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牲不如
此時大街上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縣城也並非辮子會一家橫行無忌,大清都亡了四年多,民國臨時政府的早已接管完全國所有省州縣,即便當下袁大頭再次稱帝、各地政權紛紛舉著聯合護國反袁的口號獨立,各自為政。
但各縣仍有駐兵及警察維持秩序。
眼下辮子會在縣裡公然放槍,警察們也不能不管,一邊吹著哨子疏散人群,一邊在前麵帶路,領著一群跑五步歇三步的新兵蛋子衝進了巷子裡抓人。
平時辮子會都是偷著來,地方駐守的軍隊也知道他們有槍,隻有不亂來,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現在都鬨出動靜來,這不反了?
況且最且彆的省縣起義軍、護國運動、土匪橫行等鬨出來的動靜實在太大,各縣的守軍精神高度崩緊,已到了逢亂必壓、有匪進城必斃的境地。
當下縣城裡的大街小巷都響起了搶聲。我們一路奔向人人壽材鋪的路上也遇到了幾股槍戰。
說是槍戰,不如說是小孩子過家家,你向天放一槍,我接著向天放一槍。就算打,也是向頭對方頭頂上的瓦當打,耍得不亦樂呼。
子彈打去了,雙方的人卻沒傷一個。
縣裡頭的百姓不但沒半驚慌,都堵在各街巷口看熱鬨,議論著這回警察守軍們要打多少發子彈,辮子會的要打多少發子彈。
人人壽材鋪就在縣西頭一行叫楊柳街老九巷裡頭。
這也夠偏的,可門前的青磚路卻壓出一道道兩三分深的輪軲轆壓痕,可見這壽材鋪生意之火。不過這些壓痕上都已布滿了青苔,路上還汙水橫流垃圾滿地,看樣子就已沒落了有些日子。
而棺材鋪裡更是人去屋空,隻有兩逼還沒上漆、布滿了灰的壽材。
此時門口正好路過一個瘦成皮毛皮的大娘,我連忙衝出去,拽住這大娘說道:“嬸子,問你個事,你可知道這壽材鋪的事,掌櫃的可是叫錢寶人?”
這麼一問,卻讓她對我們卻了些戒心,咂巴
著乾裂的嘴,目光閃爍且有氣無力地說道:“我不知道什麼壽材鋪,也不認識這的掌櫃,我什麼都不知道。”
說著,她就像避鬼一般避我們,正想快步離開時,卻被李大錘拉住了:“你說話不敢看我們,心裡有鬼,一定和錢寶人這渣子是一夥的,要不說清楚說彆想走。”
這家夥本就是個滾刀肉,人長得凶嗓子更粗狂,活像個殺人不眨眼的土匪,即便沒惡意也能把人嚇出尿來。
這大娘頓時墩倒在地,突然失常地後移著身子,連滾帶爬一路踉蹌逃進了人人壽材寶裡,見逃無可逃,便驚恐絕望地嚷道:“彆過了,彆殺我,我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不知道。”
說著就要伸手卻解扣子,神神刀刀地說道:“寶人,我知道你一直想要我,現在我男人死了,你來吧,彆殺我,我還有孩子要養,我不能死,我可以給你…”
我們四人同時對望了一眼,都有說不出的怒
火,即便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也知道這人渣一定做過什麼糟子事。
李大錘知道是自己把人給嚇瘋了,還想上去解釋,卻被我攔下了,說道:“你醜到嚇人,讓芷姍去吧。”
“你終於也有辦不成的事有求於我了?快點求我呀。”吳芷姍背著手仰著鼻子哼哼道。
眼下也隻能向她低點頭,這小辣椒才頓了頓嗓子走向大娘。
李大錘在後頭低聲嚷道:“大妹子,記得幫大錘哥說點好話,告訴她,我不是壞人。”
果然是女人最懂女人,吳芷姍阻止了大娘繼續脫,讓她穿回衣服,最後遞過去一壺水和一個油紙包,裡麵有六個豆餅。
她抓起水和豆餅,連褲頭都沒紮,衣服扣子也沒扣回去,抓起水和豆餅就躲到角落裡狼咽虎咽。
都說女人光光的身子美,脯子奪目下邊勾魂,但眼這她這副狼狽相,隻覺得心痛,滿身的皮包骨頭,沒有半點兒肉,就像瘦成骨頭的老馬。
吳芷姍去找了盆水來,讓我們幾個男的轉過身去,幫她擦起身子來。
隨後才發現這大娘並不老,反倒有幾分風韻,隻是餓瘦了,剛才又是一身的肮,被掩蓋住了。
五個餅也隻咽了三個,縱然還餓著,眼睛綠綠地盯著剩下三個,還是一咬牙,將其包起來收回懷裡,生怕被我們搶了回去。
“你還有孩子?”吳芷姍忽然問道。
這女人點點點頭,吳芷姍向我伸了伸手,我剛伸手進百袋子裡,李大錘已快速將一包豆餅放到她手裡,然後火速退回來,生怕再嚇到彆人。
有了食物了水,吳芷姍很快就和這女人聊上了,且一點點地將她不願意回憶的事說了出來。
原來這個女人叫何采蓮,男人叫錢寶仁,和錢寶人是堂兄弟,合夥開的人人壽材鋪,幾年前清朝還沒亡時,生意很好,清朝亡後連年兵災、局勢動蕩,加上天災人禍不斷,很少人用得起材料了,死了往亂葬綱一埋或往河裡一扔完事,直到一年多前實在經營不下去,要結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