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明語氣緩緩,聲音溫柔的不可思議:“從第一眼見你,我就知道我注定要喜歡你,沒辦法克製,更沒辦法移轉,你就是你,和其他的一切都沒有關係。”
喬橋心臟跳得很快,他慢慢吞吞地重新轉過頭來。
宋以明像是接吻狂魔,喬橋剛轉回頭,他又低頭過來,貼著喬橋的嘴唇親了一下,拉著喬橋手放在心口上,說:“就算人能找錯,感情怎麼可能錯?”
咚咚心跳聲像是他們一起看過的電影裡那些臨戰前的鼓點,沉穩而又慌亂地跳動著,撞擊著喬橋的手心,比任何情話都要真切。
喬橋喬橋眨了眨眼睛,嘴角忍不住揚了起來。
“高興了?”宋以明好笑。
喬橋撇了撇嘴角,努力板起小臉說:“還沒完呢,我還有問題要問你呢。”
宋以明立刻坐地很端正,擺出認真聆聽姿態來,說:“知無不言。”
喬橋還是沒忍住笑了,拍了宋以明一下,說:“你彆打岔。”
喬橋也爬起來,背靠著宋以明的手臂坐正了些,問:“你們的那個管轄組織為什麼要叫‘Cat’?”
宋以明略微思索了一下,說:“‘Cat’在某些文化裡,是魔鬼、Satan的化身,當時賀榮提議,取個神秘有氣勢一些的名字,更能吸引任務者們的加入,我覺得這個提議很有道理,就用了這個。”
喬橋呆了半天,才又問:“那為什麼不直接叫魔鬼或者撒旦?”
宋以明說:“一開始是這樣取的。”
“那後來為什麼改了?”喬橋很好奇地追問。
“被任務者聯盟打回了。”宋以明麵無表情地說:“說這個名字不符合新紀元下團結友愛的主題,不予通過審核。”
“……”
喬橋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本來是一個這樣這樣霸氣的名字,沒想到被任務者們理解成那樣,喬橋一想到,就忍不住要笑。
喬橋邊笑邊問:“你知道外麵的人是怎麼理解你這個名字的嗎?”
宋以明點點頭。
喬橋十分地幸災樂禍,即使宋以明表示知道,他還是沒住嘴,挑著眉跟宋以明強調說:“他們都覺得你是個變態哈哈哈……”
宋以明把喬橋圈在懷裡,由著他毫不遮攔地笑話自己,像是因為把喬橋逗笑,也跟著開心,眼角眉梢止不住的溫柔笑意。
喬橋笑到肚子疼,宋以明摟著喬橋幫他順氣,又把手捂熱了,拿發熱的手掌輕輕地給喬橋揉小腹。
喬橋看著看著,就笑不出來了。
宋以明對喬橋真的很好很好,好到喬橋無法用言語儘述。
在沒有跟宋以明走得那麼近的時候,喬橋對小世界發生的事都異常地敏感,每天擔驚受怕,小心翼翼地活著,一點兒動靜都能讓他膽戰心驚。
那個時候喬橋滿腦子隻有一個願望,那就是早點完成任務,趕緊離開這個世界。
但在喬橋意外撞破了宋以明的真實身份,又被宋以明圈到身邊以後,周遭的一切都開始變得不同。
那些未知的、危險的、令喬橋害怕的恐懼威脅,好像在一夜之間忽然全都消失了。
就連那兩個當時站在門外,給喬橋帶來過很短暫地恐懼的“Cat”的高層,喬橋之後也再沒見過。
喬橋的活動範圍從那間小小的屋子,到那間大彆墅,再到那麼大的莊園和新家,他遇到的、接觸過每一個人都是友好、和善的。
整個世界風平浪靜,一片祥和。
喬橋時常都會產生一種錯覺,好像他真的就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少爺,從來不用為任何事情擔憂……
但喬橋知道,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宋以明。
宋以明為喬橋承擔下了一切,所以喬橋才能無憂無慮,宋以明隻是不願意說,可他什麼都願意為喬橋做。
“宋以明。”喬橋克製不住心中的心動,問宋以明說:“你要不要跟我更近一步。”
這句話說得含糊,語速很快,囫圇吞棗一樣,但喬橋覺得,宋以明已經聽懂了。
宋以明不可能不懂的。
他們兩個之間幾乎沒有秘密,再親近的事也都做了,唯獨最後那道薄薄的屏障,沒有人嘗試過去打破它。
卻在這時被喬橋先提出來了。
喬橋臉色潮紅一片,像是隻被煮熟了的蝦米,他害羞極了,卻沒有退縮,抬起臉親了一下宋以明的下巴,輕聲問他:“你要不要啊?”
第86章
擱在喬橋腰身上的那隻手力度很明顯地變重了。
宋以明沒說話, 拉著喬橋的胳膊把他一把抱到了腿上,抬起頭要親,嘴唇快要碰著喬橋的臉頰時, 又停住了。
喬橋一頭霧水, 往後挪了挪, 低頭去看宋以明的臉。
宋以明臉微抬, 也正看著喬橋。
他的嘴唇抿著,下顎的輪廓緊繃。他的眼神沉靜極了,看不出高興,更看不見動容,隻是一如既往麵無表情的寡淡。
和喬橋想象之中截然不同。
喬橋飛速跳動的心臟滯了一下, 一時發熱的腦子突然間冷卻了下來,
他後知後覺地感到了無地自容。
“不想就算了……”喬橋囁嚅著說。
喬橋扭過頭,剛想要避開宋以明的目光, 縮回自己的殼裡去, 後腦勺就被一隻手給定住了。
宋以明托著喬橋的腦袋,強迫喬橋低下頭, 一口咬住了喬橋的唇。
宋以明親得很凶,撬開牙關,咬住小舌, 吻落遍了唇齒的每一個角落,像是要把喬橋吞下肚似的凶狠地親他,直到將喬橋的嘴唇吮得刺痛才錯開臉。
但宋以明沒有停下來, 緊接著又低下頭,沿著喬橋無力仰起的脖頸寸寸向下……
喬橋的衣服很快也被弄皺了。
T恤下擺被翻上去一截, 紐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解開了,寬大的牛仔褲鬆垮垮地往下滑, 一大片白暴露在朦朧的燈影下。
宋以明屏住了呼吸。
手輕輕地貼上去,小腹平坦纖薄,像是雪白的綢緞,隨著呼吸的頻率上下起伏。
喬橋被親得腦子缺氧,還有點兒失神,看著宋以明的眼睛霧霧的,冰涼的指腹摩挲過肚臍時,凍得喬橋無意識地哆嗦了一下。
宋以明正徐徐往上的手忽然頓住了。
像是驟然清醒過來一樣,宋以明很突兀地停了下了所有動作。
宋以明注視著喬橋,往後退開了半個身位。
“你……”喬橋張著嘴喘息:“你到底……”
“我想。”
宋以明的呼吸很粗重,撲在喬橋皮膚上裡燙得喬橋心裡發慌,但最讓人害怕的還是那雙漆黑的寫滿占有欲的眼睛,沉沉地注視著喬。
喬橋的心跳忽然比起初還要劇烈。
宋以明卻垂下了眼,聲音低啞,像是在克製著什麼似的:“但現在還不能。”
喬橋不懂。
宋以明卻沒有再解釋,將喬橋鬆開了一點兒,細致地幫喬橋整理衣裳,把喬橋弄亂的衣裳拉下來,遮住那片晃眼的白,紐扣也重新扣好了。
喬橋眼睛跟著宋以明的手瞧,呆呆地發著愣。
那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抬起來,輕輕地摩挲了一下喬橋紅彤彤的臉,問:“想什麼?”
