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維萊特十分震驚。
那維萊特不知所措。
身為楓丹最高審判官,在他數百年前被帶回楓丹並且肩負起這個職責的那一刻起,那維萊特就一直以來在外人的麵前表現的鐵麵無私,剛正不阿。他幾乎從不主動去沾染人際關係,甚至從明麵上看來,大多數人都會認為他帶著些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的冰冷,不敢擅自接近。
他是至高的審判官,他負責審判與裁決這個國度的善與惡,他鮮少有在外人麵前呈現出除了冷靜之外的任何情緒,哪怕是最初遇到芙卡洛斯,被她主動邀請與接納之時,他都可能沒有今日這般無措過。
因為,此時此刻,他從海底撿回來的這個孩子,她正緊緊的抱著自己,並且用著些許的哭腔,一聲又一聲的喊他“媽咪”。
她每喊一句,那維萊特就覺得自己的身軀也跟著一起顫了顫。
以普遍理性而言,身為水龍而誕生於此世的他,倘若真的會有後代,那也一定會是龍……稍微等等,按照更加嚴謹的角度來說,他身為雄性的龍王,拋開運用元素力構造這一點來說,他應該無法靠自己的身體結構誕生出後代才對。
那維萊特當真仔細思考了一番麵前的女孩是否是屬於他的後代的可能性,最終得出來了一個絕無可能的結論。
但是此刻,隻見他身邊的芙寧娜女士瞪圓了雙眼,視線一直在他與這位女孩的身上來回的徘徊,觀察他們的發色與瞳色亦或者其他的相似之處,她嘴裡喃喃自語的問道:“那,那維萊特,這位真的是……”
真的是你流落在外的孩子啊?
那,那水龍的孩子是不是應該稱呼為水龍寶寶?
天呐,那維萊特先生他什麼時候有了個女兒,而且不是晉升成了爸爸,而是媽媽!
“芙寧娜女士……不管你這個時候正在想什麼,都請不要再繼續了,因為這一定不是正確的。”
“哦……好,好的吧。”芙寧娜趕緊點頭,她的聲音聽起來帶著些許的遺憾。
於是他們一齊望向了正在緊緊抱著那維萊特不願意鬆手的女孩子——首要任務也許是讓她冷靜下來,才能方便交流訊息。
“咳咳,與子民交談的這件事情,就交給我來好了,這可是本神明最擅長的領域。”芙寧娜抬手輕輕咳嗽了一聲,抑製了她的胡思亂想,然後她笑吟吟的湊上前去,對悠依道:“彆害怕,這位少女哦,你現在已經到了這個世界上最為安全的地方,一切邪惡都會被你身邊的這位楓丹最高審判官鏟除,他並非你的母親,也許我們應該冷靜下來,闡明誤會……”
隻見眼睛大大的亮晶晶的女孩子眨了眨眼,就當芙琳娜以為她要對待自己敞開心扉之時,她的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蓄積起了眼淚,然後吧嗒吧嗒的往下流淌。
最擅長和子民交談的芙寧娜女士:“……”
她手足無措的勸道:“欸?不是的,為什麼要哭,我不是要惹哭你,也許我們可能好好聊聊——”
女孩哭的打了個哭嗝,她眼淚汪汪變成香煎荷包蛋的形狀,哭的像個Q版的簡筆畫,她握緊了那維萊特的衣擺,倔強的重複喊道:“媽……媽咪。”
那維萊特分析的很快,他壓低聲音:“我想她大概是被你的那句,他並不是你的媽媽刺激到了。”
芙寧娜瞪眼回複:“……那你就不要在剛剛否定我的猜想啊,我可是很認真的設想了一番水龍是否能當媽媽的可能性。”
那維萊特:“……”
他並不能直白的承認,其實自己剛剛也設想過。
但是眼下,麵前的女孩哭的哽咽又可憐,她很瘦很瘦,肩胛的骨骼就像晶蝶的翅膀一般明顯,她白的像紙,讓人忍不住的擔憂也許下一秒她就會因為哭到竭力而暈倒過去。
芙寧娜感覺自己的心也跟著揪起來了,她說道:“那維萊特先生,快用你那無敵的審判官大腦想想辦法啊!”
