看到蔣南正在和彆人聊天,他慢慢晃悠過去,跟著聽了一下整個案件。
肖悅父母一開始確實是想撮合肖悅和那個男人李金,李金是個暴發戶富二代,家裡很有錢,離過一次婚,因為沒有生育能力現在就想找個漂亮的好掌控的女孩做試管生兩個孩子。
肖悅當然不願意,跟父母大吵了一架。
後來肖悅父母是說回家吃個飯,討論一下弟弟的康複問題,肖悅不想去,溫一一說還是去一下,她陪肖悅一起去。
結果回家了是個鴻門宴,李金也在,可是他在看見溫一一之後馬上轉變態度向溫一一獻殷勤,肖悅陰陽怪氣了幾句,後來就是肖悅和溫一一被下藥,暈乎乎的溫一一被拉到房間裡。
李金有賊心沒賊膽,關鍵又是在彆人家,沒敢真來。
肖悅還有意識,但是沒力氣喊叫,躺在沙發上掙紮,最後還是半癱瘓的弟弟看不下去了偷偷給肖悅催吐,吃了解藥才救了溫一一。
肖悅要報警,但是溫一一不想報警,一方麵是覺得丟臉,另一方麵是這件事的主謀是肖悅父母。隻想著兩人離開長北市再也不回來了。
誰知道厚顏無恥的肖家父母還要上門來求她,讓她救救這一家的命,說給李金生個孩子就行。
她們當然沒答應,肖悅被關在了家裡。
後來肖悅跑出來找溫一一,溫一一看到她身上都是傷痕,又在她包裡找到安眠藥和農藥,知道了肖悅想做什麼。
想殺肖悅父母的確實是肖悅,最後是溫一一做了。
而李金,他前麵忽悠肖悅父母、猥褻溫一一,肖悅想從他那裡弄一筆錢解決了弟弟的康複費用再弄死他。
結果被李金發現,反殺了她。
現在李金已經被拘捕,沒有意外的話很快就會結案。
“肖悅為什麼要撒謊呢?這個慌甚至對案件沒有什麼作用?”柳雨山插了一句。
方時遠是參與這個案子的,他負責寫結案報告,此時也沒有心情再讓柳雨山彆打聽了,心痛地說:“審問李金的時候,他說肖悅當晚闖進房間的時候手裡拿著菜刀,李金說不至於。肖悅把刀抵在他的脖子上說‘至於,她是我最愛的女孩’。”
柳雨山和蔣南沿著派出所門口的馬路一直往前走,天氣不是很好,是很久沒有出現過的要下雨的天氣,天邊烏雲一點點壓過來,壓得人喘不過氣。
在路上走了好一會,還是打不到車,蔣南說:“坐公交回去吧。”
柳雨山說好。
公交車在城市裡繞來繞去,還沒到工作室的那一站就開始下起暴雨,雷聲陣陣,這個時間段的公交車沒有多少人。
柳雨山和蔣南坐在靠後的位置,都靜靜地看著窗外瓢潑的大雨,道路積水有點堵車,在一條路上堵了很久。
“蔣南。”
“嗯?”
柳雨山坐靠窗,轉頭看了他一眼又轉回去看窗外,說:“你為什麼不在警務係統繼續做了?”
蔣南:“執行任務的時候受了傷,不適合再執行任務了。”
“轉內勤文職呢?你一個刑偵隊長還不能勝任一個內勤工作了?”
蔣南靠在座椅靠背上,歎口氣:“不想,我現在不也挺好的。”
柳雨山轉頭看他,笑笑說是挺好的。
他知道蔣南還不想說,便不再問了。
阿沐跟他說過,以前蔣源也在人間山海工作過,那時候蔣南還在刑警隊,是一個伯伯開的人間山海。
他總覺得蔣南辭職跟蔣源的死有關係。
堵了一會兒之後公交車緩慢開始前進,暴雨也慢慢變小,天邊的烏雲散開一大塊來,抬頭望去即有陽光也有雨。
總也不算太讓人難受的天氣。
到小區的那一站下車的時候,已經隻有稀稀拉拉的雨了,這場雨就半個小時,把悶熱沉重的城市洗刷一新。
周圍行人都舉著手機對天上,柳雨山和蔣南抬頭看,原來是掛了道彩虹。
“我媽說,看見彩虹是個好兆頭。”柳雨山說。
蔣南也掏出手機來,對著天邊的彩虹拍了兩張:“什麼好兆頭?你們還信這個呢?”