喬橋腦子不太靈敏地慢慢轉動著,突然才想起來近來因為玩得太瘋,都幾乎快要忘掉的一件事。
喬橋問:“是不是因為反噬……”
宋以明顯然已經看出了喬橋要問什麼,喬橋的話才說了一半,宋以明就打斷了他,輕聲說:“和這些沒有關係,是我自己的問題。”
喬橋便不說話了,跟宋以明對視了片刻,嘴唇張了又合,最後隻輕輕“哦”了一聲。
多少還是有點兒尷尬的。
畢竟剛剛才被拒絕,喬橋又是最愛麵子的,即使宋以明給出了解釋,但這樣含糊的幾句解釋,終究沒法完全緩解這種被拒絕的窘迫。
喬橋佯裝無事,乖乖地在宋以明腿上又待了會兒,輕輕推了宋以明一下,輕聲細語地說:“你讓一讓,我要去洗澡睡覺了。”
宋以明如言讓了,但牽著喬橋的手沒鬆,拉著喬橋問他:“不吃晚飯了嗎?”
“不吃了。”喬橋揉了揉肚子,輕聲說:“中午吃了好多,現在還覺得很撐,吃不下。”
喬橋說完從宋以明懷裡爬出去,彎下腰把拖鞋穿好,站起來剛要走,又被人箍著大腿抱了起來。
“待會兒再洗吧。”
宋以明按著喬橋亂蹬的腿把喬橋穩穩扛在肩上,大步朝臥室走去,說:“雖然沒法做到最後,但讓我的寶貝舒服還是能做得到的。”
喬橋紅著臉的小聲拒絕被儘數吞沒在了“哐當”合上的門裡。
臥室落地窗的紗簾緊緊合著,窗外的光亮若隱若現,卻透不出一點兒屋裡的光景,隻有透過門縫裡,才能隱隱聽見從裡麵傳出的一點兒似哭似泣的聲響。
那聲音細細的、軟軟的,像是貓兒叫,被被隔壁另一扇門裡關著的貓聽見,也跟著喵喵叫了起來……
一個多小時後,喬橋被宋以明從房間裡抱出來帶進了浴室,洗得香香的,又用浴巾裹著抱出來。
喬橋閉著眼,渾身軟綿綿的,兩條白生生地腿從臂彎裡垂下來,輕輕晃動著,從膝蓋到腳趾都泛著薄紅。
喬橋實在是困了,宋以明把喬橋放回床上,拿薄被攏好,喬橋就已經睡著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宋以明鑽進被子裡,渾身冰涼地過來抱住了喬橋,把喬橋弄醒了。喬橋睜開眼,回過頭去看,然而屋裡黑漆漆的,連手指頭都看不見。
宋以明摟著喬橋的背把他轉過來,往懷裡扣緊,低頭在喬橋額頭親了親,聲音很低地哄他說:“沒事,你睡。”
喬橋眼皮沉沉地耷下來,沒過幾秒鐘,就又睡著了。
宋以明卻沒有絲毫睡意。
透過深沉的夜色看著熟睡的喬橋,不久前才蘇醒記憶漸漸地再次湧上腦海,在眼前緩緩浮現。
*
宋以明第一次見到喬橋,是在上一個“喬橋”死的時候。
那個不知道是第幾個成為“喬橋”的任務者和以往不太一樣,應該是有些積分儲備在身上、且對自己很有自信,這個“喬橋”從在喬家開始就堅持刷宋以明的好感度。
“喬橋”對宋以明極好。吃的、穿的、用的,什麼都跟宋以明分享。
宋以明起初並不搭理。
但“喬橋”沒有放棄,更加努力地去在宋以明麵前表現:在父母麵前對宋以明百般維護,不顧父母反對給宋以明安排了新房間,為了宋以明斥責家裡的阿姨,甚至還佯裝不小心得知了宋以明的身世,熱心地幫宋以明尋找起了親身父母……
許是被“喬橋”的真心打動,宋以明漸漸地不再拒絕,開始接受了他的幫助。
任務者心中狂喜,滿心以為自己已經收獲了宋以明的信任,準備乘著這顆大樹底下好乘涼。
直到劇情點到來,喬家敗落的那天。
任務者第一時間去找宋以明,卻發現宋以明消失了。
任務者知道宋以明作為這個世界的原住居民,作為任務被攻略者,不可能會憑空消失。
宋以明隻是從他的世界裡消失了。
喬家破產,喬父喬母鋃鐺入獄,財產儘數罰沒充公,任務者在這一年裡作為“喬橋”實打實的遭遇了所有苦難折辱,沒有一個人對他伸出援手。
任務者心裡早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了,可他不服氣,也咽不下這口氣。
取消任務所需耗費的積分是一必巨額開銷,這個角色的任務又太密太細,咬牙堅持到劇情點時,他的積分已經所剩無幾。
任務者隻能垂死掙紮,拿出最後的積分購買了跟蹤道具,在任務快要結束的最後時刻,終於找到了宋以明。
他沿著山路爬進彆墅區,一刻不敢閉眼地在彆墅外守了兩天一夜,直到傍晚十分,終於見到了宋以明的車。
任務者激動地從草叢裡竄出來,差點撞到車上,幸好車速不快。
司機嚇了一跳,打開窗戶罵他。
任務者瘋了一樣地拍打著車窗,喊叫著宋以明的名字,因為這是他能夠得到的唯一能夠活命的機會。
然而彆墅裡的保安很快衝了出來,拽著他往外拖去。
任務者用儘最後的力氣,掙開抓著他的保安,衝到重新啟動的車前,一頭撞到了車頭上,在幾個保安震驚的目光下仰倒了下去。