辦法……辦法……
那維萊特幾乎宕機的大腦在那一刻努力的開始了運轉,說實話他並沒有多少與人類接觸的經驗,和人類幼崽的交流接觸更是趨近於零,他與人的交流也基本上全部都是源於辦公室,楓丹庭的審判所。
硬要說的話,他與美露莘的交流比他與人類的交流要多。
……等等,美露莘?
那一刹那,那維萊特似乎頭腦中的思維瞬間就暢通了,他俯身將正在哭泣的女孩更緊的抱住,修身而繁瑣的大衣是舒適又柔軟的布料材質,並不會咯到女孩脆弱的皮膚。
權杖早已經靠牆放好,此刻他正一手環住了女孩的脊背,另一手輕輕幫她婆娑著有些許淩亂的及腰銀白色長發。
“彆怕。”他的聲音低沉而又優雅,他儘量用有彆於工作時間的最溫和的語調對她說道:“你已經安全了。”
芙寧娜捂住胸口,她後退了一步,病院的窗戶外的陽光映照在那維萊特與那個孩子的身上,兩位銀色長發的存在互相緊緊依靠著彼此,尤其是那維萊特,他的身上簡直像照耀著聖光那般,熠熠生輝。
天,天呐。
芙寧娜在心裡想道。
那維萊特他,他這個時候好像周身上下都籠罩著母性的光環啊!
而這個安慰的方式很明顯十分的有效,隨著時間的推移,女孩的哭泣漸漸的止住,身體也不再顫抖,她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一眼自己麵前的青年,後者則是揉了揉她的發頂,他的目光溫柔而又強大。
似乎記憶裡麵,也有這樣一個氣息相似,同樣溫柔而強大的存在。
大腦的深處尖銳的刺痛緩緩沉寂了下去,女孩的目光與記憶此刻都幾乎純粹的像一張白紙,她無意識的將記憶深處那個模糊的影子與麵前的男性重合了起來。
“所以,你叫什麼名字?”芙寧娜在旁邊小心翼翼的悄咪咪問道,她生怕一個不小心,這孩子又會哭泣起來。
“……”芙寧娜麵前這個漂亮的像水精靈一般的女孩微微紅了紅臉頰,然後輕聲的回答:“悠依。”
“我的名字是悠依。”
“你還記得你是為什麼墜落海底的嗎?災難,還是被人所害?”
比起日常在楓丹庭時偶爾用力過猛的,無時無刻不在凹人設的模樣,這個時候的芙琳娜也顯得平靜了許多,她耐心的,像個姐姐一般循循善誘的引導詢問麵前這個孩子。
悠依的目光凝滯了幾分,然後她乖巧的搖了搖頭,誠實的回答道。
“我……不記得了。”
—
那維萊特從深海裡撿到了一個孩子。
幸運的是,因為搶救及時,她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也很快就能夠像個正常的孩子一般自由的活動了,並沒有留下任何軀體後遺症的樣子。
不幸的是,她似乎是在墜入深海的那場意外之中喪失了一切除去姓名以外的記憶,甚至對自己有著一枚神之眼都沒有絲毫的印象,在芙琳娜指著她的神之眼示意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把這枚漂亮又清澈的玻璃球舉起來,透過陽光看了半晌,目光呆滯的放在嘴裡咬了一下。
……然後差點把牙齒咯掉。
芙寧娜:“啊啊啊啊悠依!那個不能吃啊!”
