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院首話糙理不糙,司祁雖然不大高興,但也不能否認事實,他輕手輕腳地回了內寢,看著林姝姝額角上還掛著冷汗汗珠,終是覺得愧疚。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何院首說他兩句也就罷了,遠在宮外的太後不知從哪聽去的消息,連夜給他送來一份手信,通篇都在斥責他不知分寸。
過了一天,林姝姝的溫度下去了,清醒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將他的手拍下去。
“姝姝?”司祁錯愕。
林姝姝嗓子又乾又啞,勉強壓著氣,好聲叫司祁給她端來一杯熱茶。
等把茶喝乾淨了,嗓子覺得舒服了,封印也解開了。
“我都說了不行不行不行,你怎麼還是要繼續!”林姝姝又氣又委屈,看見床邊的手,實在忍不住,抓來嗷嗚一口咬在司祁的虎口。
她稍稍用了些力氣,司祁能感覺到痛,但並不嚴重,還在能忍受的範圍內。
他故意裝作很疼的模樣,絲絲哈哈的,不一會就覺出手上的力道輕了許多,而那作惡的人小心抬著眼睛,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可算鬆了口。
林姝姝小聲問:“疼嗎?”
司祁沒回答,隻在她頭上揉了又揉。
等見他手上的咬痕看不大清了,林姝姝又拾起氣勢,靠著床頭抱著被子都不能削減她的羞惱。
“從過完年,太後娘娘走了,皇上也不用去仁壽殿陪太後了,就整日賴在我殿裡,要是坐著看看折子說說話還好,你偏要每天都——”
林姝姝臉皮薄,實在沒辦法把話挑明了說,臉上一紅,又是一拳頭砸在司祁小臂上。
疼到是不疼,但司祁死死皺著眉頭,怎麼想怎麼記著——
第一天,他隻同林姝姝親近了兩回,林姝姝就因為疲困先睡下了,他又不是禽獸,總不至於連睡著的人都不放過,
第二天稍稍過分了些,除了在寢殿折騰了幾回,還在暖池裡多待了一個時辰。
第三天便很普通了,他隻拒了林姝姝兩次,第三回 見她實在不願意,也隻好停下,隻親親抱抱,最後相擁而眠。
雖然林姝姝瞧著有不情願,但、但……不也覺得高興了嗎?
而這些,叫他不僅被何院首念了兩天適可而止,還驚動了禮佛的母後,如今連林姝姝本人都控訴不停。
司祁覺得很委屈。
但望著林姝姝格外憤惱的表情,他明智地沒有把他的質疑說出口,低眉順眼的,緩緩吐出一口氣,然後老老實實認錯:“我錯了。”
林姝姝:“你錯了,但不改!是不是!”
“……咳。”被人揭穿,便是司祁也感到幾分難為情。
林姝姝還想同他說出個一二三,可司祁已經傾身湊上來,不由分說地堵住她的嘴巴:“唔唔唔!”
會傳染的!
司祁充耳不聞,直到林姝姝徹底安靜了,他才意猶未儘地退開,裝個大尾巴狼:“乖,你生著病,不宜大動肝火。”
……我是為什麼動肝火!
林姝姝歪倒在軟和溫暖的床上,忽然就後悔了。
“春節那天,我就不該亂喝酒。”酒後亂性,誠不欺我。
司祁啞然失笑,捏著她的側頰:“後悔也晚了。”
林姝姝這次發熱來勢洶洶,也不知積了多久的病根,一次性全爆發出來了,發熱沒過去多久,又染上了咳疾,每天都睡不安穩,半天都要因為喉嚨難受而咳醒。
她見司祁每日被她吵醒,白天夜裡都沒辦法好好休息,心裡覺得愧疚,就努力忍著,甚至拿被子捂著嘴,竭力把咳嗽的聲音降到最低。
可她還是低估了司祁的敏感,在被發現後,她被司祁拎著耳朵念了大半天:“簡直是胡鬨,我說你煩了嗎,生了病還不好好聽話……”
林姝姝:“嗚嗚我錯了,求求你彆念了!”
還好她病了沒幾天,就到了初七,初七早朝恢複,司祁少不了離開幾個時辰,而這幾個時辰就是林姝姝的天下了,總算不用害怕,稍微有什麼舉動,耳邊就多個年輕和尚叨叨叨。
隻因為剛過了年節,朝上也沒什麼事,大多數人就是來走個過場,一個多時辰就可以各回各家了。
司祁同樣,一下朝就往華清宮跑,仔細照顧著林姝姝,一應吃喝用儘由他包攬,偶爾還能讀幾篇話本子,當作閒餘時的消遣。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林姝姝一直臥床養病,一日三餐不是清粥就是藥膳,要是哪天多了一碟小鹹菜,那都是她好不容易求來的。
但不管怎麼說,養了十幾天,她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雖然還是受不得寒,但總歸不是一點風不能見了。
而因為這一回病,她好不容易養出來的一點肉全沒了,下巴尖尖的,能輕輕鬆鬆被司祁握在掌心裡。
司祁把她整個人都抱著,不滿地說:“太瘦了,這麼多太醫都是做什麼吃的,人怎麼能這麼瘦……”
他說話時的溫熱氣息全打在林姝姝耳邊,癢癢的,逗得林姝姝歪著腦袋笑個不停。
司祁的滿心擔憂都被她笑亂了,看著她無憂無慮去抓鬆子的模樣,忍不住念了一句:“傻東西……”
轉眼便到了元宵節,被禁錮在殿裡許多天的林姝姝可算有了出去放風的機會。
這天大早,她早早就被司祁喚醒,溫熱的掌心在她頸邊不斷摩挲,仿佛一團熱乎乎的棉花,叫人不禁發出舒服的囈語,哪怕是被人擾了清夢,也不覺生氣了。
過了一會兒,落梅她們端來溫水,要伺候娘娘梳洗,而司祁也在旁邊打理衣衫。
林姝姝眼睛半開不合的,打了個哈欠:“今兒怎起這麼早?”
司祁把帕子放下:“今晚護城河邊有元宵燈會,我帶你出宮去玩玩。”
“出宮?”
“是,城南新建了一座冰場,我們先過去那,玩到中午,在旁邊的農家吃飯,下午回城中,去街上走走轉轉,晚上去江南岸用膳,最後遊過燈會再回宮。”
司祁已經將行程安排好了,為了這次出遊,所經之地也早早做好了布防,除了燈會人多可能會出現意外,其餘地方皆可確保萬無一失。
尤其是有了去年秋獵的教訓,禦林軍就差封路了,還是被司祁攔下:“大好的年節,何必擾百姓歡樂。”
如此,禦林軍檢查了十幾遍,每條街上都留有一定的官兵,若是百姓問就說是為了維持秩序,實際全在摸索有沒有可疑人士。
也是因為街上徒增的官兵,今年過年京城的治安都好了許多,小偷小摸的數量大減,人販子也不敢輕易動彈了,官府都沒接到什麼案子。
林姝姝對冰場燈會有期待,拾掇起來就快了許多,除了多添了幾件厚衣裳,其餘一切從簡。
她最後在腰間掛了個荷包,裡麵放著幾片金葉子,還有幾塊碎銀子,迎著司祁不解的目光,她目光靈動:“帶足了錢,才能讓皇上見到什麼買什麼呀!”