“少、少爺。”司機嚇得不輕,不知如何是好,轉過頭來結巴著詢問:“少爺,這、這……”
正閉目養神的宋以明緩慢地睜開眼,麵無表情地看著司機。
司機訕訕地轉回頭去,不敢再做聲,掛下倒檔,按著宋以明之前的吩咐,繼續倒車繞道進去。
保安們愣了一下,看著倒地不起的男生,和地上那一大灘的血跡,立刻跑上前去,紛紛去扶他,小心翼翼地想把他抬起來送醫院。
沒想到男生眼睛突然一睜,推開他們,竟然跟沒事人一樣從地上坐了起來。
司機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裝的啊!難怪少爺這麼冷靜,想來地上那灘估計也是假的,估計是雞血或者是什麼紅色的顏料吧……
司機邊看側視鏡邊倒車,耳邊忽然聽到呼呼風聲。
他愣了一下,才發現是後座的車窗打開了,剛才還對一切漠不關心的宋以明,此時竟然正望著車窗外麵。
仔細一看,視線好似還是落在那個碰瓷的男生身上的。
司機下意識放慢了啟動速度,下一秒,聲音就從後座傳進了耳朵裡。
“停車。”宋以明說。
司機立刻刹了車,心中疑惑不已,視線忍不住地也往外探過去。
隻見那個碰瓷的男生坐在地上四處張望了一圈,目光望過這邊,視線一下頓住,眼睛裡迸發出了無比的驚喜。
司機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噌的一下從地上蹦起來,噠噠噠地跑到了過來,然後在臨近車時,忽然一瘸一拐地放慢了腳步。
他走到了後座的車窗前,聲音聽起來很可憐很虛弱地問少爺:“我好像受傷了,你能幫幫我嗎?”
第87章
司機就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 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明目張膽地往他們車上撞,少爺懶得跟他計較,不找他賠車損就算了, 竟然還敢找他們訛上了。
司機哪兒能讓這種惡人如願, 眼睛一瞪, 揚聲就說:“我們這車上可是有行車記錄——”
“上車。”。
司機說話聲一頓, 因為那道說話聲沉沉的,很有辨識度,是從少爺那兒傳出來的。
喬橋呆了一下,表情像是有點不敢相信。
司機也愣了:“少爺,他這分明就是碰瓷……”
宋以明卻充耳不聞, 抬手在車窗上輕敲了一下, 把發著愣的喬橋叫得回了神。
司機無法,隻得把車啟動往後倒了一截, 降下車窗, 解開安全帶,探身過去拉了一下車門, 沒好氣地說:“從這裡上。”
喬橋盯著發出聲響的地方看了看,小心伸出手,試探著去拉著那個小凹槽, 輕輕地一拉,車門就拉開了一條縫。
喬橋眼睛一亮,手腳並用地往裡爬了進去。
他是第一次坐車, 像是見到了新奇玩具的小孩子,對什麼都很好奇, 忍不住這裡碰碰那裡摸摸,睜大了眼睛東張西望。
宋以明那時還不了解喬橋, 也不知道喬橋是真的沒有機會接觸這些東西。
隻覺得他天真爛漫裝得太過。
宋以明這些年見過不少任務者了,這些人在他麵前裝得或是天真、或是沉穩、耍心機、扮可憐……看多了隻覺著毫無新意,令人發膩。
前排的司機顯然同樣也是這樣的看法,餘光瞧見了,看喬橋的神情愈發鄙夷。
喬橋卻渾仿佛然未覺。
正門離裡麵的住所還有段距離,小轎車緩緩地駛進院子大門,又繼續沿著小路往裡開了進去。
喬橋坐不住,很快就轉過身子,同宋以明說話。
宋以明隱約還記得,喬橋那個時候也像現在這樣地活潑,在車上好奇寶寶似的跟宋以明說了好些話。
喬橋起初是很親近宋以明的,明明前排有個人在,卻非要探著身子往宋以明身前湊,趴在扶手箱上,一雙眼睛亮晶晶地望著宋以明。
現在想想,真是可愛得要命。
誰能忍心忤了他的意。
可宋以明那時就是可以這樣地視而不見,他耐心有限,隻嫌喬橋吵鬨,甚至連帶著看著那張賞心悅目的臉都覺得厭煩起來,幾乎沒搭理喬橋。
但車很快就到了彆墅門口,喬橋又不會看人臉色,甚至都沒意識到宋以明對他的態度不好。
這個時點上,宋老爺子已經去世了大半年,宋以明也已經順利接手了宋氏產業,名下還繼承了數不儘的私產。
這處莊園作為宋家繼承至今的老宅子就是其中之一,對宋家意義重大。
宋以明對此處倒沒什麼特殊感情,隻不過因為地理位置遠離市區,環境僻靜,所以依舊選擇了在這裡住下。
宋以明行蹤很不定,有時隔幾天回來一趟,也有時十天半個月,因此每次他回來,家裡的管家傭人都會很隆重地跑出來迎接。
今天也是一樣。
