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酒店
晚上九點多,兩人下了飛機,走出機場出站口。
H市容載量最大的機場,進出往來的乘客行色匆匆,人流如織,遠處城市徹夜不眠的燈光輝煌星火。
談玉琢剛剛在飛機上睡了一覺,有點不在狀態,隔著成排的高大路燈,他看見街對麵安靜停著一輛塗裝低調的黑色勞斯萊斯。
梁頌年穿著一件簡單的黑色羊毛大衣,鬆弛地倚靠在車門邊低頭看手機,手機屏幕冷色的光打在他的臉上,讓他的鼻梁顯得尤為挺拔。
H市濕冷的風吹散他額前的碎發,梁頌年抬起頭,街邊路燈的光點便落在了他的眼眸之中。
他看見談玉琢沒有驚訝,可能是提前察看了飛機到點時間。
隔著街道、路燈和晚風,梁頌年目光沉靜地看著他,片刻後,彎起嘴角微微笑了笑。
談玉琢忽然就很不想過去,許多年過去了,他似乎還能從這張臉上看到十幾歲的梁頌年的影子,哪怕眼前人已經褪去青澀和學生氣。
他很少怨懟過去,怨懟不明真相的十幾歲,怨懟無辜的十幾歲的梁頌年。
談玉琢邁步向街對麵走去,在梁頌年麵前站定,忍不住問:“你怎麼過來了?”
梁頌年伸手接過王助手上推著的行李箱,打開後備箱,把行李箱放進去後關上。
他沒有聽清談玉琢在說什麼,問了聲什麼後,靠近了些。
談玉琢便重複了一遍,梁頌年在離他很近的地方笑,“看不出來嗎?接機。”
談玉琢看了他一會,轉開了眼,打開車門坐上了副駕駛座。
王助沒有上車,梁頌年打開駕駛座的門,傾身過來,幫他把安全帶扣上。
談玉琢裡麵隻穿了一件薄毛衣,領口開很大,因為冷,鎖骨附近位置的皮膚泛出淺淡的粉色。
梁頌年低頭看,調整安全帶的過程中,手背擦過他露在外的皮膚,很涼。
“冷不冷?”梁頌年關上車門,一邊問他一邊調高了車內空調的溫度。
談玉琢知道他在想什麼,輕哼了一聲,說:“這樣好看嘛。”
梁頌年開動車子,“玉琢,你生病的話我會把醫生叫回來。”
車外霓虹燈光快速地閃過,斑斕的光點滑過梁頌年的側臉,他沒有生氣,也沒有用威脅的語氣,甚至麵色都不算冷峻。
談玉琢卻像被掐住了命脈一樣,不出一言,默默地把外套拉到了最頂上。
車子慢慢開出飛機場,下了架橋,談玉琢悶著嗓子突然說了一句:“我也沒有那麼冷。”
梁頌年在等紅燈的間隙,轉過頭看了他一眼,談玉琢又開始後悔,他說話時機不太對,隻能焦灼地看著紅燈倒計時的數字。
在倒計時隻剩下三秒的時候,梁頌年收回了目光,伸手過來捏了一下他的鼻子,說:“鼻頭都是涼的。”
梁頌年沒有用多少力,談玉琢齜牙咧嘴的,他用餘光再看,談玉琢鼻頭已經紅了。
半小時後,梁頌年在寶格麗酒店地下車庫停下車,把行李遞給侍應生,隨後兩人乘坐電梯到了頂層。
談玉琢站在電梯角落裡,看著電梯鏡子裡,自己站在高大落拓的梁頌年身邊,臉色蒼白,身形瘦弱,像是什麼發育不良的學生。
談玉琢有點心不在焉,又有點微妙的失落,他已經不算年輕了,至少,不像十幾歲那樣青春。
剛剛結束一段糟糕的婚姻,生完病像是去了半條命,臉上隱隱帶著揮散不去的病氣。
他想不明白梁頌年吃回頭草的意義,特彆是對方已經不再需要行服務。
電梯緩緩在頂層停下,梁頌年低頭,談玉琢避之不及,目光直直撞進梁頌年的眼中。
梁頌年像是麵對某種很纏人的小狗一樣,無奈地笑了一下,伸出手扶住他的腰:“走吧。”
兩人走到房間門口,梁頌年拿出房卡。
電梯那邊有響動的聲音,談玉琢轉頭,看見幾個穿著寶格麗酒店工作服的服務人員推著餐車,餐車側前方走著一位中年人,他聽見有人叫他“經理”。
對方在打電話,本來不會注意到談玉琢的,隻是像有什麼預感似的,他抬起了頭。
談玉琢沒有移開視線,直直地看著他。
經理停下腳步,餐車輪子的咕嚕聲不停,後麵的人走上來撞到了他的肩膀。
“怎麼了?”