她說的像模像樣,又興致勃勃的,司祁不好打消她的積極性,就說:“那今日可就全靠貴妃養了。”
兩人一同上了馬車,身邊伺候的隻留了阿布和落梅落萱,林姝姝手裡抱著手裡,微微側著身子,靠在司祁身上。
她今天起得早,坐久了車就覺得困了,司祁怕她受涼,一直跟她說話轉移注意力。
巳時一刻,馬車抵達冰場。
作者有話說:
來惹orz
咱們再談兩章戀愛,然後走走劇情收收尾,然後……哈哈哈終於快到完結的時候啦(可能尾巴多那麼三四五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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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姝姝求生第六十六天
路途嚴寒, 一行人才下了車,冰場的主人就送上幾碗熱騰騰的浮元子:“幾位貴人一路辛苦了。”
“這次家母手作的浮元子,用的最好的花生和黑芝麻, 甜而不膩,味美鮮香,還請幾位貴人嘗嘗, 也驅驅寒。”
冰場的主人是個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 頭上戴著一頂小氈帽,卻跟頭型不大符合, 露出四周禿禿的發頂。
林姝姝瞧著覺得好玩, 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冰場主人早就得了信兒,說是京裡的大官要攜妻眷來冰場遊玩, 叫他提早準備好滑冰的一應用具, 再好好接待。
負責安排行程的護衛支付了足足一百兩銀子,相當於冰場兩天的收入了, 莫說隻是要冰場主人敬重些, 就是當一天的陪遊的完全沒有問題!
隻是他並不知道所謂高官高到什麼地步, 如今見是一對年輕男女,便理所應當的覺得,是哪家的公子和夫人來了。
司祁微微頷首, 轉頭看向林姝姝:“要嘗嘗嗎?”
落梅及時遞來了自備的銀勺,又將裝有浮元子的碗接過來, 趁熱遞到貴妃娘娘嘴邊:“夫人請。”
這據說手擀的湯圓不大, 差不多一口一個,輕輕一咬, 內陷流了滿勺, 嘗著清甜, 許久沒吃過,一時間倒也叫人上癮。
司祁是不怎麼吃外麵的東西的,如今見林姝姝喜歡,便也分了一個,不過到底是糯米皮,他怕吃多了不消化,隻讓林姝姝吃了四五個就把碗拿過來了。
而吃了這幾口,林姝姝身上暖洋洋的,手腳都不似剛才那樣僵硬了。
“叫你們準備的用具都備好了嗎?”司祁問。
“備好了備好了,回這位大人,所有的用具都是新的,從沒有人用過,防護的手套護膝也都是前兩天剛趕出來的,用的上好的兔毛,還請幾位貴人移步。”
司祁同林姝姝隨著冰場主人往裡走,兩邊能看見幾間還能看出新茬的小木屋,想必是新修建的。
直到木屋儘頭,是一座二層小閣樓,而他們要去的就是這間小閣樓,冰場主人在前介紹:“咱這冰場乃依托天然地勢,南邊有雲間湖,深冬湖麵冰厚三尺,不論滑冰還是賞景,皆是上佳去處,北側是雪藏山,山間雪道極深。”
正說著,有下人獻上滑冰滑雪的用具。
司祁望向林姝姝:“想玩什麼?”
林姝姝雖然都想試試,但不得不受製於現實,她靦腆笑笑:“我都不會。”
“我會,我帶你。”司祁說著,索性叫人把所有東西都帶上。
冰場主人原本還要繼續陪同的,但有外人在,司祁他們說話也不方便,就叫冰場主人去忙彆的了,隻他們一行人自行進去。
“是是是,既然如此,幾位貴人若有吩咐,儘管喚小人來,小人這就去準備午間膳食,敢為可有忌口?”
司祁想了想:“無,添些清淡的菜色。”
等冰場主人走了,司祁也沒留太多人跟著,左右就他和林姝姝,再把落萱和阿布帶上,其餘人或是自行去玩鬨,或是在遠處候著,沒必要綴在後麵。
等人少了,林姝姝就不用端著矜貴的架子了,一把將手塞進司祁掌心裡,扭頭滿目雀躍:“要滑雪!也要滑冰!”
司祁完全說不出拒絕的話,何況今日出來,本就是為了帶她散心的,隻要不是太過分的,他皆不會推辭。
兩人先把護膝護腕都帶好,剩下的滑雪板和滑冰鞋則讓落萱拿著,之後就手牽著手,快快樂樂地去冰場。
從小閣樓出去,還有走上一段距離,方才能看見一大片冰湖。
湖麵上已經有許多人了,有穿著粗布衣的普通百姓,也有穿著綾羅綢緞的富貴人,兩方分彆在左右不同的地界,互不乾擾。
冰湖極大,入眼所見,在上麵嬉戲的人絕不少於數百人,即便如此,冰湖上還有許多無人涉足的區域。
等林姝姝小心翼翼地換好冰鞋,她在司祁的攙扶下,甚至可以說是拖拽下,仿佛一個蹣跚學步的小孩兒,每一步都走的小心。
司祁想笑,偏又要顧及她的臉麵,隻有肩膀一顫一顫的,儘量不發出聲音來:“先邁左腳……彆怕,我扶著你呢。”
林姝姝依言抬腳,可落在冰麵上的右腳仿佛不受控製一般,驀地滑動起來:“啊啊啊——”
“哈哈哈!”司祁張開雙手將人抱了滿懷,卻是再也忍不住了,放生笑出來。
林姝姝驚魂未定的,一時間也顧不上被笑話,死死抱著司祁的手,好半天不敢鬆開。
司祁也沒奢望一上午就能教會她滑冰滑雪,他始終跟在林姝姝身邊,也不管旁人目光,一步一頓的,陪著林姝姝在冰麵上小步走動,等從冰麵下來時,林姝姝剛學會單獨站立。
而這,司祁也要誇:“很棒了,我剛學的時候,還不如你。”至於他隻半天就能在冰麵上健步如飛,就沒必要說給貴妃添堵了。
林姝姝被他安慰道,齜著白花花的牙,不住笑。
隨後他們又去了倉雪山,比起冰湖,山間的遊客就少了許多,半山腰設有滑雪場,單人板雙人板都有。
吸取冰麵上的教訓,司祁沒想著再從頭教她滑雪,直接選了雙人板,他在前麵,既能擋風,還能控製方向。
林姝姝隻需要在後麵把住他的腰,腿腳隨著牽引力而動,從頭到尾都不用動什麼腦筋,就可以享受到在雪山中飛馳的快|感。
玩了兩趟,林姝姝整個人都快飛起來了。
因為興奮,她麵上已經出了汗珠,鼻尖紅紅的,露在外麵的臉頰上也被風吹得漸顯粗糲,卻還不想停。
她抓著司祁的衣袖,說話都喘息不斷:“再、再來……再來一次!”
