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槿瑜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待會我就把你的話帶給我爹,讓他再好好審審那個丫鬟。”
他說著又指了指沈家大門,問道:“沈小姐在家嗎?”
齊景軒現在就是沈家的一個門神,沈嫣在不在家,問他準沒錯。
果然,齊景軒點了點頭道:“在家,你是想再問問她嗎?”
徐瑾瑜頷首:“沈小姐是當事人,問問她總沒壞處,沒準她能給出什麼新線索呢,不過……”
他說著有些猶豫地往沈家院門處看了一眼:“這樣的事對女兒L家來說到底是不好,昨日沈小姐還想尋死來著,我現在去問她……是不是不合適?”
若真是如此,那還不如不問。不然若不小心逼死了沈小姐,他們成安侯府的罪過可就大了。
齊景軒想了想自己昨日和沈
() 嫣說話時的情形,以及早上在路上偶遇她時的樣子,覺得問題應該不大,擺擺手道:“問吧,你語氣溫和些,彆說些什麼不該說的刺激她就好。”
說罷不等徐瑾瑜反應,就主動上前拍響了沈家的院門。
來開門的是個宮女,她事先得了沈鳴山的吩咐,絕不能讓齊景軒進到沈家院子裡,所以此刻隻將院門打開了一條縫,問道:“王爺有什麼事嗎?”
齊景軒指了指自己身後的徐槿瑜:“成安侯世子有些話想問沈小姐,我帶他進去。”
說著就要伸手去推門。
那宮女卻眼疾手快地先一步把院門合上了,隔著門板道:“王爺稍候,奴婢先去回稟了沈小姐,問問她是否願意見。”
齊景軒嗨呀一聲:“才來了半日就這麼聽沈家的話了?倒是個乖覺的。”
說著也不再強行推門,跟徐槿瑜一起等在了門口。
片刻後那宮女回來,再次將院門打開,對徐瑾瑜道:“徐世子,沈小姐請您進去說話。”
徐瑾瑜點頭,邁過門檻走了進去。
齊景軒當即抬腳跟上,那宮女卻將他攔住了:“沈小姐隻請了徐世子一人,還請王爺留步。”
說著再次將院門關上了。
齊景軒氣地在外麵跺了跺腳,但也沒敢硬闖。
已經進去的徐瑾瑜不禁失笑,合著齊景軒好心幫他叫門根本不是為了幫忙,隻是想跟他一起混進來罷了。
他搖了搖頭,隨宮女一起來到東廂,讓小廝候在門口,自己走入房中,對坐在桌邊的沈嫣拱手施了一禮。
“某成安侯世子徐瑾瑜,見過沈小姐。”
沈嫣起身回禮,道:“世子不必客氣,請坐。”
徐瑾瑜在桌邊坐下,見房中除了沈嫣以外再無旁人,心中有些驚訝。
這沈小姐竟然願意單獨與他見麵,就不怕他有什麼不當之舉嗎?
沈嫣看出了他的詫異,道:“家母身子不適,這會正在歇息。徐世子若是要問昨日侯府之事,直接與我說便是,不必去尋家母。”
徐槿瑜見她雖是獨自與自己見麵,但舉止行為大方得體,又是個能自己做主的,心中更多了幾分敬重,道:“某的確是為昨日之事前來。”
“按說沈小姐是受害之人,我本不該此時登門叨擾,但家中抓到一個形跡可疑的丫鬟,審問之下覺得她言辭有異,便想來與沈小姐核實一番。”
“若有冒犯之處,還望沈小姐見諒。”
沈嫣頷首,道:“世子問吧,我不介意。”
見她麵色平靜,確實沒有抵觸的意思,徐瑾瑜這才將那丫鬟的供詞說了一遍。
沈嫣聽著他的話,放在膝頭的指尖微微蜷起。
果然又和“夢”中的一樣,連那丫鬟用的借口都一樣。
那她的“夢”到底是真是假?為什麼有些事情發生了,有些事情卻又完全不同了呢?