梁頌年打開門,他按住談玉琢的下巴,談玉琢轉回視線,微抬眼皮看他,眼神很專注,然後搖了搖頭。
梁頌年低下頭,在他嘴唇側親了親,隻做很短暫的停留。
經理怔怔地,僵硬地,在後麵人的催促下,繼續往前走,房門正好在他的身側關上,鎖芯上鎖發出極輕的“哢噠”聲。
梁頌年調亮燈,把外套脫下來掛在衣架上,“時間不早了,你先去洗澡。”
談玉琢沒有動,梁頌年以為他還有什麼需求,於是轉回身麵對著他。
談玉琢鼻頭還是粉紅的,他往前走了幾步,梁頌年怕他生病,用手背貼了貼他的脖頸側,確定沒有發熱才放了點心。
“頌年。”談玉琢叫他,卻又不說任何事,隻是拿那雙漂亮的眼睛看著他。
梁頌年便低下頭,和他接吻。
吻並不激烈,很紳士,隻抵著他的唇纏綿了一會,梁頌年就停止了,催他去洗澡。
“我為你準備了禮物。”談玉琢聲如蚊訥,低著頭,用自己的發旋對人。
梁頌年笑著看他,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手指側摩挲他的下顎線,很有興趣的樣子。
談玉琢解開自己的外套,拉下鬆垮的薄毛衣,露出一條細細的內衣帶。
梁頌年愣住,談玉琢猶豫地看他,握住他的手,牽引著放到自己的衣領上,慢慢往下拉。
黑色的蕾絲包裹著他單薄雪白的胸部,薄豔大膽,和穿在外的平庸無奇的毛衣形成強烈視覺衝擊。
梁頌年攢緊了他的衣領。
“額……”談玉琢有點喘不過氣,委屈地問,“你不喜歡嗎?”
“沒有。”梁頌年扶了一下額頭,看上去很難以麵對的樣子,“今天氣溫真的很低。”
“你裡麵應該穿些保暖的衣服。”
談玉琢想了一下自己脫下衣服,露出成套秋衣秋褲的樣子,越發覺得自己沒錯,“你那樣不會更加萎了嗎?”
梁頌年不說話,隻看著他,目光依舊很沉很靜,似乎和以往沒有什麼區彆,看不出什麼特彆的情緒,隻是看得談玉琢心裡發緊。
“治病嘛,不丟人的。”談玉琢聲音細細的,有點心虛,“你就算不能尚,看看也好呀,好看的。”
“你還準備了什麼?”梁頌年問。
談玉琢支支吾吾的,已經不敢說了,但還是慢吞吞地撩起衣服下擺,在腰部下方一點的位置拉出一條細細的蕾絲帶。
依舊是黑色的,勒住他柔韌皙白的腰身。
“很磨人的。”談玉琢抱怨,又不敢真的發多大的脾氣,隻小聲訴苦,“我穿過來很不容易的。”
梁頌年用力扯了一下他的腰身,談玉琢叫了一聲,不情不願地站定了。
他的手從衣服下擺伸進去,指腹隔著粗糙的蕾絲布料/揉/弄,談玉琢難受,臉皺了皺,聽見梁頌年說:“用的什麼破布料。”
下一秒,廉價的薄布料就被他直接扯了下來,斷成一團線團。
梁頌年把東西扔到垃圾桶裡,用消毒紙巾擦手,“下次不要隨便亂買東西,萬一你過敏了怎麼辦。”
談玉琢:“……”
在頂層套房曖昧的燈光下,梁頌年站在大床旁邊,把消毒紙巾揉成團,看著談玉琢說:“去洗個澡,洗完澡還要泡腳,十點半之前你要上床睡覺。”
談玉琢:“……”
他生無可戀:“我要打車回機場。”
作者有話說:
小玉塊:我噴了香水來的(眼淚汪汪)
第12章 酒吧
梁頌年眼神鬆散地俯視他,“不用打車,叫王勤送你過去。”
“你把行李給我。”談玉琢絲毫不含糊。
他下眼瞼不知被風吹還是被氣的,微微泛紅,梁頌年忍不住笑,低下頭吻他的臉頰:“玉琢,你知道我不行,我讓你來,不是想和你做這種事。”
梁頌年手放在談玉琢的腰身上,來自於他身上溫暖的體溫和淡淡的木質香不斷侵襲談玉琢的神經,談玉琢便有些不清醒。
他有點惱,“那我過來做什麼?”
