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池爭標的表演頗為精彩,總共又二十艘小龍船、十艘虎頭船、兩艘飛魚船參與其中。爭標表演分為了前期的表演和後期帶有競技性質的爭標兩部分。至於說純粹的賽龍舟,倒是也有,但那不是金明池爭標的主要部分了,最多算個餐後小點心。
此時的很多體育競技活動似乎都是這樣,競技性不高,著重於技巧表現。像是蹴鞠,要踢中那麼高那麼遠的‘風流眼’,靠的就是球員的技巧。為了成就這樣的技巧,在規則上要極其重視保護球員!如果像現代足球一樣主張競技性,直接對抗就不可或缺了——那樣的話,球員根本沒機會製造踢中‘風流眼’的條件!
而且想也知道,會非常費球員...哪怕是現代社會,運動醫學已經很發達了,頂級運動員的收入也完全能給他們提供最好的醫療條件,但因為運動傷害缺席賽季、表現不佳,甚至報廢剩餘職業生涯的球員依舊不少,這就是對抗性帶來的‘弊端’。
在古代的話,對抗性那麼強,球員說不定就真成消耗品了。
二十艘小龍船東西分列在前,十艘虎頭船和兩艘飛魚船列在小龍船之後,又如兩軍對壘。寶津樓前水殿之上,有臨時搭建的水棚,水棚上有人招搖一麵紅旗。這麵紅旗就好比是舞龍時耍的那龍珠,是一個引導龍舟爭標的‘指揮棒’。
隨著熱熱鬨鬨的鑼鼓聲響起,三十多艘龍舟劃動起來,由之前的‘兩軍對壘’變為了圓形方陣,這個花樣在龍舟爭標裡叫做‘旋羅’。
待紅旗手再次招搖紅旗,圓形方陣又變成了兩撥,隻不過這次也不是之前兩軍對壘的樣子,而是各自成為一個小的圓形方陣。此種花樣也有專門的說法,叫做‘海眼’。
‘海眼’既成,隨著鑼鼓聲越來越響亮,紅旗又動。兩邊‘海眼’便散開,成為兩陣,並且還相互穿插。這個動作非常複雜,而且要在相當狹窄的範圍內做出來,經常是兩船擦舷而過,具有相當的危險性——這就是所謂‘交頭’。
‘交頭’過頭,差不多就叫進入‘爭標’的部分了。此時紅旗手會再次揮動手中紅旗,接到訊號的槳手再劃船,三十餘艘龍舟便在水殿對麵排成整整齊齊兩列。
這個時候,又有一艘小船從旁邊船塢中出來,船上有一個軍士裝扮的高大男子,手執一根極長的竹竿。竹竿用彩色綢花裝飾,頂端還懸掛著金銀器,這就是所謂的‘標杆’。爭標、爭標,爭的就是這根‘標杆’了。
小船劃到離水殿不遠,但左右居中的位置(也在兩列龍舟之間),軍士裝扮的男子就將手中長長的標杆插在水底——由此看出,標杆確實長,即使是這樣,露出水麵的部分也不算矮了。
插標杆完畢,紅旗再招,鑼鼓聲也完全更換了一個節奏。
順著這個節奏兩列龍舟才動作起來,朝標杆劃去,最快劃到標杆附近,摘下標杆頂端金銀器的是小龍船中的一艘——見到得標,來觀看金明池爭標的百姓都手舞足蹈、喝彩不斷!
金明池爭標不是一次
(),這樣的行動會有三次?()_[((),三次後就結束了,才有‘賽龍舟’。不過賽龍舟是餘興節目,很多人看過爭標後就散了,並不關注賽舟的結果。
“順儀倒是有些倦怠,難道是今歲的爭標不精彩?”郭敞握了握素娥的手,笑著問她。
“爭標很精彩,隻不過表演重於爭競了,終究叫人不能全神貫注...”其實這是一個個人偏好問題,有人看純表演,被吸引了一樣目不轉睛。隻不過素娥就是那種比較有勝負欲的,旁觀的話,得是對抗性競技才能叫她認真看下去。
“朕倒不知道,你是個勝負心這般重的...難怪上回說蹴鞠,還說‘風流眼’不該高高在上,應該放到兩邊地上,一隊守一個,成為‘球門’,球門還要做得大些——若真是那樣,花樣會少不少,可爭競、衝突自然就激烈多了,勝負也會明了的多。”
顯然,古人也不傻,素娥隻要一說改動哪些規則,郭敞就推測出了會有哪些變化。隻不過這樣的變化此時的人不見得喜歡就是了,喜歡技巧性的表演就是大眾的審美。雖說激烈的爭勝是人類本能會欣賞的,可後天對欣賞癖好的培養和先天本能,還真說不好孰重孰輕。
就像人的口味,人天生就喜歡吃好吃的東西,香的、甜的、酥的,因為遠古時先祖留下的‘記憶’告訴後人,這是高熱量,吃下一些就能保證很長一段時間的生存。但在這些‘基礎口味’外,各種口味偏好就看當地的飲食習慣了。