柳雨山:“嗯,信一信又不會損失什麼,是吧。欸,你給我也拍一張。”
他把自己的手機遞給蔣南。
“哦,好。”蔣南打開相機,哢嚓哢嚓拍了兩張。
柳雨山咬著牙齒:“拍我和彩虹!”
蔣南哈哈笑:“說清楚嘛,再來。你笑一笑啊,不是說好兆頭麼,眼睛睜開彆眯著,欸對對對很帥。”
柳雨山接過手機,期待的打開相冊看,他真的失語了。
“這把我拍得黑不溜秋的,彩虹就看見一個角!”
蔣南直接耍賴:“你要求太高了,我伺候不來。”
柳雨山看他靠不住,打開前置攝像頭準備自拍一張。
“我也來。”蔣南馬上湊個頭過來,柳雨山哢嚓一聲拍了張合照,因為在相框邊緣臉都變形了。
“這個我不好看,再來一張。”
柳雨山火速收了手機:“我覺得很好,就這樣吧。”
說完拔腿就跑,完全沒注意到蔣南根本沒追。
後麵接著休息了兩天,周五的時候做了兩個單子,是殯儀館那邊介紹來的,整理結束直接按家屬要求拉到殯儀館焚燒。
接著就是周末了,蔣南要回家一趟,叫柳雨山一起,他說有事兒。
事情就是他已經和江赫約好了。
周六早上,他收到江赫的消息,約在了一個咖啡館。
下午四點不到,柳雨山提前十幾分鐘到達約定的地方。
這是個圖書館和咖啡館結合的設計,周末人不少,有看書的有拍照的有閒逛的。柳雨山找到咖啡廳走進去,發現江赫已經到了。
柳雨山走過去:“這麼早。”
江赫笑笑,放下手裡的書,“提前赴約等候,是一個男人的美德。”
柳雨山沒忍住笑了一下,就是用這一套博女人的歡心的是吧。不過說實話江赫五十多歲還有這樣的身材和風度已經算是少見,可以理解柳如雪會喜歡他。
“雖然這樣說很有風度,但我還是要說實話,這裡是我開的,我就在這裡辦公。”江赫說著,把菜單遞給柳雨山:“點個喝的吧。”
柳雨山看著豐富的菜單不知道點什麼,都準備來杯老搭檔冰美式了,江赫開口說:“要不要試試威士忌桶釀咖啡,你母親喜歡的。”
“好啊,試一試。”柳雨山放下菜單。
“你想跟我聊什麼呢?”
不像柳雨山帶著點扭捏,江赫是坦然的。
柳雨山換了個坐姿,想著就直接問好了:“當年……十年前你和我媽是在戀愛吧。”
江赫:“是。”
柳雨山:“你們……當時打算結婚?”
江赫笑笑:“沒有到那一步。”
柳雨山默默點頭,想到了家裡那個補辦的離婚證明,那是乾什麼用的呢?他抬頭看江赫一眼。
“關於如雪的事情你儘管問我,我會回答你的,因為我能知道的事情我覺得她也不會打算瞞著你。”
可是柳雨山確實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江赫看柳雨山表情,溫柔地在他心上插一刀:“如果你不知道的話,隻能說明你並不怎麼關注她。”
第35章 柳如雪(四)
要是早一兩個月, 柳雨山聽到這句話能陰陽怪氣半小時不停歇,現在聽到了隻是笑一下,說:“好像是這樣的。”
這時服務員過來送咖啡, 柳雨山說了謝謝, 看江赫的表情有點玩味。
“你好像對我的反應很……”
江赫說:“沒什麼, 你嘗嘗咖啡。”
柳雨山喝了一口,仔細的品了一下, 沒品出什麼來,“我其實很想問問,在你眼裡我媽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什麼樣的人呢……我其實沒有去總結過她是什麼樣的人, 她很努力很用心的生活, 也挺有意思的,當然這句話不是我以這樣一個所謂老男人的口吻去說一個年輕女人,那樣顯得很猥瑣, 她年輕的時候我也還年輕來著。”
江赫說著,笑了一下,“不過不能否認我當年真的很喜歡她,雖然沒有說過但是我真的有想過和她成為一家人的。”
“那, 我媽離開後你們還有聯係嗎?”