梁頌年沒有說,談玉琢安靜地等了一會,被突然的沉默弄得莫名其妙,但他不是一個熱衷於刨根問底的人,特彆麵對的人是梁頌年的時候。
他無法理解梁頌年,不過會尊重他的想法。
梁頌年看著談玉琢白淨的臉頰,看他因為冷而失去血色的嘴唇,談玉琢很粗心,在大多數時候,他可能都無法觀察到許多細微的東西。
談玉琢被他媽媽養得很好,幾乎沒有什麼憂愁,按照梁頌年原先的價值判斷標準和交友準則來說,談玉琢應該是不會與他產生任何交集的人。
因為天真,所以經常做出冒失錯誤的行為,實際上也不會討好人,他會把已經從上一個人討到好處的行為原模原樣地複製到下一個人身上,忽視每個人的獨特性。
他就是這樣莽莽撞撞地,頗驕傲地蔑視所有人的喜惡,卻依舊獲得許多喜愛。
梁頌年都不需要多細想,就能猜到真正喜歡廉價粗糙的/情/取/內/衣的人是誰。
梁頌年放開他,打開行李箱,從夾層裡找出睡衣遞給談玉琢。
談玉琢接過睡衣,但沒有往浴室走,而是再次向他發出了邀約,“你和我一起洗嗎?”
梁頌年沒有思考超過一秒鐘,就拒絕了他,“不太方便,你先去洗。”
梁頌年說不要,談玉琢的表情就變得微妙,沒有再多說一句話,轉身走進浴室關上了門。
在十點半之前,談玉琢吹完頭發泡完腳,按照梁頌年的要求躺上來床,但是他沒有睡意,睜著眼睛看天花板。
梁頌年洗完澡,擦著頭發從霧氣氤氳的浴室走出來,露出年輕而精悍的身體。
他完全成熟的身體肌肉緊致有力,恰到好處地散發著蓬勃健康的雄性荷爾蒙,腹股溝的人魚線收窄一路往下,餘下的風光被腰胯間的浴巾儘數遮蓋。
談玉琢側身躺在床上,看了一會,長籲短歎。
“怎麼了?”梁頌年坐在床邊沿,不緊不慢地束好黑色的睡袍,俯下身子,嘴唇在談玉琢的鼻尖貼了貼。
梁頌年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和他身上一模一樣,很隱秘地糾纏,談玉琢頭痛地閉上眼睛,眼不見為淨地轉過身,用背部對著梁頌年。
“我是個機能健全的男性,你在我麵前要注意點。”談玉琢把自己半張臉埋進柔軟的被褥之間,聲音悶在枕席之間,聽上去很鬱悶。
梁頌年失笑,“很難受嗎?”
談玉琢不回答,隻留給梁頌年一個頭發蓬鬆柔軟的後腦勺。
他掀開被子,從背後抱住談玉琢的腰,“我幫幫你?”
談玉琢發現自己是一個不能禁受誘惑的人,他默默在心裡扭捏了一會,讓自己看上去不至於那麼熱切,輕聲問:“怎麼幫呀?”
梁頌年起身,談玉琢一動不動,豎起耳朵聽身後細碎的聲音,過了一會,一個冷質的東西觸碰到他的耳垂。
梁頌年給他佩戴上藍牙耳機,在手機上播放《清心咒》。
談玉琢:“?”
他整個人都凝固了,聽著耳機裡字正腔圓的女聲沒有起伏地念誦經文,沉重緩慢地爬起身,仿若下了什麼重大的決定,“我去睡沙發。”
梁頌年抓住他的手腕,似笑非笑的,“躺下來聽一會,很快就困了。”
談玉琢憋屈地順著他的力道躺下,梁頌年伸手把床頭的燈光調暗,在一片朦朧的燈光裡,談玉琢看著他的臉,突然悲從中心起。
他惡向膽邊生,“頌年,要不我尚你吧。”
梁頌年的臉在昏暗的燈光之下,英俊華美得令人頭暈目眩,他安靜地看著他,仿若有無限的好脾氣,“可以是可以,但是你會失望,因為我不會起任何反應。”
談玉琢也下不去這個吊,鬱結地閉上眼睛。
他感覺到梁頌年的手放在他的脖頸後,像摸某種溫順的小動物一樣摸自己,不知想到了什麼,輕輕嘟囔:“頌年,你究竟想要什麼呢?”
