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錦華, 宮城,太和殿。
帝王寢宮前圍了一大群宮女內監。幾名宮女在地上捂臉而泣, 年長的老太監德清吊著尖細的嗓音高聲喝罵:“咱家讓你們照看陛下, 你們是怎麼辦事的!”
老太監德清斥責了幾句, 又來不及再顧及地上的幾個宮女。德清太監昂著頭望向太和殿瓦沿上那一抹明黃色的身影,原先斥責下人時候挺拔的背影佝僂成蝦米的弧度, 焦聲道:“陛下,老奴求求您, 快些下來吧。”
回答德清的是幾聲清朗的笑聲。承帝蘇子恒披發散衣,站在太和殿的屋簷上, 對下麵急的團團轉的老太監喊話道:“孤才不會上你們的當!阿姐說了,讓孤在這裡等她的。阿姐一直沒來, 說!是不是你們把阿姐藏起來了?”
”阿姐, 阿姐, 你在哪裡?”承帝向四周張望, 不料屋簷瓦片濕滑,承帝足下一滑, 所幸趔趄了幾步又重新站穩。
這一幕顯然將殿前的老太監刺激的不輕。德清連連拜揖道:“我的祖宗喂,你可彆亂動了!老奴已經命人去請長公主過來了。”
說著, 德清一把拉過身旁的小太監:“咱家讓你去請長公主, 人怎麼現在都還未到?”
小內侍哆哆嗦嗦的道:“回公公,公主府上的人說長公主一大早就出府巡查去了。奴才去傳口信後,已經派梨花衛立刻去尋人。”
德清長歎一口氣:“這要是跌下來,該如何是好?罷了, 遠水解不了近渴,把梯子拿來,咱家親自上去接陛下下來。”
承帝見到這一幕大喊道:“你們誰也不準上來!你們,你們,一定又是想害孤……”說道此處,承帝抱著頭似是陷入了很大的痛苦。承帝單薄的身影不住的抖動,似是下一刻就會隨著秋日的寒風跌落。
扛著梯子過來的幾個小內侍陷入了猶豫,一齊望著老太監,等著下一步的命令。
德清見此也是左右為難,渾濁的餘光瞥到仍跪在地上的宮女,不由得怒從心起。
德清抬腳,狠狠踹了過去:“今日,陛下若有閃失,你們這幾個廢物就一起去領了丹紅,免得在宮中浪費口糧。”
在更大的哭聲中,德清聽到了一個柔雅的聲音:“德叔,好大的火氣。”
同時,承帝驚喜的道:“阿姐!”
德清轉身,來人正是當朝舞陽長公主,蘇綺璿。
德清像是看到救星一般,連忙迎了上去: “見過長公主。”
蘇綺璿一身宮裝,目光略過地上哭泣的宮女,又掃過扛梯子的小內侍,最後又看了看屋簷上的承帝,笑盈盈的道:“怎麼這麼大的陣仗?”
“長公主,您可不知道,今晨陛下又犯病了,這幾個蹄子粗心未發現陛下自己爬上了屋簷……”德清連忙將在場的形勢說了一遍。
蘇綺璿認真的德清說完,點點頭,轉向向地上的幾名宮女,道:“起來吧,也不是什麼大事。彆哭的那麼傷心。”蘇綺璿從袖中拿出錦帕遞給其中的一名宮女:“女子最珍貴的莫過於容顏,都將眼淚擦乾淨,妝若是花了可就沒那麼美了。”
蘇綺璿又對那幾名小內侍道:“將梯子放到那邊。”蘇綺璿指了指屋簷處,又點了點兩個小內侍“你們兩個留下來扶梯子。其餘人除了德叔都散了。”
見到蘇綺璿登上屋簷,蘇子恒急切的想向這邊靠攏來:“阿姐……”蘇綺璿目光撇過蘇子恒腳下的琉璃瓦片,柔聲安撫道:“子恒,阿姐在這裡。子恒就在原地等著阿姐去尋,可好?”
得到蘇子恒點頭同意,蘇綺璿穩步走向蘇子恒。兩人相會,蘇子恒撲進蘇綺璿的懷裡,緊緊抱住蘇綺璿。蘇子恒的聲音帶上了哭音:“阿姐,你去哪裡了阿姐?”
蘇綺璿將從德清處拿來的貂裘披風披在蘇子恒的身上,又從懷中拿出錦帕擦儘蘇子恒臉上的淚痕,“是阿姐不好,讓子恒等了這麼久……”
蘇子恒似是沒有聽到蘇綺璿的回應,眼神空茫望向未知遠方:“阿姐,孤等了好久好久,他們都說你不會來了。”
蘇綺璿幫蘇子恒整理衣襟的手一頓:“他們……?”
蘇子恒空茫的眼神望向蘇綺璿:“晉王,蘇無殤……額,阿姐,孤的頭好疼……”
蘇綺璿摟住蘇子恒,握住蘇子恒冰冷的手,輕聲安撫:“子恒,彆想了。那一切,都是一場夢。”
“都是一場夢麼?”蘇子恒喃喃道。
待蘇子恒平靜下來,蘇綺璿柔聲道:“阿姐帶你從屋簷上下去,可好。待會我們一起去喂‘饅頭’。‘饅頭’見不到你一直急的喵喵叫。”
“好。”蘇子恒懨懨的道。
待兩個小內侍將梯子搭好,蘇綺璿背扶著蘇子恒從竹梯而下。未想到,行至中途,蘇綺璿剛剛站穩的足下發出清脆的斷響,竹梯階梯隨聲而斷,蘇綺璿失去重心,大力扶住竹梯右側扶手。兩個小內侍禁不住竹梯上突然的猛力變化,手下滑脫,竹梯徑直傾倒。
“陛下!”德清尖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