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心頭一緊,不由攥住了白瀟的手。
花廳內,鋪了大塊的藏藍色繪飾纏枝牡丹栽絨地毯,回形足矮幾上放著礬紅瓷瓶,瓶中插著枝乾虯曲,花朵繁密的植物,一側的多寶閣擺放了許多稀罕玉器,無不透著精美與奢華。
西番蓮紋填漆椅子上,惠宜郡主一襲流彩暗花雲錦裙,抬起盛氣淩人的眼神打量李桃,少刻,又轉移到白瀟的身上。
“這孩子是誰的?”她忽然問。
李桃眼眸低垂“回郡主話,他是族親的孩子,在家鄉無人照看,一直跟隨著大人。”這是她與韓紹清商量出來的說法。
顯然,惠宜郡主對“大人”這個稱呼很滿意。
“看座,上茶。”她搖了搖手中的黑綢繡花蝶竹柄團扇。
“謝郡主。”李桃屈了屈膝,沾著半邊椅子坐了。白瀟乖覺的挨著她,眸子溜溜的轉了一圈,頃刻又收回眸光。
侍女端來一壺泡好的窨花茶,斟在兩隻鬥彩描金花卉紋杯盞裡。
“韓大人那點微薄的俸祿,想必連他自己花用都很勉強,如何還能養活你們?”她嘴角輕佻的勾起。
李桃略微低頭,暫未說話。白瀟伸爪拿了一杯茶,輕嗅幾下,而後啜了起來。
“這些是府裡多年的珍藏,每個都價值百金以上,隨你挑選。”她抬起團扇,指著花梨木的多寶閣,“回去後,便與他和離了吧。”
李桃怵然一驚。
日頭在高空緩慢移動,透過六角形的雕花窗照進來,光影淩亂而斑駁。
惠宜郡主見她似不情願,適才湧出一陣惱意,又因想到了什麼,頓作消散了。
“反正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完全屬於我了……”她用團扇輕輕捂了絳唇,聲音幽然,漸而含混不清。
又過了些時候,一名侍女來稟“郡主,韓大人來了。”
綠油銅環的金柱大門在日光下油亮而刺目。
韓紹清一襲緋袍,神情裡含著慍色,見她出來,禮也不施,直接道“拙荊在何處?”
許久未曾見麵,此人愈加俊秀不凡了,如這般動起怒來,反倒更添一股男子氣概。
惠宜郡主以黑綢繡花蝶團扇遮住半邊臉兒,眼波漾漾地渡過去,如秋水般。
他實是忍無可忍,指骨都漸漸攥緊,正待發作,忽見白瀟從門裡鑽了出來,接著是熟悉的淡水綠色身影。
把兩人送入候在一旁的轎子,韓紹清複又折回,肅了神色,聲線也偏冷淡“往後請郡主自重,勿要再做此等於身份不符之事。”說完,踅身欲走。
她卻瞬間靠近,胳膊縛住他的手臂,塗了口脂的妖豔紅唇開闔,用一種異常詭秘的語氣在他耳邊說“四月初二,莫上早朝。”
他怔了一瞬,倏地掙開她的手,甩袖離去。
日落之際,天空渲染了斑斕色彩,橙黃交融,粉紫映照,宛如一幅壯麗的畫卷。
“她做了什麼,可有傷到你?”韓紹清凝目端詳著她。
“沒有。”李桃撩起裙擺,往院子裡一張小木凳坐了,“隻賜了茶,問了些話。”
他聽得心頭一駭,驀地轉頭看向白瀟。
白瀟連忙搖搖腦袋“茶裡沒毒,我先嘗過了。”
他微微鬆了口氣。
“不論她說什麼,都彆往心裡去。”他蹲下身,掌心包裹住她的手指,“暫且待在家中,我會想法子儘早解決此事。”
李桃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