談玉琢實在想不明白,於是隻能做不太有用的金絲雀,不夠稱職,不夠遊刃有餘。
梁頌年身上沐浴露的味道給他帶來隱秘的安全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誦經聲變得模糊,梁頌年的聲音也好模糊。
但他還是聽清了,他聽見梁頌年很輕地說,我想抱著你睡覺。
————
談玉琢早上醒來,沒有發現梁頌年躺在他身邊,心裡想他應該去工作了,便翻身趴在床上呆了一會,手伸到枕頭底下摸索,摸到自己的手機打開。
梁頌年給他留了言,叫他吃早餐,並說自己會檢查。
談玉琢臉埋在枕頭裡,氣得錘了兩下床,卻無可奈何,被迫迎合梁頌年健康的生活習慣,起床把早餐吃了。
吃完後他把刀叉擺好,對著空盤拍了個照,發給了梁頌年。
寶格麗酒店頂樓有24小時開放的酒吧,談玉琢裝模作樣地在房間裡待了會,看梁頌年沒有回消息,放鬆了警惕,拿著房卡出了門。
他乘坐小電梯上了酒吧,電梯“叮”一聲到達頂樓的時候,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談玉琢一邊往外走,一邊低頭打開手機。
梁頌年:“很棒。”
談玉琢看著他簡單的誇獎,抿嘴笑了笑,絲毫不虛心地為自己添彩,“當然啦,我很聽話的。”
發完,談玉琢放下手機,單手依靠在吧台上,對著酒保熟稔地說:“一杯Ketel One。”
因為起得早,室外觀景最好的露台位置還空著,憑借著優越的地理位置,站在露台上,外灘的景色一覽無餘。
Ketel One口感柔滑,談玉琢享受著外灘清晨潮濕的江風,連喝了兩杯,覺得不夠過癮,但又怕等會回去會被梁頌年聞出來,不敢再多喝。
聽到腳步聲,談玉琢沒有注意,自顧自地走神,直到一盤切好的果盤放到他麵前。
談玉琢抬頭,看見陳建功站在他對麵,看見他看過來,略顯局促,緊張地開口:“小琢,早上喝酒對身體不好。”
陳建功還是穿著昨天那件寶格麗工作服,隻是他比之前幾年老了許多,彎著腰的樣子和談玉琢印象裡可靠高大的男人大相徑庭。
談玉琢直起身,“我不吃,你拿走。”
陳建功乾站著,把果盤往前推了推,一句話也不說。
兩人之間靜得可怕,許久,陳建功虛虛地笑了一下,帶著討好的意思,“你媽媽……最近還好嗎?”
談玉琢笑了一聲,“這麼多年了,你還惦記著,你真是個大好人。”
陳建功扣著手,露出些許尷尬的神色。
“我都不知道你到H市了,怕我們找你要錢嗎?”談玉琢單手撐住下巴,疲於應對社交,“你不用那麼擔心,你那麼一點錢,我看不上。”
陳建功被他幾句話說得麵如土色,自取其辱般低聲說:“如果你缺錢的話……”
他的話越說越輕,到後半句幾乎聽不見,談玉琢十分清楚他的脾性,深知他沒膽子說出找他拿錢的話。
因為陳建功是真的怕,怕談玉琢向他開口要錢,不然當初也不會看見談雪的診斷書就立馬要離婚。
男人的臉麵讓他做完最後深情的一出戲,離婚證上鋼戳一蓋,再找不到陳建功的身影。
“你全部的存款還沒我一身衣服貴,沒有錢裝什麼大款。”談玉琢翻了個白眼,“給我滾。”
陳建功臉憋成了豬肝色,“小琢,你不要……不要再乾那種事了……”
“你媽媽知道會傷心的……”
“什麼事?”談玉琢氣定神閒地看著他,“給男人搖屁股嗎?你想搖還搖不上呢。”
陳建功是個很傳統的男人,他驚異於談玉琢用詞的直接粗鄙,直覺得冒犯到了他身為男人的尊嚴,忍了又忍,轉身想走。
“等下。”談玉琢叫住他,把桌子上用過的紙巾遞給他,“給我拿去扔了。”
陳建功脊梁僵直,談玉琢見他沒動,目光掃到他的胸牌,輕慢地挑了下眉。
“快一點啊,陳經理。”
陳建功快速地走過來,劈手奪下紙巾。
談玉琢無所謂,拿起手機又點了杯酒,順便指名道姓地把陳建功給投訴了。
第13章 臘梅
傍晚,王勤臨時通知談玉琢出門和梁頌年一起吃晚餐。
談玉琢睡了一個下午,看見消息的時候距離預定的時間隻剩下半小時,還要除掉對方過來接他的時間。
他一下從床上彈起,趴在床上迷迷糊糊摸自己的衣服,頭暈腦脹地往自己身上套。
王勤到的時候,他在往自己身上猛噴香水。
談玉琢噴完,抬起衣領埋頭聞自己身上的味道,思量他中午特地洗了澡,應該聞不出酒味。
王勤站在門關,沒有催他,一邊打開手機回複梁頌年的消息,一邊安撫他:“談先生,我們不急,你準備好我們再出發。”
因為低頭的姿勢,王勤的目光瞥到了旁邊的垃圾桶,雖然可以看出有人用其他垃圾遮蓋了一下,但他依舊敏銳地看出底下藏著的實物殘羹。
談玉琢放下衣領,順著他的目光,抬腳把垃圾桶往後踢,擋住視線,“我們走吧。”
“午餐不合胃口嗎?”王勤禮貌地詢問。
談玉琢搖搖頭,過了會,他小心地試探:“你彆告訴梁頌年,我和他說我都吃完了。”
王勤看了看他套在身上顯得空蕩蕩的外套,顧左右而言他:“談先生,你不需要控製體重,上次在機場你也沒吃多少。”
“我很挑食。”談玉琢解釋說,“我不吃任何動物的內臟,不喜歡軟趴趴的蔬菜和濕糊糊的植物黏液,帶殼的東西對我來說太麻煩了,吃魚怕卡刺,有的菜放蔥花我才會吃,有的菜放了蔥花我一口都吃不下。”
王勤了然地點點頭,充分理解他的需求,主動說:“你有什麼要求都可以寫下來,我會幫你注意。”
談玉琢佩服自己說胡話的能力,可能是因為他長著一張很難伺候的臉,所以說出什麼離譜要求其他人都會當真。
但他不想真的麻煩王勤,便略帶敷衍地帶過:“我下次寫出來給你。”
王勤把車開出地下停車場,一段距離過後,他有意無意地說:“談先生,你有時間的話可以給梁先生打電話。”
談玉琢在他麵前沒有顧忌,直接問:“我嗎?”
