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浮屠在一個白天,提著顆血淋淋的人頭,直接打進了宗門最高議事殿,當著宗主和一眾長老的麵,將執法堂長老用鎖魂鏈穿心而過,釘在了牆上。
那日的情形有不少在議事殿外執勤的弟子都瞧見了,私底下還越傳越邪乎,就連蕭元徵都被他父親提點了一句,沒必要的話,不要去招惹那個瘋子。
沈修瑾和浮屠性格相差太遠,在眾弟子眼中,他向來沒什麼表情,也不喜在人前出現,不是在寒山澗就是在外曆練,而宗門內不得不出席的場合,也總是找個角落待著,並不起眼。
而今日的事情牽扯到謝孤懸,蕭元徵一時怒火上了頭,不管不顧就打了起來,眼下看見鎖魂鏈才想起沈修瑾那個瘋子師姐。
當初雖說事出有因,但能瘋成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滅殺一派長老,還能被她師父保下,不得不讓人顧忌。
見蕭元徵不再動用術法,兩方隻是在那個弱弱的哭聲中僵持著,沈修瑾便收了孫鎖魂鏈。
看了眼還拉著他衣袖的謝孤懸,眼淚已經漸漸止住。
薄唇微抿,沈修瑾想了下,緩緩開口:“不打了。”
他看著謝孤懸攥著他袖子的手,意思再明顯不過,不打了,可以放開了。
袖子不再被人抓著,沈修瑾沒有管身後如何,重新回了帳中。
而謝孤懸回頭看了眼狼狽的蕭元徵,和那個帶著怒火的眼神對上後,他明顯瑟縮一下,怕極了的模樣,嚇得什麼都不敢說,就往帳篷裡匆匆去了。
這場鬨劇平息下來,不過周圍弟子沒幾個敢吭氣兒的,默默回了自己帳中,若是說些什麼被蕭元徵惦記上,就算死不了也會被明裡暗裡整治,還是小心為上,當做沒有看見那個狼狽的三長老之子。
蕭元徵怎麼樣,沈修瑾並不關心,他回去後重新打坐,心緒很快平靜下來。
可帳篷裡還有個抽抽搭搭的謝孤懸。
“師兄,都是我的錯,害師兄跟彆人起了衝突。”他哽咽著說道,全是愧疚之意。
沈修瑾看著小心在他榻上坐下的人,薄唇微動:“無妨,並不怪你。”
聽他這樣說,謝孤懸看著他,眼中又湧出些淚光,不停打著轉,抽噎喊了聲:“師兄。”
“不早了,明日還有事情。”見他沒有睡覺的意思,沈修瑾出聲提醒。
看著猶猶豫豫扭扭捏捏的謝孤懸,他生出一種想要歎息的情緒,開口問道:“還有什麼事?”
“師兄,”謝孤懸抬眼,小心翼翼的,咬了咬下唇問:“我能不能和師兄一起睡?”
被這話問住,沈修瑾眼中閃過茫然,不知他為何會這樣說。
“剛才蕭師兄說,到外麵沒我師兄師姐他們……”
謝孤懸說到這裡,明顯有些說不出口,眼中一滴淚再也忍不住,掉了下來,他聲音微顫,說:“蕭師兄讓我到他仙宮去住,還說、說以後我是仙宮的另一個主人……”
去仙宮住會發生些什麼,誰也說不準。
他難堪地低下頭,再也說不出口。
沈修瑾在帳內確實聽到了幾句,想起自己出去的時候,被謝孤懸哭著問道怎麼才來救他。
謝孤懸膽小怯懦,又哭成那樣,在極為慌亂之下說了這句,不過他鎮定下來之後,就再沒這樣說過,無心之言而已,沒人會計較。
沉默下來,沈修瑾想到剛才,他沒出去,是不想摻和到旁人私事之中。
又聽到蕭元徵想帶謝孤懸走,進來前他確實答應了夫人,但如果謝孤懸自己選擇跟著其他人,他也不能勉強,於是就沒有出去,等著謝孤懸自己決定。
“師兄,我害怕。”
謝孤懸擦了擦眼淚,哭腔鼻音很重,見沈修瑾不語,他又小聲喊了句:“師兄。”
聲音糯糯,帶著祈求之意。
“蕭師兄好強,我以前沒答應他去赴靈宴,他就帶著人強拉著我走,要不是大師兄看到攔下他……”
再度沉默過後,謝孤懸眼捷微垂,睫毛顫動著,語氣又低又可憐,他怕極了蕭元徵。
一陣風吹過,帳中明珠倏然熄滅。
坐在榻邊的謝孤懸愣了愣,最後摸索著,在沈修瑾給他空出來的位置躺下。
這種軟塌窄短,不比大床,若是盤腿打坐的話,謝孤懸就沒有躺著的餘地,所以隻有兩人都躺下才能伸直腿。
沈修瑾規規矩矩躺著,雙手疊放在腹部,沒有任何多餘舉動,身側傳來熱源,他閉了眼睛,儘力讓自己適應。
自打有記憶,就沒和人這樣同塌而眠過。
至於打坐調息的事情,他沒了那個心思。
今天發生的事情多,雖說他都是負責動手,和以前去過的幻境沒多少不同,可不知為何,心裡總有種疲累的感覺。
躺下來休息一晚也不錯。
他這樣想著,心神漸漸放鬆下來,很快就生了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