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漫長的黑夜與混沌不知道持續了多久, 喬橋很快失去了意識，對之後發生的事都沒了記憶。
再一次恢複意識，喬橋的第一感受是熱。
胸腹像是挨著個大暖爐, 很暖, 也很熱, 手腳也像是被裹在暖爐罩子裡, 都是熱乎乎的，後背更熱。
不過與昏過去前那種渾身似被泡在水裡的潮濕的熱不同，此刻皮膚是乾燥舒適的。
劈哩叭啦的細微聲響時不時地從不太遠的地方傳到耳朵裡，帶著呼呼的火苗聲，像是木屑在火焰中炸開的聲音, 很是催眠。
在這樣的聲響下, 喬橋剛清醒了些的意識就因為疲累再次模糊了一瞬，但下一秒, 一個一閃而過的念頭又讓喬橋提起了精神。
雖說兩人如今關係又更近了一步, 但鑒於宋以明前科累累的情況……
喬橋混沌的腦子裡不受控製地開始天馬行空：宋以明不會又發了什麼瘋，提上褲子不認人, 喪心病狂地把他綁了架在火上烤吧？
喬橋一個激靈，瞬間驚醒：“宋以明！”
“我在。”箍在腰上的手突然用力地箍緊了，與此同時, 宋以明略微有些低啞的聲音貼著耳根子傳過來。
宋以明說：“我在。”
巴掌大的簡陋小廚房裡，柴火就堆了半屋子，宋以明坐灶前的小凳子上, 一邊將喬橋岔開著雙腿，麵對麵地抱在懷裡, 一邊看著爐子上火候。
背後灶台上的柴火燒得很旺，映得半邊屋子都帶了暖色, 灶上煨著雞湯的砂爐沸騰著，咕嚕咕嚕冒著白氣。
已經燉了好幾個時辰的雞肉早已軟爛，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很濃鬱的鮮香。
喬橋眼睛半睜著，在灶台霧蒙蒙的蒸汽縈繞下，表情看起來很懵。
宋以明稍微鬆了鬆，抬起手，指腹輕輕摸著喬橋溫溫熱熱的臉蛋：“傻了？”
喬橋眼睛眨了眨，鼻翼無意識地嗅了嗅空氣中的香味，唇瓣嗡動：“好香。”
宋以明忍俊不禁，緊繃了許久的心情驟然鬆懈下來，看著喬橋白乳酪一樣香軟細膩的臉蛋，湊近過去，很珍惜地，拿嘴唇貼著喬橋的臉親吻了一下。
頓了頓，又像是難以克製一般，低下頭拿臉去輕蹭喬橋柔軟的麵頰，像是滿心快要溢出的喜歡無處安放。
隻是他下巴上剛生出來的一截青茬實在紮人，跟刺蝟似的。
喬橋被弄得又刺又癢，終於回了神，趕緊推著宋以明往後躲著，順便抬起臉來瞪向宋以明。
“好了，好了，不鬨你了。”宋以明摟著喬橋的後背，問他：“你睡了兩天了，現在感覺怎麼樣？”
喬橋欲言又止：“……”
不怎麼樣！
他現在嗓子啞的跟什麼似的，像是生了什麼大病，腿又酸又軟，手上也使不上什麼力氣，跟被人打了一頓似的。
雖然從前的時候也是這樣，但今時不同往日。
喬橋如今可是神，神力的恢複能力可是最強的，就是受了再重的傷睡一覺也能完全痊愈，所以……宋以明究竟是什麼品種的禽獸？
喬橋剛想說自己很好。
話到嘴邊了，又想起來不對，萬一喪心病狂的宋以明一聽又興奮地壓著他要“再來一次”怎麼辦？
喬橋心下一凜，趕緊把聲兒咽了回去。
喬橋默默跳過了這個話題，啞著嗓子反問：“你呢，感覺怎麼樣？”
頓了頓。
宋以明忽然像是被戳中了什麼笑點，突然很高興地笑了起來，並且越笑越開懷，弄得喬橋都跟著他的在那兒抖，儼然有發癲的趨勢。
喬橋：“……”