“你有什麼需求都可以和他說。”王勤轉了一圈方向盤,車子駛過交叉路口,開往更為靜僻的十字大道。
談玉琢沒有什麼需求,他每天都在想辦法消磨時間,靠睡覺或者看冗長的劇目。
他的精神匱乏,許多年沒有進行完整的社交,實在沒有除了錢以外特彆想要的東西。
而且談玉琢很少見過如梁頌年一般貼心的男人,他優渥的條件在另一方麵使他的照顧變得更為細致入微。
談玉琢往往不需要開口,想要的東西就會被送到他麵前。
於是,他討巧地說:“我沒有什麼想要的,頌年對我很好。”
車在十字大道上飛馳,很快拐到另一條街道上,街邊都是重複的人造矮樹叢,開了好久,窗外才出現新的景色,一片仿歐式的建築佇立在波光粼粼的湖泊邊。
王勤把車停下,他們剛下車,侍應生就走過來,帶他們上了電梯,一路帶到包廂門口。
私人包廂裡隻有梁頌年一個人,前菜已經上了幾個,精致地擺在雙人圓桌上。
王勤照舊見過他一麵後就離開,走到門口還特地回身幫他們關上了門。
包廂的位置特彆好,坐在窗邊能看見整片湖光山色,圓桌的靠窗的一邊放著一尊古樸的白瓷瓶,斜插著幾枝瘦臘梅,隔著夜色點綴在靜謐幽深的湖泊水光之間。
談玉琢笑著走過去,俯下身,先和梁頌年交換了短暫的吻,動作無比熟稔,似乎之前已經進行過無數次一樣。
“我這幾天都沒有時間陪你,要回去了,你也沒有出去玩過。”梁頌年把桌上一方盒子推過來。
“你為我準備禮物,我很開心,這是我的禮物。”
談玉琢看看他,又低頭看看盒子,接過盒子打開。
裡麵是一塊百達翡麗5204R,黑色的表盤倒映著天花板璀璨的吊頂水晶燈。
饒是談玉琢見過無數繁華,也很少看見有人出手直接送人一套房的,他臉上的笑容立馬燦爛了幾分,“哇,謝謝你,我好喜歡。”
他從盒子裡拿出手表,伸出手,撒嬌一般,“你幫我戴上。”
梁頌年接過手表,抽出棕色的表帶,繞過談玉琢的手腕。
梁頌年動作不緊不慢,談玉琢的手本來是涼的,都被握得有些熱了。
梁頌年扣緊表帶,發現仍舊有些鬆垮,他捏了捏談玉琢的手腕,握在了手心裡,“玉琢,你瘦了好多。”
談玉琢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手表上,不在意地回答:“瘦一點好看嘛。”
對麵的人沒有說話,談玉琢抬起眼,梁頌年鬆開了手,轉頭叫服務生上剩下的菜。
他看上去沒有任何變化,和談玉琢記憶中無數個記憶沒有分彆。
但是談玉琢心裡怪怪的,他緩慢地收回手,在梁頌年剛剛握過的地方用手指虛虛地環了一下,還能感受到表盤上殘存的來自於梁頌年的溫度。
梁頌年沒有開酒,隻叫了茶水,談玉琢喝了一口,覺得寡淡,不愛喝便放下了。
“去酒吧你可以刷我的卡。”梁頌年突然說,“少喝一點沒關係的,你不用那麼緊張。”
相對於梁頌年寬容的態度,談玉琢更驚訝於他是怎麼知道自己去了酒吧的,睜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我去酒吧了?”