司祁嘴上應著,心裡卻是截然不同的想法。
但凡剛才那話能發生在寢殿裡……
冷厲的風吹在他臉上,不知從哪飛來一個拳頭大小的雪球,啪得砸在他胸口,順便也把他從不切實際中喚醒。
從冰場出來,林姝姝仍意猶未儘,隻是想到其他安排,她也舍不得把一天都耗在這邊,隻好糾結著,邊走邊回頭。
冰場上人多,意外也多,再加上天寒地凍的,實在不是一個可以久留的地方。
司祁雖然看出她的留戀,但也沒有妄自承諾,而是說:“我聽說那農家膳裡有一道鐵鍋燉大鵝,搭配著剛貼出來的玉米餅和花卷,圍在鍋邊,在冬日是再舒坦不過了。”
“你今早就沒吃多少東西,不餓嗎?”
林姝姝早就餓了,聞言很快轉移了注意力,再一想那鐵鍋燉,仿佛已經可以聞到鮮美的醬香,嘴巴裡不自覺分泌出口水。
他們先回閣樓把玩鬨的用具卸下,沒過一會兒冰場主人就來了,引著他們去了後麵的農家院。
冰場和農家院是一家的,冰場由家裡的男人經營,農家院就是女眷和孩子看顧了,總歸就是一些做飯上菜的活計,女人們帶著孩子一起,也能照顧得過來。
午膳除了一份鐵鍋燉大鵝,其餘都是些家常小炒,還有幾道清淡些的素炒,最後是一份山楂棗泥陷的浮元子和一壺大麥茶。
司祁喝慣了清茶,對粗糙的大麥茶有些喝不慣,林姝姝卻是接受良好,一手捏著浸滿湯汁的花卷,一手在鍋裡挑肉,覺得膩了就喝兩口司祁遞來的大麥茶,吃了小半個時辰,竟吃了七八個小花卷。
司祁難得見她吃的那麼多,忍不住叫阿布去找女主人打聽菜方,等回宮後,若是貴妃哪天胃口不好了,就上一鍋燉大鵝來。
用過午膳,一行人也要離開了。
酒足飯飽的,林姝姝才上了馬車就開始犯困,抱著司祁的手,沒一會兒就一下接一下的點頭,瞧著有些可愛,又有幾分可憐。
司祁看了一會兒笑話,就扶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又要了一條毯子,覆再兩人身上。
等馬車進了城內,林姝姝睡得正沉。
“噓——”司祁攔了下人的通報,一手蓋在林姝姝耳邊,小聲說,“沿著外城繞幾圈,等貴妃醒了再說。”
如此,馬車平白圍著外城緩緩行駛,直到半個時辰後,聽見車廂裡響起對話的聲音,車夫才調轉方向,重新向著內城最繁華的鬨市駛去。
車廂裡,林姝姝睡得兩眼發蒙,愣愣地被司祁喂了溫水,半天才打了個哈欠,軟綿綿的問了句:“阿祁,什麼時辰了?”
“還不到未時,不急。”
“噢——”林姝姝應了一聲,腦袋一點,竟是還想睡。
司祁忍俊不禁,趕緊把她攔下:“不能再睡了,車上不舒服,而且京城最大的彙來莊馬上就要開始一年一度的拍賣場了,姝姝不想去看看嗎?”
他又說了許多好吃的好玩的,總算把林姝姝從瞌睡蟲裡揪出來。
正巧,車夫“籲”得一聲,馬車停下,隨後就聽隨從說:“回主子,彙來莊到了。”
林姝姝無法,隻好儘快醒神,然後隨著司祁進去。
彙來莊是一座三層閣樓,占地麵積光,裝飾更是金碧輝煌,絲毫不遜於宮廷內裝飾。
林姝姝原本還好奇何人有如此大手筆,直到進了三樓位置最佳的包廂,司祁說:“這是母後的產業,若有喜歡的便說,我叫他們提前留下。”
作者有話說:
一窮二白毫無產業的姝姝:……
我以為可以一章寫完元宵的QWQ
第67章 姝姝求生第六十七天
兩人坐下沒多久, 就有管事帶著冊子上來了。
一起送來的還有各色精致的茶點,管事還說:“賣場在一刻鐘後正式開始,娘娘若有喜歡的物件, 小人提前為您截下。”
林姝姝應了一聲,到底心裡好奇,便翻了翻冊子。
彙來莊做的生意很雜, 各個方麵都能涉及一些, 最主要的則是錢莊。
它的拍賣場一年一次,每次隻三十三件拍品, 不拘物品貴賤, 有時候是萬金難求的前朝遺寶,有時候也可能隻是一隻被養的肥白大胖的鴿子, 而賣場三層, 二三層開放給達官顯貴,第一層普通百姓交兩枚銅板也能進來。
這般安排自有人不滿, 但礙於莊子背後的勢力, 滿不滿的都要憋著。
林姝姝好奇問了一嘴, 管事背後一涼,誰知下一刻,司祁已經開口了:“過年嘛, 圖個熱鬨。”
冊子統共三十多頁,林姝姝很快給予翻完了, 她並沒有什麼想要的, 反而對一會的拍賣更感興趣。
如此,司祁就叫管事下去準備了, 隻留他同林姝姝說些小話。
沒一會, 隻聽一聲鑼鼓聲響起, 管事換了一身長衫,上台向四方作揖:“恭迎各位貴客光臨敝店,話不多說,拍賣場正式開始!”
“今年第一件拍品,乃西域特產紅葡萄乾,共三兩,起拍價一吊錢!”
第一至第八件拍品都是吃食,大江南北都有,當然也有宮中禦廚的拿手好菜,除了最後那道禦膳被二樓的一個客人拍下了,其餘幾件都是一層的百姓拍走的,前八件總價也沒超過五兩銀子。
從第九件開始,就出了些名家古畫詩集,又或者是什麼顏色靚麗的寶石珠子。
在管事說出:“此乃前朝公主心愛項鏈,由二十顆珍珠和一枚翡翠玉石製成另有南珠若乾,因珍珠材質特殊,於夜光下亦可發出明輝,卻不同於夜明珠之色,前朝公主項鏈,起拍價,二十兩紋銀。”
奇特的材質引起不少富商的關注,二層三層接連有人叫價。
而一層的普通百姓也在議論紛紛,又或者還沉浸在沒搶到前幾件拍品的遺憾中。
確實如司祁所說——
熱鬨。
無人注意處,一行人自拍賣場東南角悄無聲息地離開,不曾驚動任何人。
從彙來莊出來了,林姝姝仍在感慨:“果然熱鬨,我還從沒有見過哪家店鋪能有這麼多人。”
不拘身份,雅俗共賞。
司祁但笑不語,習以為常地牽住她的手,繼而問道:“接下來想去哪兒?”
