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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以明攥著喬橋的手腕,低下了頭,咬了一口喬橋手上的糕點。

“……”喬橋呆了,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宋以明卻一派從容,像是絲毫不覺得這樣的舉動有什麼不尋常。

宋以明不急不緩地咀嚼著,吃完了一塊就又看著喬橋,像是等著喬橋繼續替他拿下一塊。

原本隻想給宋以明嘗嘗的喬橋隻得硬著頭皮繼續拿,於是宋以明就這樣就著喬橋的手,毫不客氣地把剩下的大半盒糕點都給消滅掉了。

喬橋看得見吃不了,饞得流口水,看著手指上的碎屑,神使鬼差地把手指放到了嘴裡,舔了舔碎渣。

等回過神來對上宋以明流轉在他手指的嘴唇上的視線,喬橋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宋以明的嘴唇剛剛也碰到過他的指尖。

喬橋莫名地害羞,臉噌地紅了。

箍在喬橋的手腕上的手倏然握緊了,宋以明把喬橋拉過來,另一隻手壓下喬橋的脖頸親了過去。

第96章

喬橋閉上眼睛, 順從地接受了這個吻。

他沒有躲,也躲不掉。

宋以明此刻雖然隻是鬆鬆地壓著他,但前幾次的經驗告訴喬橋, 但凡隻要稍有反抗, 捏在後脖子的手就不是這個力道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

宋以明親喬橋的動作很粗魯, 帶著極強的壓迫性和掌控欲, 他重重地碾壓著喬橋脆弱的唇瓣,舔舐著柔軟的口腔,把喬橋的舌根吸吮得發麻。喬橋感到缺氧,感覺自己像是快要窒息,他很不舒服, 偏過臉想稍作喘息, 卻又被宋以明捏著下巴轉回來,緊接著嘴唇就傳來一陣刺痛, 口腔裡染上滿血腥味。

喬橋知道自己的嘴唇被宋以明咬破了。

這看上去根本不是一個親吻, 更像是某種壓抑得以釋放的宣泄。

喬橋心裡慌亂不安,好在宋以明好像並沒有打算在這兒對喬橋做什麼, 親夠了,就把喬橋鬆開了。

喬橋再次跟著宋以明回到了宋家那棟老宅子。

老宅子和出去前一樣地安靜,風景一樣地漂亮, 跟之前看起來沒有任何變化。

喬橋前些天在外麵時,總覺得他們隻要回到這裡,那場因誤食藥物引起的波折就都會隨之結束, 在這個喬橋曾經和宋以明相處很融洽的地方,一切都會恢複到從前。

可事實顯然並不如喬橋所期盼的那樣。

宋以明對喬橋的做為並沒有因回國而消失, 相反地,回到宋家以後, 宋以明對喬橋身體的興趣更濃厚了。

休息室裡的那個吻就像是一個不太好的預兆,當天晚上,喬橋仍然沒能逃脫將要發生的那件事。

喬橋不是沒有拒絕,但宋以明不會把喬橋的拒絕放在心上,於是喬橋那沒什麼反抗能力的推拒仿佛就變成了某種情趣,在宋以明的強硬下,最後都成了半推半就。

喬橋開始感覺到了難受。

喬橋其實真的很喜歡和宋以明待在一起。宋以明話很少,但是善於傾聽,他雖然不是事事有回應,卻會在喬橋最需要的時候給出恰到好處的反應。

就在前不久,宋以明還跟喬橋說過:因為有喬橋在,他才感覺不那麼孤單……

其實在喬橋心裡也是一樣的。

兩個人之間的相處和交流讓他們產生了獨一無二的羈絆,宋以明在喬橋心裡和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再相同,他是喬橋的第一個朋友,也是喬橋目前唯一的一個朋友。

可喬橋還沒享受夠宋以明帶給他的快樂,就已經提前感受到了痛苦。

喬橋不喜歡和宋以明做那件事,也不想要,他隻想跟宋以明聊天,想有人陪著他一起玩兒,但是喬橋無能為力。

喬橋感覺自己好像一隻被上了枷鎖的鳥,才剛剛飛出牢籠,體驗了極為短暫的自由,就又被牽住了翅膀,鏈條後麵拖著的是沉甸甸的石頭。

好在宋家爆發的內鬥帶給了喬橋喘息。

宋以明有很多劇情要走,有很多事要做,即使明白了世界真相,他也必須維持劇情進展,因為隻有這樣,宋以明才能維持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影響力,繼續手握話語權。

於是原本平日裡工作就不少的宋以明變得愈發忙碌起來。

之後的近一個星期裡,宋以明隻回過莊園一次,公司的事情太多,宋以明選擇了住在公司,減少不必要的通勤。

喬橋又見到了那天在機場一麵之緣的宋明軒,某一天工作日,他到宅子裡來替宋以明拿一份文件。

喬家的傭人熱情地接待了他,管家帶他上了二樓,宋明軒單獨進到了宋以明的書房,那個宋以明不喜人打擾,也從來沒有允許喬橋進去過的地方。

宋以明應該是很信任他吧,喬橋想。

喬橋抿了抿嘴唇,忍不住悄悄跟了過去。

但沒想到宋明軒很快就從書房出來了,正好跟才剛剛湊到門邊的喬橋碰個正著,喬橋驚得差點蹦起來,飛快扭過去轉裝作看風景,宋明軒卻在喬橋旁邊頓下了腳步。

“喬橋?”宋明軒叫他。

喬橋這下沒法再假裝沒看見宋明軒,把腦袋轉了回來,尷尬地笑著說:“好巧啊。”

宋明軒卻不像上次在機場見麵那樣和煦,他打量了喬橋好一會兒,問他:“你到這兒來究竟有什麼目的?”

喬橋心猛地一跳,直直地看進宋明軒的眼睛:“你說什麼?”

宋明軒覺得喬橋的反應很莫名,但也沒興趣多想,皺了下眉頭,說:“你們喬家這些年的所作所為,落到如今的地步那是罪有應得,表哥對你們家已經算是仁慈了,至於你父母……他們是畏罪自殺,和我們宋家沒有半分乾係。”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賴在這兒,但我勸你不要自作聰明耍心機,表哥沒你想得那麼好糊弄,這麼下去你隻會死得更慘。”

看著喬橋臉上的茫然,宋明軒也沒了再繼續跟他說話耐心,說了句“我言儘於此,聽不聽隨你”就打算走了。

“……”喬橋連忙喊住他:“你等等!”

