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西邊的白檀苑靜幽幽的,蕭容透過支摘窗口,看外頭的花木疏影。
一人突兀地出現在了院中。
他周身罩著件黑沉沉的鬥篷,臉孔也遮得嚴實,整個人乍看之下像是一團烏黑的墨漬。
“何事?”
那人緩步向前,而後立於窗外,微微垂首道“主子出來遊學許久,娘娘心裡甚是掛念,問主子何時回去?”
“曆年科考,一甲、二甲有半數以上皆是出自於百川書院。”他慢慢轉動著手裡的羊脂玉扳指,自言自語般,“早先有些疑惑,慕名而來住了些時日,覺得此地果真人傑地靈,有點兒意思。”
仿似答非所問的話,那人卻聽明白了。
“那麼,在下告退了。”黑色的鬥篷無聲往後幾步,很快隱匿在了黑暗之中。
書院的夏日恍若格外漫長。
藏書閣裡,幾排紅檀書架無半絲灰塵。韓紹清半倚著立柱閉目養神,旁邊的地板上蜷著一團灰黃色毛茸茸的東西,細聽之下,有輕微的鼾聲。
範莨抱著幾顆梨子,胳膊肘稍用力一推門,擠了進去。
“方才送了一筐子來,我分得了不少……”話未說完,他略略一驚,手抖著指向蜷在地上那一團,“這,這是何物?”
黃綠色的梨子儘數滾落在地。
韓紹清抬手揉按著眼周,道“狐狸。”
“怎的跑進藏書閣了?抓人否?咬人否?”
他拾起一隻梨,放在小草狐麵前,然後緩緩起身,輕撣了下月白色襴衫。
“你不欺它,它便不會。”
“唔。”
兩人正說話間,天邊遠遠地響起了雷鳴,一場大雨傾盆而至。
小草狐耳尖動了動,睜了眼,嗅嗅梨子,又抬了腦袋,朝範莨看了過來,它的眼瞳是一種淺淺的琥珀色。
他僵在原地,勉強笑道“小生有禮了。請,請用。”
小草狐伸爪撓了撓耳朵,埋頭吃梨。
韓紹清將窗戶一一關好,又拿來白釉渣鬥“梨核可擲於裡麵。”
它停住啃咬的動作,點了下頭。
範莨又是一驚,湊到他耳邊,放低了聲音“它能聽懂人言?”
“或許。”
“……”
窗外,雨滴漸大,一顆一顆瓔珠似的蹦到青石地麵上,砸出滔滔不絕的琳琅脆響。二人一狐坐於閣內,一邊品梨,一邊聽雨,倒也愜意。
學子們以十日為一旬,可以休息一日,稱為旬假。
這天,驟雨初晴。範莨讀書讀得兩眼發黑,走路深一腳淺一腳的。
“且歇會兒吧。”韓紹清伸手扶了他一把,“書院既給了我們一日旬假,便自有它的道理。”
一如既往平靜的語氣,莫名的就有種信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