柳雨山想到當年的自己,也覺得挺有意思的, 笑著說:“我媽走之後我還偷偷的去找過你, 我懷疑過你們是私奔了。”
江赫大笑, 隨即眼神浮現意思難以明說的憂傷。
“其實在那之前我們已經不怎麼聯係了, 大概就是在你高考前三四個月吧。”
柳雨山想了一下,就是他和柳如雪鬨脾氣的時間。
“她跟我說了你和她吵架的事情, 一開始她還說你太小太依賴她, 她說大環境傳達的觀念就是這樣的, 當媽媽當爸爸的人一旦接觸異性就意味著要組建新家庭,所以她可以理解你,並且嘗試去改變你這種想法,她隻是和一個男人戀愛了而已。”
柳雨山:“那你們為什麼不再聯係了?”
江赫:“她的灑脫僅僅維持了一周,在我們下一次見麵的時候她向我坦白,她沒有辦法完全不在意你的話,作為你的母親她還是在意的你感受。最重要的是她說在那件事的影響下她對我的感情也變質了,一想到我就想到你在她麵前摔東西的樣子。”
儘管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江赫說起來還是帶著無限的遺憾,深深地歎了口氣。
“我當時……”柳雨山躊躇著,最終也沒有說出口。
他真的沒辦法說出口,當年在他發現自己的話自己的鬨脾氣行為讓柳如雪出現了改變、看到柳如雪沒有反駁自己依然對自己很好的時候,他是竊喜的。
他覺得自己贏了。
至於是贏了什麼,大概是自己贏了江赫、親情贏了愛情。
他以此確認柳如雪愛自己,完全沒有去想自己也該愛柳如雪,用她喜歡的方式。
柳雨山悵然若失,低著頭沉默。
江赫似乎也在回憶著以前的日子,許久之後才回過神來,看柳雨山有些難過,開口說:“你也彆想得太悲觀,她有她自己的考量,在她心裡你一定是比我重要的,但她永遠是她心裡最重要的永遠是自己。她回來之後我們又遇見了。”
“怎麼樣?”
江赫:“你指的是人怎麼樣嗎?當然……大家都老了許多,她一直在換地方生活說實話粗糙了不少,但是精神狀態是前所未有的好,有點像當年我剛認識她那樣了,那時候她剛剛買了房子,和你一起住進了屬於自己的房子,那時候她連眉毛都是揚起的。而遊曆近十年後回來的她也是這樣,昂揚著,很自信,很滿足。”
江赫陸陸續續給柳雨山講了許多以前和柳如雪以前的事情,說柳如雪曾經偷偷去找過柳雨山的老師,因為柳雨山數學老師也就是班主任總是占音體美課,柳雨山經常早上興衝衝地抱著籃球去學校,晚上灰溜溜的拎著籃球回來。
她就去抗議,並且帶上了班上唯一一個同意她觀點的學長家長。
還說柳如雪有段時間特彆癡迷DOTA,周末下班都奔赴網吧玩遊戲,但是為了不給兒子造成影響,其實就是怕柳雨山也要一起去,就謊稱自己在考計算機證書,不在家就是去上課去了。
這些事情一件件從柳雨山的腦海裡冒出來,他甚至還很清晰的記得那個學期快開學的時候;柳如雪一臉惆悵地告訴自己,計算機考試沒有通過,心裡很不是滋味。
因此柳雨山掏出零花錢說請她吃一頓火鍋,但最後賴賬變成AA了。
江赫是個很有幽默感的人,他禮貌、彬彬有禮、長得不錯還沒有那種喜歡教訓人的爹味,就一杯咖啡,柳雨山就對他改觀。
回去的路上,柳雨山忍不住想,如果當時他沒有那麼自私,至少試著去了解一下江赫,事情也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但是哪有如果呢。
況且在他和柳如雪在一起的十幾年裡,他以為理所當然實則讓柳如雪受傷的地方遠不止那一件。
第二天本想去柳如雪的墓地看一下的,柳雨山總覺得到時候了,至於是到什麼時候來,他也說不清楚。
下午準備出發的時候下小區門口碰到騎著小電驢的蔣南,他大包小包的掛了一車,知道的他是回家陪爸媽了,不知道的以為去農貿市場批發了。
“這都是我媽讓我帶給你的。”蔣南說。
柳雨山看著隻一個周末就黑了一個度的蔣南,大膽猜測,他肯定是又去釣魚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蔣南就指著踏板上的塑料箱子說:“這箱子裡有魚,都是我吊的。”
“挺厲害的。”柳雨山敷衍地點點頭,問他:“可是為什麼是帶給我的呢?”