車一停下,管家傭人呼啦啦地上前迎接,沒等宋以明下車,拎包的、提鞋的、端茶送水的都早已各就各位,排隊等著為這間宅子的主人服務。
沒被人發現、也沒人搭理的喬橋看著外麵的熱鬨,很著急地拉開了車門,也跑了過來湊熱鬨。
眾人這才注意到竟然還有一個人。
管家看見那個穿得跟乞丐似的男生的時候表情很詫異,但是想到是宋以明帶回來的,還是讓開宋以明身側的位置。
宋以明餘光暼見了,腳步稍緩,側過頭去看他。
“喬橋”這個時段過得窮困潦倒,幾乎靠乞討撿垃圾為生,身上乾淨不到哪裡去。剛才在車裡光線暗,又隔著座椅還沒覺得有什麼,大門口明亮的燈光一照,一身黑乎乎的衣裳就藏不住了。
宋以明潔癖當即發作,皺了眉說:“離我遠點兒。”
這句話一出,周圍的人都愣了一下,看喬橋的眼神忽然和剛才不一樣了。
他們看喬橋從少爺車上下來,以為他是少爺的座上賓,就算宋以明不吩咐,他們也會客客氣氣地照顧。
但現在……他很顯然不是。
眾人心思各異間,本來小尾巴似地一路小跑著綴在宋以明身後的喬橋因為步子慢下來,也落在了後麵。
宋以明腿長步子大,一眨眼就進了小彆墅,喬橋看著,忍不住輕輕喊了聲:“宋以明。”
宋以明沒卻再理會喬橋,隻跟管家吩咐說:“把他洗乾淨了送到樓上。”
喬橋被傭人攔著,站在原地,望著宋以明的身影離開,甚至都還沒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喬橋被直接送進了宋以明的房間,身上隻裹著件鬆垮垮的浴袍,連腰帶都沒係,步子一邁,上麵下麵幾乎全遮不住。
宋以明少見地愣了一下。
他讓管家把“喬橋”洗乾淨,其實就隻是字麵上的意思而已,沒什麼暗語,底下人顯然誤解了宋以明的意思。
宋以明覺得很有意思,搖了搖頭,笑了。
喬橋不理解宋以明為什麼笑,但看見了宋以明顯然讓他很高興。
喬橋揪緊胸前的浴袍,朝做在床邊的宋以明跑來,哆嗦著說:“宋以明,好冷啊。”
喬橋剛洗完了澡,脫了那身灰撲撲的臟衣服,身上奶白奶白的,比浴袍還要亮眼,離得近了,還能嗅到一點兒奶乎乎的甜香。
不知道為什麼,那陣甜香縈繞在鼻息,竟然讓宋以明一直以來都不算愉悅的心情稍微鬆懈了點兒。
宋以明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喬橋,眸色黑沉,看不出什麼情緒,過了好幾秒,才開口說:“去床上。”
喬橋就沿著宋以明掀起的那麼點兒被角鑽進了被褥裡,磨磨蹭蹭在褥子裡轉了一圈,把腦袋探了出來,亮晶晶地眼睛仰望著宋以明。
宋以明垂著眼,居高立下地瞧著他。
“你叫什麼?”宋以明問。
喬橋的第一反應很有意思,他嘴唇微張,像是對這個問題感到茫然,接著眼珠向右,經過了不短的思索,才說:“喬橋。”
“我叫喬橋。”
宋以明表情沒有變化,繼續看了喬橋片刻,移開了視線,若有若無的香味讓宋以明感到放鬆,靜靜地靠坐在床頭放空了神思,很久都不再說話。
直到宋以明回過神來,側頭看過去,喬橋早已經睡熟了。
他睡得很安逸,側著頭枕在手背上,臉頰紅撲撲的,原本因為瞳色很淺,顯得疏離的眼睛閉了起來,在那股子甜香的削弱下,整個人顯現出了幾分柔軟的恬靜。
宋以明俯下身,指尖沿著秀致的眉眼、臉蛋、嘴唇劃下……
他實在是漂亮得過分。
宋以明這樣想著,虎口張開,緩緩掐住了那段修長纖細,在手心底下散著熱度的脖子。
好一會兒的時間裡,喬橋呼吸平穩依舊,像是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毫無知覺。
宋以明瞧了會兒,忽然笑了。
這樣漂亮的容貌,浸淫在係統這樣惡劣的環境裡,還能對人如此沒有防備,不知道是真蠢還是聰明過了頭。
有點兒意思。
第88章
自這晚之後, 喬橋就死皮賴臉地賴在宋以明家裡不走了,每天蹭吃蹭喝,儼然把這兒當成了自個兒家。
他這種“不要臉”的做派很快就引起了莊園裡有些傭人的不滿。
於宋家而言, 莊園的這些人的確是傭人。但在這些傭人自己心裡, 他們並不認為自己就比彆人低一截, 於他們而言, 在宋家當傭人隻是一份工作而已。
他們為宋家人服務,那是因為他們拿著雇主給的高額的薪資,提供的是等價交換的服務。
退一萬步講,即使他們是傭人沒錯,但宋少爺身份地位在那兒擺著, 金尊玉貴的大少爺, 他們伺候著心甘情願。
可這個喬橋是誰?
一不是哪家的名門少爺,二不是少爺的座上賓, 來路不明身份不詳, 一身破破爛爛的來的宋家,據說還是衝上去撞了少爺的車, 故意碰瓷才被帶進來的……
這樣的人,憑什麼這麼理所應當地享受主人家的待遇?
