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裡瞬間鬨哄哄的,所有人看向陸聿,都覺得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身上有種威嚴冷冽的氣質,心裡都猜測他的身份應該不簡單。
薑念也沒想到陸聿會過來。
他在電話裡說下午到,她還以為是三四點。
剛才的危險在陸聿過來後瞬間化解,男人轉頭看向薑念,視線在她身上上下巡視一圈,見她身上沒有彆的異樣,冰冷的聲音放輕了一些:“有沒有受傷?”
薑念搖頭:“沒事。”
隻是被嚇了一下。
她不敢想要是陸聿沒來,馮仁會怎麼對她。
陸聿對張笑說:“你去國營繡莊找葛姐,讓她來一趟棉織廠。”
看到楊軍想跑,陸聿踹向長凳子,凳子滑出去將楊軍絆倒在地上,他揪著馮仁的後衣領拽著他走過去,揪著楊軍的後衣領單手拽起來,對食堂裡的人說:“哪位同誌能帶我去見一下你們廠裡的領導?”
馮仁和楊軍在廠裡都是混不吝的,二組的人早就看不慣他們不順眼了,於是有人站出來:“我帶你去,這個點領導都在單位裡吃飯。”
楊軍和馮仁有些害怕了,這事要是鬨到領導那可不好解決。
兩人被陸聿揪著後衣領,麵麵相覷後,掙紮著想跑開,被陸聿手上的力道摁著,後脖子頓時向被磚頭砸了一樣,疼的嘶嘶的吸涼氣。
薑念從震驚中回過神,覺得這一刻的陸聿帥到無法形容。
心裡也在暗暗驚歎:不愧是兵哥哥,武力值和力量都充滿了強烈的爆發感,馮仁和楊軍連抵抗的力氣都沒有。
陸聿看向薑念:“一起走吧。”
薑念點頭:“嗯。”
她屁顛屁顛的跟在陸聿身後,大有一種狐假虎威的感覺。
棉織廠的領導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薑念第一眼看見的是領導頭頂的禿發,單位的辦公間就是三間磚房,外麵是一條磚頭鋪出來的小道,再往前是兩張老式的乒乓球案子。
二組的幾個人把情況大致的說了一遍,剛說完葛梅和張笑就來了,路上的時候張笑就把情況給葛梅說了,葛梅氣的臉色鐵青,一跑進辦公間裡就開始朝棉織廠的領導要說法。
馮仁和楊軍低著頭站在門邊上,陸聿道:“事實情況你們廠裡的人都說了,薑念先動手也是因為馮仁對她動手腳,遇到這種情況再不反抗,難道要等著被人欺負?!”
他的目光冷冷的看向馮仁,眼底浸著薄怒。
如果他來晚一步,不敢想薑念會被欺負成什麼樣!
本就不放心嫂嫂一個人在市裡,陸聿現在可謂是更不放心了。
薑念和張笑挨著馮梅站著,兩人眼圈都有些紅,活生生一副受委屈的模樣,看的棉織廠的領導心裡憋著的火更大了,他怒拍桌子,指著馮仁和楊軍就訓:“咱們廠子怎麼會有你們兩個蛀蟲!你們的不良風氣害的整個廠子都要被扣上欺負女同誌的帽子!”
葛梅說:“今天這事必須給
個說法,不能批評幾句就算了。”
領導本來就對胡鐘明和楊軍、馮仁這三個人看不順眼,楊軍和馮仁之前也混,但起碼還有個度,自從胡鐘明過來之後,三個人就臭味相投,越來越過分,偏偏他們又沒做出格的事,他想開除這三個都找不到正當理由。
眼下正是個好契機。
領導冷著臉:“你們兩個人在食堂裡當眾欺負國營繡莊的女同誌,阻攔她們的去路,甚至對她們動手動腳,其作風嚴重不良,也給廠子帶來不良風氣的影響,你們的思想也有很大的問題,作為工廠的員工,思想歪斜,作風不正,我們廠子可留不下你們了!”
這話一出,二組有不少人高興。
楊軍和馮仁平日裡就仗著跟胡鐘明這個組長關係好,在他們跟前耀武揚威,嘚瑟個不行,他們早就看這兩人不順眼了。
楊軍和馮仁也沒想到會因為剛才的事被工廠開除。
他們家雖然都是城裡的,但一大家子都在筒子樓裡擠著,每個月都是靠廠裡的工資生活,他們一旦丟失工作,在家裡就是吃閒飯的,而且被國營廠子開除過的人都有底子,要是有哪個廠子再招人,他們也沒希望。
不管馮仁和楊軍怎麼道歉,薑念和張笑都不鬆口。
領導也沒打算給他們兩人機會,一拍桌子,繼續說:“早知道有今天,早乾嘛去了!”
從棉織廠出來,葛梅問薑念:“你沒受傷吧?”