宋以明腳步頓住,側了半邊臉回來,臉上的表情很不耐煩。

“謝謝你。”喬橋說。

宋明軒愣了一下,但很快表情變得更加厭煩:“你用不著跟我套近乎。”

“但是我跟宋以明之間不是你想的那樣。”幾乎是宋明軒出聲的同時,喬橋解釋說。

二樓走廊裡突然陷入了長達數十秒鐘的寂靜。

“你、你……”宋明軒的表情很震驚:“你還好意思說!”

喬橋又懵了:“……什麼?”

“你以為彆人看不到……”宋明軒指著喬橋,似乎很不好意思說出口,結巴了半天才開口說:“你脖子上那些……那些、痕跡嗎?”

喬橋呆了一下,忽然反應過來,不知怎麼的,他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喬橋看不見宋明軒手指的地方,但他知道宋明軒說的什麼,因為喬橋自己早上照鏡子的時候也發現了。

前天周末的晚上宋以明回來過一次,敷衍地和喬橋說了幾句話,不由分說地就把喬橋壓到了床上。宋以明作風一向凶狠,每回在喬橋身上留下的痕跡都要好幾天才能消……

宋明軒看著喬橋漸漸紅了的臉,表情變得怪異,忽然激動起來:“我靠,你、你……”

“你怎麼能這麼不要臉啊!表哥他都有未婚妻了!他們倆都快訂婚了,你一個男的!你有手有腳,你做點兒什麼不好,你非得、非得……”

宋明軒似乎對此感到很不恥地,卡殼了半天也沒有繼續說下去,吸了口氣,有幾分怒其不爭地憤怒譴責道:“你做這種事,當彆人的小三,破壞人家的婚姻,你難道就不嫌丟人嗎!?”

喬橋被宋明軒劈裡啪啦一通話給說懵了,他不明白“小三”那個詞是什麼意思,但喬橋能看見宋明軒的表情。

宋明軒眼裡毫不掩飾地情緒讓喬橋看懂了宋明軒對自己的厭惡鄙夷。

喬橋從來沒在旁人眼裡看見過這樣的表情,宋家那些叔叔阿姨們也不喜歡喬橋,但也隻是暗戳戳的。

喬橋從來沒人這樣指著鼻子罵他。

喬橋感覺到很茫然,他因為宋明軒的話慌亂不安,同時心裡又很委屈。

宋明軒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兀自忿忿地說著:“我不知道表哥跟你是怎麼回事,但是你也得應該有點兒自知自明,就憑你們家做的那些事,表哥不可能真跟你談戀愛,你若是聰明的話就趁早離開,給自己留點顏麵,彆到時候等到人家未婚妻來攆……”

宋明軒說著說著,突然就噎住了。

因為宋明軒發現對麵的喬橋好像是被他罵哭了,幾滴晶瑩的眼淚從喬橋的眼眶裡掉落下來,把喋喋不休的宋明軒驚住了。

宋明軒突然感覺很尷尬,又有點無語,欲言又止片刻,乾脆什麼也沒再說,扭過身腳步飛快地跑走了。

第97章

和卷宗裡描述的一樣, 在宋以明插手審判後,這樁被一拖再拖的案子很快迎來再次開庭。

鄭莊磊在網絡上挑起的那些輿論在審判中沒有起到絲毫作用。終審法院對鄭莊磊判以非法拘禁罪、遺棄罪,且因鄭莊磊在拘禁期間對宋老爺子健康造成重大傷害, 情節嚴重, 最終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

法院判決來得太突然, 得知消息的當天, 大半個宋家都慌了神。

鄭莊磊今年四十八,喝花酒喝得身體早垮了,前段時候還中過風,十二年以後就算他好好地從牢裡出來了,難道還能指望著他杵著拐跟宋以明爭權不成?

再說了, 誰真又能等得起十二年?

他們立刻又想起了鄭莊磊的繼任妻子和當年那個私生子, 連忙急衝衝地去尋,可等找到了住所, 才發覺這棟房子早半個月前就已經賣出去了, 連帶著宋莊磊名下存款,母子倆人去樓空。

這下但凡跟鄭莊磊有過來往的宋家親戚全傻了。

他們敢站出來跟宋以明對著乾, 憑的不過就是鄭莊磊前期給他們許諾的種種好處,現在鄭莊磊都倒了,一切成了泡影, 承諾還能找誰兌現?

鄭莊磊當日就入了獄,宋以明騰出手來,便開始挨個收拾宋家這些不安分的人。

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裡, 宋家親戚們經營的那些個小生意開始頻頻出現了狀況,資金流斷裂、合作商毀約、好不容易談下來的項目黃了……依靠宋老爺子享福了大半輩子的宋家旁支接連遭遇致命打擊, 嚇破了膽的親戚們終於扛不住滑跪求饒。

宋以明這個從接手宋家以來便備受質疑的年輕繼承人頭一次向外界展現了他的狠厲。

他絲毫不顧念親情,也不理會人言, 毫不留情將這些人打入穀底,不給任何喘息的機會。

僅僅兩個月不到,一切已然塵埃落定,風言風語也在鐵腕之下消散得悄無聲息。

宋以明當天準點下了班,到家裡時是晚上七點剛過,臥室門半掩著,套間的小客廳裡隱隱傳來嘈雜聲。

宋以明推門進去。

喬橋窩在黑色皮沙發的角落裡,身上搭著個小毯子,歪著腦袋枕在扶手邊看電視看得正投入,連有人走進來都沒發覺。

宋以明今天心情還算舒暢,也沒打擾喬橋,悄無聲息地走到沙發旁。

娛樂新聞頻道的演播室裡,兩個主持人正討論著什麼,屏幕旁邊是一張照片——鄭莊磊的照片。

宋以明擰了眉頭。

這麼些天好不容易把事情解決乾淨了,眼不見心不煩,結果才剛回到了家裡竟又見到這些糟心玩意兒。

但宋以明的火氣還沒來得及往外發,這時畫麵一轉,電視節目突然切了下一則新聞。

是國外那樁最近倍受關注的離婚官司。

一個是身價過億的貴族富豪,一個是家世平凡的高材生大美女,兩人跨越階層的真愛故事一度被各大媒體傳唱。

然如今婚禮才剛過去四年,前腳男方被拍到與當紅模特深夜酒店相會,後腳女方又被爆出在自家酒店出軌合作方,一對外人熟知的恩愛夫妻一夜之間反目成仇,引起的關注度絲毫不亞於兩人當初那場盛大的“世紀婚禮”。