沈嫣實在不解,但現在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等徐瑾瑜
說完(),她搖了搖頭:我並未弄臟衣裳?[((),也並未以此為由將貴府的丫鬟遣走,而且我在淨房待的時間其實也不長。”
“當時我從淨房出來,那個丫鬟就已經不見了,我在門口等了半晌也不見她回來,便自行尋著來路往徐大小姐他們那裡去。”
“可是走到假山的時候,忽然有人從後麵捂住了我的口鼻,我很快就暈了過去,再醒來時……已經……”
後麵的話她不願提及,徐槿瑜也能明白,忙接過話茬。
“我們也覺得那個丫鬟是在撒謊,故而才想跟沈小姐和晉王殿下核實一番。”
“方才我已問過王爺,他說他也是被人陷害的。”
“我知道這話怕是難以取信沈小姐,但……我與晉王相識多年,知道他並非這種人,可以的話……還望沈小姐能給他一個辯白的機會。我們成安侯府也會儘全力查清此事,給沈小姐一個交代。”
沈嫣抿唇看了他一眼,猶豫片刻,出於謹慎還是沒將自己昨日和齊景軒的那番對話告訴他,隻微微頷首道:“那就有勞侯府了。”
徐瑾瑜忙拱手:“哪裡,事情出在我們府上,本就是我們馬虎大意造成的,查清事實還沈小姐和王爺一個清白也是理所應當。”
沈嫣垂眸,還是客氣地道了聲謝,之後便不再多言。
徐瑾瑜要問的話已經問完,也沒有什麼再逗留的理由,便起身告辭。
送客的依舊是剛才那個宮女,將他帶到門口送出去後便又飛快地關上了院門。
徐槿瑜前腳出門,後腳就迎麵對上齊景軒一張幽怨的臉。
他在這裡守了將近一日,也隻昨日被準許進去說了會話,這小子倒是一來就被請進去了。
徐瑾瑜失笑:“看我作甚?我是有正事找沈小姐。”
“我要娶她也是正事。”
齊景軒道。
徐瑾瑜無奈搖頭,拍了拍他的肩。
“我剛才在沈小姐麵前替你辯解了幾句,雖不知道她聽沒聽進去,但我看她也不像是那蠻不講理之人,在知道那丫鬟的供詞明顯有問題後定然也會心生疑慮。”
“你且放寬心,等事情查清楚了,自然也就真相大白了,到時沈小姐必不會怪罪你的。”
齊景軒不屑地嗤了一聲,想說沈嫣昨日就已經知道不是他做的了,還用得著他幫忙分辨?
但沈嫣沒在徐瑾瑜麵前把話說透,想來是有自己的考量,他也就沒多嘴。
徐瑾瑜攬著齊景軒的肩膀把人拉到一旁,勸他不如跟自己先行離去,等事情說清了再來沈家求娶。
但齊景軒無論如何也不肯聽,堅持要守在沈家門口。徐槿瑜十分無奈,隻得由他去了,自己先行離開回成安侯府。
齊景軒把人送走,便又在沈家門前坐了下來,百無聊賴間正尋思著中午吃些什麼好,卻見才離開沒多久的徐瑾瑜去而複返,大步朝自己走來。
齊景軒見他麵色陰沉,很是凝重的樣子,起身問道:“怎麼了?”
() 這麼短的時間,他才走出沒多遠吧?什麼事能讓他臉色這麼難看?
徐瑾瑜快步走到他跟前,壓低聲音道:“我方才往外走,聽到路上不少人在議論沈小姐,說的話很是難聽。”
齊景軒一怔,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他們說什麼?”