林姝姝也沒有特彆想去的地方,他們提前從拍賣場出來,則是因為正常拍賣結束,就要到傍晚了,若是等到那時,就沒有在街上閒逛到時間了。
兩人都沒有目標,索性沿著這條街走走。
過了初七後,街上許多商鋪小販都正常營業了,尤其是到了十五這天,人正是多的時候,街上的小販更是暴增。
林姝姝和司祁才走了一會,就已經遇見三個賣紙花的小姑娘了,年紀不大,紙花也算不得多精致,但是紅色的,瞧著喜慶。
林姝姝買了一朵,反手就送給了司祁。
她也不管司祁有多錯愕,一撒手,顧自往前麵跑開了。
阿布做勢要幫皇上拿花,然而司祁拒絕了,捏著那朵並不算好看的紙花,快步追上林姝姝的步伐。
後麵兩人繞了整整三條街,買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小玩意,還有一些瞧著並不算乾淨的小吃,林姝姝想嘗,也給她買了,隻最多嘗嘗味道,緊接著就會被司祁搶走,賞給阿布和落梅他們。
林姝姝體力不太好,往往走上半條街就累了,那就找個能坐的小攤位,要一碗小餛飩,要不就要一碗甜水,歇歇腳,繼續往前。
一路走下來,她的頭飾耳飾全換了,多少人求不來的珍貴首飾,反倒換成了樸素又簡陋的木釵木簪。
司祁說要買,林姝姝就應,她也不嫌棄,讓換就換,還要跨一聲:“阿祁眼光真好!”
兩人互相遷就著,總之一下午快快樂樂,還沒反應過來,夜幕已然降臨。
司祁一開始選的江南岸靠近護城河,夜裡的河燈大多會在此經過,放眼望去,燈海璀璨。
林姝姝一整個下午總在吃東西,雖然吃的不多,但擋不住樣數多呀,到了酒樓,哪怕桌麵上的菜色格外和心,她也吃不下了。
隻能抱著肚子,幽怨地盯著司祁。
司祁將金錢肚咽下,笑吟吟說道:“已經叫你少吃些了,誰叫你不聽話的。”
“哼!”林姝姝重重地哼了一聲,不滿之情溢於言表。
等用過晚膳,街上的行人已經擁擠起來了,各種各樣的花燈河燈,將街道照得燈火通明,還有猜燈謎的小攤,更是數不勝數。
林姝姝雖然有心要下去,但也要顧及著護衛的不易,隻在酒樓門口瞧了瞧,就提前去護城河那邊了。
河邊已經有了年輕的小情侶,一起將河燈點燃,再一起放入護城河中。
一盞盞河燈沿著河道遙遙飄遠,宛若地上繁星,載著許多人的期盼,悠悠飄向遠方。
阿布買了兩盞河燈來,林姝姝隻要了一盞,等司祁將燭燈點燃,兩人相視一笑,並肩蹲在河岸上,將河燈放出去。
而天上也飄起孔明燈,諸多樣式,叫人們挑花了眼。
今日京城無宵禁,但宮門落匙的時間是不變的,等又放了一盞花燈後,林姝姝他們也要回宮了。
馬車緩緩行駛,林姝姝一直扒頭往外看,迎麵和一個還不會說話的小嬰兒撞了視線,那小娃娃一愣後,忽然咧開嘴,咯咯笑起來。
林姝姝不自覺地了一個微笑,放下車簾,碰了碰頭上的木簪。
在外麵耍了一天,即便司祁百般在意著,還是沒躲過一場病。
她有一點點受寒,但更多還是因為吃得雜,胃裡積食厲害,之後許多天恐怕又逃不開清粥藥膳了。
林姝姝早有心理準備,因為玩得開心,哪怕難受也能忍了,還要在司祁掌心上蹭蹭,輕聲細語地跟他商量:“我不難受,明年還要出去呀。”
司祁也是服了她要玩不要命的精神了,瞧著她可憐,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來,隻想起正是由於他的心軟,才讓林姝姝吃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隻好冷下臉:“明年再說吧。”
見他這副反應,林姝姝不高興地拍了他一巴掌,團吧團吧被子,翻個身,將自己裹進去。
過了元宵,這個年便徹底結束了。
宮人們已經開始撤下宮裡的喜氣擺飾,宮外的百姓也將生意做上正軌,就連朝堂上奏的事情也逐漸多起來,遠的不說,隻司祁每日下朝的時間是越來越晚了。
元宵節後,太後就從寺廟中回來了,她在寺中清修半月,身上莫名縈繞著一股慈悲之氣。
待林姝姝病好得差不多了,她去看望太後時,都有些不敢說話,就連約著太後趁天好曬曬太陽,都要再三斟酌措辭。
倒也不是怕,就有種……仿佛一不小心就會褻瀆了似的。
好在太後待她同平時並無兩樣,甚至由於曉得皇上和貴妃圓了房,各種珠寶首飾,想起來就往華清宮送。
是了,後宮諸多妃嬪,多年來卻無一人承恩,太後一直都知道。
她雖不說,卻並不代表不在乎,乃至得知貴妃當真成了皇上的女人,更是連往日那些恩怨都忘了乾淨,偶爾拍著林姝姝的手,目光不受控製的在她肚子上略過,抿抿唇,眸中閃過一抹期待。
隻這樣一來,皇上給貴妃賞賜,太後也給貴妃賞賜,天大的榮寵,不知看紅多少人的眼睛。
林姝姝深知樹大招風的道理,平日除了太後那走動走動,其餘時間都在自己宮裡,偶爾不想同其他人虛與委蛇了,就連請安日都稱病,一個月也不怎麼在人前露麵。
一眨眼就出了正月,朝堂上風向幾番變動,最近則開始為西狄來朝做準備。
除了該有的禮節外,更重要的還有文武筆試。
之前秋獵拔得頭籌的那幾位,經過這幾個月的訓練,功夫更精進了些,司祁已經下旨,叫在京畿大營冬訓的人回來,他要檢閱一番訓練成果。
朝上的事情,司祁一般不怎麼跟林姝姝將,她能知曉,卻是從司敏口中得知的。
嘉毓公主來宮看望太後,正巧和貴妃撞見,從仁壽殿離開後,就來華清宮坐了坐。
司敏說:“我同林瀾大哥說,他就要從京畿大營回來了,要準備接見西狄使臣來著。”
“聽誰說?”林姝姝坐直身體。
司敏重複:“林瀾大哥呀。”
林姝姝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木木地盯著司敏,仿佛想在她臉上看出朵花來。
這才幾個月,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發生了什麼,怎麼這大哥都叫上來?
