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故事不必多說。
在甚爾與五條悟一前一後趕到動蕩的學校圖書館內部時,先前的那個“詛咒師”已經被岩脊深深釘在了地板上,在岩元素力的嗡鳴之下,隻餘手腳還在抽搐。
這位神情淡漠的青年隻抬手一揮間便解決了眼前的麻煩,他用單臂穩穩的懷抱懷中的女孩,也隻有看向她的時候,平靜無波瀾的眼眸才會透露出溫和來。
悠依這會兒依舊紅著臉沒敢抬頭,並非因為羞怯,而是因為關於“摩拉”流入了咒術界的市場一事,相當愧疚。
她回憶著她與摩拉克斯先生方才的對話。
“可是,我記得的很清楚,之前就算再拮據的時候,我也沒有動過師父的仙法機關,還有摩拉克斯先生製造的摩拉……”
岩神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提醒道:“那你可否還記得,留雲真君此前給你留著的一些構造大眾的瓷器?她向來是這種不願正麵表現出將自己對小輩的關懷,沾染上了世俗煙火氣之人,怕是在那個時候,運用了彆扭一些的處理方式送給你摩拉,還提醒你如若身無分文時,就去使用它們……”
所以悠依明白了,其實在那個時候,留雲借風真君把塞給她使用的摩拉藏到了瓷器裡,而她沒有仔細檢查瓶瓶罐罐的內部,還以為師父的意思是讓自己貧窮時就把它們典當出去,就愉快的在咒術界的市場進行了交易。
摩拉就算是在提瓦特大陸都是相當名貴的金屬,居然就因為自己的一時疏忽讓它們流進了咒術界的市場……
悠依把腦袋埋進摩拉克斯先生的身上裝鴕鳥,她相當不願意麵對現實的嚶了一聲:“我,我好像犯了很大的錯誤……”
岩神發出了一聲隨和的輕笑。
“無礙,用岩神的力量鑄造出的摩拉,最多也隻是對妖獸多些震懾力,在你的世界,想必也是這個道理,不必如此自責。”
“但是如若,他們將刀劍指向同樣身為人類的同類……”
神明不會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尤其——對方還在滿懷惡意的,要運用這武器去捕捉他麵前的小姑娘,甚至如此自傲的,將她口口聲聲稱作“獵物”。
在璃月的時候,她是被每一個仙人所喜愛的存在,她是在他的庇護之下生存的璃月子民,她更是他親手教養過的孩子,她溫和,善良,純粹,無論運用如何美好的詞彙去形容她也不為過。
比起曾經那個沒有多少神誌的妖獸,反而是來源於人類對悠依的惡意與針對,讓摩拉克斯更加難以容忍。
因此,那個方才還在囂張的叫囂著交出獵物,就能饒你不死的“詛咒師”,此刻已經完完全全的承載了來源於神明的威壓與憤怒。被岩脊像蟲子一般盯在地下,他在此刻已經完全失去了行動力,但是不致死——至於那些高層們予以他的“堪比特級的強悍咒具”,已經在那陌生男人的一擊之下灰飛煙滅。
隻用了一擊。
那一刻,詛咒師終於意識到了他與麵前這位男性的實力差距
,他頹然的掙紮匍匐著卻無法逃出,隨著那懷抱著女孩的男人一步一步的逼近,那震天撼地的壓迫感由遠及近,他的額角滲出豆大的汗珠,慌不擇言的開始求饒:
“大人,大人,我錯了,是我有眼不識泰山!”
“我再也不敢對禪院悠依小姐起彆的心思了,求您今日網開一麵,留我一條小命吧。”
明明麵前仰頭看到的,是相當俊朗而又年輕的麵孔,為何在這個時候會如此直觀的察覺到殺意……哪怕是曾經麵對特級咒術師時,都沒有這種幾乎震碎了心臟的恐怖壓迫感啊。
詛咒師在心中詢問自己,這個男人他……究竟是何方神聖?他到底輕易的聽信了那些老橘子的話,踢到了哪個鐵板上?
