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告:東京警視廳現對三日前,發生在米花町第七公寓的惡性爆.炸案就此說明]
經過多方調查,確認炸彈犯北森昌二身份,男,二十四歲,無業遊民,多年來一直暗中進行違禁品交易,確認發生在11月7日的炸彈脅迫案中罪犯所使用炸彈為其提供。
犯人在東京各地的九個地點安置了炸彈,東京警視廳在此次事件中反應迅速,沒有普通民眾傷亡。
米花町第七公寓在本次事件中暴露其消防設施不合格的問題,且造成了過大的受損麵積,暫時封閉等待商討接下來的處置方法,政府已妥善為其中居民安排居住地點,並且追究違建和不符合消防標準的公司責任。
現通告在此次事件中的警方受損情況。
東京警視廳,傷亡一人。
[訃告:11月8日晚,東京警視廳搜查一科暴力犯罪搜查三係青鳥狩警官,在與犯人正麵遭遇的情況下,調查出炸彈安置地點後,被困在火場中,因炸彈爆.炸當場身亡,享年二十二歲,宣布殉職。]
……
不管出具多麼長的說明解釋,事情也都過去了。
有人看完了這則通告,和自己的同事抽煙閒談時,歎息道:“鬨出了那麼大動靜,人死了不也三兩頁紙就概括了。”
在這人的身後,兩個頭戴鴨舌帽的青年正在報刊亭買雜誌。
兩個人看著是認識多年的好友,其中一個長相溫和,另一個卻是非常有記憶點的金發黑皮混血兒。
他們並沒有打算多做停留,報刊亭老板看到過他們兩次了,還笑著打了個招呼:“來啦。”
諸伏景光也就笑著回禮了。
不,現在應該說是綠川壽,這是諸伏景光開始臥底訓練後的假名。
日本公安在培訓時就需要開始代入角色了,他和降穀零搭檔,現在需要把自己完全變成另外的兩個人,並且需要在考核結束後的教官那裡合格才行。
此刻他們不當警察了的消息已經送到了各自的家人親戚那邊去,可能除了青鳥狩鬆田陣平他們四個隱約知道真相外,其他人都處於完全被隱瞞的狀態。
“對了,那個犧牲的警察叫什麼?”
降穀零看了眼聊天的兩個人,儘量表現得比較自然的,隨口對諸伏景光道:“還真是不太平啊,沒想到昨天晚上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要不是來買雜誌,還不知道有個警察殉職了。”
“嗯,聽見有人為了保護市民死去還是挺不好受的,”諸伏景光在心中歎了口氣,他拿起老板找回來的零錢,抬了抬手中的雜誌,“走吧。”
“……不就是叫那個什麼,青鳥狩來著。”
兩個人的腳步同時停下。
老板不經意一抬頭,看到他們的反應頓時嚇了一跳。
原本神色平靜的青年瞳孔收縮,像是聽到了什麼極為可怕的事情。
在那邊抽煙聊天的青年歎息著:“是吧,二十二歲,真年輕。”
“聽說在那棟大廈下麵有人開始進行自發的吊唁活動,要是今天不加班,也去看一眼吧……這麼大的事情老板這兩天一直不讓人休息真煩啊。”
“啪嗒”一聲,諸伏景光手裡的雜誌一下子掉落在地。
他下意識想跑過去,向那兩個人確認一下到底是不是那個名字,卻在邁步之前一下子被降穀零拉住了。
“hiro,”降穀零忘了考核的假名,他低頭看著雜誌攤上新的報紙,聲音苦澀,“是他。”
除了宣傳需要外,為了保護警察和他們家人的安危,新聞一般不會記載警方人員的照片和信息。
可是他們卻在報紙上看到了那個再熟悉不過的影子。
報紙上的黑白照片是證件登錄照,那個二十二歲的青年分明眼含笑意的看著這個世界。
降穀零和諸伏景光原本的手機都暫時放在了教官那裡保管,教官把手機們都放在箱子裡,無人知曉箱子裡的兩個手機同時震了震。
發信人是同一個。
先來的是一張彩信,打開裡麵是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四個正在吃飯聊天的青年。
[from:萩原研二
你們兩個能看到信息嗎?照片是幾天前我們一起吃飯的時候拍的,那個時候信號不好,我給忘了,現在才發給你們。
你們有看到之前的事情嗎?