電視台正追蹤報導著最新的進展,鏡頭切到法院門口,畫麵上身著黑色絲絨裙的當事女主人正從法院裡走出來。

舉著長槍短炮的記者一窩蜂圍攏上去:“琳達小姐!聽說現在庭審你占據很大優勢,請問你下一步打算做什麼?”

“有傳言說約翰先生為了不讓你分得財產下藥設計了你的出軌傳聞!請問這個消息屬實嗎?”

“聽說你已經向法院提交了能證明你被下藥的證據,既然手裡掌握著這麼關鍵證據,為什麼要等到這麼晚才拿出來!這其中是否有什麼隱情?”

……

現場場麵一度混亂,急切想從中挖出新聞的記者們都快把話筒懟到琳達臉上去了,琳達卻忽然停下了腳步,看向了最後提問的那個記者。

“因為是前不久才剛拿到的證據。”琳達說。

記者愣了一下,立刻抓住機會追問道:“‘拿到’是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有人給你提供了證據?”

琳達忽然笑了笑,表情鬆懈而活潑,看起來全然不像是一個深陷風波和官司的人,讓記者們感到驚詫不已。

還沒等他們把疑惑問出來,琳達就對他們眨了眨眼睛,透露說:“說起來你們可能不信,其實是因為一個夢。”

“……”完全沒想到這個回答的記者們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

琳達接著說道:“那件事發生以後,我原本已經感到絕望了,結果有天晚上我突然做了一個夢,夢裡來了一位神明,他鼓勵了我,並告訴我事發酒店裡有一件證據,也許能幫到我。”

“我原本是不太信的,可這段夢境在我腦海中記憶深刻,以至於我醒來以後仍然還記得所有細節,忍不住順著夢中的指引去找。”

琳達又笑了一下,攤了攤手說:“結果就如你們現在看到的這樣,我果真在那裡找到了重要證據。”

全場靜默。

在場的記者們大多都是不信的,但他們信教,對神明一說懷著十分的敬畏,即使再懷疑,也沒人出聲質疑。

有人順著她的話問:“在哪裡找到了證據?”

琳達俏皮一笑,說:“這是個秘密。”

又有另一個記者頗為好奇地問:“你真的見到神了嗎?神長什麼樣子,是像教堂壁畫上那樣嗎?”

琳達搖搖頭,突然有些走神地說:“神……很美,有一頭很淺的銀色長發,我看不清他的臉,但他比教堂壁畫上還要聖潔……”

喬橋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點兒輕微的響動,扭頭一看,才發現宋以明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他身後。

喬橋一下蹦起來,坐起了身子。

宋以明看見喬橋臉上有一瞬間露出的快樂和驚喜,但很快又被猶豫和驚慌代替了。

“你回來了啊。”喬橋小聲說。

宋以明的視線又在已經換台的電視停留了好一會兒,才再次垂下目光,看向了沙發上的喬橋。

喬橋被宋以明黑沉沉的眼神看得發慌,隱隱感覺到危險,悄悄往後挪了挪,把腳踩到地上。

“宋以明……你怎麼了?”

宋以明也不知道怎麼了,他突然有點恍惚,塵封在最深處的記憶突然間奔湧出閘,眼前的喬橋在一瞬間幾乎和曾經夢中的那道身影完全重疊在了一起。

沒人知道,那個女人所描述的、出現在她夢境裡的那個神明,宋以明也曾見過。

隻是過了太久,宋以明幾乎已經要遺忘了。

那是冬夜的一個暴雨天,也是喬家最疼愛的寶貝兒子的十歲生日,喬父喬母為此宴請了滿座親朋前來慶祝:巨大的生日蛋糕、從一早上就開始準備的美味佳肴、驅散寒冬的璀璨燈火,整個彆墅都沉浸在歡樂氣氛之中。

剛剛年滿十二歲的宋以明孤零零蜷縮在低矮的屋簷下,木然地舀著不斷滲進屋子的水。

一層雨幕將宋以明和那棟大彆墅隔開,也將他和這裡所有歡聲笑語隔開。沒人發覺這間堆放雜物的工具間被大雨衝塌了屋頂,也沒人想起這裡還住了這樣一個多餘的人。

直到第二天中午,在饑寒交迫中高燒暈倒過去的宋以明才被阿姨發現。

然而阿姨尋過去的理由也不是因為想起了昨天一整天沒給宋以明吃飯,而是午後發覺庭院因大雨變得臟亂,心生怒氣,向往常一樣過來斥責宋以明偷懶。

宋以明吃了一點兒退燒藥,又咬牙撐著年幼的身軀,在病中爬起來修補屋頂,打掃房屋。

宋以明突然覺得很累。

宋以明說不清為什麼會這樣覺得,他才十二歲,未來還有很長的路、有無限的可能,卻在那一刻被抽乾了力氣,對活著這件事沒有了任何期盼。

他好想去死。

死了就好了,宋以明出神地想。死了就不會難受、不會有痛苦了,反正也沒有人在乎他的存在,反正也沒有人期盼他活著。

就是在那時,宋以明見到了那個神明。

他遙遙端坐於高台之上,身著著古樸華貴的白色長袍,袖口浮著暗金色的紋路,像綢緞一樣柔順的銀色長發垂到腳踝,美得像是一幅遠古畫卷……

“你怎麼了?”他問宋以明。

薄霧掩住了他的相貌,卻掩不住震撼人心的驚豔。

宋以明呆愣地看著他,頭腦發懵,幾乎說不出話來,那碎玉悅耳的聲音便又在耳畔輕緩響起來。

“彆哭。”他輕聲哄宋以明說:“沒事了,彆怕。”