若是放在以前宋以明早挨罵了，但是喬橋現在是連插話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在心裡默默吐槽，看這個神經病到底要笑到什麼時候去。
等宋以明終於笑夠了，喬橋逮著機會張嘴要罵他，結果又被宋以明搶先一步搶了話頭。
宋以明正經道：“感覺很爽。”
喬橋愣了一下，當意識到宋以明在說什麼的時候，瞬間從臉到脖子噌地就熱了，整個人差點兒沒燒起來：“我是問你！修為恢複得怎麼樣！”
“這個啊。”宋以明變臉飛快，表情瞬間變得興致缺缺百無聊賴，漫不經心道：“還行。”
還行什麼啊還行！
這個欠揍表情又是什麼意思？
這下喬橋是真的有點手癢了，恨不得一巴掌呼到宋以明臉上去。
喬橋覺得自己是真跟宋以明聊不下去了，抬腿就要從宋身上下來，宋以明立刻伸手拉他，喬橋剛要掙，宋以明忽然捂著手臂“嘶”的痛呼了一聲。
“怎麼了？”喬橋僵了。
他剛睡醒，腦子還不太靈光，想不起他早已經拿神力把宋以明身上的傷都治愈了的事，當即緊張地追過去要看宋以明的胳膊：“傷口裂開了？”
宋以明卻趁機一把摟住喬橋的腰，把人重新抱了個滿懷，順道兒還拿手握住了喬橋的側腰，不再給喬橋一絲跑走的空間。
“放心吧，你夫君天縱奇才，恢複修為是遲早的事。”
宋以明臉不紅心不跳，淡定的像是在陳述什麼客觀事實：“到那時候，放眼整個修真界，也再沒人比你夫君更厲害，跟夫君雙修你可是賺大了，高興嗎？”？？？
臭不要臉的。
聽著這人在這裡大放厥詞，喬橋一時間竟然都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罵他。
“什、什麼夫君？”喬橋的麵頰被宋以明氣得染了一片的粉，看起來氣色都好了：“你從哪兒自封的，經過我同意了嗎？”
宋以明看著喬橋笑，低下頭，一口親在喬橋微張的唇瓣上：“什麼都做過了，還不是嗎？”
喬橋：“……”
說不過，根本說不過。
這狗男人什麼時候這麼強了，難道之前吵架都是故意讓著他的？
喬橋陷入了沉思。
半晌，喬橋開口說：“我要喝雞湯。”
喬橋是真餓急了，宋以明喂著吃了小半隻雞才感覺到了飽腹感，喬橋覺得自己還能再吃點兒。
但宋以明擔心喬橋撐著，不許他再吃了，許諾喬橋說待會兒想吃再給他做新的。
喬橋才勉強答應。
屋外和小廚房裡溫差極大，寒風瑟瑟，饒是喬橋神力護體，露在外麵的額頭也被風吹得感覺到了點兒涼意。
喬橋探出腦袋瞧了瞧，把手從裹得嚴嚴實實的大氅裡抽出來，抱住了宋以明的脖子。
宋以明腳步頓了一下，英挺的眉眼瞬間染上笑意，側頭抵著喬橋的額頭親吻了一下，說：“很暖，謝謝我的寶貝。”
喬橋很傲嬌地輕“哼”了一聲，摟著宋以明的脖子把腦袋埋進了他的肩膀裡。
玄真殿裡的紅楓小築占地更大，院子也被放大了近一倍，小廚房距廂房的距離跟著也遠了一倍，好在宋以明個頭高，步子大，沒多久他們就進了蠟燭已經快燃儘了的西廂房。
宋以明沒急著把喬橋放下來，先抱著喬橋走到桌邊，從儲物袋裡拿出了一根新的蠟燭，借著燭芯的火光，將新的蠟燭點燃。
昏昏暗暗的屋子立刻重新變得亮堂了起來。
遺棄空間裡四處都是黑漆漆的，也沒什麼能打發時間的，放好了蠟燭，兩個人就又躺回了榻上。