總而言之,她不僅失憶了,還也許是因為被海水的滲透壓衝擊到了大腦的緣故,表現出來的言行舉止,偶爾並不像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就是……有點兒呆呆的。
就比方說,她會鍥而不舍的抱著那維萊特喊媽咪,那維萊特從最開始的不知所措到逐漸習慣,最後認命。
這實在是一件讓人惋惜和感歎這孩子不幸的遭遇的事情,但是芙寧娜還是不得不在心裡感慨一句,這樣的悠依其實……呆呆的,很可愛。
就算是記憶一片空白了,她也會非常非常禮貌的對每一個人說敬語,在和她一起吃小蛋糕喝紅茶的時候,也會像小倉鼠一般鼓起腮幫子展露非常幸福的表情。
倘若她能夠保持記憶,沒有遭遇意外的話,肯定會是一個聰明而又懂事的孩子。
也正是因為悠依此刻身份的特殊性的緣故,芙寧娜與那維萊特一致拍板決定,不能將她移交給孤兒院。
病院那邊也說過了,目前針對她這種病情也沒有特定的治療方法,不過人體是有自我調節能力的,她隨時都可能恢複記憶也說不準。
那麼,在她恢複記憶,他們能夠通過交流幫她尋找到家人之前,他們就……暫時將她養著吧。
哦,糾正一下,不是他們,而是他,芙寧娜並不是會照顧人的性格。
於是,在第二天,楓丹的審判庭現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最高審判官席位旁邊多出來的椅子上,坐著的那一小隻女孩子。
她穿著藍白相間的蓬鬆裙子,裙撐像雲朵一般將裙擺撐起,顯得精致華美,頭上還戴著精美的發飾,銀白色的長發耀眼又奪目,就宛如意外闖入這裡的漫遊仙境的愛麗絲。
等會兒,起猛了,揉揉眼睛再看一眼。
他們,他們沒有搞錯吧……楓丹最高的那位審判官大人身
邊,什麼時候多出來了這樣一個漂亮的像隻小精靈的小女孩啊……
這這這,和楓丹最高審判官那維萊特大人的畫風一點都不一樣啊!那維萊特大人可不像是那種會疼愛孩子的性格吧。
不過,原告席和被告席上的人注意力可能並沒有放在這裡,他們已經從最開始的據理力爭變成了彼此之間的唇槍舌戰,而那維萊特大人當然沒有放任這種情形的繼續,他緩緩站起,手上的權杖敲擊足下的地麵,擲地有聲。
“肅靜,肅靜!”他眉眼冷冷,聲音宛如泉水一般清冽:“法庭上禁止大聲喧嘩。”
全場頓時安靜了下來,因為最高審判官那實在是相當具有壓迫感的,一瞬間讓他們收斂起了八卦的心思。
直到那維萊特被輕輕的戳了戳,那個膽大包天的小女孩就這樣手裡捧著剝好的泡泡橘說:“媽咪,你吃。”
她的聲音清脆軟糯,響徹整個楓丹庭。
旁聽的楓丹人民:“……”
原告和被告:“……”
還沒有開始自己戲份的芙寧娜:“……”
那一天,整個楓丹都掀起了一股八卦之風,而大家八卦的重點是蒸汽鳥報報社無論如何也不敢刊登出來,但是一經刊登鐵定就能夠風靡全國的——
什麼?!最高審判官那維萊特大人竟是男媽媽?
—
除了一些偶爾的小插曲以外,那維萊特與他這位暫時收養的孩子的相處還是相當的愉快的。
她的性格溫和,經常乖巧的在那裡一坐就是一整天,白天與他一同上班,他在那裡批閱文件,她就在那裡靜靜的坐著像隻人偶娃娃,晚上的時候自己再送她去芙寧娜的居所,芙寧娜那邊有空出的房間。
但是,可靠的審判官也沒有在她失憶的時候,放棄幫她調查有關她的家鄉也家人的蛛絲馬跡。
他幾乎可以斷定了這孩子並非是楓丹人,一方麵是通過體質很簡單就能斷定出來,另一方麵則是在楓丹這邊簡單的調查了近期失蹤的孩子,卻一無所獲。
楓丹最近並沒有什麼兒童失蹤案,隻有一對好心的夫妻收養的養子不幸病重離世的事情被地方小報刊報道了,報刊上還重點讚揚了這對夫妻舍己為人的性格,誇讚他們寧願犧牲自己的生活質量也要照顧好孤兒院中接出來領養的孩童,諸如此類。
那維萊特已經確認了,名為悠依的孩子並不是楓丹人的孩子,就算猜想她是被楓丹人拋棄的,她也不具備任何有原始胎海之水的體製,所以這個可能性也排除。
那麼,毗鄰楓丹的國度,也隻有……
須彌與璃月……麼。
但是,淡淡按照姓名來看,這個名字又有點蒙德或者稻妻的風格。
她究竟會是屬於哪個國度的孩子呢?
不過,既然有了有關她是來自於其他國度孩童的猜想,就稍微行使一下自己作為至高審判官的權利,去給其他國度的掌權者送一封信吧。
他抬起羽毛筆,決定總之先從臨近
的璃月寫起。
筆鋒銳利而又工整無比,賞心悅目的文字很快躍然紙上,他將這尋親信寫出了編纂文件的架勢。
而正在那維萊特處理完了手頭上的事務,然後運用工作時間裡偶爾抽出的一絲空閒來幫助悠依調查她的身世時,芙寧娜也一反常態的敲響了辦公室的門來拜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