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上:太液池兒女牽衣,銀台門一夫發難(1 / 2)

大中十三年(公元859年)的仲春,大明宮太液池的池水用它特有的澄碧搖曳著泛到其上的亮彩,似乎是努力要篩出裡麵的金銀來,遠山靜靜地停止在水邊,看上去頗有些元龜頻水的意態,宣宗皇帝徘徊在蓬萊山的廊閣間,一個執麈的內侍,一個端盤的宮娥不遠不近的隨著,後麵還遙遙地跟著一大隊。

春風一陣一陣地掀扯著宣宗的袍服,使他來日渴躁的身體有了些清涼開闊之意,他儘量不去看天上變幻的流雲,也不去看周遭癲舞的垂柳,這些隻會攪亂他本來就紛擾著的思緒。

去年嶺南、湖南、江西、宣歙、容管相繼軍亂。安南峰州酋長李由獨叛降南詔,勾引南詔攻略安南屬郡,屬郡土著趁機起釁,圍攻交趾。到八月,河北、河南、淮南又是大水,漂沒數萬家。

右補闕張潛說這是節度使、觀察使“賦斂過度,及停廢將士職名,減削衣糧”所致,而其根本原因,在朝廷以“羨餘”為課績,乞請“自今籓府長吏,不增賦斂,不減糧賜,而能節遊宴、省浮費致羨餘者,然後賞之”,他接納這個建議,可心裡卻也不甚認同,嶺南東道節度使楊發、湖南觀察使韓悰、江西觀察使鄭憲、宣歙觀察使鄭薰都是他耳挑目選的,皆是文學之士,好詩文,未必便至於剖克苛虐的!若彼等尚如此,則天下何人可任使?

前年欲以韋澳為相,此公卻乞求出領藩鎮養老療病。私語人說,時事漸不佳。嗬!為臣何難?為君何其難!朕又可於何處養老?又可於何處療病?

召羅浮道人軒轅集於萬裡之外,彼不道長生秘術,卻勸己“屏欲崇德”,一似自己乃縱欲不德之君,臨己似大疣,棄己如敝屣,真真可殺!虞紫芝、王樂辛勤爐鼎,人卻以為妖妄!千百醫官,無一人能去己胸中之煩悶,使己下一口飯,落一枕覺!李玄伯藥必親嘗、針先自加,開我胸脾,人卻以鄭注作比,方己為昏懦之文宗!

李忱覺得這一切的症結其實在人心,上下怠惰,故百弊叢生!三四年前,軀體偶有不適,他一念振奮,猶可療疾,而今心意昏沉,便百藥無功!這時,有三四隻船遙遙地進入了他的眼目,領頭的那隻船上竟有兩張五彩的大帆,在春風的吹吸下,一似彩蝶在舞。

“阿霞,去看看那舫上都是誰?”

那宮娥去了,宣宗又向那個綠衣的內監招了招手,道“玄翼,來,陪朕說說話。汝爺近來可好?”他的語氣非常親切,臉上帶著真誠的笑。

阿霞再將話傳下去,便立在湖亭等著,很快四隻船都近了岸,都是皇子和公主們,阿霞上去一一見了禮,然後告訴皇子、公主們,皇帝陛下就在上麵的廊子上。末了,她小心地問道“怎不見夔王殿下?”她知道聖人最愛憐的便是這個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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