宋以明怔了怔,眼淚突然從眼眶滾落下來。

從沒有人這樣溫柔地跟宋以明說過話,從沒人給過宋以明安慰,習慣了咬碎了牙往肚子裡咽的宋以明在那一刻潰不成軍。

宋以明幾乎是告狀一般地將這幾年的難過、委屈、迷茫、不甘一股腦宣泄出來。

他耐心地聽完那些咒罵,沉默著,一時沒有出聲,宋以明不知怎麼的,心驟然提起了來。

宋以明開始感到懊悔,他後悔不應該向他吐露這些,他是那樣的溫柔聖潔,那些惡毒的心聲一定會讓眼前的人覺得他惡心。

然而那位像畫一樣美好溫柔的神明沒有斥責宋以明,沒有因此對宋以明失望,他竟站起了身,緩緩走下了高台,朝宋以明走了下來。

宋以明屏住了呼吸,仰望著那隻白皙修長、沒有一絲瑕疵的手,眼睜睜地看著它落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宋以明聽見那道溫柔至極的少年音輕聲告訴他說:“你很好,很厲害,那些欺負你的人看不見你的好,隻是因為他們是你生命中無關緊要的過客,你不需要在意他們,因為你會有最美好的將來,會遇見真正喜歡你、愛著你、期盼著你的人。”

宋以明頭腦發熱,心跳如擂鼓,忍不住問:“你也會期盼著我嗎?”

神明似乎笑了。

宋以明聽到這聲輕笑聲,又開始後悔,他感到很羞恥,對自己問出這樣的問題而感到愧赧。

“是,我也期盼著你。”

宋以明聽見神明這樣回應他說。

第98章

宋以明就是在那一世之後開始擁有了對往世的記憶。

靠著上一世的記憶, 宋以明成功避開了身邊的種種暗害,再沒有像上一世那樣,在高中畢業前夕死於車禍, 而隨著被隱藏在世界之下的種種真相浮出水麵, 狩獵者與獵物的角色也在這個過程中逐漸發生了扭轉。

宋以明迅速成長了起來。

在宋家站穩了腳跟的宋以明一步步擁有了自己曾經想要擁有的一切, 金錢、權力、掌控……

所有的事情都如同神明所預示的那樣, 變得越來越圓滿,在意宋以明的人越來越多,喜歡他的人也越來越多。

可宋以明依然高興不起來。

因為再那之後的很多年,神明再也不曾入他的夢。

宋以明找不到任何辦法,隻能靜靜地等待, 在一次次的輪回中乞求神哪怕一瞬的垂青, 然而結果不出意料,最終等到的隻是一次次的失望。宋以明後來甚至都開始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懷疑當初那場夢究竟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隻是自己太過渴望被救贖而生出的幻想……

然而如今宋以明早已經放棄了希望,卻忽然從旁人口中得到了他曾經心心念念的神明的消息。

喬橋不知道宋以明是怎麼了。

他先是奇奇怪怪地一直盯著喬橋瞧, 喬橋叫了他好多遍他都仿佛沒有聽見,喬橋正準備拿手在宋以明麵前晃一晃,宋以明竟突然扶額笑了起來。

那笑容由輕到重, 從無到有,最後仿佛抑製不住般地笑出了聲。

喬橋從沒見過宋以明這樣笑,莫名感到有些古怪, 猶豫會兒,還是沒忍住關心, 小聲問:“宋以明,你怎麼了啊?”

宋以明這才聞聲抬起了眼。

他麵上仍然掛著笑, 那笑意展露於唇角,卻遠不達眼底,看久了莫名地讓一向不會看人臉色的喬橋都感覺到了點兒不對勁。

就好像……那目光雖然注視著喬橋,卻又沒有完全落在喬橋身上,反倒像是透過喬橋在看其他的什麼人似的。

“真是……”宋以明呢喃說:“蠢透了。”

喬橋愣愣地問:“什麼……蠢透了?”

把希望寄托於虛無縹緲的神明……蠢透了。

宋以明曾經那樣虔誠信任過神明,日夜期盼著神明出現,殊不知神明將早已將他拋棄,既然如此,他又何必還要信奉神明?

更何況,對擾亂世界的任務者放任縱容、對遭受無妄之災的世人視而不見,任憑他們痛苦卻又尋不到出路……

這樣的神明,怎配被叫做神明?

宋以明沒同喬橋說這些,也不可能同喬橋說這些。

他隻神色如常地搖了搖頭,語氣淡淡地囑咐喬橋電視彆看太晚,便轉身往臥室裡邊走了進去,獨留下喬橋在原地一臉懵。

喬橋對宋以明突然的反常一頭霧水,等喬橋關掉電視也進到屋裡時,才發覺宋以明已經躺到了床上。

喬橋小心翼翼地湊近過去,趴在床邊盯著宋以明的臉瞧,宋以明呼吸平穩,眼珠仍然靜靜的,看起來是真的已經睡著了。

喬橋這才輕手輕腳繞到另一邊爬上了床,安心地窩進床褥裡也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宋以明仍然在喬橋睡醒前就早早地出了門,但到了晚上,宋以明回來得比昨天還要更早了些。

那時候天還沒黑,喬橋在樓下玩地正開心,喬橋好些天沒受宋以明的折騰了,精力特彆旺盛,加之來這兒要完成的事終於有了動靜,喬橋心情明媚了起來,在外麵玩了一天都不嫌累。

宋以明走進花園的時候,喬橋正被淹沒在鮮花盛開的花園裡,領著一群小狗到處跑來跑去。

天色將晚,遠處垂暮的夕陽籠罩而下,難免有幾分黃昏將近的淒涼,然而這一方天地卻在歡笑聲中染上了幾分欣欣向榮的勃勃生機。

宋以明不禁走了神。

即使這兩天把煩心事全解決乾淨了,宋以明也並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因為宋以明心裡清楚,這些糟心的事、這些不想見的人,他們都還會在輪回中不斷地重來。

宋以明對這個世界上發生的一切事件越來越麻木,對身邊的人事物越來越難以產生共情,就連跟去世前的老爺子待在一起時,宋以明也覺得缺乏真實感。

可就在這一刻,宋以明卻好像在喬橋身上感受到了什麼。

如同那天觀景台上燈火璀璨的星空一樣,宋以明忽然有了許久都沒有感受到過的真實。

耳邊的叫喊聲將宋以明拉出了思緒。

玩得正開心的喬橋發現了宋以明,隔著老遠就興高采烈地衝宋以明喊:“你回來啦,我上次跟你講的那隻大黃生了五隻崽崽,都長這麼大了!你快來看!”