梁頌年看著他笑,“我猜的。”
談玉琢表情呆滯,意識到自己被詐了一道,登時鬱悶上了,不太高興地為自己辯解:“我隻喝了兩杯。”
“好,我又沒有說什麼。”梁頌年隱隱笑著,他這樣看人,很容易會讓人產生自己被妥帖地放在心上的感覺。
但是談玉琢知道,他看個垃圾桶都是這樣的眼神。
服務生陸續把菜端上來,談玉琢午飯沒有吃多少,但是也沒多少食欲,打算裝模作樣地糊弄過去。
梁頌年給他舀了一碗奶油蛤蜊湯,“你多吃一點,吃完我帶你去再挑些喜歡的東西。”
談玉琢眼睛亮了亮,“真的嗎?”
“上次說的戒指都沒有給你買,本來想一起帶過來,但是想著戒指不一樣。”梁頌年沉靜地看著他,輕而緩地說:“戒指還是要你自己去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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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馬卡龍
吃到最後,天色完全黑了,談玉琢轉頭看向窗外,湖泊邊路燈正好依次亮起,零星有幾個人從路燈下走過,在湖泊邊留下暗色的影子。
對麵城堡的頂層燈光明亮,厚重的窗簾半遮半掩,依稀能看到天花板上巨大奢華的水晶吊燈。
談玉琢走了會神,直到服務員進來上了一份海鮮拚盤,他才回過神,轉回頭低下頭繼續戳自己盤子裡的莓果。
“對麵是酒店主辦的主題酒會。”梁頌年注意到他的目光,以為他對酒會有興趣,“好奇的話我們可以過去玩一下。”
“這種酒會最無聊了。”談玉琢搖了搖頭,微微噘起嘴吸杯子裡亮色的氣泡水。
梁頌年笑,仿佛談玉琢說了什麼有趣的話似的。
可是談玉琢不是一個有趣的人,他除了一副漂亮的外在皮囊,再沒有任何的值得人發掘的精神內涵。
早幾年,他汲汲於成績與榮譽,後幾年,他營營於金錢和男人,追求的都是很俗氣的東西,同樣也是梁頌年不怎麼看得上的東西。
藍色的氣泡水順著吸管進入喉管,談玉琢的嘴裡變得又甜又膩,他看著梁頌年,覺得奇怪。
他不覺得梁頌年是很容易會感到快樂的人,即使他已經擁有了很多東西。
談玉琢出生在很普通的家庭,談雪人長得漂亮脾氣也靚,找的第一個老公高大帥氣,穿皮衣騎摩托,隻是脾氣暴躁。
談玉琢出生之前,他打談雪,談玉琢出生之後,他打談雪少了,改打更為弱小的談玉琢。
他那時候還沒茶幾高,三四歲了也還不太會走路,彆人說都是被自己親爹打傻了。
談玉琢八歲,依舊不太聰明,放學回家,看見親爹帶了幾個朋友,他不愛搭理人,低著頭要走回自己房間。
其中一個朋友突然叫住他,嬉皮笑臉地對他親爹說:“你兒子長得真漂亮,小腿好白。”
他伸手摸他的腿,把他抱在懷裡,親他的臉頰。
談玉琢對這樣的事情很鈍感,隻知道那段時間他不用挨打了,經常還有零花錢拿。
他們叫他脫衣服,他就把自己的衣服撩上去,他們摸他,叫他模仿電影裡的動作,然後談雪打開了他房間門。
談玉琢仰頭,整張臉上掛滿淚水,叫了她一聲媽媽,談雪麵色鐵青地轉身離開。
幾秒後,她又出現在門口,手裡拿著一把菜刀,衝進來抬手一刀劈在男人的手臂上。
人的肌肉像是某種軟豆腐塊,一下軟了陷了下去,談玉琢被飆了一臉血,嚇得尖叫,也忘記哭了,直接暈厥了過去。
談雪離婚了,帶著他在各個不同的城市輾轉,哪裡有叫得上名號的兒童心理醫生,她就會帶著談玉琢過去,一邊看病一邊生活。
在廉租屋簡陋的床上,談玉琢經常做噩夢,眼淚一顆一顆掉,把談雪為他準備的小枕巾打得透濕。
之後,談玉琢不會那麼經常哭了,談雪帶他安定了下來,自己開了一間小小的服裝鋪子,之後生意越做越大,他們從出租屋搬到了新修的小區,車換了一台又一台,談玉琢開始上一些課外興趣輔導班。
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因為他不交朋友也不愛和人交流,談玉琢以為每個人的生活都與他差不多,可他遇到了梁頌年。
對於中學的談玉琢來說,瑞士隻是地理書上標注的圖形。
但對於梁頌年來說並不是。
梁頌年幫他在假期前申請了護照,期末考試後第二天兩人就坐上了飛往瑞士的客機。
梁頌年和他說自己的爺爺在瑞士牧牛羊,他假期一般都在那邊過。
談玉琢那時候想,什麼牛羊還要跑那麼遠去放,過了幾年後才知道,他爺爺梁鴻聲在那邊有一條供應國際的乳製品產業線。
但學生時代哪有那麼多心思,談玉琢隻覺得梁鴻聲家的房子格外大,兩位老人也特彆和藹慈祥。
在牧場區壘起的草垛上,穿著深藍牛仔衣的梁頌年懷裡抱著一隻小羊羔,姿態隨意地靠在談玉琢身邊。
“我爺爺很喜歡你。”梁頌年說。
他說話的時候,懷裡的小羊咩咩叫。
梁頌年低下頭笑著捂住小羊的嘴,手架在它的胸肋骨下把它前肢抬起來,“你叫什麼?我沒有和你說話。”
然後他轉頭看向談玉琢,瑞士過於燦爛的的陽光讓他眼珠變成了琥珀色,“因為你感情充沛。”
談玉琢居然一時覺察不出他在說好話還是壞話,有點愣地問:“什麼?就因為這個嗎?”
