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鬼戲樓
李大錘一輩子沒看過幾場戲,頓時心癢腳又癢,欲躍窗而去,說:“小爺,你怎麼看?有沒興趣去采采風。”
先前偷偷的潛進八寶樓後廚,已招惹了辮子會,差點招了大麻煩,也知道這夥人不好對付,雖是烏會之眾,可勝在彆人有幾百上千杆槍。
功夫再高也怕狗咬,道術再深也怕子彈。
天底下哪有防得了子彈的法術!
眼下去倒想去,可顧忌的多了,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心是這麼想,我腳不聽使喚,盯著子夜戲樓走不動,仿如魔怔一般。
七月七這三個字一直在腦子裡盤旋著揮之不去,不把這弄明白了、不把小發爹陰魂所托之事辦妥了,以後都彆想安生,作夢都會想著這事。
點煙問冤之法被破,小發爹陰魂所留的訊息我沒瞧出個兩成,隻是知道七月七和小發會出事。
吳學舟似乎瞧出了我的顧濾,說:“辮子會不過是在川渝、山東、河北秘密結社的一群地老鼠,隻敢在奉節縣這等偏遠山旮旯如此猖厥地活動,他們白天裡還要防著各縣駐軍、警察,入社的人大多都是走難、吃不上飯的叫花子、農戶和當地的地痞流氓。”
說完這個,他又激了一將:“莫非胡小爺連這群烏合之眾都怕?”
他的話就像一根針的紮著我的小尾巴,將了好大一軍:死人都不怕了,你還怕一群活得連死人都不如的?
當下我便將一團紅繩,一大把糯米留給他們兄妹倆。
辮子會裡肯定有些會使邪術的人,以防他們驅邪祟來尋吳芷姍麻煩,便讓他以紅繩封門窗,門窗底下灑些糯米,口袋裡備一瓶醋和雄黃酒。
遇邪灑米醋,撞邪喝雄黃酒。
最後在牆的東南角掛一件他們兩人穿過沒洗的衣服,底下點一根白蠟,地上再灑了一層黃豆灰,
隻要這上麵有腳印子出現就燒紙錢,如果是床前的豆灰上有腳印出現,就噴醋。
交待完這些後,正想和李大錘離開時,吳學舟卻叫住了他,說道:“大錘,聽說你的血陽氣之盛可火燒天穹,既然辟邪又可嚇鬼,不如你留下護著芷姍,我跟小爺出去。”
既可辟邪又可嚇鬼?這話說得有點傷人,可是與不能去看大戲比起來,那差遠了。李大錘正想反對,吳學舟便許了諾,等到磁器口後,包一座戲樓給他看個夠本,還不夠胃口的就請一個評書先生給他講故。
這傻大個看著橫,卻被一場戲、幾句好話給擺平了。
子時一刻,周圍漆黑一片,天上的明月已被陰氣籠罩,就如同一座鬼鎮一般。
頭上皓月當空,地上卻魎魑橫行。
我和吳學舟已悄然潛到戲樓外。
這是一座高達五丈的大戲樓,朱瓦紅牆俏壁畫、鳳尾梁、龍門柱,門前贔屭伏碑、屋頂雙龍戲珠
。
若是以往,能想像到這戲院的氣派影象,但眼下這世道吃都顧不上了,哪還有餘錢看戲?隻能沒落到屋瓦破了沒人修葺,牆漆掉落沒人補,就連贔屭所伏的碑也斷了半截、眼珠子也碎了。
可詭異的是,戲樓大門的門被拆了,從戲樓裡挖了一條水渠直通三十丈外的內城河,將水直接引到戲樓裡。
然後在側麵開了一道小門讓人進出。
吳學舟不禁眉頭一凝,說道:“大門挖水渠?天底下哪有這種布局的戲樓?”
而我的目光並不在渠上,正手拿著‘千裡筒’盯著贔屭的眼珠子,那跟本就不是無意損壞的,而是故意打碎的。
龍生九子各不同,贔屭就是第四子,又稱負屭、蒲牢或龍龜,與玄武有五分相似,據說天帝派其下凡且大禹治水,功成後卻不讓其身退,騙其背袱治水功德神碑到海枯古爛時就可以返回天上。
結果被永遠留在了凡間,鎮河驅邪保一方平
安,後被唐太宗誥封為功德神獸,為有功德之人袱功德碑、鎮河碑、鎮妖鎮…
自古以來戲樓多妖事,不立贔屭袱碑,也必請‘華光大帝’神祇鎮戲樓。
我不禁對吳學丹冷笑一聲道:“天底下是沒有這種布局給人看戲的戲樓,卻有給鬼看的,這叫鬼戲樓!大門挖水渠,沿渠燒‘八裡香’,這叫招邪入樓,招的應該就是龍王峽那群水妖了!”
戲樓裡鑼鼓宣天,偶爾傳來陣陣喝彩聲:好,好,仙姑們唱得好!
我點破窗紙,從窗外窺看進去。
台上唱戲的都是紅燈堂的小仙姑們,雖然戲唱得沒有小生花旦位唱得準、有味兒,但那一身紅妝將她們如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身子趁得更惹人垂涎。
台下看戲的人都是頭戴紅巾新入社的人及紮著辮子的老兄弟。
此前八寶樓那夥記說了,除了新入社的人能來這看戲外,就隻有身體特彆棒特彆壯的老兄弟才能來。
所謂老兄弟指的是入社的第二天後,他們還能領一條假辮子戴上,以示身份,辮子越長越有身份,一般領的都是二十分短辮,有功勞的就戴一尺長辮。
隻能讓身體健壯的老兄弟來看一群小姑娘唱戲?這話聽著就夠到邪門!總能感到一絲不為一道的齷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