宋以明站著沒動。

喬橋被宋以明溫吞的模樣急得不行,也等不及等宋以明過去了,乾脆跑過來拽宋以明的胳膊。

等宋以明反應過來,他已經被喬橋牽入了一片花團錦簇的盎然春意之中,幾隻小奶狗嚶嚶地圍著宋以明腳邊轉。宋以明眉目微垂,看著喬橋蹲下去又站起來,仰著雪白的小臉跳過來,被喬橋抱在手裡的小狗也不怕生得哼哼唧唧湊過來,拿濕潤的鼻頭蹭了蹭宋以明的手指。

他們在花園裡待了好一會兒,直到太陽落下山頭,管家過來喊他們吃飯,宋以明才牽著喬橋回了屋。

這樣融洽的氛圍持續到晚上十點過,喬橋看著電視高高興興地吃完了宋以明特意吩咐廚房做的小蛋糕,感覺有點撐了,困意也上來了,於是關掉電視抱著睡袍溜達去了浴室。

等洗完澡出來,喬橋發覺宋以明正在等他。

宋以明穿著深藍色的浴袍靠坐在床邊,頭發有些潤濕,聽見腳步聲,宋以明抬眸望了過來。

喬橋腳步一下頓住了。

喬橋比以前有了一點進步了,他能看得懂宋以明那個眼神,因為喬橋已經在宋以明眼裡見過許多次,那種滿含侵略性的、看獵物一樣的眼神。

宋以明朝喬橋伸出手,說:“過來。”

喬橋嘴唇微微動了動,手指擰了擰袖口,小聲抗拒說:“我不想……”

宋以明靜靜地看著他,沒說話。

喬橋同樣沉默著,一動不動地跟宋以明僵持了小半分鐘,深呼一口氣,才認認真真地開口對宋以明說:“我有點事想跟你說。”

宋以明麵色漸漸淡下來,剛剛的笑意頃刻間不見了蹤影,床頭櫃上的台燈昏暗,漆黑的影子被燈影無限拉長,一直籠罩到喬橋腳下,像是某種蟄伏在黑暗中的野獸。

“過來。”

宋以明再次開口,重複了第二遍,低冷的聲音像是某種警告,聽得人愈發心慌。

喬橋汗毛豎起。

喬橋根本不敢過去,也不願意過去。他很清楚過去以後會發生什麼,喬橋原本就不願意和宋以明這樣,那天宋明軒的指責更是讓喬橋感到無地自容。

“我們不應該……”喬橋被突然下床的宋以明嚇得跳起來,想也不想立刻扭頭往後跑:“不應該這樣……”

宋以明沉著臉走過去,在門邊趕上了喬橋,捉住喬橋的胳膊,把人拖進懷裡一把抱起來,在喬橋驚慌的叫聲中把他扔到了床上。

宋以明攥住了喬橋的手,扯開喬橋身上的浴袍衣帶,附身過來壓到喬橋身上。喬橋被壓動彈不得,還是睜大眼睛努力哀求著,希望宋以明能放過他:“宋以明……我不想……”

“求求你了宋以明……我不要……你彆這樣……”

宋以明難得耐心地聽喬橋求了半天,臉上依舊麵無表情,問:“為什麼不應該?”

喬橋得到宋以明的回應,以為宋以明聽進去了,下意識鬆了一口氣,但又生怕他再沒了耐心,著急忙慌地解釋說:“因為你、你已經訂婚了,有未婚妻了、不應該這樣……”

宋以明頓了頓,隨即輕笑了一聲,又問:“那又怎麼樣?”

喬橋張嘴想說話,驚叫聲卻先從嗓子裡溢了出來。

宋以明麵色平淡,慢悠悠地和喬橋說著話,手已經卻已經沿著散開的睡衣探進去,貼著腰線不急不緩地揉捏起來。

喬橋的雙手被按在頭頂上,連反抗都做不到,急得眼睛都紅了:“你不能這樣,我們這樣是不對的……”

那天宋明軒離開後,茫然的喬橋跑去找了這個宅子裡唯一對喬橋沒什麼偏見的管家叔叔。

然而一向對喬橋頗為照顧的管家那天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寬慰喬橋,他聽完喬橋說的詢問,沉默了片刻,對喬橋說:“表少爺說得沒錯。”

“上個月少爺已經跟沈家人一起吃過了飯,訂婚宴就安排在這個月月底。”

“其實您今天不來問我,我原本也想找機會跟您聊聊的。少爺跟沈小姐訂婚後,沈小姐肯定會常來這裡,您和少爺現在這樣……萬一沈小姐知道了,不太合適……”

管家還說了很多很多,但喬橋都不怎麼記得了,因為那時候喬橋呆愣了很久。

他想起了自己口口聲聲跟001說著想讓所有世界回歸正常運轉,想保護居民不受傷害,卻沒想著此刻他自己也成了彆人口中的破壞者。還是喬橋之前聽說過的,最為人所不恥的,和人維持著曖昧不清□□關係,破壞彆人婚姻的第三者。

喬橋那天的心情簡直可以用羞憤欲死來形容。

離那天都已經半月多過去了,直到現在,喬橋想起那天的情形,都仍然會感到羞愧委屈。

然而宋以明並不能與喬橋共情,喬橋說了這麼這麼多,宋以明卻隻是越來越不耐煩,低下頭堵住了喬橋的嘴。

宋以明不想再聽喬橋委屈巴巴的囉嗦,起身扯開礙事的浴袍,隨口敷衍說:“反正都已經那麼多次了,多一次少一次有什麼區彆……”