薑念搖頭:“我沒事。”
葛梅氣道:“都是因為盧小靜,要不是她談的胡鐘明那個混賬對象,哪來的這些破事。”又對薑念和張笑說:“他兩已經被廠子開除了,以後都沒事了。”
因為中午飯沒吃幾口就出了這事,葛梅也為了自己身為主任疏忽底下員工的愧疚,帶薑念他們去國營飯店吃個午飯,陸聿也一並去了。
這個點國營飯店人挺多的,他們找了個角落,服務員先把熱水端過來,再給他們遞來菜單,每天飯店裡供應的飯菜不同,葛梅點了兩樣菜,又讓陸聿點。
陸聿不客氣的接過菜單,轉頭看向坐在旁邊的薑念,低聲詢問:“想吃什麼?”
薑念看了眼菜單,這一個多月在食堂裡清湯寡水的吃飯,著實有些饞肉了,但畢竟是葛梅請客,她也不好意思點,於是輕聲道:“我都行。”
陸聿眼裡浮出些笑意,點了三份葷菜,有紅燒兔肉,土豆燉雞塊,清蒸魚。
薑念:……
好家夥。
他是真不客氣。
張笑也唏噓的眨了眨眼,看向薑念時,緊張的有些說不出話來。
她長這麼大,就沒吃過這麼豐富的菜,就算是家裡過年,菜裡能有幾片肉都是很開心的事了。
葛梅到沒說什麼,隻是目光在陸聿和薑念之間來回看了幾眼,眼裡多了些了然的肯定。
張笑起身給幾人倒水,陸聿起身:“我去洗個手。”
葛梅幾乎料到陸聿要做什麼,等她追過去時,陸聿已經把
錢付了,她無奈的笑了下:“陸副團,你這就不地道了。”
陸聿笑道:“誰付都一樣。”
他隻是想讓嫂嫂吃的舒心點,不要有心裡負擔。
吃過飯後,四個人在國營飯店門口分開。
葛梅彆有深意的看著薑念:“玩的開心點,晚點回來也沒事。”
薑念笑道:“嗯。”
陸聿垂眸看了眼臉上泛著笑顏的薑念,轉身和她走在小道上,兩人一時間有些沉默,最後是薑念先打破沉默:“你怎麼來的這麼早?”
陸聿道:“事情早早辦完就過來了。”
“哦。”
薑念抿了抿唇,又問:“你來市裡辦什麼事?”
陸聿咳了一下:“來看一位退休的戰友。”
電影是下午四點開始,他們走到電影院的時候剛好趕上,薑念看到電影院門口掛著一個小黑板,上麵寫著今天都播放什麼電影,一股年代感的氣息再一次的撲麵而來。
陸聿買了兩張電影票,給薑念買了點零食,兩人進了電影院,坐在第四排的位置,電影開場的前兩分鐘,人陸陸續續的都進來了,原本寂寥的電影院一下子坐滿了人。
這部電影講的是五零年代的事情,薑念看著裡麵的年代感和現在的場景逐漸重合,思緒也有點混沌,幕布上的畫麵倒映在薑念的瞳孔裡。
最純真的年代,也是最純真的愛情。
“好看嗎?”
耳邊傳來低沉的聲音,略帶沙啞的音色。
薑念抬頭看向陸聿,電影院裡光線很暗,隻有幕布上的光隨著畫麵一亮一暗的投射在男人棱角分明的五官上,他微低著頭,眉峰如山川巍峨,深黑的瞳孔裡映著她的縮影。
薑念不禁看愣神了,直到陸聿的手輕輕按在她的唇角上才回過神來,頓時身子一激靈,下意識的用舌尖//舔了下唇角的//指腹。
意識到那是什麼,薑念的臉轟的一下紅到了脖子根。
“我不是故意!”
說完趕緊扭過頭看向幕布,心噗通噗通跳的很快,暗暗罵自己腦子缺根筋。
陸聿喉結滾動了幾下,幕布的光也照不進男人眼底藏著的暗色,他看著薑念通紅的側臉,食指在拇指上摩挲,似在感受那一抹曇花一現的溫存。
他轉頭也看向幕布,薄唇輕抿了幾分,過了一會才道:“你嘴角有糖屑漬,我幫你擦掉。”
薑念琢磨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陸聿話裡的意思。
在陸聿看不見的地方,她用舌尖///舔/了、下唇角,試圖把糖屑抹去,邊上傳來陸聿的聲音,似乎帶著點笑意:“已經擦掉了。”
薑念:……
薑念:!!!
他怎麼看見的?
他偷偷觀察她,專門看她笑話呢?!