奇怪的是，喬橋和宋以明裹在一個被褥裡，窩在他懷裡，不僅感覺不到寒冷，甚至還覺得熱。
喬橋想不起來宋以明身上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樣熱乎了。
喬橋隻記得在上一個小世界的宋以明，那時宋以明為了要複活喬橋，日複一日地燃燒神力，支撐著小世界的運轉，因為能量損耗過大，體溫永遠都是冰冷的。
喬橋那時總想幫他暖起來，卻找不到辦法，怎麼也捂不熱他。
宋以明現在身上熱乎乎的，應該是身體恢複得很好的表現吧。
喬橋這樣想著，心裡還是有些不放心，仰起腦袋，拿自己的額頭抵了抵宋以明的額頭。
宋以明笑，也低下頭拿額頭抵他，跟逗孩子一樣地問喬橋：“玩什麼遊戲？”
喬橋非常無語，白了他一眼，拽著宋以明的手往下拉，放到了自己小腹上，皺著眉頭道：“這裡，不知道怎麼回事，從醒來就一直感覺熱熱的。”
好像有一小團燃燒著的火苗。
但喬橋知道那不是火苗，是一種極為精純的能量。
其實不是從醒來才感覺到的，更準確地說，應該是在昏過去之前。
那時在模模糊糊之中，喬橋感覺自己體內突然被充盈了一股極為磅礴的力量，仿佛讓他回到了誕生之初、身體還未受吞噬之力損壞的那段時候。
甚至那力量比喬橋先前繼承於饕餮的能量還要精純而龐大，所攜不知從何而來的陌生威壓，甚至都讓喬橋感到了可怕。
宋以明表情不變，攤開手掌，輕輕地揉弄起喬橋的平坦小肚子，依舊是那副不正經的模樣：“這是夫君給你的能量，現在終於發覺和夫君雙修的好處了吧？”
“什麼能量？”喬橋表情茫然。
宋以明又笑了，慢條斯理地在喬橋耳畔吐出幾個字：“……”
一瞬間，喬橋的臉色由白燒到粉、由粉又燒到了紅……
終於，將人惹炸了毛的宋以明被撲過來的喬橋嚴嚴實實捂住了嘴。
喬橋惱羞成怒，咬牙切齒：“閉嘴，你再敢提！我保證昨天晚上的事再沒有下一次！”
第142章
宋以明表情很無辜, 被喬橋壓在身上捂著嘴，也絲毫沒有躲閃，看著喬橋, 很溫馴地對著喬橋點了下頭。
雖然一句話沒說, 但很明顯能看出是在示弱。
喬橋氣順了些, 報複心很強地在宋以明的臉上捏了一下才鬆手。
“你能不能正經點兒啊。”喬橋凶完宋以明, 又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說:“我說真的，這裡，很奇怪。”
……
半晌，房間裡都鴉雀無聲。
喬橋氣不過, 攥起拳頭錘了宋以明一下:“你為什麼又不說話了。”
宋以明眨了眨眼睛, 眼看著喬橋呲著兩顆小虎牙，都要張口咬人了, 才緩緩開口, 問:“準我說話了？”
喬橋:？
喬橋突然來氣:“你愛說不說！”
本來隻是兩個人鬨著玩兒，喬橋心裡也很清楚, 宋以明不是真的不理他，隻是在逗他。
可是不知怎麼的。
可能是從前在宋以明那裡受到過太多冷遇，也可能是再次把自己的真心交付了出去, 此刻的心思格外敏感不安，在這兒遇到稍微一點兒甚至不算冷遇的冷遇，一直以來極力掩飾的平靜淡然就瞬間崩塌了。
喬橋突然感到很委屈。
他抿了抿唇, 掀開宋以明就要背過身去，打算不再理人了。
宋以明哪兒還能看不出玩脫了, 頃刻變了臉色，連忙把人拉回來, 連聲地哄:“愛說，愛說，我最愛和喬橋說話了。”