隨著各種議論聲悄無聲息地在宅子裡湧動,這種不滿的心態也愈演愈烈。
尤其是小彆墅裡那幾個阿姨, 不是今天“忘了”給喬橋盛飯、就是明天又“忘了”多拿一套餐具;再比如在宋以明剛用完餐、而喬橋還在吃的時候就上來收拾桌子等等……
在幾天明裡暗裡地試探下來,當她們發覺宋以明對此毫無反應後,就愈發的肆無忌憚起來。
喬橋在宋家的日子也很明顯地難過起來。
先是中午不再有人給喬橋提供午飯了。小彆墅裡的廚師雖然不在乎喬橋是誰, 但他們是特聘的,往常隻用準備宋明的早晚餐, 喬橋一來,他們工作直接加重了, 原本就不是很願意,現在得知了喬橋來路不正,少爺又沒有特彆吩咐什麼,他們也就當沒這個人,依舊做了早餐就收工,等到下午宋以明快回來時才又來上班。
這還隻是對喬橋不搭理的,直接把不待見擺在明麵上的更是不少。
因為喬橋沒衣裳穿,宋以明又不管,管家大叔才幫他找來了幾套多出來的員工服以供換洗,喬橋穿臟了後,學著宋以明把臟衣服放進臟衣簍裡,結果隔天送回來的衣裳扣子竟然全沒了。
喬橋找不著扣子,隻好跑去問之前進過房間的那個阿姨,被一頓冷言冷語給罵了回來。
喬橋摸了摸鼻子,不說話了。
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也明白自己不遭人待見了。
在用術法把衣服弄乾淨和自己洗衣裳之間猶豫了一下,喬橋最終選擇了自己洗。他沒有001那麼厲害,擁有的能量很少很少,可能一不小心就用光了,後麵還有一件大事要做,能量要省著點兒用才行。
於是待在宋家的一個多月裡,喬橋從起初對許多事情一無所知,慢慢地學會了很多東西。
他學會了洗衣服,學會了洗碗,學會了收拾床鋪打掃屋子,這樣幾個阿姨就算再看不慣他也尋不著他的麻煩;他還學會了屏蔽旁人的目光,就大家再不喜歡他,他也每天中午覥著臉跑去蹭員工餐,每天晚上自己拿著碗筷上桌蹭宋以明的晚飯。
至於那些少不了的冷嘲熱諷,喬橋都假裝聽不見,儘量少出門,以免再挨罵,也免得給人添麻煩。
這些事管家都看在眼裡。
他不愛跟人談論風言風語,也對喬橋沒什麼不滿,況且那孩子挺有禮貌的,說話輕聲細語,看著不像是個壞孩子,倒是底下那些人有點故意欺負人了。
為此管家拐彎抹角地詢問過少爺好幾次,但少爺像是沒聽出言外之意,從來不給任何回應。
管家覺得少爺對那孩子的態度很奇怪。
要說不喜歡,據他所知,少爺身邊從來沒出現過什麼親近的人,能坐在一塊兒吃飯的沒見過,更彆提一個被窩睡覺了。
管家是真真切切見過的,那天周末他上樓去送早餐,少爺坐在窗邊看書,喬橋就露出半個光裸的肩膀躺在床上,還香甜地睡著……
管家不知道兩個人是什麼關係,也不敢去胡亂揣測,他隻知道,兩人關係肯定不一般。
可要說少爺對喬橋有多喜歡,卻又好像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
興致上來了逗一下,絕大多數時候都愛搭不理,不僅不給予任何的重視,當著傭人的麵也不把喬橋當回事兒,甚至放任底下人對他怠慢。
就算是養隻寵物,也沒見過哪個主人這樣忽視的。
管家看不明白,拿不準宋以明的態度,也就不敢自作主張給予喬橋什麼幫助。
就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喬橋卻好像仍舊不受任何影響。
他每天按時守在門口,等著少爺的車回來,滿心歡喜的跟在少爺身旁,即使幾乎從來得不到正眼。
管家都不明白他究竟圖什麼,都這樣親近了,連敷衍都懶得給,難道還能真指望著少爺能給他什麼?
管家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的事,對宋以明來說卻是根本不用思索的問題。
這些看似無所圖的任務者,他們所圖的才是最可怕的,一麵算計著感情,一麵惦記著他這條性命,恨不得榨乾他身上所有利用價值才算圓滿。
實在令人惡心。
宋以明頓下腳步,打斷了喬橋喋喋不休地詢問和試圖調節氣氛的逗樂,說:“是不高興。”
喬橋緊急刹車,差點兒撞到宋以明身上。
宋以明看著身側的喬橋,說:“家族那些個老東西仗著輩分,三天兩頭給我找不痛快,惹人心煩,可是你問了又能為我做什麼?”
喬橋第一次從宋以明這兒得到回應,表情有點兒驚喜,想了想,就飛快地舉起手指頭,自告奮勇的說:“我可以幫你。”
宋以明神色淡淡,眼裡沒有絲毫波動。
喬橋和宋以明的目光對視著,莫名有點兒緊張,聲音低了下去,小聲跟宋以明保證說:“我可以讓他們短時間不再跑來找你。”
宋以明眉宇微垂,從鼻腔裡發出一聲意味不明地輕哼聲,似是不信,又似是因為喬橋的話心情有了好轉。
然而這一點表情變化也如同曇花一現,喬橋還沒來得及看清,就又很快斂去了。
宋以明又恢複了麵無表情,說:“那就等你做到了再說吧。”
宋以明沒有再跟喬橋說彆的話,將發愣的喬橋甩在身後,徑直往浴室走了進去。
*
宋以明得知消息是在第二天下午,幾位不知道是堂叔還是表叔的中年男子跑來了公司,吵著鬨著要見宋以明。
那時宋以明正在開會,秘書好說歹說把幾人勸進會客室,聽了一大通七嘴八舌的吵嚷,腦袋都聽暈了,終於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弄清楚了:今天一大早他們家裡鬨了不乾淨的東西,說是見到了死去了大半年的宋老爺子,幾個老家夥全給嚇病了。
宋以明開完會出來,聽完了秘書的解釋,難得地愣了一下,然後沒忍住,一下笑了。
幾個叔叔臉色立刻就不好了,指著宋以明,滿臉的難以置信:“你、你這是什麼態度?我爸他是老爺子的親弟弟,你的親叔公!現在他在醫院裡躺著,你竟然還笑得出來!?”
宋以明自然笑得出來。
他叫秘書端了一杯茶過來,慢慢悠悠地走進去在鬆軟的真皮沙發上坐下,老神在在地聽著他們吵嚷。
這出戲還真新奇有趣。
這些人自己家裡出了事,第一個想到的竟然都是宋以明。
一會兒這個碰瓷宋以明說:肯定是昨天來找宋以明的時候出的問題,老人家在路上遭到了什麼衝撞,才會中了邪。
一會兒那個又疾言厲色地斥責宋以明,說:定是宋以明這種不顧親緣、不忠不孝的作為,才使得老爺子泉下不安,找兄弟們托夢來了。
各種怎麼找了一大堆,絕口不提自家有什麼問題,見宋以明沒說話,便又順勢提起了要求。
又是要宋以明找和尚道士去做法事,又是獅子大開口,找宋以明要醫療費、補償費。
幾個人算盤打得叮當響,最後嗓子都說乾了,以為宋以明顧及著名聲,怕了他們,洋洋自得地坐回沙發上,頤指氣使地指使宋以明的秘書給他們添茶。
秘書猶豫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動。
宋以明這時放下了茶杯,開口問:“爺爺和叔公、姑奶是親兄弟,我自然是知道的,隻是見了親兄弟一麵沒見高興,怎麼反倒還嚇病了?”
