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靜心軒。
範莨的視線在案桌上的一刀太史紙,以及兩支湖筆之間遊移。
隨著“嘎吱”一聲輕響,月白色襴衫的少年推門而入。清風蕩過,範莨的神思被拽回,連忙上前一步,尋了他的雙手緊緊握住“紹清兄!”
韓邵清微愣,對上他隱含急切的目光“何事?”
“能否教我讀書?”
“......”
“不瞞你說,去年不才下場考了鄉試,落第了,原是沒資格進百川書院的。”他囁嚅著,眼中似有哀傷閃過,“我阿姐,給人做了填房。那人幫忙疏通,走了邢夫子的路子,為我求得了一個名額......”
韓邵清默了良久,道“我聽著的,先鬆手。”
“失禮了。”他兩手蜷了回去,神情蒙了一層灰般,有些黯然,“機會隻此一回,若再考不中,便是白白賠進去了我阿姐的一生。”
“並無捷徑,唯苦讀矣。”他語氣一如既往的寧靜端穩。
“當真?”
“當真。”
範莨咬了咬牙,堅定了臉色。從此,靜心軒內又多了一個挑燈夜讀的身影。
漸入盛春時,野花漫山,各色的彩蝶繞花飛舞,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然而,如許詩情畫意的春景,卻被一堵又高又長的白牆遮擋。牆中嵌著一扇堅硬結實的木門,門上落著的黃銅鎖生出了鏽跡,在日光下晃著斑駁。
新來的學子瞅了,目露好奇“為何不讓通過此門?”
一名年長書生老神在在地搖了搖手中折扇,為其解惑“緣由無他,書院的後山乃是禁地,所有人皆不許入內。”
“這是何故,莫非後山險峻異常,或有毒蛇猛獸?”
“非也,非也。”他以扇掩嘴,放低了聲量,“後山,鬨鬼。”
先頭問話的學子打了個激靈。另一學子神色驚疑不定“子不語,怪力亂神。”
“莫急,且聽我細細道來。”年長書生“唰”的一下收起折扇,半眯了眼睛,透出莫測的光,“起初,此門無鎖。有那些不信傳言的,約莫聚了六七人,趁著夜黑風高時,摸索著往後山而去......”
年少的幾名學子倏地噤聲,卻又不自覺地伸長了耳朵。
“坡上滿是叢生的茂盛雜草,荒蕪一片,幾乎遮掩了山徑,幾人雖打了燈籠,也是很容易迷失方向。不知到了哪處,一人腳下跌到一物,絆的踉踉蹌蹌,還未回過神來,突然,草叢中蹦出一道清晰又稚嫩的孩童聲音是誰踩到我了?好疼。”
年少學子們的心不由提起。
“他臉色登時煞白,其餘幾人也是渾身僵硬。試想,夜色深深,如何還會有孩童孤身一人待在野外呢?”
他們麵麵相覷,眸中皆露出悚然之色。
“幾人不敢循聲細瞧,最為膽大的那個強撐著問你是哪戶人家的小孩,為何戌時還不歸家?草叢窸窸窣窣一陣,那個聲音答道我家便在此處呀,白日睡在地底下的。原來已經入夜了呀,該覓食了。”
學子們表情僵住,呆立不動。
年長書生心下滿意,接著道“幾人聽完,已是麵白如紙。有人終是支持不住,慘聲叫著逃離而去,另幾個也跌跌撞撞地作鳥獸散。堪堪一日後,有兩人得了溫病,竟說起胡話了,被接出了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