梁頌年淡然回答:“可能是因為我在這方麵不讓他滿意,他一直怪我不正常。”
梁頌年話語裡沒有惋惜,沒有怨恨,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也無,仿佛剛剛說的話都無關輕重。
談玉琢看著他,看得久了,梁頌年過來親他的眼睛,說他又用這種眼神看自己。
談玉琢不知道自己用的什麼眼神,他隻能垂下眼,小羊的蹄子踩在他大腿上,他用手接了一下,小羊便叫了幾聲。
“玉琢,我沒事。”梁頌年離他很近,冷靜地說,“我是他唯一的孫子,再怎麼不滿意,他也沒有辦法。”
談玉琢手一抖,小羊沒有踩到實處,又開始叫,梁頌年便放開它,拍拍它的背讓它跑回羊群。
談玉琢無端想起昨天梁鴻聲在書房裡拿出家庭相冊,其中梁頌年有單獨的一冊,記錄了他從小到大的所有照片,在相冊夾層裡還有他家人每一年為他寫的生日信。
梁鴻聲當時快七十歲,給十八歲梁頌年的信抬頭寫:“乖小年,你又長了一年……”
“原來你已經十八歲了嗎?爺爺十八歲坐上離家的公車,當時的Z市特區還是一片河灘地,淩晨港口的風刮骨刀一樣冷,我身上卻沒有一件衣服。”
“多麼幸運,上天可憐我眷顧我,讓你的十八歲同我十八歲時做的夢一般,但是乖小年,我有時候想起你,依舊會想,你是否真的無憂無慮了,生在我們這樣的家庭,承受那麼多的壓力,你是否願意?”
談玉琢好多年沒再見過自己的爺爺,他們最後一麵停留在警察局門口,爺爺朝他臉上吐了一口唾沫,說他是害人精。談雪上去抽了他一巴掌,打掉了他老人家一顆門牙。
梁頌年擁有的,談玉琢夢都夢不到,但是梁頌年腦子裡的病也不會讓他快樂。
現在,他又因為腦子裡的病得了生理的病,不知道那位叫他乖小年的梁鴻聲知不知曉。
大抵人都無法美滿,上天就是愛玩笑人類。
談玉琢維持一個動作久了,梁頌年輕聲叫他,問他:“你在想什麼?”
談玉琢咽下嘴裡的氣泡水,順手從盤子裡拿了隻蝦,把外殼剝乾淨了放進梁頌年的盤子裡,毫無破綻自然地說:“我在想你。”
“想我壞話?”梁頌年吃了口蝦,談玉琢否認:“你怎麼這樣想我。”
梁頌年很開懷地笑,抽了張濕紙巾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擦乾淨。
晚餐結束,兩人下樓,驅車趕往商場。
在貴賓休息室裡,櫃姐就著手裡的冊子向談玉琢介紹今年剛上的高珠係列,談玉琢搞不清這個設計師那個設計師的,聽得心不在焉,片刻後抬頭看向梁頌年。
梁頌年坐在他手邊的沙發上,嘴裡咬著迷你馬卡龍,看談玉琢看過來,舔了舔唇邊殘留的麵包屑,“要吃嗎?”