蔣南:“我媽說讓我彆糟蹋了好食材。”
柳雨山:“是把我當廚師了吧。”
“嘿嘿。”蔣南笑出一口大白牙,問他乾什麼去,柳雨山如實說了。
“去墓地?”
“嗯。”
蔣南臉色一沉,看著柳雨山背的書包說:“我跟你一起。”
柳雨山:“不用,你回家洗洗吧。”
蔣南:“我這是黑不是臟,這個膚色是我們釣魚佬的勳章!”
墨跡了好半天,柳雨山難敵熱情,還是答應了讓蔣南陪他一起去。
墓園的位置遠,兩人打了個車過去,路上蔣南說要找個地方買束花,買個蠟燭什麼的,被柳雨山拒絕。
周鳳末墓園有零星幾個人,兩人在入口處登記了姓名,柳雨山一邊走一邊抬頭探望找位置。
“你不知道在哪兒?”蔣南問。
柳雨山:“我也是第二次來,不記得很正常好吧。”
說完把肩上的書包隨手摘下來,捂得後背都汗濕了。
“欸!”
柳雨山摘書包的姿勢僵在半空中,“乾嘛?”
蔣南:“這樣甩書包會灑出來的。”
“什麼灑出來?”柳雨山疑惑。
“骨灰啊?”
“骨灰?”柳雨山一頭霧水,“什麼骨……”
柳雨山算是反應過來了,蔣南肯定是誤會他今天是來給柳如雪的骨灰下葬的。
柳雨山哭笑不得:“這裡麵不是骨灰,今天也不下葬。”
“那你來墓園乾什麼?”
“我就來看看,這裡麵風景也挺好,順便挑塊墓碑。”
“那你背書包乾什麼?”
“裝資料啊,墓地經紀人說在這裡訂墓碑要出示購買墓地的資料。”
鬨了個大烏龍,在河邊駐紮兩天一夜的蔣南頂著太陽過來就是陪他來看看風景訂個墓碑。
柳雨山笑得不行,不遠處來探望親人的也頻頻看向這邊,怎麼來看死人還有這麼高興的。
蔣南跟著柳雨山上去,繞了好一會才找到了給柳如雪買的墓地。
“果然風景很好。”
“是吧,”柳雨山附和道:“但是銷售說朝向不好,又太高,其實算不上是好位置。”
蔣南:“但是柳阿姨一定會喜歡的。”
柳雨山眺望著遠方:“是啊……”
兩人一起去選了墓碑,墓地本身就不便宜了,沒想到墓碑也這麼貴,就連蔣南也忍不住說了一句:“一塊大石頭,至於嗎?”
最便宜的,沒有什麼花樣的比較小的墓碑,價格是4999,而最貴的,高達69999。
“先生,其實墓碑呢就像門臉一樣,我們買房子也得買大的格局好的裝修好看的,墓碑當然也要大的漂亮的有設計感的是吧。”
銷售一邊說一邊給他們翻畫冊:“其實呢作用都一樣,但是啊,貴的除了好看之外也體現兒女的孝心您說是不是?”
柳雨山和蔣南都點點頭:“是。”
“所以說啊,老人辛苦了一輩子,平時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供著子女,這也算是咱們儘最後一次孝心了。”
銷售一直在說著,蔣南拉一拉柳雨山的衣擺,“聽聽就行彆上頭哈,都是粉飾賣貨的說辭。”
柳雨山看向蔣南,眨了眨眼,對銷售說:“我要最貴的。”
銷售喜笑顏開,馬上帶柳雨山去填資料和墓碑上的刻字內容。
七萬塊的墓碑,一共刻四個人的名字,柳如雪,姥姥姥爺和柳雨山,銷售都震驚了,甚至為自己的玩命推銷感到不好意思。
蔣南恨鐵不成鋼,在出租車上一直念叨柳雨山,“沒想到你也是會被銷售話術騙的人,完全沒必要啊,就算想買個好的買那個19999的完全夠了呀,柳雨山,你這是……”
“好啦。”柳雨山靠著椅背閉目養神,“我也不總是這麼傻,就是想買好的漂亮的,我媽喜歡。”
蔣南愣住了,思考了一下,也不說話了。
這大概就是柳家的風格吧,風水不好但是風景好的墓地,價格離譜但是漂亮的墓碑。
就連柳家的這對母子,也很漂亮。
“不過你有這麼多錢嗎?”蔣南問。
柳雨山沒說話,養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