徐槿瑜皺眉隨便複述了兩句,便沒再繼續說了,隻道:“總之都是些十分難聽的話。”
“雖然你昨日已經將罪責攬了下來,但這種事女兒L家總是吃虧的,總有些心思醃臢之人喜歡把屎盆子往女子的身上扣。”
“沈小姐昨日便尋過死,我怕這些話若是傳到了她耳朵裡……怕是不好。”
齊景軒雙拳用力握緊,早間才壓下去的怒火又噌噌地翻騰起來,一張臉陰沉的像是數九寒冬的冰窖。
他才把禦街上的那些學生打發走,針對沈嫣的流言蜚語就忽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幕後人這顯然是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生怕沈嫣真的答應了嫁給他,所以急於把沈嫣逼死。
看來是他昨日出人意料的自汙之舉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為了讓事情按照他們原定的計劃走,他們便迫不及待地將前幾世的連環招一口氣使了出來。
齊景軒怒的雙目噴火,抬腳向胡同口走去,果然看到外麵不少人正隱晦地打量著這邊,有些人還在擠眉弄眼地竊竊私語。
徐瑾瑜怕齊景軒與人發生衝突,低聲勸道:“你冷靜些,可彆與人動手。流言蜚語最是難抑,你若動手那可真是有理說不清了,隻會讓那些流言傳得更難聽。”
齊景軒確實想打人,不僅僅是因為這些人的打量和議論,還因那幕後人的險惡用心。
學生示威鬨事之所以選在禦街,是因為那裡是文武百官上下朝必經之地,要讓朝廷聽到他們的“呼聲”,選那裡最為合適。
但要散播流言蜚語逼死沈嫣,卻是離她越近越好,所以楊柳胡同附近是不二選擇。
他明明知道幕後人的用意,卻拿眼前這些人無可奈何。
因為絕大多數人確實隻是尋常百姓,湊在一起隻是看個熱鬨罷了,並沒有故意針對誰的意思。
就算是他們說了些難聽的話,法不責眾,他總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抓起來吧?
齊景軒閉了閉眼,鼓著腮幫子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壓著心頭怒火對身邊下人吩咐道:“去給爺尋麵銅鑼來,聲音越大越好。”
下人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去做了。
一旁的徐瑾瑜也覺得莫名其妙:“你要銅鑼做什麼?”
片刻後,待那銅鑼找來,徐瑾瑜便知道他的用意了,並大為震撼。
隻見齊景軒接過銅鑼,咚的一聲敲得震天響,待鑼聲將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過來之後,他高聲道:“本王與沈小姐之事,蓋是本王的過錯,與沈小姐無關,她不過隻是一受害的無辜之人而已!”
“你們有些人嘴巴給我放乾淨點,彆滿嘴噴糞,什麼臟水都往人家女兒L家身上潑!”
楊柳胡同這邊的人大多已經認識晉王,且見識過他昨日之舉,知道他死皮賴臉求娶沈家小姐的事情。
此時見他不過聽到幾句流言便出來大聲維護,有人忍不住低笑出聲。
齊景軒不怕人笑,繼續高聲道:“你們家中也是有妻女的,說話前多想一想,同樣的事若發生在你們身上,你們願不願意自家妻女被人這般議論?若是你家女兒L受人欺辱之後還被人言語詬病,你們也會跟著那些傳謠之人看自家女兒L的熱鬨嗎?()”
因為齊景軒這兩日的舉動,楊柳胡同的人本就很多都不信沈嫣勾引晉王之說,不過是聽到有人議論,也跟著湊熱鬨聽幾句罷了,還沒有因為剛剛浮現不久的流言而集體改觀。
此刻聽他這麼說,有人暗暗點頭,低聲道:確實,這事跟沈小姐有什麼關係?她明明才是最倒黴的那個,有些人說話也太難聽了。?[(()”
“可不是,我平日裡沒少見沈小姐,多好的一個姑娘家,父親在朝中做官也沒見她就看不起咱們這些街坊鄰居,平日裡對誰都客客氣氣的。女兒L家碰到這種事本就夠糟心了,現在晉王都承認是他的錯了,竟還有人把臟水往沈小姐身上潑。”
“我看他們就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若是自家女兒L遇到這種事,沒準他們不但不生氣,還高高興興地把女兒L嫁了呢。可惜被看上的是沈小姐,他們心裡那酸水,怕是夠醃一缸酸菜了!”