宋以明頓了頓,視線在幾人身上掃了一圈,繼續問道:“莫不是自己做過什麼虧心事,才怕鬼敲門?”
話音落下,會客室裡突然靜了下來。
原本還想插話的幾個叔叔一怔,麵麵相覷著,臉色突然變得蒼白起來。
“……”
近半分鐘的沉默後,表叔乾笑了一聲,顫聲說:“你這是說的什麼話,老爺子泉下孤單,隻不過找兄弟們敘敘舊,老人家體弱,才免不了生長病罷了……”
“對,我們能做什麼虧心?”另一個表叔忙接過話,含糊著說:“老爺子當年遭難的時候,我們父輩都是常去看望的,你那個時候還沒回宋家,自然不清楚他們兄弟間的感情。”
宋以明似笑非笑,“哦”了一聲。
幾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說了半天的話被宋以明幾句打回來,嘴張了好幾次,也沒尋到什麼說辭來。
宋以明也不點明幾人的心虛,掏出錢包,從裡麵抽出幾張,讓秘書拿著擱到了幾人麵前的茶幾上。
宋以明說:“一點兒心意,最近忙得很,醫院我就不去探望了。”
幾人到底是體麵人,不像自家爹媽豁得出臉,撒潑了半天沒撈著丁點兒好處,哪裡還待得下去,自己問自覺沒臉,紛紛站起來,逃也似的離開了。
第89章
宋以明這天晚上回來的時候, 喬橋沒有像往常一樣站在外麵等著他。
喬橋高高地坐在門右側台階上的門廊下,兩條腿輕輕晃蕩著,宋以明從車裡走下來, 喬橋也依然沒動, 歪著腦袋, 盯著宋以明看的眼神很專注。
像隻蹲在高處, 晃著尾巴觀察人類的貓。
然而宋以明是一個冷酷且無趣的人類,缺乏同理心,也幾乎從不會為身邊那些可愛的事物停下腳步。
他踏上台階,像是完全沒看見這兒還有個人,目不斜視地從喬橋麵前經過。
被忽視了個徹底的喬橋終於忍不住呲了呲牙, 衝宋以明大喊了一聲:“宋以明!”
意料之外的, 宋以明腳步聞聲頓下來,看向了喬橋。
喬橋愣了一下, 臉上立刻揚起大大的笑容, 眉眼彎彎地對宋以明說:“今天是不是沒有人煩你了呀,你有沒有高興一點兒?”
宋以明看了喬橋兩秒, 麵上也慢慢浮現出一點兒像是笑,又不像是笑的表情,說:“誰告訴你今天沒人煩我?”
“……”
喬橋迷茫地撓了撓腦袋, 想不明白到底出了什麼岔子,還想再問一問,宋以明卻已經不再停留, 從喬橋身上收回了視線。
“哎,宋以明……”
宋以明這次沒再搭理喬橋, 大步朝彆墅裡走了進去。
喬橋才愣了一下神的功夫,等回過神來, 就發現宋以明已經走得快看不見影子了。
喬橋趕忙從欄杆上跳下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追著宋以明飛奔了過去。
“喂,你等等我呀。”
鬨鬼事件並沒有就此結束,反而在已經過去了半個月後,又突然在整個京城裡都鬨得人儘皆知。
起因是因為那幾家人偷偷在家裡做了場法事。
他們認定了家裡有臟東西,從宋以明那兒回去後的第二天就趕去了南方的某座靈山,花大價錢從上麵請下來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師”。
戲劇性的是,那位“大師”不知是不是學藝不精,竟然把院子給點著了,那天正好又起了東風,火勢蔓延得很快,遮遮掩掩之下耽擱了救援時間,這火最終是燒到了鄰居家。
巧的是,鄰居家的女主人剛好是一位業界很有名氣的律師。為此堂叔一家子給人寫了保證,又湊了好大一筆賠款,才勉強把事兒給了了。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有些事越想捂,反倒捂不住,事情不脛而走,一夜之間成了京城上流圈子裡最大的笑料。
一時之間鬨得人儘皆知,甚至連遠離鬨市的宋家莊園裡都傳開了。
自從宋老爺子死後,這些個平時畏畏縮縮的親戚便都越發囂張,仗著輩分高對宋家的事指手畫腳,向宋以明討要好處,時不時地還跑到宅子裡來作威作福。
宋以明不想理會還能不理會,家裡的管家傭人們卻不能,再厭煩也隻能賠笑臉忍著。
如今知道他們出了醜丟了麵子,宅子裡傭人們都樂得看熱鬨,對這事兒很是關注,和外麵人一樣,私底下討論地熱火朝天。
唯二兩人知情人反倒波瀾不驚,絲毫沒有被這種熱鬨的氛圍感染。
一個是此刻正在露台的藤椅上坐著,迎著燈看書的宋以明;另一個則是就坐在宋以明旁邊,高高地伸著胳膊,像是試圖要把天上的星星抓下來似的喬橋。
喬橋舉到胳膊酸才把手收回來,扭著胳膊揉了揉,轉頭一看,宋以明仍然在低頭看他那本書。
喬橋很是不理解。
係統商店裡一積分能買一打也幾乎沒人光顧的東西,宋以明怎麼就那麼喜歡?
喬橋最討厭讀書了,001總是讓喬橋看書,學習管理規則,喬橋從來都是偷懶糊弄過去的,誰願意看啊。
這種全是字的東西到底有什麼好看的?
喬橋心裡這麼想著,不自覺就說出來了,但宋以明沒搭理他,就連頭也沒抬一下。
喬橋百無聊賴,自己待著實在無趣,忍不住又繼續騷擾宋以明,說:“你之前不是說等我辦到了再跟我說嗎?”
喬橋抱怨說:“我現在都辦到了,可是你怎麼還什麼都不說啊。”
宋以明終於開口,問:“說什麼?”
“聊聊啊。”喬橋聲音忽然頓了頓,接著用很蠱惑的語氣對宋以明說:“比如你的其他願望,我也可以幫你實現哦。”
宋以明像是終於有了點兒興趣,抬眼看向喬橋,說:“你能讓老爺子活過來嗎?”
“……”喬橋張著嘴,愣愣地跟宋以明對視了半分鐘,很尷尬地說:“能不能換一個啊?”