“我,我是被逼迫的!”眼見對方的氣勢隻增未減,他大聲的為自己辯解著,與滾滾汗珠一同流下的還有已經模糊成了一團的鼻涕眼淚,人類在絕境之下,再如何殺伐果斷的存在在此刻都會丟盔棄甲,心裡防線崩塌:“有人脅迫了我去做這些,否則我的家人就會死掉,我,我並非有意如此,您相信我,我是被逼迫的,大人!”
“哦?”岩神在他的麵前停下了腳步,神明的語氣無悲無喜,他的語氣沉穩,像是跨越了曆史長河流淌而來,他緩緩的開口詢問道:“食言者,當受食岩之罰,你可保證自己所說的一切皆是事實?”
“……”原本順著那句話茬繼續說謊,將自己扮演成一個可憐又無辜的受害者就可以,但是詛咒師卻愣愣的張著嘴,因為對方的那句“食岩之罰”,一句話也沒敢繼續說出來。
“先生。”五條悟上前了一步,打破了緊張的氛圍:“把這個人交給我吧,我會讓我的家族拷問他,讓他吐露出背後究竟是誰主使的情報。”
“也好。”摩拉克斯頷首認可:“我觀他手中造有數百條以上的無辜殺孽,也並不像什麼真心悔過,要想回頭是岸之人,但是如若我真的要出手讓他贖清罪業,就如同你說的,怕是無法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岩神方才顯露的那一絲無邊殺伐之相,在此刻緩緩收斂,摩拉克斯溫和對麵前的五條悟道:“又見麵了,小友,也多虧你那日在我離開之前,照顧悠依這孩子,我需要感謝你。”
對於這位實力深不可測的神明,五條少爺選擇了用百分之一萬的恭謙態度去對待,他連連搖頭,恭敬乖巧道:“不不不,那日還多虧了先生您,在悠依遭遇生命危機時及時出手,是我應該好好感謝您才對。”
禪院甚爾瞪大眼睛望著此刻麵對這位青年時,溫順的像個好孩子,滿口敬語的五條悟,不得不懷疑這會兒的五條少爺是被什麼臟東西奪舍了。
你是誰,你根本就不是我平日認識的五條悟.jpg。
“這位小友是……”摩拉克斯的目光移向了另一邊的禪院甚爾,發現這位青年雖然自帶凜然的殺氣,氣勢十足,卻是隻鏟除過奸人,惡人,以及妖獸——硬要說的話,卻是有曾經與他一起共事過的那位最年長的夜叉之相了,倒是讓他心生幾分懷念。
禪院甚爾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的語調一下子也切換的恭恭敬敬了起來,禮貌的回答:“您喊我甚爾就好。”
……等會兒,為什麼一個沒注意,就對麵前這位運用了文縐縐的敬語?
不過,禪院甚爾的大腦極速旋轉,他瞬間從之前妹妹同他講過的璃月往事中扒拉出了一個百分百契合的身姿,也是讓那個神子在提起之時,都會麵帶些許敬仰與憧憬的名字。
【那個時候的悠依,輕輕一笑,緩緩說道。
“在那個雪夜中,那位拯救了我的神明,溫柔而又強大,他並沒有在意我的血液汙沾染他華貴的衣擺,他隻是將我抱得很緊,生怕我的生命在那一刻徹底流逝在他的懷中。”
“他就是庇佑著那個國度的神明——岩之魔神,摩拉克斯先生。”】
因此,禪院甚爾也鄭重其事的上前了一步,他想要抬手緊握妹妹這位真正意義上的救命恩人的手,卻又不知道這個舉措對於異世界的神明來說是否有些僭越,最後他的手臂懸停在半空,深深的鞠了一躬:“您就是摩拉克斯先生。”
“小友無需如此。”異世界居然還能有如此恭敬虔誠之人,還能一口喊出他作為神明的名字,屬實將此刻的摩拉克斯整不會了,他抬手作勢將甚爾扶起,對方卻順勢單膝跪下,又深深行了一禮。
“……您值得。”這位眉眼中始終含著戾氣的桀驁不馴的青年,咒術界惡名遠揚的天與暴君,在此刻,聲音帶著顫音,帶有一絲哽咽:“因為,是您救了我的妹妹悠依。”
摩拉克斯沉穩的表情在那一刻有一點皸裂,他看了一眼那邊外貌特征與悠依彆無二致的五條悟,又望向了麵前這位個頭有他之前麾下夜叉大將結實身材之姿的甚爾小友,最後看了看懷裡這個嬌小宛如雪兔的小小女孩。
原來如此,這位才是悠依真正的兄長。
這……咳,一看就很親。
“我見她在我眼前飽受苦難,性命危在旦夕,因此出手相助,予以庇佑,此乃分內之事,無需如此感激。”
不知為何,麵前的男人那年輕的麵孔根本看不出真實年齡,甚爾被他攙扶而起之時,下意識的在心底泛出絲絲縷縷的異樣情感。
他想,雖然自己的父親是那個家族中被同化的畜牲,即使曾經的他對於父親這個詞彙實在是嗤之以鼻,但是麵前的這位神明,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父親應該有的模樣吧?