談玉琢才不吃,他扭頭專心研究冊子上的圖片,梁頌年側身靠近他,唇齒間帶著一股甜蜜的糕點味。
“挑中的叫他們讓你看一下實物。”梁頌年往他嘴裡塞了一塊粉色的馬卡龍,就著他的手看冊子,很快挑下五六個。
談玉琢晚餐吃得夠飽了,他怨懟地看了一眼梁頌年,還是咬了一口,之後說什麼都不肯吃了。
他挑中幾款,櫃姐拿著冊子下去,很快端著一方木盤回來。
木盤上鋪著黑色的天鵝絨布,被挑選中的鑽戒排列整齊地擺在上麵。
談玉琢想仔細對比一下哪顆鑽石大一點,梁頌年把他剩下的馬卡龍吃完,沒經過幾秒的思考貼在他耳邊說:“全買下吧?都挺漂亮的。”
談玉琢捂住胸口,他有時候也會為梁頌年的敗家而感到心疼,但是一想到那些錢也不是自己的,便不覺得心疼了。
“真的嗎,全給我嗎?”談玉琢眼睛被鑽石的光照得亮亮的。
“真的。”梁頌年輕笑,話鋒一轉,“但是有條件。”
談玉琢一聽,忐忑地問:“什麼條件?”
梁頌年用很輕的聲音緩緩說:“你晚上睡覺不能過來親完我就問我‘頌年,你今天能起來嗎?’”
“……”談玉琢惱羞成怒,大聲說,“我知道了!”
作者有話說:
玉琢:聽到了,聽到了,我兩隻耳朵都聽到了!
第15章 打火機
梁頌年在談玉琢身後,貼著他的後背,低頭思考了片刻,拿起最中間的那枚戒指。
“這枚應該適合你。”
談玉琢不知道是店裡空調開得太高還是梁頌年身上太熱,他有點過於熱了,以至於口舌乾燥,不得不喝了口水緩解一下。
櫃姐在一邊及時地搭話:“先生可以給愛人試戴一下。”
談玉琢想反駁又覺得沒有必要,張了張口還是閉上了,他用眼角的餘光往右側看,梁頌年自然地笑了笑,也沒有糾正櫃姐的話。
“玉琢。”梁頌年叫了他一聲,談玉琢聽見了卻沒有給出任何反應,隻低著頭看盤裡其餘的戒指。
雖然這些都沒有什麼額外的意義,他卻依舊無法足夠輕鬆地應對,隻能做自己最擅長的事情,那就是裝傻充愣地走神。
梁頌年耐心等了一會,沒等到他的反應,伸手摁住了他的手背,單純地握了片刻後,手指向下托起手心。
談玉琢眼神一動,頭低得更深,梁頌年的手背上青筋微微鼓起,他下意識縮了下手指,觸碰到他青筋的脈絡,又無措地鬆開了。
“試一下。”梁頌年說,語氣聽上去像在哄小孩子。
談玉琢又在想,梁頌年要把戒指戴到自己哪根手指上,但真的看見他把戒指送到無名指的指尖,便有點慌了,開口說:“戴這裡好像不太好。”
“怎麼了?”梁頌年問,似乎真的沒有意識到問題所在。
談玉琢頓了下,有點局促不安,擔心自己說錯話,聲音很小地提醒:“周時下葬還沒過幾天……”
“如果沒有意外,他應該活不過來了。”梁頌年短暫地為周時哀悼了一下,並寬容地祝福他,“他會飛往天國安息的。”
談玉琢懷疑梁頌年是故意的,默默想了片刻,又擔心他是真的不懂這些俗世倫常,便解釋:“頌年,婚戒才戴這個位置。”
梁頌年捏著手指,臉上沒有表情,看不出喜怒,“所以你要為他留著這個位置嗎?”
談玉琢感覺更熱了,他想再喝口水,可他不敢動,聲如蚊訥地表示:“不是的……”
梁頌年笑,溫柔地說:“那是為你下一任老公留著嗎?”
談玉琢怔了怔,不知道怎麼回答,梁頌年好像說得沒錯,但他內心又沒有這種想法,便覺得有些許委屈,垂著嘴角很喪氣的樣子。
梁頌年見他不說話,偏頭想看他的神色,談玉琢皺著眉不言不語看他,一副受了悶氣的模樣。
梁頌年和他對視片刻,俯身吻他的唇角,輕笑:“你的老公一定會是個好人,他不會在意的。”
談玉琢說:“是呀,你最壞了。”
梁頌年搖了搖頭,慢慢地把戒指送到指骨,做完之後他盯著談玉琢的手看了許久,很滿意,“很合適。”
談玉琢彆扭地看自己手上的鑽戒,戒圈樸素典雅,鑲嵌的鑽石也不至於喧賓奪主,既不會讓人感到張揚又不會過分低調。
他還是佩服梁頌年審美的,真心實意地說:“真好看。”
“那就這個內圈刻名字。”梁頌年很快地決定了,談玉琢懵然地看著他起身,和櫃姐報了數據,安排好定製工期。
櫃姐非常敬業地向梁頌年推銷,“梁先生,這枚戒指實際上是對戒裡的其中一枚。”
梁頌年在單子上簽下自己的名字,聞言轉頭看了坐在沙發上的談玉琢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