宋以明垂下眼,繼續看向書去了。
喬橋悶了悶,忍不住小聲為自己辯解說:“你不能因為我辦不到一件特彆難的事就小看我……”
宋以明沒說話,像是懶得再搭理喬橋。
喬橋也坐回藤椅裡生起了悶氣,露台上難得地安靜了下來。
但這份安靜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一道身影鬼鬼祟祟飄了過來,拉長的影子投在攤開的書頁上,擋住了光。
宋以明皺了眉頭。
喬橋幽幽地問:“你就沒有其他願望了嗎?”
宋以明再次看向了喬橋。
喬橋還以為宋以明有話要說,立刻很期待地對宋以明眨了眨眼睛。
沒想到宋以明隻語氣涼涼地對他說了一句:“你擋光了。”
“……”
喬橋輕輕地“哦”了一聲,很有聽話的“登登”往邊上挪了挪。
“你就不能理理我嗎?”喬橋很委屈地說。
宋以明沒有給喬橋回應,卻也沒有像剛才一樣移開視線。
宋以明微抬著眼,無聲地打量著喬橋。
從這個視角,能看見一些平時不能注意到的細節,比如……宋以明忽然發現,喬橋脖子裡長著一顆紅色的小痣。
喬橋的皮膚細白,因此那顆痣也是粉粉的,像是一朵還未綻放的花苞,隨著呼吸的頻率,不住地在宋以明眼前若隱若現地晃。
不知怎麼的,奪眼的厲害。
宋以明的食指和拇指不自覺地摩挲了一下,問:“比如呢?裝神弄鬼嚇唬那些親戚?”
“當然不是!”
喬橋著急地說:“不是我做不到,而是不能這麼做。”
“就是……”喬橋撓了撓腦袋,蹙著眉頭說:“其實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改變原本的人生軌跡,並不是一件好事……”
宋以明似笑非笑,道:“原來你也知道?”
喬橋被懟得啞口無言,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下定了決心,說:“其實我知道你想要什麼。”
喬橋說:“你想改變這個永遠都無法改變的命運。”
宋以明唇角的弧度消失了,眼神驟然變得銳利起來:“你說什麼?”
喬橋被嚇了一跳。
那雙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中沉得嚇人,但喬橋沒有躲閃,他盯著宋以明的眼睛,眼神逐漸又重新變得鎮定,語氣很堅決地說:“我能幫你,不隻是那些親戚們,還有那些毀了你原本平靜生活的任務者們。”
“你不想毀了那個可惡的係統,跳出這個無力的怪圈,掌控自己的命運嗎?”
“我可以幫你。”
宋以明審視著喬橋,慢慢吐字:“你究竟是誰?”
喬橋輕輕笑了笑,臉頰綻開兩個粉白的小酒窩,對宋以明說:“我是特地來幫助你的神仙呀。”
第90章
喬橋不知道宋以明信了沒有, 但自那之後,宋以明對喬橋的態度的確開始有了一些轉變。
就比如從前喬橋喊宋以明,宋以明十之八九都不會搭理。而現在, 喬橋跟宋以明說話, 宋以明如果閒著沒事, 偶爾也會願意花上一點兒時間聽一聽, 有時候心情不錯,甚至還能給出一兩句的回應。
但宋以明本身不是話多的人,也不可能真跟喬橋聊什麼,真要說的話,隻不過不再把喬橋當透明人罷了。
喬橋卻仍然很高興。
喬橋這些天憋壞了, 在這裡明明有那麼多的人, 卻沒一個人在意他,也沒人願意搭理他, 唯一能跟他說幾句話的管家大叔又管著一大家子的事, 整天忙得腳不沾地,根本沒時間和喬橋多說話。
宋以明這時的轉變就像是一道及時雨, 讓喬橋這顆即將枯萎的花骨朵一下煥發了生機。
喬橋開始重新變得活潑起來。
他不再小心翼翼在意周圍人的臉色,也不再整日躲在房間裡不出來。
宋以明出去上班,喬橋就一個人在莊園裡四處探索, 去湖邊看魚,去廢棄馬場看那幾匹養老的馬,到門衛大爺那兒探望那條懷孕的大黃狗……
等宋以明晚上回來, 就是喬橋一天裡最開心的時刻了,他會把這一天的見聞都分享給宋以明聽。
兩個人的關係就這樣的交流中無形之間漸漸地拉近了。
就這樣到了五月份, 快入夏的時候,突然出現了一點兒小插曲, 宋以明工作上出了點兒問題,要出國去一趟,行程大約半個月左右。
喬橋聽說完這個消息後第一時間都愣住了。
半個月……
這個時間說短不短,說長其實也不長,細算起來,不過就是兩周而已。
可是對於現在極度依賴宋以明,就連門衛大叔養的大黃狗下了幾隻崽崽、分彆是個什麼顏色都要纏著宋以明說半天的喬橋來說可就太久了、太難熬了。
於是喬橋小尾巴似的跟著正挽起袖口收拾日常用品的宋以明跑了一路,最後還是沒忍住問宋以明,能不能他一起去出差。
沒想到宋以明竟然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喬橋其實都沒抱太大希望宋以明會答應,驚訝得忘了說話。
宋以明也稍微頓了一下,微垂著眼,輕聲說:“有你和我說說話……挺好的,不至於那麼孤單。”
喬橋瞬間大受鼓舞,立刻很大方地承諾說:“那我以後多陪你說話,你放心!有我在,肯定不會再讓你孤單的!”
宋以明聞言抬起頭來,表情難得溫柔地對喬橋說了句:“謝謝你。”
喬橋因為得到了宋以明的認可而歡欣雀躍,同時也因為宋以明的話,傻乎乎地把陪伴宋以明當成了一種責任攬在了自己肩上。
正因如此,在出差期間,陪著宋以明參加晚宴的喬橋在察覺到不對勁後,第一時間就站了出來。
“……”宋以明看了眼搭在腕上的手,順著那隻胳膊看了喬橋一眼。
“你彆抬頭。”
喬橋擦了擦嘴上的麵包屑,一邊悄悄地往周圍暼,一邊小聲跟宋以明說話:“不遠處有個穿藍色西裝的男人正在往你這邊看,他是從國內來的任務者。”
“……”宋以明看著喬橋白皙光潔的側臉,臉上平淡地沒有絲毫表情,聲音卻含著幾分恰到好處的驚訝:“是嗎?”