第99章

這樣焦慮而無力的狀態又持續了半個多月, 直到六月的某一天清晨,還在睡夢中的喬橋突然再次感受到了某種預兆。

喬橋來這兒是為了幫宋以明,這話喬橋很早以前就跟宋以明說過了。

雖然不全是真的, 但也不假。

喬橋作為掌管大千世界的主神, 乾預小世界的運轉是要付出代價的, 然而他不惜分裂了神魂也要來到這個世界, 為的就是一件即將要發生在宋以明身上的特殊“事件”。

規則選定了一個凡人為繼承人,卻並沒有為他大開綠燈,不知是磨練還是某種考驗,一直放任著宋以明在小世界輪回。

喬橋等待了很久很久,直到前些日子, 身處主神空間的喬橋終於察覺到了來自世界規則的震動。

和掌管力量的001不同, 001擁有世間最龐大的能量,喬橋卻很弱小, 他的靈魂甚至幾乎無法儲蓄能量。

喬橋擁有的能力是感知。

就如同擁有無數神經末梢的大腦一樣, 喬橋的大腦也能感知天地萬物所有最細枝末節的微妙變化,而更重要的是, 喬橋還能預知那些最為神秘莫測虛無縹緲的規則之意,就比如當初那場含有預兆的夢。

正是因為這項能力的存在,喬橋這次也提前感知到了這個重大“事件”——有一場足以改變大千世界未來走向的事要發生了。

喬橋趕著這個事件發生前來到這個世界, 等待著這個時機,因為他想借著這個時機,去完成一件他蓄謀已久的“大事”。

喬橋憂鬱許久的心沸騰了起來。

隻要趕緊把這件事辦完了, 喬橋也就不用天天守在宋以明身邊了,劇情自然會恢複運轉, 喬橋也可以在這個世界到處轉轉,看一看曾經向往的人世間的風景。

喬橋甚至還可以隨心所欲找一個最喜歡的地方安定下來, 像一個凡人一樣生活一段時間……

想到這裡,喬橋瞌睡就沒了,昨晚被宋以明折騰過的身體也不覺得疼了,蹭的從床上跳了起來。

喬橋乾勁十足地出了門,為即將迎來自己在主神空間時就期盼已久的自由而感到激動不已。

然而等喬橋真正走出宋家大門,才發現理想與現實之間存在著不小的差距。

首先出門的路就沒有喬橋想象的那麼容易。宋家莊園建在半山腰上,山路彎彎繞繞,周圍還有好幾片高檔彆墅區,安保極為嚴格,好多出口都不讓陌生人通行。

喬橋彎彎繞繞兩個多小時,最後才找著了出口,出來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隻看見往山下走的人不少,下了山路邊還停著不少大客車。

五顏六色的大車外殼上都寫著“景區大巴”幾個字,有人站在外麵朝人群邊招手邊喊:“到市區的趕緊上車,要發車了!”

喬橋見人群都往那邊去,也湊熱鬨跟在後麵往車上爬。

結果坐在車門口的人一伸手攔住了他,大聲說:“哎哎哎,先交錢再上車,一個人五十塊。”

喬橋愣了整整五秒鐘,才訥訥說:“我沒有錢……”

身無分文的喬橋在一眾乘客驚訝鄙夷的目光中被售票員趕下了車,被噴出來的車尾氣熏了一臉。

喬橋還是很樂觀的,他這時都還在想,不坐車也沒事,反正腦子裡能定位,走過去就行了。

卻不想路途遙遠超出了想象。喬橋靠著這兩條腿,跋山涉水曆經千辛萬苦,竟然在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才到達了目的地。

這時候喬橋終於蔫地什麼喜悅興奮都不剩了,他大半天沒吃飯,餓得饑腸轆轆,被香味勾引著走到了一家烤鴨店門外,眼巴巴望著烤鴨就走不動道兒了。

服務員一開始還很熱情地跟喬橋介紹,在發覺喬橋好像沒有買的打算後,馬上就變了臉色,嫌棄喬橋擋了他生意,連催帶趕地把喬橋從攤子麵前攆開了。

於是已經在這裡待了三個多月也從沒為錢擔憂過的喬橋這才第一次才直麵了人類社會的殘酷——彆說是去周遊世界了,在這個世界裡,沒有錢連活都活不下去。

走投無路的喬橋最後隻能求助宋以明。

宋以明對於喬橋跑來這兒有些詫異,但也沒多問什麼,隻打量了喬橋幾眼,就表情平淡地讓助理把喬橋帶了出去。

喬橋雖然被宋以明欺負了好多次了,但潛意識裡還是相信宋以明的,見到宋以明後才感覺到累了,很安心地歪在宋以明身邊呼呼睡了一路。

到莊園的時候整個人迷迷糊糊的,踉蹌了一下被宋以明拽住,乾脆就靠著宋以明繼續睡了過去。

保鏢見狀趕忙過來幫忙,宋以明沒讓,也沒再叫醒喬橋,親自抱起喬橋進了屋。

喬橋裹著毯子在沙發上又睡了兩個多小時,最後是被餓醒的,一天沒吃飯了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

宋以明暼了他一眼,打電話叫人送了餐上來。

喬橋吃飽喝足,被宋以明趕去洗澡,回來就又被宋以明拉進懷裡欺負。

喬橋窩在宋以明懷裡,難得地沒有任何反抗,軟綿綿地任人擺布,像個絕頂漂亮的等比真人人偶。

宋以明原本沒打算做什麼都被喬橋這副模樣弄得心癢起來,起了興致,托在腋窩底下一把將喬橋拎起來抱到了腿上。

宋以明扯開兩人的浴袍,攬著喬橋往懷裡貼緊,湊過來繼續親他,漂亮的真人人偶這才拿雪白的胳膊抵著宋以明的胸口推了推,小聲開口問:“宋以明,你可不可以給我一點錢?”

宋以明動作沒停,把喬橋的嘴唇吮得發酸,才仿佛得了會兒空兒,吻邊順著脖子往下移邊問喬橋:“要錢做什麼?”

