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媽,我今晚想去醉青樓。”
伯媽猶豫了,看向了堂姐。我本來以為伯媽會和以前一樣馬上答應的,於是求助地看向堂姐。
堂姐摸摸我的頭,對伯媽說:“無妨的,就讓她和她的那群小姐妹好好聚聚吧。我已經讓人挨家挨戶送帖子去了。”
堂姐發聲,伯媽也無二話了,隻是叮囑我出門要小心,雖然太平了但還是怕有人存了作亂的心思。我高興地應下,眼睛卻又不可控地瞟向堂姐。堂姐沒看我,她正在和伯媽討論福壽大主姬和新帝賞賜的東西該怎麼保存。
這個家真的不一樣了呢。
但這些都與我無關。從小我就知道。
我是季家第八代長子季清川的外室女,父親子嗣不興,歲到中年子女儘失,這才將一直藏起來的我接回家中,由其續弦張歲齡撫養。雖大房日後全部由我繼承,但眾所周知季氏一脈傳至今日隻能靠昌平季家來延續點點季氏光輝。表麵上季家還是由清溪季家做主,但實際控製的權力早就落在了昌平季家手上。
二伯將我們都接進昌平,一是為了增強實力,二也是為了讓季家人時刻記住自己依附的是誰、該聽從追隨的又是誰。
如此再加上二伯一家從未苛待過我們,我也就想不出什麼非要我關注、摻和一腳的原由。
醉青樓沒了亂世之前的紙醉金迷、暗香撲鼻,反而比隔壁的普通酒樓還要冷清、破舊。
媚倌齊越彰逸露出大半個肩頭,四肢軟散地趴在欄杆上,眼睛卻是渾濁失意。他修長的手指在為欄杆上的傷口做安撫:“因為他們,醉青樓壞了;而如今新帝上位,他們又說走就走了。我知道怪不得他們,亦當憐憫,但夢楠小姐,放眼滿昌平,誰又來憐憫我們呢?”
他冷笑中帶著一絲絕望:“我知我們做這一行的會被人看不起,但從未想過在亂世之中即便我們花超高價,那些掌握著逃生路的人都不肯給我們一張路票,生怕我們臟了他們半點前路。可我們與他們一樣,隻是想活下去——活下去而已。”
我在麵紗下張了張嘴,半晌後才回答他:“現在都開始好起來了,不是嗎?”
他難過地輕哼了一聲,反問我:“那夢楠小姐,今天你約的人都到了嗎?”
到了嗎?一個都沒到。
就算是有堂姐那麼大的保命招牌在她背後,麵對邀請,那些昔日好友都不敢來或者被攔在了家中,連一向風風火火、我行我素的薑樂也沒有出現。
我的心被刺痛,想起我的生母——外室非良人,總是被人瞧不起的。我塞了一張銀紙給他:“我姐姐說了,人總要先活下去才能知道事情往後怎麼發展。所以,再堅持一下吧。”
救急不救窮。我當然可以幫他贖身,但是我無法幫他走贖身之後的那些路,無法幫他繼續存活在這個世上。
齊越彰逸捏住了銀票,將它捏出了褶子,他站直了來,垂下的發絲也勾到了耳後,他的手指關節泛白。他說:“季小姐真好,季小姐誌向遠大,而我的誌向隻是希望死之前有一個三字姓名。”
他的聲音越發小了:“今生隻能如此了。”
我坐在軟墊上看他儘情地跳舞,腰肢細軟,四肢如水袖,我不確定他是否真的對堂姐有愛慕之情,而我也不會去問。大恒不束縛女子出入風月場地,但無論男女若真傳出去和風月中人有情都會被視為不知廉恥、不潔身自好。我可憐他,又更愛我的姐姐。
“夢楠?夢楠?”
我起身,循著聲音去迎,是開爽堂姐。她與我一樣,族譜上名字從華,但在外麵喊的還是開爽。我們這一生擁有三個名字:賤名,也就是乳名;正式名,也就是會記入族譜的我們真正的名字;外名,也就是專供外人或者在大眾麵前呼喊的名字。
我沒聽過益華堂姐的外名,所有人都叫她季小姐,畢竟昌平季家這一輩隻得了這一個女孩,昌平季家又是整個季家的首領。季小姐是為了捧著也是為了方便。
開爽堂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