喬橋身上沒什麼力氣，也懶得動，乾脆趴在宋以明身上，以一個很彆扭的姿勢梗著脖子扭著頭不搭理他。
宋以明翻了個身，把喬橋從身上抱下來，拿手護著，小心地安放在軟被上，手重新覆上喬橋的肚皮，輕輕地揉，低聲問:“是這兒嗎？”
“不要你管。”被宋以明這麼一哄，喬橋的嬌氣勁兒就更上來了:“你煩死了。”
宋以明“嗯”了一聲，小心賠著笑:“怨我，都是我不好，彆氣了。”
“本來就是你不好。”喬橋癟了癟嘴，跟宋以明訴苦:“我這麼難受，你還欺負我。”
肚皮上揉著的手漸漸頓住，喬橋疑惑，抬頭看過去，卻發現宋以明的臉色不知什麼時候沉了下來。
喬橋不知所措地看著宋以明掀開被褥坐起身，一時間驚地忘了動作，呆躺在床上，渾身都變得僵硬起來。
宋以明冷臉其實是很嚇人的，雖然喬橋心理上是不怕他的，但出於某種本能，他下意識就是害怕。
宋以明從前就是這樣喜怒不定的，好的時候能把你捧到天上去，可一眨眼，就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冷眼旁觀著你從天上摔下來。
那麼殘忍。
宋以明正要伸手去抱喬橋，被喬橋的眼睛裡的驚懼看得愣了一下，但很快，宋以明就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心裡頓時湧上一陣密密麻麻的刺痛。
“彆怕，不欺負你。”宋以明俯身把喬橋從床褥裡撈起來，擱在腿上，抱小孩兒一樣的圈在懷裡。
“告訴我哪裡難受？”宋以明聲音很輕，又柔，像是在哄小寶寶，他親了親喬橋蹙起的眉頭，能量迅速在手心彙聚，緩緩地在小腹摩挲起來:“是這兒嗎，疼？”
看著這一前一後的轉變，喬橋終於也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
宋以明臉色這麼差，原來是因為在緊張喬橋剛剛說的那句“難受”。
喬橋又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兒無理取鬨了，默了默，小聲說:“也不痛……本來也沒有痛，就是肚子這裡有一點兒燙。”
喬橋聽見宋以明呼了一口氣，剛想轉過頭去看，就聽宋以明一邊揉著他的小肚子，一邊輕聲解釋說：“你我法力歸屬不同源，能量有所衝撞，所以才會感覺到發熱，”
喬橋抬頭看了看宋以明，輕輕“哦”了一聲，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聲如蚊呐：“……”
宋以明這下是真沒聽清，低下頭去看喬橋的臉，低聲問他：“什麼？”
“我說……”喬橋瞪了宋以明一眼，又埋下頭，紅著臉，囁嚅道：“……那你下次就不能……不弄進去嗎！”
宋以明吻了一下他的唇，將笑意藏進低垂的眉宇間，嗓音帶著點兒藏不住的欲：“不弄進去，如何雙修？”
喬橋有些羞惱地瞪他，宋以明忽然貼上來親了他一口，說：“這些能量吸收進去，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喬橋耳根子更燙了，悶了半天最後，乾巴巴地“哦”了一聲。
宋以明摟著喬橋的腰，源源不斷地將手心裡的法力緩緩注入到喬橋的小腹：“不怕，夫君幫你。”
