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奇?”
女孩輕輕的歪了歪頭,用不解的目光望著他。
少年的身軀很明顯的在顫抖,抖的很厲害,甚至比最開始見到她的時候顫抖的更激烈了,他就那樣站在那裡,有一種支離破碎的,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美感。
尤其是聽到她開口喚他的姓名的那一瞬間,他抬手掩住了麵龐,神情不知道究竟是在哭還是在笑。
可是他卻很快收斂起了情緒,恢複了與方才彆無二致的模樣,用再柔和不過的聲音說道:“沒什麼,回去睡吧。”
“……”小姑娘倔強的搖了搖頭,她癟著嘴巴,抬頭望著方才在門口一閃而過的影子離開的方向,努力的想看出什麼端倪。
少年不著痕跡的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了她的視線,他抬手稍稍用力揉了揉女孩的腦袋:“怎麼,夜晚的雪山可是有很多怪物出沒的,你是想出去被它們拆吃進腹嗎?”
“不要把我當成小孩子騙啦,什麼怪物嘛。”悠依叉著腰回答道:“呼,彆看我這樣子,我可是很強的哦。”
換作曾經的他,會怎麼回答呢?
……是啊,悠依她很強,悠依啊……最厲害了。
但是,方才那具讓人厭惡的切片的話語,早就已經在他的心中深深埋下了一枚種子,與多托雷的一切賬都可以秋後再算,現在讓他無比困擾的事實就是——他究竟應該用怎樣的態度去麵對麵前的少女才好。
“呐,你在發呆嗎,喂——”
悠依抬起手,在少年的麵前揮了又揮,他才艱難的回過神來,將麵前的女孩身上披著的鬥篷的兜帽拉下,剛好能蓋住她的麵龐。
“……你在乾什麼啦!”悠依忿忿不平的抬起雙手在半空中掄小拳頭,隻可惜手臂太短了,碰不到一隻手就將她的腦袋摁住的少年。
“晚上的小鬼就乖乖去睡覺。”散兵擺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用半開玩笑的語調開口:“否則就會長不高。”
這句話讓悠依回憶起了她已經太久沒躥過的個頭,她被戳中了痛點。
“……八嘎!你在說什麼啦!”
她一臉受傷的捂住了胸口,終於從兜帽裡將自己的小腦袋鑽了出來,她的眼角噙著淚光,是因為剛剛睡醒被悶出來的,她的臉頰紅撲撲的,女孩此刻的神情也無端的顯得她十分委屈。
散兵怔愣了一秒。
然後迅速從高冷毒舌狀態變的驚慌無措——他根本沒有辦法去做到眼睜睜的看著麵前的這副麵孔落淚,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半蹲了下來,用隨身的手帕仔仔細細的擦去她的眼角泛出的淚光。
“……不要啦,我才沒有哭。”悠依有些不愉快的試圖推開少年正在給自己擦拭眼淚的手,隻是下一秒他突然跪了下來,緊緊的抱住了自己。
他可真奇怪。
明明已經非常非常脆弱了,卻總想在她的麵前裝作堅強的模樣。
沒辦法,悠依隻好像小大人一樣,輕輕拍撫著他的脊背
:“怎麼啦?發生什麼事情了?是被剛剛外麵的大蟲子嚇到了嗎?”
說到蟲子,悠依的身體也跟著抖了抖。
唔,大概是出於本能的對這個生物的恐懼。
“不怕哦,我的力量好像恢複一點了,如果接下來真的還有蟲子來,我就用風把它們刮跑,好嗎?”她耐心的用軟糯糯的聲音安撫不停的顫抖著的少年,又喚了一聲他的名字:“呐,阿奇?”
阿奇,阿奇,阿奇。
為什麼每每呼喚著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的內心就會充斥著一種奇怪又異樣的情感呢?酸澀的,就像還沒有成熟就被摘下來剝開塞進嘴裡的泡泡橘,就連她的鼻翼都開始泛酸了。
悠依用力吸了吸鼻子,心想,這可真奇怪。
“隻今天一晚也好。”
散兵好像終於調整好了他的情緒,他抬起頭,暗紫色的發絲淩亂的貼伏著白皙的麵龐,他的姿態像是一具被丟棄在地上的人偶,他喃喃的說著,這句話像是在給自己說,也像是在說給麵前的女孩聽。
“和我說一說……你的故事吧?”