而且林瀾在京畿大營,又是怎麼辦到同在公主府的司敏聯絡上的?
林姝姝小心翼翼地問:“公主和二哥還有聯係?”
司敏傻乎乎的,一點沒藏著掖著,張口便說:“一直都有聯係呀,林瀾大哥去了京畿大營後,也常托人給我送信,我想著信使都有了,回個信件也沒什麼吧?”
作者有話說:
姝姝:眼前一黑.jpg
是時候把林丞相拉出來溜溜(一大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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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姝姝求生第六十八天
“公主倒是坦率。”林姝姝一時間竟不知該誇她還是該罵她, 表情複雜。
司敏這才發現貴妃臉色有點怪,她頓了一下,問:“我是哪裡說錯了嗎?”
“沒說錯, 公主彆多想。”林姝姝牽強地笑了笑,沉吟片刻,索性問, “既然公主同二哥多有聯係, 在公主看來,二哥他人如何呢?”
“啊?林瀾大哥挺好的啊。”司敏掰著手指頭數了數, 亂七八糟的優點數了一堆, 就連能吃也算上去了。
隻在她說話的過程中,全程坦蕩, 完全沒有一點不好意思或者羞澀的樣子, 最後還吞吞吐吐地說:“與我相熟的小姐妹不多,這兩年也忙著說親, 更少約我出來玩了。”
“其餘人我見得更少, 多虧林瀾大哥不嫌棄我, 還願意帶我玩玩。”她感慨道。
林姝姝始終在靜靜打量著她,自然也露不掉那些過分平淡的神色。
她心裡漸漸有了底,很快又糾結起來——
瞧公主的樣子, 隻把二哥當作玩伴了,可是一點沒有動心的意思。
也不知二哥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她近期沒有出宮的打算, 也沒機會和林瀾接觸, 隻能單方麵打探打探司敏的心思。
可問來問去,不管司敏在想什麼, 全都與情愛無關, 也不知是不是對上一回戀愛有了陰影, 提起婚事,她竟隱約有些抗拒。
司敏小幅度摩挲著茶杯:“又不是所有人都能跟皇兄和娘娘似的,正好兩情相悅。”
“唔——”林姝姝頷首,沒好意思跟她講,這個兩情相悅也是慢慢處出來的。
送走了司敏,林姝姝撐著下巴,又把她與林瀾的關係仔細梳理了一遍。
隻到底是旁人的感情,她也無權插手,隻心裡有個數,提前有個心理準備就好了。
這天之後,前後不到半個月,京畿大營加訓的將士們都回來了,以林瀾為首的十八個人,隨便挑出一個,都是能以一敵三的好手。
就連林瀾雖然力氣比不上旁人,但他更擅長巧勁兒,同時對上兩三個人,往往也能有一戰之力。
皇上檢閱的地方設在皇宮的習武場,兩兩對峙,最後選出十人,作為比試的主選,剩餘把人為備選。
幾番搏鬥下來,十位優勝者出列。
而參加檢閱的,除了皇上和幾位將軍外,還有以林丞相為首的七八位文官。
畢竟場上的人中有自家兒子,林丞相麵上難免多了些得意,有同僚問到了,卻要斂起喜色,輕咳一聲:“也就這樣吧,不孝子。”
司祁右手邊就是林丞相他們,聞言不禁多看了一眼。
林丞相當即拱手:“讓皇上見笑了。”
習武場上的事,當天晚上就被司祁複述給林姝姝,多半是在講林家父子的,林姝姝認真聽著,最後評價一句:“父親就是嘴硬,實際上心裡還不知多高興呢。”
司祁笑了:“也就你敢這樣評價。”
“什麼評價,我說的不是事實嗎?”
“是是是,姝姝說得都對。”
一晃眼的時間,入了三月,春暖花開,西狄來使抵達皇城,初日覲見皇帝後,就住進了鴻臚寺。
因著剛穿來時的教訓,林姝姝提前一星期就開始打聽西狄的習俗,可千萬彆又犯了人家忌諱,白白送上把柄。
雖說大景與西狄關係本來就不融洽,但就算開戰,也應當是由於邊境摩擦,而非由久居深宮的貴妃挑起戰火。
先不說這理由有多荒唐,若真發生了這種事,妖妃禍國,還不知讓司祁多難做。
雖然在林姝姝看來,兩國交戰這種事,還是能不發生就不要發生,但家國大事,遠不是她一個人能置喙的。
秉持著多說多錯的原則,哪怕司祁偶爾與她聊起邊關態勢,她也多以附和為主,很少主動發表自己見解。
最多是上回說到北戎沒到冬日就入關搶掠,她提了一句:“何不開放商貿,既能免了北戎為糧食而起戰,還能增添一份邊關的收入,更有甚者,或許還能修複與北戎的關係呢?”
司祁頓時驚詫,轉頭望來。
林姝姝這才察覺失言:“我就是隨便說說,皇上彆……”
“我覺得倒挺好。”司祁打斷她。
北戎與大景的恩怨維係許久,兩方多有摩擦,但也沒有大肆發過兵,隻冷冷地處著,互相警惕戒備。
他們卻忘了,化乾戈為玉帛,也不失一個雙贏的解決辦法。
“我再同其他人商量商量,若是當真可行,姝姝可是立了大功。”
林姝姝眨眨眼:“能幫上阿祁的忙就很好了。”
隻這回後,她更是小心著,儘量不讓自己的失心之語,影響到司祁的決策,不論好壞。
後來司祁意外撞見林姝姝翻閱西狄典籍,他嗤笑一聲,直接把典籍扔去身後。
林姝姝不滿:“皇上這是做什麼?”
司祁頗有些不屑:“一群蠻人,說什麼兩國交好方才訪問,實際安了什麼心思,誰不是一清二楚。”
“我倒希望貴妃可以再囂張些,能當眾把酒水潑在來使頭上才好。”
當初南梁使臣來的時候,司祁雖也不太上心,但好歹還維持著表麵上的尊敬。
這換成西狄,他能不當場將使臣扣押,已經是礙著合約的麵子了,倘若邊關開戰,這些使臣,當第一個被開刀。
林姝姝忍不住笑,捏著司祁的手:“皇上竟會打趣我。”
司祁沒反駁,隻在日後的接風宴上,親自給她展示了一番,何為下臉子。
接風宴往往設在正殿,偏這回接見西狄,禮部卻說正殿被占了,隻能將宴席設在偏殿。
這種事若沒有皇上授意,禮部是萬萬不敢自作主張的,那西狄的使者心裡門清,被氣的臉上發綠,卻也不能當眾摔盤子走人,隻能壓著怒火,表麵還要裝得不在意。
林姝姝伴在司祁身邊,今日隻當個吉祥物。
她開始還覺得司祁是不是過分了些,直到西狄獻上禮物——
已經腐爛的牛羊肉,多虧天氣還不算炎熱,不然還不知道有多少蚊蟲圍繞。
還有破了許多洞的牛皮羊皮,據使臣所言,這已經是西狄最好的皮子了。
就連一百頭牛一百頭羊和三十匹馬,各個瘦骨嶙峋的,才被趕上來,就當朝摔倒兩隻。
“……”林姝姝不明白,都互相仇視到這種程度了,還有假惺惺朝見設宴的必要嗎?