喬橋抓住宋以明的手，小聲地說:“其實也、也不是太難受，你就幫我揉一揉，就好了。”
宋以明掩下笑意，說:“好。”
自那之後，一連好幾天，宋以明都把喬橋抱在懷裡，揉他的肚子。
宋以明那雙手也似有魔力一般，不論是什麼不舒服，隻要到了那雙手裡，就什麼不舒服都沒有了。
喬橋被伺候得舒坦極了，便格外地好說話。
即使宋以明借機揩油，總貼著喬橋親個沒完，喬橋也仰著腦袋任他親，攤開了肚皮任人揉捏。
體內積壓的能量漸漸被身體吸收乾淨，喬橋渾身體力充沛，覺得自己馬上能出去大殺四方，可就在這個時候，宋以明猝不及防地再次將他壓倒在了床榻上。
喬橋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又被宋以明蹂躪得兩眼汪汪，隻剩下喘了。
於是這段時間，宋以明不出門尋寶了，也不忙著修煉了，整日裡除了幫喬橋吸收能量，就是抱著喬橋雙修。
真是比從前修煉都還要勤快。
宋以明真是十分地變態，每次雙修完，喬橋的小肚子就撐得跟懷了似的，肉眼都可見隆起的弧度，每每都得要好幾天才能全部吸收。
可偏偏宋以明又極有分寸，也極為了解喬橋。
喬橋怕疼，被弄痛了會發火，時間久了也會發火，宋以明的動作就輕得不能再輕，不厭其煩地一遍遍哄他，要什麼給什麼，溫柔得叫讓喬橋連脾氣都不知道往哪兒發。
就這樣來來回回被騙了好幾次後，喬橋就是再傻，也終於覺察出不對勁了。
於是在再一次被宋以明抱起來的時候，喬橋毅然決然奮起反抗。
“宋以明！”喬橋拿手抵在宋以明胸口，坐直身體，義正言辭道：“你今天不許再胡鬨了。”
“胡鬨？”
宋以明摟著喬橋，像是抱住心愛玩具不肯撒手的小孩子，一邊說話，一邊愛不釋手地在他身上碰碰捏捏：“哪裡胡鬨了，雙修難道不是現在最大的正事嗎？”
宋以明說這話時表情十分誠懇，仿佛真不覺自己有什麼問題。
說罷還又湊過來要親喬橋。
喬橋眼疾手快，抬手捂住的宋以明的嘴，急急忙忙地開口：“我不要待在這兒了，每天都黑漆漆的，無聊死了，我要出去！”
喬橋發現宋以明整個人突然很明顯地頓了一下。
像是突然憶起了什麼，宋以明看著喬橋，呼吸仿佛都滯住了，整個人在倏然之間冷卻了下來，停下了所有動作。
喬橋愣了一下，腦子裡突然噌地冒出一個細小的線頭，他正要去捉，就被宋以明的聲音打斷了思路。
喬橋抬頭看向宋以明。
宋以明握住喬橋的手，仿佛在做什麼承諾一般，又重複了一遍：“好，我們現在就出去，喬喬想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
第143章
宋以明很熟練地替喬橋穿好了衣裳, 披好了小鬥篷，喬橋還沒反應過來宋以明要乾什麼，已經被抱起來帶著出了門。
遺棄空間裡此刻還未入夜, 四處都亮著燈。
但不知是不是喬橋的錯覺, 這裡好像有哪裡不太一樣了, 連吊在梁上的紅燈籠看著都比往日陳舊黯淡了許多, 蒙了塵似的。
喬橋的感覺也很快得到了印證。
玄真殿集市裡最熱鬨的那條街上沒“人”。
到處都是空蕩蕩的。入目的所有房間都門窗緊閉，沒有了靈石丹藥的交易攤，也不見了行人，一點活氣都沒有。
他們一路走來，就好似隻是穿行在一座普普通通的、被廢棄的空城。
那些東西呢？