“哥哥……”
悠依已經下了地,她踮著腳,手掌輕輕拂過了半蹲著的甚爾的眼角,她輕輕的將自己的額頭與兄長相抵,柔柔糯糯的勸他:“不要難過了,我就在這裡呀。”
“你看,現在的悠依還健健康康的,完——全——就沒有出任何事情哦。”
摩拉克斯在旁邊雙手環胸,補充了一句:“是也,而且也相較曾經那時,長高了一些。”
“欸?真的真的嘛?太好啦——”
禪院甚爾抬手覆蓋住妹妹的小手。
的確,她手臂上的疤痕早
就在仙藥的治療下淡的幾乎看不出痕跡,反而是他自己這隻在刀光劍影裡摸滾打爬出的手帶著繭,多摩挲幾下,怕是會害的身體纖弱,皮膚嬌嫩的妹妹感到疼痛。
可是,身體的傷疤痊愈了,心上的疤痕卻永遠不會消失。
在他被禪院家摧殘折磨的童年時光中,又何嘗沒有將希望寄托於不切實際的超自然現象中,幻想過興許有一位神明願意對那時的他施於援手。
不幸的是,那個時候的神明似乎並沒有聽到他並不算恭謙的祈禱。
幸運的是,神明的目光終究還是注視到了他的妹妹身上。
甚爾輕輕拍撫著悠依的脊背,此刻口中一句又一句呢喃的是“太好了。”
—
“如果可以的話,在現世時,希望你們可以直接稱呼我的化名,鐘離。”
比起“摩拉克斯”那個聽上去就頗為威嚴的魔神之名,“鐘離”這個名字倒是顯得平易近人了許多。
悠依翻來覆去的在口中念了幾遍,隨即孩子氣的往帝君大人的腿上一趴,眼巴巴的抬起眼望著他,背後仿佛有小耳朵在搖啊搖,她乖巧回答:“好的!鐘離先生!”
岩神總會奈何不了這孩子的撒嬌之勢,他無奈的笑了笑,然後完美的理解了她這動作的含義,相當包容的將她抱起。
但是,沒過多久,五條悟就一臉沉重的回到了待客廳,他有些不知道如何將方才發生的那一切從何說起。
他有些猶豫的望向了那邊的悠依。
鐘離理解了他的話外之意,將懷裡的小姑娘放了下來,後者乖巧的往門口挪動了幾步,做出一副要回到房間的樣子。
“那個詛咒師死了。”直到悠依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以後,五條悟才蹙起眉頭,有些難以啟齒的說道:“並非因為拷問的原因,也並非因為寧死不屈選擇自裁,而是因為……有誰對他施加了不公平的咒縛。”
“在他被我們問出什麼可能暴露出幕後之人的情報之前,就已經……”
那個詛咒師的死狀有些慘烈,他仿佛咽喉被什麼東西扼緊了一般,最後眼珠都翻了白,這讓五條悟不由得有些慶幸,幸好悠依在方才沒有直觀的看到那樣的場麵,她的精神也沒有受到衝擊。
禪院甚爾在旁邊罵了一句:“真該死,這不是和上次你和魈仙人遇到的情況一樣嗎?”
鐘離並不意外的“哦”了一聲:“看來,你們已經見過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