她百無聊賴,正天馬向空地想著,誰知隨行的一個西狄勇士,眼瞎找上門來。
他說著一口磕磕巴巴的大景話,一雙眼睛裡滿是讓人惡心的貪婪:“皇上的美人,果然名不虛傳,若我大汗能得此美人,定能與貴國關係更進一步!”
司祁麵上僅存的一點笑模樣也散儘了,他將酒盞重重放下,剛想說他找死,誰知林丞相先站了起來。
林丞相與司祁不對付是真,但這也是他的女兒啊。
出嫁了的女兒,反被不知哪裡來的蠻人羞辱,這份輕賤叫他當場氣功紅了臉:“放肆!”
林敬之大嗬一聲,直接將桌上的幾盤菜肴掃落在地:“此乃我朝貴妃,爾等蠻夷,不見尊敬,反出言不遜,到底是在輕視貴妃娘娘,還是輕視我大景!”
在他之後,幾位丞相府的門生也站起來幫忙說話。
貴妃受辱,於情於理,他們也當站出來。
最開始挑事的西狄勇士被罵得啞口無言,他倒想反駁,可一屆武夫,嘴皮子哪裡比得上一眾文臣的利落。
說來說去,便是同行的人都投來不讚同的目光,領頭的那個更是用西狄語說:“你草率了。”
等林丞相他們罵完一輪,司祁也說話了。
“說說吧,爾之所言,到底是什麼意思。”他說完偏頭看了一下,隻見林姝姝眼眶含淚,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如何,貝齒緊咬下唇,仍不住打顫。
見到她這幅模樣,司祁心頭怒火更盛,反手將手邊的酒壺摔下去:“說話!”
林姝姝早在剛吵起來的時候就配合著做出恰當的表情,先不管她心裡怎麼想,至少表麵上是要覺得憤怒的。
問就是人格受到了侮辱。
這時,司祁伸出手來,蓋在她微涼的手臂上,側頭安撫著:“莫怕,朕給你出氣。”
被前後圍攻的西狄勇士已經受於壓力單膝跪下來,他臉上漲紅,不甘不願地說:“冒犯了,請貴妃大人大量,莫與我計較。”
話落,他拿起桌上的酒壺,也不往外倒,直接對著壺口,連乾三壺:“得罪了。”
做完這些,他自認已經道過歉,反身站起來。
直到高台上響起一聲諷刺的笑,司祁薄唇輕啟,聲音不高不低,卻自帶威嚴不容拒絕:“來人呀,給朕拿下!”
話音剛落,守在兩側的禦林軍大步上前,頃刻就將西狄人圍起來。
領頭那位終於不能再繼續沉默下去,他右手置於左胸,行了一個他們西狄的禮節。
“小王乃西狄王六子,武立鈳羯,是小王約束不當,讓手下勇士冒犯了貴妃,就聞大景皇帝海量,還請放小王之勇士一馬。”
不等司祁回話,林姝姝先悠悠說了一句:“就這,也能稱為勇士?”
她看似是對著司祁說的,可殿內正安靜著,她的聲音也不算低,可不被所有人聽去。
幾聲嗤笑接連響起,而後便是哄堂大笑。
武立鈳羯麵色難看,忽然一腳踹向惹事的人:“還不跪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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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姝姝求生第六十九天
正當武立鈳羯教訓惹事的隨從時, 林姝姝也不甘寂寞,她忽然輕掩雙唇,皺著眉, 似有後悔。
“臣妾是不是說錯話了,這……是能說的嗎?”她麵帶糾結,想了想, 從座位上站起來, “不然臣妾還是給使者賠個不是吧。”
這些西狄人功課做得不足,尚不曉得這句話的威力, 可大景的朝臣是知道的, 甚至是一些宮人也略有耳聞——
上一個讓貴妃娘娘說出這種話的,可是連夜倉皇離京, 哪怕占著理, 仍走得狼狽不堪,心理陰影還不知積了多少。
才消下去沒多久的笑聲再次此起彼伏地響起來, 直將那些西狄來的笑的滿臉疑惑。
而另一邊, 林姝姝也被司祁拉著坐下了, 司祁一點不客氣:“本就是他們的錯,憑何由貴妃道歉?”
“且看這位王子吧,出言不遜之人, 該當如何處置?可彆輕拿輕放的,傳出去倒成了你西狄看不起我大景, 小心走不出大景皇城去。”
這就是明晃晃的威脅了, 武立鈳羯踹人的動作一頓,隻好抬頭:“依大景皇上意見, 該如何處置呢?”
“林愛卿, 以下犯上, 侮辱皇室,該當何罪?”司祁問。
林丞相拱手:“回皇上,以下犯上著當刺配,侮辱皇室者當斬首,嚴重者二罪並罰,當受五馬分屍之刑。”
司祁笑:“六王子聽見了?”
武立鈳羯的臉色已經不是一個黑可以形容的了,他沉默良久,後退半步,將犯事那人露出來。
雖然這次抓人是師出有名,但總不好將事情做絕,司祁隻讓禦林軍把人押下了,具體如何處置,卻沒給個準話。
有了這番事情,後半程宴上西狄來使都安靜了許多,不論如何被奚落,隻要不是太過分的,都不見他們反駁。
隻那位六王子幾次往林姝姝所在的位置看,目光幽暗深邃,叫她毛毛的,忍不住向司祁湊近了些。
“怎麼了?”司祁側目問道。
“沒……”林姝姝沒有當場點出,卻是打定主意,一會接風宴結束,她一定第一時間把武立鈳羯的討厭眼神說出去。
因為接風雙方都不算和睦,宴席不到申時就結束了。
西狄一行人率先離開,剩下的臣子似乎還有話說,林姝姝就先行了一步,去外麵等司祁出來。
她等待的時間不算長,也就小半個時辰,就瞧見林丞相他們陸續出來了。
父女相見,於情於理,她也該上前說兩句話。
林丞相官職夠高,見了貴妃也隻有微微躬身,林姝姝側開半邊身子,隨後又福身見禮。
其餘人有眼色的先走了,最後隻剩下林姝姝和林丞相兩人。
見了麵又如何,兩人半晌相對無言。
好半天才聽林丞相說:“你若是有機會,不妨去看看你母親,她很長時間沒回來了,也不知道過得好不好。”
就連之前過年,他去寺中請夫人回府,也被拒之門外。
林輝林瀾好不容易見了林夫人的麵,可隻要一提到回去,話題也就結束了,算來算去,竟隻剩下小女兒沒出馬。
林姝姝自無不可:“好,等西狄使臣離開了,我就去看望母親。”
“也彆隻是看,要是能勸她回來……”林丞相老臉一紅,不好意思地側了側頭。
林姝姝麵上多了幾分笑意,隻是她也沒直接應承下來,她先讓宮人們退去旁邊,確保聽不見這邊的談話後,瞧著左右無人,隱晦地問了問:“那上回同父親說的,父親可有主意了?”