眼見著才冒頭的流言蜚語還未能產生什麼效果就被齊景軒這一鑼敲了下去,人群中有人轉了轉眼珠,做出好奇的樣子說道:“可天下那麼多名門貴女,王爺您怎麼就看上沈小姐了?我聽說昨日成安侯府宴席上不少美人兒L,有的貌似天仙,沈小姐家世平平,相貌也不是一等一的好,怎麼王爺您就……”
他臉上帶著流裡流氣的笑意,沒把話說完,故意斷在這裡引人遐想。
街上其他角落裡有人看著形勢也立刻小聲附和:“是啊,晉王爺皇親國戚,身份尊貴,怎麼那麼多名門貴女看不上,就看上一個寒門出身的沈小姐了?”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我看就是沈小姐勾引在先,這才把晉王迷的神魂顛倒,非她不娶。”
“說不定昨天的事也是沈小姐有意為之,故意趁著晉王醉酒的時候爬到他床上呢。”
後麵這些人說話時把聲音壓得很低,隻有站在他們附近的圍觀百姓能聽見。齊景軒隻能看到有人在交頭接耳,但並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可是不用聽他也知道,必然不是什麼好話,不然何必故意壓低聲音,直接大聲說出來不就好了。
他知道一定有人隱藏在人群中渾水摸魚,但此時想把人都抓出來很難,便咬牙沒去理會,隻對那故作好奇開口問話的人道:“聽你這意思,是不相信世間有真情了?隻要是兩個男女之間的事,就必定有些汙穢心思在裡麵,絕不可能是真心愛慕?”
“若是如此,那你爹是怎麼看上你娘的?天下女子那麼多,他怎麼就單單娶了你娘一個?”
() “你對著我這個與你毫不相乾之人有那麼多廢話要問,怎麼不先回去問問你爹,他當年到底看上了你娘什麼?()”
若是你娘家裡有錢,他是不是看上你娘的嫁妝了?若是你娘家裡沒錢,他是不是看上了你娘的相貌,成親前欺辱了你娘,逼的她不得不嫁給他?如果都不是,那依你的意思,不就是你娘勾引了你爹,這才讓他不得不娶她?()”
這話說完,卻聽得四周百姓一陣哄笑。
齊景軒和徐槿瑜一臉莫名,不知道大家在笑什麼。
有離得近的好事之人說道:“王爺還真說對了,這人叫陳武,是附近有名的潑皮無賴,他爹當年就是看中了她娘家裡有錢才上門求娶的。”
“結果兩人生了陳武這麼個不省心的,一天到晚四處賭錢,連帶著她娘的嫁妝都被敗光了。”
“現在老兩口過世了,他連個謀生的手藝都沒有,隻能在街上做閒漢了。”
陳武氣得麵色通紅,既惱那說話之人,也惱齊景軒。
他打小便是個混不吝的,一張臭嘴橫掃天下,誰都敢罵上幾句。
今日在街上接了個小買賣,來這裡散播幾句流言。原以為隻是一樁小事,待流言散播開之後便不引人注意地悄悄退走,神不知鬼不覺。
誰知事情還沒辦成,就被晉王一鑼給敲壞了。
他本以為如晉王這般高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即便再如何風流紈絝,也比不過他們這些潑皮無賴的嘴皮子,誰成想這王爺沒有半點天家風度可言,嘴巴竟跟他一般臭。他好歹還知道打人不打臉,罵人不罵娘呢。
偏偏對方身份尊貴,他還不能像往常那般打回去,隻能恨恨地咬了咬牙,轉身退走了。
為了拿剩下的那筆銀子他已經冒著風險在晉王麵前露了臉,現在還被當場叫穿身份,再不走怕是沒什麼好果子吃。
銀子固然重要,也得有命花不是。
齊景軒看著陳武消失在人群中,轉身對一旁的徐槿瑜低語了幾句,之後便提著銅鑼握著木槌,在楊柳胡同附近繼續遊走,四處宣講自己的惡行以及沈嫣的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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