所以會出現一個地方的人視若尋常,並且還十分狂熱的美食,另一個地方的人看來卻非常‘黑暗料理’的情況。昆蟲餐、特殊的醬料、生食等等等等,都是例子呢。
“妾更喜愛勝負分明、清爽明了的競爭,不過這也隻是妾的喜好罷了。”素娥有一說一道。
郭敞搖了搖頭:“表麵上看,誰能想到素娥你是個爭勝的性子呢?明明是最不計較的一個了。”
郭敞又想到了素娥連吃醋都不會,也不會與其他妃子爭搶寵愛...心情有些複雜——他之前已經為這個糾結過一回了,甚至‘冷落’了素娥。此時倒不會再想起這個,又來一回,但心裡確實有很多說不出來的滋味。
素娥有點兒擔心自己對龍舟爭標的‘冷淡’,讓郭敞覺得今天帶她出宮參加金明池開園算白瞎了。想了想,便給出了一個‘正反饋’,說道:“說來,臣妾今日看的水上表演,倒是挺喜歡那水秋千的,格外精彩。”
“臣妾可能賞賜那幾個演水秋千的百戲人?”這種皇家與民同樂的場合,放賞是很常見的。不隻是皇帝能,其他貴人也可以,隻不過是聲勢不同而已。
‘水秋千’說起來也很簡單,不過是用中等大小船隻,船頭、船尾個四名槳手,船尾最末處還有一個鼓手——這樣的船上,中段便控了出來,會豎一秋千架。百戲人就上秋千表演,蕩起秋千後越飛越高,直到飛出。
飛出到半空中,表演的百戲人還會做各種動作,動作很類似後世的跳水、體操,轉體、翻跟頭等等。
素娥大約也是從這似是而非
() 的動作裡感受到了一點兒親切,再加上那也確實驚險、精彩,類似秋千雜技,所以表演水秋千時一直目不轉睛看著呢!所以這個時候說這話,一點兒也不心虛。
“‘水秋千’?也是,方才你觀瞧得認真...那幾個耍水秋千的百戲人如今還候著麼?()”郭敞扭頭問一旁伺候的王誌通。
王誌通連忙道:回官家,自然是都候著的。今日表演者,無論是民間的百戲人,還是軍中調撥來的軍士,都要候著等賞。?[(()”
“素娥你自放賞。”郭敞點了點頭,對素娥說道。
素娥想了下,也沒必要給什麼過頭的賞賜,那倒顯得她輕浮了。便道:“那耍水秋千的百戲人,每人便賞十匹彩緞,錢二十貫。每船鼓手得六匹彩緞,錢十貫,其餘槳手便每人四匹彩緞,錢八貫罷。”
水秋千的船不止一艘,總共有六艘,分作三輪登場。算下來的話,這也是一筆不少的賞賜了——所以說啊,宮裡娘娘收入高,花銷也同樣高呢!凡是要放賞的場合,往往人不少,給的也不能太低,錢就這樣如流水一般出去了。
素娥說完自己如何賞之後,郭敞才吩咐道:“你順儀娘子賞多少,朕便貼補同樣的...都算做是順儀賞的,傳出去隻教知道是順儀的恩德,曉得了麼?”
王誌通應了一聲,又吩咐彆的宦官去辦好這樁放賞的差事。從這裡起,其他人才陸陸續續放賞。
此時金明池爭標都完了,之後便是還有其他節目,也沒什麼可看性了。接下來就是士庶百姓的遊園時光,來參與開園的皇室,以及跟隨皇室的達官顯貴就能退場了——遊園的娛樂,說起來就是看水心五樓,以及其他地方露天作場的表演,再就是一路吃吃喝喝,還能買些好玩的、好看的。
說起來,這和後世的一些遊園會沒什麼不同...而這樣的娛樂活動,顯然不適合皇帝後妃們參與。
郭敞一行退場,尤其是妃嬪、宮人們,都隨禦駕返回宮廷。郭敞沒有讓素娥回自己的馬車,而是拉著她同上了龍車...一路回宮去,竟也沒落腳在福寧殿,而是直接去了玉殿。
福寧殿的宮人都帶著郭敞的衣服,隨時預備著能更衣。另外,玉殿這邊因著郭敞來得實在勤快,其實也存了些皇帝的衣物。所以來到玉殿之後,素娥更換家常衣裳,郭敞也能更換一身便服。
“...本位與官家從外頭的來的,不知道帶了什麼塵啊土啊的,先彆把紅孩兒抱來。”素娥進殿之後,還未洗手擦臉,就先吩咐叮囑了一聲。然後才有洗手擦臉,並進入內室更換衣裳,拆掉冠子、改換發髻。
郭敞換好了衣帽後走進化妝間,素娥此時也換好了衣服,正在重新梳頭。一個宮女端著銅盆本打算往外走,見官家來了,便讓到了一邊去。郭敞隨意瞥了一眼,見銅盆裡的水白色沉澱居多,一想就知道了,剛剛素娥應該洗去了妝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