隻見林丞相的麵色一下子變了,林姝姝下意識地以為他仍不同意,誰知林丞相忽然說:“我在改變了。”
“可是姝……你們不能要求太快,我真的做不到,我已經在努力改變了,你們總該給我點時間……”他痛苦說道。
林姝姝不知道他的改變是什麼,可難得見他改了主意,也不敢逼急,隻好連聲應好。
最後說一句:“父親也彆過於勞累。”
“好,好。”林丞相收拾好情緒,很快又恢複了之前的平靜。
“皇上也快出來了,我就不久留了,你記著去看看你母親,我就先走了。”林丞相說,“貴妃娘娘留步。”
林姝姝沒有拒絕,隻說:“父親慢走。”
而她這邊才送走林丞相,一轉頭就看見司祁站在殿門口,含笑望著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司祁主動走來,先探了探她臉上的溫度,沒有太涼,方才問:“姝姝剛才跟林相聊什麼呢?”
林姝姝知道,他這是對宮人皆被屏退起了疑心,笑答道:“還不都是父親!”
“哦?”
林姝姝止住了宮人們靠近的步伐,微微往司祁那湊了湊,帶著點說悄悄話的意思:“皇上可聽說,母親年前就去寺廟中清修了?”
“略有耳聞。”
“那是父親做錯了事,把母親惹惱了,這麼長時間也沒能讓母親回心轉意,實在沒辦法了,便想讓我去勸一勸。”林姝姝捂著嘴偷笑,“畢竟是家事,父親不好意思讓旁人聽去,我就把宮人都趕去旁邊了。”
司祁之前也有聽說過,林丞相夫妻感情甚篤,聽到這些也不覺為奇,隻不經意想到什麼,勾了勾嘴角。
林姝姝不解:“皇上笑什麼?”
“姝姝確定要在這裡聽?”
“……”直覺告訴她,哪裡都不要聽。
可她實在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把拽住司祁的手腕:“那皇上快走,回去說給我聽!”
司祁放聲笑出來,然而他沒有依著林姝姝的心思,直接將人拽進懷裡,然後緊貼著她的耳側,一字一頓:“我隻是在想,姝姝什麼時候原諒我。”
“?”
“自姝姝過年時生氣,可再沒與我親近過,也不知朕的愛妃什麼時候氣消了,能饒了朕。”
“……”啊啊啊光天化日哪來的流氓!
林姝姝被他的不要臉驚呆了,猛地把人推開,從脖子紅到臉,餘光掃見宮人們含笑的眼睛,都懷疑是不是把這話偷聽去了。
“你你你——”她狠狠地跺了跺腳,“你彆跟來了!”
說完,她轉身就跑,一邊頭頂冒煙,一邊又忍不住回頭看,見司祁真的不動地方,她又覺得生氣。
好在司祁沒逗她太過,很快就追了上來,也不顧旁人詫異的目光,不由分說地同貴妃手牽手,慢悠悠地往華清宮走去。
中途還遇見了兩個剛從仁壽殿出來的後妃,一個宸妃一個麗嬪,司祁隻簡單說了兩句,就帶著林姝姝走了,卻不知背後的目光有多羨慕。
羨慕貴妃,經年榮寵不衰。
林姝姝容易被惹惱,卻也容易被哄好,司祁隻賠了賠罪,又說了些好話,就叫她不再記仇了。
她又想起武立鈳羯的眼神,如實同司祁說了。
明明剛才還挺高興的,隻剛一聽完,司祁就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盞中的水都濺出來。
“怎麼剛才不說?”他語氣極差。
等望見林姝姝稍顯瑟縮的神色,方才意識到不對。
“抱歉,我不是衝你發火。”司祁啞聲道,主動坐到林姝姝身邊,安撫地在她背後拍著。
“交給我來處理,不會有事的。”他這樣說著,但還是有些不放心,思慮片刻,終於還是說,“姝姝可否介意,在你身邊放兩個暗衛呢?”
皇家暗衛數量不多,總共也就二十餘人,除去輪休的,其餘要不就是貼身保護皇上,要不就是被分派出去做事,尚沒有人會用來保護旁人。
司祁倒不至於吝嗇幾個暗衛,但他還記著,之前出宮時,林姝姝就不習慣被人盯著,也就沒將暗衛安置到她身邊。
隻是這回有西狄的威脅,他實在怕那個王子做出什麼事,思來想去,還是想做些準備。
林姝姝能理解他,哪怕打心底裡抗拒,可也沒有拒絕:“那等他們走了……”
“等他們走了,若你還不舒服,我就把他們都收回去。”
話已至此,林姝姝點頭:“好。”
這事說過了,司祁就不想多談,主要也是怕給林姝姝留下什麼心理陰影,隨口聊了幾句趣事。
等到了晚上,因著今日挑起的話題,半推半就的,時隔多日,司祁終於又一次摸到了愛妃光裸的背脊。
一夜好眠後,他因早朝不得不早起,林姝姝則一覺睡到晌午,午膳都擺好了,還不見她有動靜。
而她自然也就錯過了宮人們的八卦——
聽聞今日早朝因西狄六王子言行無狀,皇上大怒,若非群臣勸阻,險些將那王子發落了去。
有勸阻的,當然也有跟皇上同仇敵愾表讚同的,就比如那向來與皇上政見不合的林丞相,難得對皇上表示了支持,還說不嚴懲不足彰顯國威。
爭執來爭執去,最後得出一個雙方都滿意的結果。
三日後與京郊演武場舉辦武比,大景西狄雙方各派出十名勇士,雙雙搏鬥,獲勝多方為最終贏家。
若大景獲勝,除約定物外,西狄所有人還需向貴妃及皇上下跪道歉。
若西狄獲勝……不好意思,大景的地盤上,不許說這種晦氣話。
第70章 姝姝求生第七十天
武鬥本就是既定的流程, 如今不過提前幾天,總體來說也是各有準備的。
自西狄使者入京後,司敏就搬回宮裡住, 也是怕那些人起了歪心思,首當其衝的便是這位皇帝的親妹妹。
這回比試,司敏也有機會觀看, 隻是太後不願意讓她拋頭露麵, 最終還是攔下了,連帶著林姝姝也沒出席, 陪著司敏在華清宮摸魚鬥鳥。
前段時間有人獻了一隻會學話的鸚鵡, 幾經輾轉,到了貴妃手裡。
林姝姝對它不感興趣, 但閒的無聊了, 也能逗弄一會兒,就像現在, 耐心教它說話:“皇上。”
“咣岡——”
“皇上, 皇上萬安。”
“咣岡, 皇上萬安——”
林姝姝和司敏兩個人輪流著教,好不容易聽見了一句咬字正確的,不禁麵露喜色:“皇上萬安。”
“皇上萬安!皇上萬安!”
