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45章 “為他人作嫁衣,梅大人……(2 / 2)

長公主病入膏肓後 晏閒 9775 字 10個月前

宣明珠沉吟一聲,“成,聽你的便是了。澄兒,且拿去熱一熱。”

言淮道,“藥不涼,溫度正好。”

宣明珠被他噎了一下,探手摸碗,果然溫熱,左顧右盼道,“蜜餞準備了沒有,隻怕這藥要苦。”

“阿姐,”言淮懷疑地瞧著她,聲音委屈,“你不會信不過小淮兒吧?”

“豈會。”宣明珠從容地端起碗,“小淮兒的一片心意,阿姐知道好歹。”

正說到這裡,殿外下人來稟,“啟稟殿下,世子,二公子想請言世子過‘不覺春深閣’一趟,說讀到一本兵略不解,欲向世子請教。”

宣明珠聞言目光一亮,隨即道,“嗯,兵道是你的老本行,你便去指點珩兒一二吧。”說著似模似樣吹了兩下藥湯,碰到唇邊。

言淮對宣明珠素無猜疑,見狀便放下心來。又暗自忖度,欲與阿姐更進一步,與她家公子打好關係正是需要攻克的重要一環,梅小姑娘不好哄,至今叫他小哥哥叫得起勁,聽說這位二公子性子最和順,可作為兵薄之處突破。

便辭阿姐,往行宮東麵的書閣去了。

宣明珠的目光從碗沿上方,瞄著那道背影。

見人影走下陛階,下一刻她眼梢都沒偏,反手便將那碗藥倒入了手邊的羅漢鬆。

動作叫一個輕車熟路,半滴不浪費,通通滋潤了盆栽。

“殿下,您又偷偷倒藥!”澄兒驚呼。

“噓。”宣明珠用帕子拭去唇角的藥漬,鬆了口氣自語,“好珩兒,可真是阿娘的及時雨。”

說罷輕吸鼻翼,收斂笑色問澄兒,“你聞見沒有?”

那藥倒下去,除了水浸泥土的土腥氣,還泛出一股子難以消散的苦腥氣。

她當年為了母後,也是實打實學過一陣醫理的,方才一近藥碗,邪氣衝鼻,她便直覺不大對頭。

她在書中曾見過有些治血癆的奇邪偏方,須以牲畜之血入藥,說甚麼以形補形,其實無稽。

小淮兒病篤亂投醫她理解且感激,不好當麵糟蹋他的心腸,可這種連方子都沒有,無來由的東西,她能不入口還是不入口了。

“可萬一有用呢?”澄兒猶如錯過了一樁大機緣,愁苦地望鬆興歎。

“萬一……”宣明珠手撫腕上的菩提珠串,透過廣闊的殿門望向天外流雲,“從前我信,現在不信了。”

另一廂,言淮在不覺春深閣三樓找到了梅珩。

這幢書樓中的藏書著實汗牛充棟,堆積的墨香靜沉沉涼津津禦住窗外光陰,一不留神,仿佛錯覺自己會被埋在無涯的書海裡。

梅珩無疑與此地十分契合,小小的身板一派書卷氣。見言淮,他葉揖一禮,請教道:“後生對《孫子兵略》存疑,不敢紙上談兵,請世子爺不吝指教。”

言淮原本對小屁孩沒什麼耐性的,但愛屋及烏之下自然熱絡,笑道“好說好說”,問他哪裡不解。

梅珩文質彬彬地頷首:“始計篇,作戰篇,謀攻篇,軍形篇,兵勢篇,虛實篇,軍爭篇,九變篇,行軍地形……”

“等等——”言淮深吸一口氣抬手,挑眉道,“小公子直接說你整本書都不懂唄。”

梅珩一本正經點頭,“請賜教。”

“那這可費功夫啊。”

“後生有耐心。”

言淮就笑了。

他注視這小子一眼,這會才琢磨過味兒,竟是被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耍弄了,冷下神情,負手便撤。

梅珩的睫毛眨了眨,不急不徐問:“世子爺去哪兒?”

言淮頭也不回地懶聲道:“小公子問的東西基本粗淺,多讀幾遍原典便通透了,殺雞用不了牛刀,恕不奉陪。”

“哦。”梅珩將手中的書卷輕放回木閣,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娘親疼我,我說的話雖不如小妹管用,但可以為世子試一試。”

言淮人快都下了木梯,一個大刹足,牙疼地扭臉:“嘶,小公子人小心不小,這是瞧言某礙眼了,想在公主殿下跟前搬弄搬弄口舌,給令尊一個破鏡重圓的機會?”

所以才費心機把他從阿姐身邊調開,絆著他不讓走。

梅鶴庭教子,好手段啊。

梅珩淡笑道,“娘親要什麼,是娘親自己的選擇。”

他隻是想讓母親在做選擇時,不受太多龐雜乾擾罷了。

兵法中豈非也說,能勝則戰,不能勝則守,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他沒本事,天時地利人和三者,他至多可為父親掙一分人和,便是做孩兒的孝心了。

次日天不待明,言淮回馬趕歸洛陽。

出東城門,卻見梅長生等在長亭送他一程。

言淮見了這廝便氣不打一處來,坐在玄革鞍子上當頭道:“梅珩其實是你親兒子吧!”

“珩兒,他怎麼了?”這個季節的清早露不算重,梅長生頎削的身上卻罩著件薄呢子靛青地披風,晨風吹動暗繡五蝠紋的衣擺,露出一雙素緞皂靴。

他抬首細看言淮幾眼,“昨夜沒睡好?”

言淮頂著兩個烏青的眼圈瞪他,心說被你兒子纏著問了一宿兵法,小爺我他娘的能睡個好?

偏偏那小子一副好學上進的姿態,先求了阿姐首肯,他是揍不得也推脫不得,生生錯過了與阿姐賞月敘舊的好機會。

梅長生得知梅珩無事,問出了最為關心的問題,“那藥,她喝下了嗎?可有不適的反應?”

言淮不耐煩搭理他,“喝了吧。”

“吧?”梅長生愣了一下,目光驟然犀沉,“你沒親眼看著她服下?”

言淮腹誹,還不是你那好兒子鬨的?

不過他都看見阿姐把藥送到嘴邊了,還能有假?睥睨揚鞭道:“我親自奉的藥,阿姐自然領情,親眼不親眼有什麼差彆,她難道還能倒了不成。你最好保證此藥有用!”

他和梅鶴庭是話不投機,多看他一眼都嫌難受,言罷不待回應,策馬便去。

餘光中卻突有一道黑影闖入,不由分說回扯韁繩。

軍伍之人控馬的力道何等大,言淮沒防備,馬首當下帶得梅長生向前一趔趄,險些倒下。

“籲!你不要命了!”言淮連忙收韁,不能理解地看著這個命門處還帶著傷的瘋徒,“做什麼!”

梅長生一霎間整個左邊身子都疼麻了。

卻仍是直挺腰背鶴立馬下,森黑的眼緊盯言淮,追問:

“你將藥交給她時,她有何反應,給我一一仔細地說。”

言淮光是聽他的聲兒,都替他覺出一股子抽涼氣的疼,莫名其妙皺眉:

“發的哪門子瘋?這會兒後悔沒能親自給阿姐送藥賣好,到我這兒找補來了?什麼反應,阿姐掩著鼻子說你那藥邪性霸道呢。血隨其主,我看說得一點不差!走了!”

玄甲驪馬揚蹄而去,梅長生在激起的微塵中,生是倒退了一步。

臉色無比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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