喬橋用力點了點頭。
宋老爺子死後,宋以明雖然接手了宋家的家業,努力在集團站穩了腳跟,但外部問題還是無可避免地因這場變動接踵而至。這次的出差就是後續問題之一,海外合作商對新任繼承人存疑,擔憂宋氏未來經營的穩健性,要求重談之前已經維持了多年的合作合同。
按照劇情,宋以明雖然在這次談判中受到了很大的阻力,但最終還是得到了認可,並且建立了更深的合作關係。
現在這個時候,國內的這些人顯然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
喬橋皺著眉頭,喃喃說:“又有人隨意改動了劇情……”
宋以明眼睛微眯。
喬橋還在兀自思索著,絲毫沒有注意到宋以明的表情變化。
他有一個喜歡跟自己說話的小習慣,這是環境使然,因為過去的時間裡,喬橋絕大多數都是一個人處在一個寂靜無人的空間裡,如果他自己都不跟自己說話,就沒有人會跟他說話了。
這個習慣養成很久很久了,到了這裡雖然周圍有人了,但跟喬橋走得最近的宋以明從來都不會提醒他,所以喬橋經常也察覺不到,自己又自言自語地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喬橋時刻注意著任務者的動向,一看任務者走動起來,也跟著緊張起來。
喬橋趕緊提醒宋以明說:“你小心點兒,他好像是朝這邊過來了。”
如喬橋所說,藍西裝男人緩緩踱步過來,最後果然停在了宋以明對麵。
男人自報家門後又寒暄了幾句,轉入了正題,提出想跟宋家談合作。
宋以明沒有拒絕。
男人便笑著提議說:“廳裡太過嘈雜,我在樓上有個包房,不如去上麵詳談?”
宋以明也笑了笑,說:“正有此意。”
喬橋對這些什麼項目什麼合作一竅不通,聽得雲裡霧裡,不過他還是聽懂了最後那幾句。
喬橋整個人都懵了。
宋以明瘋了嗎,竟然要跟那個人走!
喬橋還以為宋以明沒聽懂他剛剛說的話,趕忙攥住了宋以明的袖口。
宋以明卻仿佛看不出喬橋的焦急,不僅沒領會喬橋給的眼色,還頗為體貼地詢問喬橋說:“是不是剛剛沒吃飽,要不要再拿點兒東西上去吃?”
男人聽到後立刻轉回了身,對喬橋眯眼笑了笑,說:“這簡單,樓上也有吃的,想吃什麼待會兒上去再重新點就行了。”
在任務者和宋以明的雙重目光注視下,喬橋除了乾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隻能跟著兩人往電梯裡走。
喬橋發誓今天之內都不要再搭理宋以明。
明明都已經提醒過了,還莫名其妙地往任務者設的圈套裡跳……不知道是不是被宋以明氣的,喬橋感覺頭都有點兒疼了。
今晚宴會所在的大樓是舉辦方旗下的,樓上就是正在營業的星級酒店。
任務者定的房間是個很豪華的大套房,進門就是就是一間小會客室,喬橋他們走進去的時候,發現茶幾上的吃食和已經擺好了,酒也已經開了。
喬橋心中警鈴大作,頓時也忘了自己剛剛發過的誓,趁著任務者倒酒的空檔,連忙睜大眼睛朝宋以明使眼色。
宋以明這次沒再掉鏈子,像是終於接通了信號,意味不明地盯著喬橋瞧了幾秒,微微頜首,給出了喬橋回應。
喬橋的心這才稍微放下來了點兒。
接下來兩人又重新繼續談論起了商業上的問題。
喬橋聽不懂這些,注意力全集中在宋以明身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宋以明,生怕他聊著聊著一不留神就吃了什麼東西進去。
宋以明卻沒有錯過對麵男人從在樓底下就時不時地往喬橋身上暼的視線,和其中按耐不住的猥瑣貪婪。
宋以明看得清楚,卻仿若未覺,神色自若地繼續與之交談。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後,宋以明忽然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起身站了起來。
喬橋被這響動驚到,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然走了神。
目光聚焦,喬橋第一眼就看見了宋以明手邊已經空掉的高腳杯,嚇得差點兒蹦起來,但當喬橋的視線跟著宋以明追過去,很快就發覺了更震驚的事。
對麵的任務者不知道什麼時候昏睡了過去,整個人癱軟在沙發裡。
“他怎麼了?”喬橋輕聲問。
宋以明從男人口袋裡掏出手機,抓著他的拇指解了指紋鎖,在屏幕上點了幾下。
喬橋發愣地看著宋以明,不明白他在做什麼。
宋以明依然沒說話,垂腕把手機扔回了沙發上,然後在喬橋震驚的目光下,抓住男人的後領口,直接單手將男人拎起來扔進了臥室。
透過半開的房門,床邊地毯上散落的衣服和高跟鞋,還有從床沿垂下的一條光裸的小腿露了丁點兒端倪。
喬橋呆了呆,下意識想蹦起來去看。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坐久了,腦袋缺氧,喬橋隻覺得腦子一暈,腳下踉蹌了一下,差點栽倒在地上。
喬橋趕緊抓住沙發扶手,然而腦子裡仍然天旋地轉,直到一隻大手伸過來扶住了他。
清涼的溫度順著緊貼的皮膚傳遞過來,喬橋發熱的腦子才清醒了些。
喬橋抬起頭,對上麵前宋以明漆黑的眼睛,呆了會兒,才想起來移開視線,往宋以明身後的臥室門看過去。
然而那扇門已經合上了,緊閉的房門阻斷了一切可能的窺探。
宋以明沒有鬆開喬橋的手,拿起茶幾上的空酒杯,不由分說地拉著喬橋往外走去。
喬橋很茫然,忍不住又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宋以明懶得解答喬橋的疑惑,隻很簡短地說了句:“很快就要有人來了。”
喬橋暈暈乎乎地被宋以明拉著走出去。
門外走廊上的頂風一吹,腦子倒是清醒了不少,但還沒來得及說話,耳邊忽然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和人聲。
喬橋心裡一緊,突然做賊心虛,下意識就拽著宋以明跑了起來。
正當他們跑過了轉角,一道拔高的聲音也同時間清晰地傳進了兩人耳朵裡:“就是這間!我親眼看見有個男的跟夫人一起進了這間屋子,到現在都還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