司敏笑說:“這鳥兒是個機靈的, 也能哄娘娘高興,不虧每日好穀好糧的養著。”
她正想多說幾句, 忽然瞧見林姝姝神色淡淡, 正倒著茶,卻連茶盞裝滿了都沒瞧見。
“哎娘娘小心!”她趕緊起身, 扶住林姝姝的手腕, 好險沒讓熱茶淌出去, 不然少不得一個燙傷。
林姝姝這才回神,也被即將溢滿的茶盞嚇了一跳,隨及有些不好意思:“怪我,走神了。”
她不欲多說,司敏也能猜到兩分,想來想去,終究還是開口問道:“娘娘是在擔心皇兄嗎?”
就在昨日,西狄六王子上了折子,提議在十場比試後再試一場,大景皇帝親自下場,與他比鬥,也好看看各自掌權者的能耐。
提議一出,他當場被罵了個狗血淋頭,朝上的大臣先後出列,完全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司祁更是樂得看戲,也不阻攔不勸和,若不是瞧著武立鈳羯實在忍到了極點,仍不打算喝止。
可就算這樣,武立鈳羯仍堅持提議,激將法都用上了:“莫非大景皇帝不善習武,方不敢同小王比試?”
司祁不理,也不應,一直拖到早朝結束,也不給個準話。
但看那天的架勢,武立鈳羯明顯是不肯放棄的,隻是時間倉促,他沒有機會再行逼迫了。
那日接風宴上,林姝姝已經引起風波,她怕再生紕漏,就不願再出席了,可念著昨日之事,她無法安心。
若司祁受言論所擾,不得不答應比試呢?
又或者那六王子心懷不軌,暗藏禍心呢?
更有甚者——
太多的可能,叫她想都不敢想。
如今聽司敏問到了,她也沒刻意瞞著:“我是有些擔心,不過轉念一想,皇上文武雙全,就算真有什麼事,肯定也能應付得過來吧。”
但有信心和不擔心完全是兩回事。
司敏想了想:“不然娘娘也去演武場看看?我去找護衛,讓他們送您過去。”
誰知林姝姝反口拒絕了:“不用,過去便罷了。”
她提前說好了不去,再臨時起意,無端給人添麻煩。
司敏不理解,她直白問出來,可林姝姝也隻是笑笑,儘量收斂了麵上的愁容,拍了拍兩頰:“好了,不說這些了,華清宮新來了個廚子,特彆擅長做粵菜……”
與此同時,京郊演武場。
三場比試過去,局麵卻不容樂觀。
雙方皆是大早就到了,天才蒙蒙亮,雙方就派出了第一對上場的人。
大景方派出的是一個京畿大營的統領,名趙剛,正值壯年,功夫不錯,也有一把子力氣,在所有人中水平算是中上。
而西狄派出的是一個身量矮小的人,一雙眯眯眼,眼角下垂,嘴巴繃的緊緊的,隻麵上泛著不正常的赤紅,莫名叫人不舒服。
而按照西狄挑選勇士的標準,西狄勇士多是身量高大之輩,越高越壯才越好。
不等雙方互相探究,台上戰鼓鑼起,隻聽一聲驚嗬,西狄方率先發出攻勢。
一來一回間,兩人看似勢均力敵,可隨著時間緩緩流逝,司祁本輕鬆的神色消失,換上了一抹鄭重。
趙剛功夫力氣都不錯,唯獨耐力上算是一大缺點,尋常比鬥還看不出什麼,可對上西狄那瘦巴勇士,卻成了幾次三番被消耗體力。
對方隻躲閃而不正麵交鋒,趙剛的喘息逐漸粗重,眼睛也被汗水糊住,反觀西狄那方,除了腳步淩亂了些,其餘同剛上場時無異,甚至還能騰出一隻手,攥拳向天空揮舞了一下。
就在下一刻,隻見他忽然咧開嘴,抓準趙剛晃神的刹那,袖口處一道光芒閃過,他終於向前衝去。
“啊——”
長刀足有一臂長,一直藏在他的袖子裡,難怪他之前一直注意著右手,便是躲閃時也不曾彎折。
整把刀直直插入趙剛側腹,趙剛吃痛,當即卸了力,而就這麼一會的功夫,對方又往前衝了幾分,直接將刀捅了個對穿。
瞬息後,趙剛轟然倒地,隨行軍醫趕緊衝上去。
西狄那人興奮喊道:“小人努裡哈,僥幸得勝。”
西狄開門紅!
搏鬥台上刺眼的血跡紮傷了在場每一個臣子,軍醫幾次為趙剛探脈,許久之後,卻是忽而雙膝跪地,衝著皇上所在的位置長跪不起。
“這這這……既是比武,如何能用武器!”老禦史顫巍巍地站出來,啞聲說道。
在他之後,更有其他人紛紛附和,無一不在指責西狄不講道義。
與大景這邊的義憤填膺截然相反,武立鈳羯受了這麼多天的氣,可算把場子找回來了,一時間揚眉吐氣,連身板都筆挺了幾分。
麵對大臣的詰問,他倒有理:“可也沒說不能用啊。”
趙剛被人抬下去,因為他的意外,剩下那幾個未上場更添幾分奮勇。
雙方皆有借口,誰也說不過誰,最後隻能雙方各退一步,之後九場不許使用任何兵器,暗器也不行。
然而誰都沒想到,之後連著兩場,仍是西狄獲勝。
不論大景這邊派出誰,對方總能出一個正好壓製的。
大景的人力氣不足,西狄就來個力大無窮的,拚命推都推不動,還打什麼?
大景換個力氣大卻不夠靈活的,西狄就來個身輕如燕的,圍著搏鬥台跑,讓人連他衣角都碰不到。
好歹後麵不許使用兵器,就算落敗,也不至於再出人命。
一次兩次還能說巧合,可連著三場下來,就是再傻的,也看出幾分端倪。
西狄仿佛提前了解了所有人的優缺點,再有針對性的選出對戰者,揚長避短,接連取勝。
“下一位,又是誰呢?”武立鈳羯笑問道。
“西狄勇士果然勇猛,不如由你方先出吧。”司祁麵無表情,冷聲說道。
作者有話說:
我短我先罵!指指點點嘰裡咕嚕嚕哩咕嘰…
小聲bb)明天加更補上
感謝在2022-06-29 23:51:42~2022-06-30 23:42: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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