喬橋眼睛微微閉著,因為癢而輕輕顫抖著,但因為有求於人的緣故,努力忍著沒躲,說:“坐車要花錢,我沒有錢……”

宋以明問:“今天怎麼到那兒去的?”

不問還好,有人問喬橋反而覺得委屈起來了,忍不住跟宋以明訴苦:“走了好久才走過去的,腿都疼了。”

話剛說話,兩條腿就被人拉了過來並在這了一起,宋以明握住喬橋的小腿,捏了捏,問:“這兒?”

宋以明手有點重,喬橋無意識地皺了一下每,望著宋以明的眼神有點兒呆。

宋以明沒再問,邊不輕不重幫喬橋揉著小腿,邊說:“以後想去哪兒讓司機送你。”

喬橋眨了眨眼睛,看著麵前的宋以明,心裡突然感覺到一陣暖意。

主神空間裡除了001沒有彆人,喬橋沒有任何朋友,也從來沒人像這樣,在喬橋感覺很累的時候安慰他、給他支撐。

雖然宋以明沒有說什麼安慰的話,可喬橋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安慰。

但還沒等喬橋感動完,泛著淚的“謝謝”兩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來,宋以明接下來的話就將剛剛的溫情瞬間粉碎殆儘。

宋以明收回了幫喬橋捏腿的手,途中還抓住喬橋的手一起拉了回來,微微一笑,說:“我幫了喬橋的忙,喬橋是不是也應該幫幫我?”

喬橋:“……”

……

雖然宋以明對喬橋的關心多出於床上那點兒事,但不得不承認的是,宋以明對喬橋的確越來越好了。

不隻是在態度上,也包括了衣食住行全方麵的轉變。

可能是宋以明特意吩咐過了,廚房裡開始每餐按時為喬橋準備飯菜了,家裡的傭人態度一夜之間發生了轉變,看見喬橋再也不敢瞪眼,隻會低下頭鞠躬,司機也仿佛變成了透明人,隻有在下車的時候跑來開車門才有片刻的存在感。

喬橋仿佛一夜之間成了宋家宅子裡半個主人家,除了仍然還要被宋以明欺負,周圍其他人都不敢再怠慢他。

轉折發生在六月的末尾。

那一天宋以明向往常一樣去上班,卻遭遇了一樁突如其來的車禍。

一輛裝滿貨物的大貨車突然變道穿過了雙黃線,直直撞上了對側正常行駛的小轎車,小轎車右半邊車體被撞擊得完全變形。

救護車緊急將兩個滿身是血的傷者送入了醫院,一番檢查下來,卻發現兩人雖然暈了過去,但都隻受了點兒不大不小的輕傷,濺了後座乘客半邊西裝的血不知從何而來。

而更讓醫生們感到極其詭異的是,那位乘客醒來聽完情況後,問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車禍發生時車裡有三個人,坐在我旁邊的男孩兒,他去哪兒了?”

第100章

警方聞訊趕到, 將那輛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凶案現場的小轎車扣押了起來,一樁意外事件就這麼演變成了疑似拋屍途中遭遇車禍的第二凶案現場。

然而當警方將提取的血跡拿去鑒定,鑒定結果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血跡不是警方所猜測的什麼被殺害的第三人, 而正是出自被警方列入懷疑對象的第一嫌疑人——宋以明。

這下所有人全懵了。

這麼大麵積的失血, 人就算不死也該去了半條命, 可醫院方卻說, 宋以明送過來時幾乎就沒受什麼傷,除了一開始不明原因地昏迷了兩天,醒來後半點兒失血的症狀也沒有……如果不是刑事案件,難道還是什麼靈異事件不成?

調查組不信這個邪,於是又跑了趟醫院, 卻沒想到這次卻發生了更加詭異的事。

不僅當事人宋以明, 連帶著當天開車的司機、Vip病房的醫生、第一次詢問宋以明時在場的護士……所有人都對他們詢問的車裡可能還有第三個人這件事表現出了極度的茫然,就好像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件事一樣。

調查組成員心頭一震, 直覺這件事不簡單, 當即往回趕,要將此事向上級報告。

然而等調查組從醫院離開, 一晃過了好幾個星期,這事就像是被所有人都徹底遺忘了似的,從此再沒了下文……

“早上好。”

宋明軒轉過頭, 就看見喬橋不知道什麼時候偷偷貓在了廚房外麵,扒著門框從門口探出個腦袋,踮著腳伸長了脖子往裡瞅:“我們今天早上吃什麼?”

宋明軒嘴唇勾了勾, 說:“你猜。”

“黃油麵包嗎?”喬橋問。

宋明軒搖了搖頭,扭頭又盯回鍋裡, 不理會一旁望眼欲穿的喬橋,蓋著鍋蓋炸了兩分鐘才關了火, 拿鍋鏟把鍋裡的東西翻了個麵,小心翼翼地盛出來。

“好香……”喬橋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又問:“這是什麼呀?”

宋明軒拿刀把麵包切成兩半,還拿香菜葉子和小西紅柿擺了個盤,滿意地拍了拍手上的麵包屑,才不緊不慢地測過半邊身子把盤子裡的全貌露了出來。

“自製惠靈頓牛排,看著怎麼樣?”

喬橋眼睛一亮,超級捧場地用力拍著手說:“好棒!!!”

宋明軒努力壓住上揚的嘴角,端起牛排遞給喬橋,表情很酷地說:“諾,拿去吃吧。”

喬橋學著前天晚上看的電影裡的英國紳士,左手抓住頭頂上不存在的虛空帽子,向宋明軒行了一個紳士禮:“謝謝您,熱心慷慨的紳士。”

宋明軒抬了抬下巴,神情倨傲地說:“小事一樁”。

兩人麵對麵地坐在廚房旁邊的吧台上吃早餐。

宋明軒愛好做飯,自己卻因為腸胃脆弱,不怎麼能吃,吃了幾口就放下了叉子,看著喬橋一口接一口,揣得腮幫子都鼓起來。

宋明軒看得心滿意足,忍不住又問:“你真要回家那邊去嗎?”