小青鳥……狩他走了。]
沒有提起葬禮的事情,萩原研二知道他們大概率是來不了的。
工藤新一這兩天一閉上眼睛總能想起那一幕。
在冰涼的風雪裡,他看著曾經近在咫尺現在卻無比遙遠的青年轉過身,回頭最後看著他笑了一眼,然後身影被烈焰和廢墟一起吞沒。
無論是誰都和他說,沒有他和小蘭,青鳥狩在那種情況下也逃不出來的,工藤新一也知道,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去想。
想著想著就過去了那麼多天。
能毀掉一整層樓的爆炸,瞬間高溫完全可以把人的屍體吞沒的渣都不剩,可是因為這次事件影響過大,青鳥狩這個名字成了人們口中的英雄,警方還是準備冒險在被燒成危樓的高樓裡尋找下遺體。
其實可能誰都沒抱著希望,找不找得到遺體……的一部分,有什麼區彆嗎?
手塚國次郎製止了他們搜索屍體的行為,他說青鳥狩必然也是這麼想的,沒必要為了平衡感情就去浪費資源做一些沒有用的事情。
以往的這種災難裡,哪怕沒有希望了,親人還是會拜托警方去搜索的,手塚國次郎這個倒是特例。
在宣布確認青鳥狩死亡的那天,新一和小蘭園子他們都在樓下的警戒線外。
地麵上還覆蓋著薄薄的一層積雪,疊加著淩亂的腳印,大廈前的某一個石頭台子上已經擺滿了白色的花,和白雪融為了一體。
有人在哭,這是肯定的,小蘭和園子就在哭。
那些細微的聲音在感慨著“為什麼這麼年輕太可惜了”“要不是他損失還會更嚴重”……
“新醬,”工藤有希子看著低下頭的兒子,溫柔的蹲下來,扶著他的肩膀道,“彆太難過了。”
工藤優作和工藤有希子都知道工藤新一不是會被就這樣打倒的孩子,可是作為最後那段時間長時間和青鳥狩待在一起,並且被他托付了遺物的人,不受到一些影響是不可能的。
那枚櫻花徽章被工藤新一收好放在單獨的小盒子裡,上麵的血跡沒有擦掉,乾涸在徽章上。
工藤新一從兜裡拿出那個盒子,掩蓋不住臉上的難過:“媽媽,我很想青鳥哥。”
“人都像裡寫的那樣,他沒得到一個好結局,為什麼卻不能像福爾摩斯一樣從瀑布之下回來呢?”新一的聲音有些哽咽。
新一體會到了生命的脆弱,青鳥狩笑著稱呼的那幾聲“小偵探”一直回蕩著他的腦海裡。
青鳥狩說他能看到未來,卻依舊慷慨赴死了。
青鳥狩相信工藤新一。
那麼不管那未來到底是不是真的,偵探是要解開真相,保護人們生命的工作吧?