悠依:“……唔,也好。”
她眨了眨眼睛,仰著頭開始了回憶。
“我是在楓丹的深部海域下沉時,被那邊的審判官先生從海底救上來的。但是在我清醒的時候,我的記憶就全部都是一片空白,隻記得自己的名字。”
楓丹的海域,確實和多托雷前段時間被摧毀的實驗基地完全契合。
是了,如果沒有擁有能夠逆轉時空的能力,是如何做到死者複生的?失去的記憶也好,實驗基地的地點也罷,一切的信息都指向了一點——麵前的女孩確實與多托雷說的一致,是一具實驗品。
而悠依仍然在開開心心的與他說著在楓丹有趣的經曆,結交的朋友,在那座城市裡有什麼好吃的甜品和好吃的飲料。
確實如此,像她那樣小太陽一般的性格,大概不管在什麼地方都能夠過的很開心,很受歡迎,在她對自己笑著的時候,仿佛全世界的光都照耀在了自己的身上,而身為人偶的他,也曾不止一次的貪眷著這樣的溫暖。
散兵甚至這樣詢問自己。
——倘若她並沒有為了踏韝砂的村民們留在那座島嶼,倘若她從一開始就想辦法回到名為璃月的國度,甚至是其他的國家,也一定會過的很開心吧。
踏韝砂的居民,在最後有半數以上都被疾病纏身,那一整座島嶼也被死亡的陰影與轟隆隆永不停息鋼鐵怪物製造的詭譎黑煙籠罩。
她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留下了讓所有人都能夠存活下去的希望的火種,足矣讓他們成功的停止爐心,可是她本人卻再也……
散兵望著麵前笑吟吟的女孩發愣。
多年以來的流浪,以及絕大多數時間都作為實驗品的愚人眾執行官的生活,早就已經改變了他太多。
他甚至不得不承認,在多托雷那個切片的混賬半誘導式的告訴他,他大可以將麵前的這個孩子帶回到自己的身邊,當作
是她的時候,他確實可恥的心動了,確實萌生出了最為陰暗的念頭。
他想像貓科動物一樣,叼著獵物的脖頸,將她安放在自己的巢穴裡藏好——在那裡不會有任何人能夠染指她,審判官也好,神明也好。他可以讓她的眼裡隻剩下自己,隻溫柔的笑著看著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喊他阿奇。
但是,那樣陰暗的念頭終究隻是持續了一瞬間。
……隻今日一晚也好,僅限今日一晚吧。
在此之後,他就不再去對她的生活有任何的打擾,她可以身為“悠依”,去生活在蒙德這個自由的城邦,至於他自己……
他想將記憶裡的女孩帶回來,讓她至少能夠安然幸福的過完一生,無論付諸怎樣的代價也沒關係。
“阿奇?”悠依抬手戳了戳少年的臉頰——說實話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感做這種動作,怕是下一秒連手都會被削下來,唯獨除了她。
“你說,我在聽。”散兵順勢又握住了她伸過來的那隻手,將自己的下巴放在了她的掌心,他的表情真的很乖,絳紫色的眼眸深邃,圓潤的眼睛就這樣望著她:“你剛剛說道,自己在楓丹的圖書館結識了很多的朋友。”
悠依沒忍住,四指微動撓了撓他的下巴,然而少年卻沒有真的像一隻黑貓一般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他抬眸看了一眼麵前有點兒飄飄然的女孩,伸出手就開始揉她的臉頰,像揉麵團似的,把她揉的暈暈乎乎。
“嗬,你倒是有很多朋友。”他的這句話多少是泛著一股酸意,沒來由的。
“唔,還好啦。”她仿佛根本沒有聽懂麵前少年的話外之音,又笑吟吟的說道:“阿奇也是我的朋友呀。”
“……”這句話讓散兵停頓了一下手中的動作,他嗬了一聲彆開臉頰,忽隱忽現的篝火恰到好處的隱藏了他此刻些微泛著薄紅的麵龐:“朋友?這又從何說起……”
“因為,你幫我找回了我的朋友很重要的東西,這是他母親的遺物。”
“還有還有,阿奇還跟我一起在山洞裡麵躲避暴雪,還捉了魚回來一起帶我吃,這算我們一起同甘共苦過啦~”
她嘿嘿一笑,抬手輕輕握住散兵的手,她學著他的動作,將自己的下巴放上去蹭了蹭:“這還不是朋友,那什麼是朋友呀?”