這個問題宋明軒這兩天已經問過好多次了。

宋以明撿到喬橋是個巧合,那天下午宋明軒下樓去喂小區的流浪貓,結果貓還沒喚來,倒先喚出來了一個人——那個人就是當天從車禍現場離奇消失的喬橋。

那時喬橋已經在外麵遊蕩了快兩天了,因為身無分文又無家可歸,又困又冷又餓,嗓子都快冒煙了連口乾淨水都喝不上,突然碰到個認識的人,激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宋明軒原本是想裝作不認識喬橋的,但喬橋死皮賴臉地非要纏著他。

徬晚小區裡散步消食的大爺大媽不少,宋明軒不想被人看熱鬨,隻得暫時先把喬橋領了家。

結果請神容易送神難,喬橋在這兒一住就是許久。

宋明軒起初每天都要問好幾遍喬橋什麼時候走,喬橋被問煩了,就騙宋明軒說自己是從老宅子偷跑出來的,還很囂張地威脅宋明軒,如果宋明軒把他趕走,他就要回老宅子去當破壞宋以明和他未婚妻感情婚姻的第三者。

許是喬橋的威脅奏了效,宋明軒終於閉了嘴,不再提這一茬了。

之後幾天兩人相安無事。

宋明軒不像宋以明那麼忙,也不必每天出門,兩個人在一間屋子裡待久了,難免有些交流,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兩人關係開始有了緩和。

漸漸的,宋明軒發覺喬橋並不像他所想的那樣愛慕虛榮、心機深沉,反而和宋明軒從小到大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率真又可愛,特彆討人喜歡。

喬橋之前被宋明軒罵過,心裡原本還記著仇,可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卻意外發覺了宋明軒身上許多許多的優點。

宋明軒和宋以明其實有很多相似之處:比如他們都有一雙狹長深邃的漂亮眼睛;比如他們都很有涵養,幾乎從不急言令色;再比如他們都很善於傾聽,同他們說話,很容易就會激起喬橋心底的傾訴欲。

但宋明軒又是完全不同的。

他比宋以明要溫柔許多,比宋以明更簡單許多,不像宋以明那麼陰晴不定,不同於宋以明的沉默寡言。

最重要的是,宋明軒有一個雖然很小卻很溫馨的小房子,還燒得一手好菜。

於是理所應當的,宋明軒輕而易舉地取代了宋以明在喬橋心裡的位置,成為了喬橋在這個世界最喜歡的人類和最好的朋友。

宋明軒早上上班很晚、晚上下班很早,兩人早晨睡懶覺、徬晚喂貓,到了晚上一起看電影能看大半夜,周末宋明軒就開車帶喬橋出門玩兒。

兩人一塊兒玩了半個多月,越玩越要好,宋明軒都已經開始習慣家裡有個人跟他一起了,直到前天中午,喬橋突然跟宋明軒提起打算要回家去。

宋明軒心裡是很不舍的,卻又有點拉不下麵子挽留,於是這兩天跟個複讀機似的問了喬橋無數遍:“你真要回家那邊去嗎?”

喬橋專心致誌地吃著飯,抽空“嗯”了一聲。

“那你……”宋明軒終於忍不住了,猶豫了好一會兒,追問道:“你在江市有住所嗎,你回去了能去哪兒?”

喬橋嘴裡塞著牛肉含含糊糊地說:“唔,我還有一個叔叔。”

宋明軒皺了皺眉,斟酌著說:“可是據我所知,你之前流落在外,你家裡那些親戚們都……”

喬橋拿起牛奶喝了一小口,把剛喂進嘴裡的肉嚼吧嚼吧咽下去,解釋說:“叔叔對我挺好的,他當時是打算把我接過去的,是我自己從江市偷跑出來了。”

不等宋明軒再說話,喬橋就咧開嘴笑著問:“宋明軒,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呀?”

宋明軒立刻翻了個白眼,說:“誰舍不得你了,你趕緊走吧煩死了。”

喬橋仍然彎著眼睛在笑,不過再開口時語氣稍稍低落了些:“其實我不想走,隻是……”

“什麼?”

喬橋看出了宋明軒眼裡的急切,笑得更開心了:“宋明軒,你知不知道,雖然你看起來很討厭我,但是你是我在這裡遇到的對我最好的人。”

宋明軒嘴唇張了張,沒有再反駁喬橋的話,頓了半晌沒說話。

“我……”宋明軒似乎下定了決心,說:“我已經從家裡獨立了,手裡也有存款,你如果想留在這裡,也……也沒有問題,你可以住在這兒,我可以供你讀書,反正我也不缺那麼點兒錢,你以後工作了掙了錢再還給我就行了。”

“謝謝你。”

喬橋跟宋明軒又對視片刻,搖了搖頭,說:“不過不用啦,叔叔說我名下有一筆預留的存款,我想拿著那筆錢去其他地方走走,看看彆處的風景。”

宋明軒直覺喬橋這句話有什麼不對,具體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用得著這麼著急嗎?”

喬橋垂下頭繼續叉牛排,“嗯”了一聲。

“我早就不討厭你了。”沉默了好一會兒,宋明軒忽然開口說。

喬橋愣了一下,輕輕抬起了頭。

“我原先其實一直過得不太如意。”宋明軒說:“我總覺得有什麼難以擺脫的東西壓在心裡,讓我做什麼事都開心不起來,直到那天在樓下遇見你。”

宋明軒看著喬橋的眼睛,認真地說:“其實那個時候我就已經不討厭你了,你帶著貓貓們朝我走過來,我突然感到很開心,像是撥雲見霧,好像有什麼沉重的東西忽然散開了。”

宋明軒笑了笑,說:“我那時就在想,你應該是什麼幸運星,能給我帶來我一直期盼的好運。”

“你在這裡的這些時間我一直很開心。”宋明軒頓了頓,又補充說:“我希望你能留在這裡,真心的。”

宋明軒難得吐露真心,說得情真意切,喬橋一直漾在臉上的笑反而沒了。

“我知道。”喬橋輕聲說。

我知道你很開心,喬橋心道,但是你不知道的是,其實不是因為我的出現。

隻是因為吸血的蛀蟲被削弱了,束縛大千世界的力量不再強大,大千世界擺脫了無儘的循環,恢複了運轉。

是因為我就要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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