薑念囧的眨了眨眼,抱著紙包的手指忍不住的緊了緊,紙包在她手指的力量下發出輕微的聲音,旁邊的人皺了皺眉,低聲提醒:“女同誌,不要製造噪
音。()”
薑念:……
走出電影的時候,暮色將至。
陸聿問道:晚上想吃什麼?()”
薑念搖頭:“我還撐著呢。”
這會六點了,還不算晚,陸聿看到馬路對麵的河流:“去河邊走走嗎?消消食。”
薑念小幅度點頭:“好。”
她手裡還抱著紙袋,裡麵的零食還沒吃完,風吹在手上,冷的蜷了蜷手指,薑念剛想把手縮進衣袖裡,懷裡的紙袋就被拿走了。
陸聿拎著紙袋,和薑念走在河邊的小路上,兩邊是柳樹,已經有了發芽的趨勢,來回散步的有退休職工,也有小青年,還有談對象的男女朋友。
走了一段的路,薑念走累了,陸聿卻跟沒事人一樣。
她掂了掂腳:“歇會吧。”
陸聿轉身看了眼薑念,視線在她腳上落了幾秒:“好。”
天徹底的黑了,月亮倒映在水麵上,隨著水波粼粼浮動,河邊的風大,吹的人臉蛋又冰又涼,薑念拍了拍凍僵的臉蛋,在手心哈了口熱氣。
“帶上它就不冷了。”
陸聿取下脖頸的圍巾圍在薑念脖子上。
“嫂嫂。”
薑念也看向河麵,聞言,抬頭看向陸聿:“怎麼了?”
陸聿的目光始終落在河麵上,問道:“你還想著大哥嗎?”
薑念沒想到陸聿會問這個。
她看向河麵,抬手拉了拉圍巾,遮住鼻口,圍巾上有陸聿身上清冽好聞的味道:“想。”
怕陸聿不信,又補充道:“有時候晚上做夢的時候都在想,如果他沒走該多好。”
陸聿道:“如果大哥想讓你放下呢?”
薑念愣了一下:“放不下的,我們是四年的夫妻,四年時間同住一個屋簷下,他是我丈夫,是我男人,一輩子都放不下的。”
說完後,在心裡忍不住呸自己。
這深情人設算是讓你演到位了。
陸聿許久都沒說話,在河邊站了半個小時,薑念吹了半個小時的冷風,回去的路上腳底有些疼,以至於走路的時候有些磨蹭。
陸聿將紙袋塞進口袋,走到她身前半蹲下,薑念嚇得趕緊止停腳步:“你乾什麼?”
“背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能走。”
陸聿看著地上重疊在一起的兩道影子,眸底的神色深了許多:“上來,我背你。”
他語氣多了幾分強硬。
薑念也不好再拒絕,往前走了一步,伸手越過陸聿的肩膀趴在他背上,男人起身的那一瞬間,薑念的視線與地麵一下子拉開了一截高度。
她摟住陸聿的脖頸,臉藏在他後背。
陸聿的雙手掌控著薑念的膝窩,她很輕,都沒他每天負重跑步背的石頭重。
“嫂嫂。”
薑念:“嗯。”
“你不胖,每頓飯儘量多吃點。”
薑念:……
() 每頓飯多吃點,累積下來就胖了。
她吃飯吃個八成飽就行了,再多就撐了,時間久了萬一吃出小肚子怎麼辦?
薑念抿了抿唇,應聲道:“好。”
從這裡走回國營繡莊挺遠的,走到一半的路程,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沒事了,能自己走了。”
陸聿沒有放她下來的意思:“快到了。”
薑念的頭又縮回男人的後背,隻是摟著陸聿脖子的手冷的發麻,陸聿似乎也察覺到了,低頭看了眼交叉在脖頸下的雙手,凍得有些紅。
他彎下腰鬆開一隻手,握住薑念的手塞進他風衣裡,用衣服裹住她的手,然後再掌住她的膝窩繼續往回走,薑念回過神來,看了眼男人發紅的耳朵,覺得這風真冷。
她的手在陸聿的衣服裡藏著,他裡麵穿著一件背心和白色襯衫,薑念的手指無意識的碰了碰,小心翼翼的抿緊唇,藏起眼裡的好奇。
他身板真硬,也不知道有幾塊腹肌?
之前好幾次都是一晃而過,還沒仔細看過,薑念忽然意識到自己在饞陸聿的腹肌,頓時尷尬的又把臉藏在他後背,覺得自己跟個齷齪的女//流/氓一樣。
快到宿舍時,薑念說:“我想問你個事。”
陸聿道:“你問。”
薑念想了想:“你知道朱俊有對象嗎?”
陸聿腳步陡地頓了下:“不知道。”
薑念笑道:“你回去幫我問問,要是朱俊沒有對象的話,你打電話給我說一聲。”
“嫂嫂問這個做什麼?”
“就是想打探一下,要是朱俊沒對象,我覺得可以介紹他和張笑認識一下,要是兩人對對方都有好感,我也算促成了一個好姻緣,要是雙方都不願意也沒事,全當多交個朋友。”
男人輕抿的唇角有了笑意:“我回去幫你問問。”
走到宿舍門口陸聿才放下薑念,她取下圍巾遞給陸聿,見他神色平常,好像背著她走了一路一點都不累,忍不住關心的問了一句:“累嗎?”
陸聿看著她:“不累。”
想到陸聿今天兩隻手製住馮仁和楊軍,覺得陸聿身體的力量一定很強:“你今晚還住在那家招待所嗎?”
“嗯。”
“不早了,那你先回吧,我回宿舍了。”
“好。”
陸聿把剩下的零食遞給她:“我看著你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