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明麵無表情:“行。”
畢竟,他現在不是魔頭了。
之後的日子,不過是上課、溫書、打工、給盛流玉補課。
其中最麻煩的一樣是給盛流玉補課,彆的事,要麼是獨自完成,要麼是對著死物,謝長明自有分寸。
盛流玉卻不同,是隻活蹦亂跳的幼崽,還是不大聽話的那種,經常聽課聽著就走神,想彆的事去了。
謝長明叫他,會露出如夢初醒的神態。
語氣要是再重些,表情更委屈,像是謝長明欺負了他似的。
盛流玉道:“你好凶。”
謝長明並不辯駁,問他:“沒有人對你凶過嗎?”
盛流玉抿了抿唇:“沒有。”
他是嬌養大的幼崽,想必從小一直是仆從如雲,被精心照看,想必是沒遭受過這些苦楚。
即使是來了書院,遇到許先生,兩人之間更像是吵架,不是單方麵的欺壓。
這隻嬌貴的幼崽不大能忍受這樣的生活,但是謝長明告訴他,如果年末考試不能通過,書院會將名字掛出來示眾。
到時候全書院的人都會知道,風華絕代的小長明鳥竟然連考試都不能通過。
在臉麵和繼續忍受痛苦之間,盛流玉選擇要臉。
但摸魚還是要摸的,抱怨也是要抱怨的:“你凶,課本也無聊,書還要背,怎麼都背不完,這樣的日子還有到頭的時候嗎?”
講得很小聲,有點像是撒嬌。
謝長明很冷酷無情,依舊不為所動:“人生一直如此痛苦,鳥生也是。你從前不明白,現在經曆過了,不就知道了。”
盛流玉伏在桌上,不願起身,被謝長明拎起來,繼續背書。
人生多艱,鳥生多難,不過如此。
盛流玉有點後悔當初提出這個要求了,早知如此,不如當初同書院的院長說,可以回小重山開壇祭天,算一算他什麼時候能到渡劫期,以換取不必年末考試的特權。
他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謝長明,這討厭鬼很嚴肅,很不近人情,一點也沒有對神鳥的尊敬。
悔不當初。
這樣又折騰了些許日子,盛流玉裝病太久,書院裡長老要幫他請大夫來看一看,他不能再裝病,隻好繼續回去上課,而博山照世泥終於運進了書院。
謝長明給盛流玉放了一日假,不必補習,他租了間偏僻的竹舍,在周圍布下結界,無人能來打擾。
博山照世泥製成的顏料是白色的,使用時注入靈力,顏料自然會變幻成靈力之主心中所想的顏色。
謝長明對著顏料靜默許久。
他不能靜心。
即使過了二十年,他依舊能很清楚地記得謝小七每一根羽毛的顏色和形狀。
或許是因為他們之間見最後一麵時,謝長明知道自己即將赴死,他想要將這隻養了十多年的鳥記得再清楚一些,即使魂靈過了岐山,也不能忘記。
跳下深淵時,他想的是,如果那些人說的是真的,如果那個果子是萬惡之源,如果他不跳深淵這個世界就會隨機死掉一半生靈,那麼這樣的結果也不算差。
他跳了,死了,謝小七必然不會死。
他沒跳,謝小七有二分之一的可能會死,他卻沒有改變這個可能的辦法。
所以結果是不好也不壞。
謝長明走出屋子,遠處的山峰高低起伏,像是層層疊疊的綠浪,細看是無數棵高樹。
他想要的不過是謝小七棲在目光能及之處的樹上,落在自己的肩頭。
他的心緒終於安靜下來。
第二日上完課,到了下午,盛流玉一如往常,到了竹舍準備補課,謝長明卻沒有帶書,而是拿出一個木盒,盒子上下了禁咒。
那禁咒很厲害,盛流玉還沒靠近就被彈開。
他不高興地問:“這是什麼?”
謝長明輕聲道:“是它的畫像。”
盛流玉反應過來,有些驚訝,他微微皺眉,提出一個要求:“我要看。”
看那鳥到底長了個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