散兵像一隻貓一樣炸了會兒毛,他紅著麵龐,從喉嚨裡麵彆扭的擠出一句:“少…少來這套,我可沒有承認你就是我的朋友。”
“欸……”女孩的眼裡閃過一絲落寞的情緒,隻不過她很快又揚起麵龐大大的一笑:“沒關係啦,那就我單方麵把阿奇當作好朋友好啦,阿奇阿奇~”
她的雙臂非常自然的就環了過來,異常熟練的撒起了嬌,毛茸茸的發尾掃在他的手臂,脖頸,而少女的身上還有著璃月的草藥淡淡的冷香,和甜品奶油的甜香,就在此刻近在咫尺。
“你——”
散兵忽然間變了臉色,他翻身壓製住了他的身邊越來越順杆子往上爬的女孩,在她的表情呆呆,壓根沒有反應過來
是什麼意思的時候,他的眼眸裡閃爍過一抹深邃的光彩。
“你……彆再繼續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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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的話,我根本不敢保證我會不會,會不會就放任內心那最為黑暗的一麵肆意增長,會不會就選擇將你從這裡帶走,會不會想要永遠將你留在我的身邊。
像是反應了過來方才激烈的情緒定然是嚇到了身邊的女孩,他瞬間從地上爬起,像做錯了什麼一樣,小心翼翼的道了一聲抱歉,就往篝火照亮不到的陰影處挪去,坐好,發愣。
但是,也沒讓他一個人呆很久,隨著一陣沙沙聲,女孩已經用風將二人的稻草床卷了過來。
她的手輕輕的揪著他的衣擺,然後蜷縮在了稻草床上,閉上眼睛。
“晚安。”悠依輕聲說。
外麵的風雪聲很大,篝火的火焰漸漸小了,但是山洞內已經暖和了起來。
明明決定好了要這樣靜靜坐著守一夜的人偶,卻在此刻因為極度放鬆的情緒而抵抗不住席卷而來的困意,上下眼皮輕輕的打起架來。
他緩緩的從依靠著的洞壁滑落了下來,仰躺在了稻草床上,下意識的貼近了距離自己最近的熱源,像是落水者抱緊了浮木一般,幾乎是遵循本能的,緊緊,緊緊的抱住了她的身軀。
他發出了類似囈語的呢喃。
“悠依……”
—
原以為隻是一場再簡單不過的晨曦酒莊遭遇襲擊事件,可是後來卻發現這次的襲擊事件與深淵教徒那邊似乎有所關聯。
溫迪在處理掉了在場所有的丘丘人和薩滿以後,震驚得知了悠依那個小丫頭居然隨著深淵法師跑去了雪山方向的消息。
……很好,自己隻是教她怎麼更好的控風和掌握神之眼來著,天知道她可以這麼虎,就大咧咧的往敵人籌備好的陷阱裡麵衝?
溫迪覺得自己此刻有些頭疼,與此同時他甚至還預料到了自己的老友到時候會和他來一場第二次魔神大戰爭的最壞結果。
總而言之,自己現在應該怎麼做呢?當然是快馬加鞭的快些去雪山,然後把悠依找到啊!
隻可惜天公不作美,今日的雪山正在下暴雪,即使溫迪現在可以用元素技能操控身邊的風雪,但是卻無法改善整體能見度比較低的情形。
“……”
曾經的風神巴巴托斯,看到一處地方的地形崎嶇,不適合自己的子民生存,就會咣當一下簡單粗暴的給它夷為平地。
而如今的溫迪,也幾乎是沒帶多少猶豫的,就抬手直指雪山的天空。
當然,他當然不是想對天理比劃挑釁的意思。
下一秒,整座雪山的天空都被他驟然釋放的風元素力轟散了烏壓壓的黑雲,差不多還會下三天三夜的暴雪就在那一刹那之間被風神轟成了灰燼,吹到沒影了。
烏雲散去,顯露出雪山許久未曾見過的亮晶晶的星空。
溫迪長出一口氣,這下子舒服了,能見度高多了,可以尋著元素力找自家孩子了。
……不對,稍微等會。
溫迪這才回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雪山與隔壁璃月接壤。
而自己這下子鬨出來了這——樣大的動靜,怕是想讓人不注意到都十分困難。
溫迪:啊哈,完蛋嘍!
—
從下屬們的口中得知散兵在往蒙德跑的時候,多托雷急了。
沒錯,他急了。
他明白絕對不能讓人偶與那個女孩見麵,否則大概率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但是如今斯卡拉姆齊的力量已經在執行官中都占據不菲的地位,他已經足夠強大,強大到不會因為一些小事動搖要做一件事情的念頭,這個時候就算使用至冬女皇的名號壓他,怕是都隻會起到反效果。
但是思考片刻後,多托雷很快回過神來,恍然大悟,他決定將計就計。
多托雷暫時將自己的意識投射到了距離蒙德最近的這具切片之中,試圖通過自己的方式說服散兵,這樣便能不影響之後的計劃。
幸好那隻愚蠢的人偶對於禪院悠依的死亡深信不疑,完全聽進去了他的話語,就在他剛準備乘勝追擊的繼續說點什麼蠱惑他時,卻被這小子趁其不備,一把揍飛。
多托雷:“……?”
不是,你來這套,啊?
切片的能力根本遠遠不及本體,尤其是這還是一具更加年輕纖弱的切片,他狠狠的撞到了附近的山巒上,清晰的感知到這具身體大概斷了十根以上的骨頭。
很好,倘若不儘快回收的話,這具切片就會徹底失去價值,不得不銷毀。
而每一具切片的製作都需要花費不少的代價。
既然已經讓他深信了麵前的女孩並不是禪院悠依,而是一具實驗品,那麼事不宜遲,他應該快些將這具切片轉移到最近的實驗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