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XX年的冬天,法國馬賽迎來了他的不速之客,一名不入流的情報員。
不入流,很委婉的說法,因為這座充斥著血腥與死亡的港口城市從未見過有哪個情報員活得如此滋潤。出入宴席,美人紅酒,歌舞升平。】
正如太宰治所述,那是一段極其無聊的日常,從死神本部退休之後,莫納爾創建了“鐘塔騎士”作為樂子,卻又在窮極無聊之下把自己發配到了馬賽。
【但是不入流成了這位情報員最好的掩飾手段,大概沒有哪一方勢力有如此遠見,憑空看出這個混吃混喝的異國青年其實有著其他如雷貫耳的身份。
他的浪蕩和不羈卻吸引了剛剛失去祖父庇佑,接過卡佩公爵這一頭銜的少女,少女為他癡迷,捧出一顆芳心——當然,當初這位情報員是否用了彆樣的手段吸引了這位公爵大人,事實已不可考。】
莫納爾在太宰治娓娓道來的嗓音中有了沉醉的意味,他想起過去經久無聊的人生中難得會心一笑的夜晚,想起某個夜晚中明亮動人的月光,想起某輪明月下嬌俏的少女,想起少女口中清脆婉約的問好。
“Bonsoir?Monsieur.(晚上好,先生)”
少女仰著頭,光潔的脖頸天鵝一般伸長著,纖長的睫毛在月輝下輕輕撲閃,婉約就如她開頭那句語調九曲十八彎的“Bonsoir”。她看向莫納爾的視線仿佛成了戶外的深沉黑夜和室內的觥籌交錯之間模糊不清的分界,往裡靠一分太熱忱,往外挪一裡太清冷。
“您在看......月亮?”清泠的聲音,恍若臥冰消融後留下的潺潺水聲。
不知為何莫納爾起了搭話的興頭,月亮?不,可愛的小姐,天邊的月亮似乎沒有你來得清秀可人。
這種輕浮的話在過去幾天內死神先生可謂信手捏來,但是麵對少女澄澈天真的笑容,他似乎又不願意說出這些吊兒郎當的詞句了。
未等他明晰開口說出的句子,下一刻,槍/械擊碎玻璃製品的聲音驟然響起,尖叫聲劃破露台外尚算寂靜的夜晚。
“啪!啪!啪!”又是接連幾聲槍響,大廳傳來中重物砸穿地板的撞擊聲,隨之警衛的呼喊聲響起,夾雜著女賓的哭聲和嘈嘈切切的閒碎交談。
“抓住他!彆讓他跑了!”
“外麵!他在露台!”
露台?莫納爾沒想到這場鬨劇還能蔓延到他周圍。
殺手一邊用刀刃脅迫著少女向露台邊緣靠近,一邊用槍/械指著莫納爾的頭,口出惡言:“滾開!”
嗯,實在抱歉,死神先生一向不喜歡威脅——也不喜歡被人打擾安靜的休息時光。
莫納爾思考著什麼攻擊手段才能對對方造成不致命的傷害——雖然退休了,但是死神守則明確規定不可親手奪人性命。
“先生?能否請您......”少女的聲音在歹徒的匕首下顫顫巍巍。
?求救嗎,金絲雀少女確實沒見過這種疾風驟雨。也不是不行,於他而言,順手罷了。
“......請您稍微讓一下。”語畢後少女甚至點頭加強了表達的可信度,但沒等對麵的男人反應過來這句話意欲何為,她就反手掀翻挾持自己的歹徒,順勢將其拋下了窗台。
合著是覺得莫納爾的站位影響自己徒手掀歹徒?
大廳內的警衛姍姍來遲,混亂現場中,少女偷偷靠近正要隱身離去的死神先生。
朦朧的月光下,少女嬌羞地攥著蓬鬆的裙擺,麵頰上有可疑的紅暈:“那個......冒昧問一句,您有妻子嗎?”
“如果沒有的話......您覺得我怎麼樣?”
在對方驟然縮緊的綠色瞳孔中,少女連忙為自己方才的舉動
辯駁,同時增添勝利籌碼:“我完全沒有暴力傾向的,姑且......算是一位合格的淑女。啊,我剛從祖父那裡繼承了爵位,名聲......或者金錢,您需要的話,都沒有問題。”
少女湊上去,不近不遠的距離中,莫納爾能聞到一股飄忽的鳶尾花香,他這才發現,少女的眼眸正如浸潤了晨露的鳶尾花瓣,呈現剔透晶瑩的霧紫色,濕漉漉的,讓人心癢。
“您可以,對我一見鐘情嗎?”
一見鐘情。死神向來篤信自己的魅力,但是如此大膽直白的表白還是聞所未聞。他遊曆過山川湖海,見過萬事萬物,哪怕日頭西升東落對他也未必有多少衝擊。
但是從來無人和他談愛情。
經年後再回想,如果不是初見時的愛戀過於熾熱,誰又願意餘生攥著趨於冰涼的回憶在長久的痛苦中自我消解。
除卻巫山非雲也。
【情報員和公爵小姐很快陷入熱戀,雖然他們的愛情就如鏡花水月。小公爵沒有意識到,自己滿心歡喜的對象,正是那個令家族秘密和情報連翻走失的元凶。】
熱戀?莫納爾驚歎於時光的蹉跎令他原本豐沛的言語功能喪失至此,原來當初的一切竟然可以被稱之為熱戀。
原來隻需要簡單的兩個字就能概括那段被他珍藏的時光。
他們一起品嘗過的美食,一起閒逛的街巷,一起看過的舞台劇,在滂沱大雨中相擁躲過的雨,在陽光普照下攜手放飛的風箏。
撇開餐廳和劇院中傳遞的消息不談,撇開被大雨衝刷的鮮血不談,撇開用風箏線勒斷的脖子不談,原來在旁人眼裡,他們在熱戀。
記得有一回,他們二人在露天的二層樓吃飯,牛排才切到一半,刀叉就被子彈崩出去二裡地。周圍的客人各個抱頭蹲下,自顧不暇,莫納爾沒長害怕這條神經,照樣搖晃紅酒杯喝得愜意,誰知下一刻就被從桌麵那頭翻身躍下的瑪蒂一手按住了脖子,邊嗆咳邊滾進了桌布下。
少女用貝齒輕輕咬著下唇,摸了一把袖裡槍,沒找到,懊惱早晨不該為了輕便和時尚遺忘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