新一捏緊那那枚徽章,默默下定了決心。
鬆田陣平的同事們發覺他這兩天都變得異常沉默寡言,而且身上像是豎起了一層刺,有種誰碰他他惹誰的感覺。
大家都知道這是因為什麼,也就沒有去打擾他。
在那件事發生之後,鬆田陣平兩三天都沒怎麼睡覺。
那場無聲爆炸的刺眼光芒總是在眼前閃爍。
青鳥狩在幾天前說的“要是我死了你就為我報仇吧”和“我開玩笑的不要為我報仇”總是回蕩在腦海裡。
可是去找誰報仇?那個犯人已經和青鳥狩一起在那場爆炸裡被燒的什麼都不剩了。
伊達航打來電話,告訴鬆田陣平他打算去找青鳥狩的父親,畢竟他是在青鳥狩死前和他通過話的人。
鬆田陣平從電話裡聽到伊達航的聲音,下意識一口回絕:“我不去了,班長,反正隻有你聽到了。”
“不行,鬆田,你和萩原都跟我一起去。”伊達航斬釘截鐵的道,“必須去。”
鬆田陣平就這樣被塞進了車的後座。
青鳥狩的家離警視廳不是很遠,是普通的日式獨棟,還沒進院門就能看到那隻眼熟的黃毛幼犬扒在鐵門上,開心的朝著他們三個搖尾巴吐舌頭。
萩原研二低下頭逗著小六:“一個月不見,好像長了不少啊。”
小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像《忠犬八公》裡演的那樣的事情根本沒有。
鬆田陣平平靜的將目光收了回來。
門鈴響了兩聲,青鳥狩的父親手塚國次郎很快就來開門了。
那天在大樓下方,還有爆.炸後的混亂現場,鬆田陣平都看到了這個人,可是他記不太清當時手塚國次郎的反應了。
這個曾經在青鳥狩口中聽到的經曆還挺傳奇的前任警察,優秀的警方派遣臥底,看著和以往並沒有任何區彆。
嚴格來說,鬆田陣平看不出來這是個剛失去了兒子的父親。
手塚國次郎放他們進屋,招呼他們坐下給他們泡茶,伊達航主動去幫忙了。
鬆田陣平沒坐,因為他剛坐下小六就湊過來開始咬他的褲腿磨牙,他換了個地方去牆邊站著,小六就開始去咬萩原研二。
鬆田陣平想點支煙,想起來這是彆人家裡,就叼著沒打火。
“你們來的挺巧,我剛送走我哥,正打算出門去掃墓,”手塚國次郎和伊達航拿著茶回來,和想象中前臥底形象不怎麼沾邊的,那個茶色頭發頗有書卷氣的男人看著三人道,“再晚來幾分鐘你們都見不到我。”
鬆田陣平心想不如晚來幾分鐘。
手塚國次郎直奔主題,他平靜道:“我知道那小子就一句遺言,你們來是想說什麼?還是單純和我聊聊他以前的事情?”
空氣中一時有些沉默,就連像來擅長交談的萩原研二都不知道說些什麼。
靠在牆邊看起來不打算說話的鬆田陣平忽然道:“習慣死亡了嗎?”
“怎麼能不習慣呢?”手塚國次郎聳了聳肩,垂下眼簾,“光是逼不得已死在我手下的都……”
鬆田陣平:“可那是你兒子。”
萩原研二打斷語氣有點衝的鬆田陣平:“小陣平!”
“養子,而且因為他成年,其實我們的監護人和被監護人關係應該是解除了,”手塚國次郎抬眼看著沒摘墨鏡的青年,神色坦然,“你們也應該知道我一直在支持找他親生父母。”
“過幾天的葬禮,他本來應該葬在刻著手塚家字樣的墓碑下麵,我沒讓,我這輩子也就孤身一人了,萬一他還有親人找過來,給他移還麻煩。”
手塚國次郎捏了捏鼻梁。
這麼冷靜的打算,誰能相信死的是個和他起碼也認識了八年的人?
“我本來還想叫狩和我女朋友,我們一起見麵,現在全都……”伊達航握緊雙拳,咬著牙不甘心道,“我在對麵看著他,卻沒辦法救他。”
想起來好友將死的場景,他無法平靜。
手塚國次郎沉聲道:“這世界上沒救的人太多了,你們早就應該對警察的殉職率有所了解,天是不會塌的,既然如此就冷靜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