那些遊蕩的黑暗中, 渾身被黑霧籠罩, 睜著血紅的眼睛肆意窺探、蠢蠢欲動的怪物呢，都去哪裡了？
喬橋這樣想著, 很困惑地從宋以明懷裡探出一點兒頭, 往身後黑漆漆的長街望了望，很湊巧的是, 視線剛轉了一下，就對上了一雙淌著血的眼睛。
喬橋背上一涼，渾身的毛炸開:“宋以明！”
宋以明立刻摸了摸喬橋的後背安撫, 側過頭來詢問:“嗯？怎麼了？”
喬橋咽了一口口水，稍稍定下神來，又緊繃著身子飛快地往後瞥了一下, 才小聲:“後麵有個人，好像是在跟著我們。”
“不怕, 殘魂而已。”宋以明連頭也懶得回，繼續不緊不慢行走在長街上, 手掌安撫地摩挲著喬橋的後頸，帶著他重新靠回到懷裡:“混沌秘境關閉，這裡所有的亡魂也將隨著秘境一起被塵封，他們出不去。”
喬橋愣愣的靠在宋以明胸口，過了半晌，才問:“那，玄真殿的人呢？”
他的聲音很小，小心翼翼的，像是怕引起宋以明傷心，說話時也一直緊盯著宋以明，像是時刻準備了要安慰。
宋以明看著喬橋臉上的表情，稍微頓了一下，才開口說:“前幾日我已經將他們超度了。”
不待喬橋發問，宋以明便又繼續跟喬橋解釋了後麵跟著的殘魂:“本想將這裡的冤魂都一起超度了，但有些魂魄不屬於這個世界，無處可去，隻能繼續留在這裡了。”
喬橋嘴唇輕抿著，眼睛閃閃發亮地看著宋以明，過了好一會兒，扒著宋以明的衣襟爬起來，撲過去雙手緊緊環摟住了他的脖子，說:“宋以明，你不要難過，他們那麼好，下一次輪回一定會去一個很好的人家，一輩子開心快樂。”
宋以明無聲地笑了一下，聲音很低:“我不難過。”
喬橋看不見宋以明的臉，不知道他臉上的表情，他自己因此而難過，便理所應當地認為宋以明也是在強撐，兩隻手纏繞著宋以明的背，把他抱得更緊了，想給他一點兒力量。
宋以明也不再解釋，不發一言地抱著喬橋，感受著懷裡緊貼著他的溫軟小身子，滿臉饜足。
即使從前吃過苦頭，喬橋還是看不明白，以後也永遠都不會再明白。
宋以明從來不是多情的性子。
他隻有一顆心，除了原本就長在他心裡的喬橋，沒法再裝下任何其他。
家族、情感這些牽絆於他而言，比起寄托，不如說是負累，宋以明很早就不向往這些了，也懶得為了這麼點兒無關痛癢的關心，換取一大家子不可控的軟肋。
玄真殿於宋以明而言，可以是通往上界的捷徑，也可以是向上攀爬的階梯，唯獨不可能是家。
之所以耐下性子與那些無關的人建立多餘的情感，不過是因為那段時候喬喬對他太防備太過，不願同他親近。
宋以明需要一個工具，借此來在喬橋心裡重新建立起一個善良的、無害的、重情重義的新形象。
玄真殿就是最趁手的工具。
五年來，他們對宋以明關愛有加，相應的，宋以明也如他們所願，給了這些人彌補愧疚、尋求心安的機會。
玄真殿被滅門本就是世界線中既定的一環，他們終有這一劫。
宋以明給了他們最開心快樂的五年時光，死後替他們超度，助玄真殿眾人往生，自認為已是仁至義儘。
宋以明又怎麼會難過。
隻是心裡這麼想，宋以明卻絕不會這樣表現出來。喬橋生性良善，心思單純，是不會喜歡上一個冷漠嗜殺的宋以明的。
宋以明想要得到心上人的垂青，就不能對他人無情，即使隻是明麵上演出來的。
宋以明會努力和更多的人建立聯係，獲得親情、友情，即使那些情感對宋以明來說毫無意義；他會出手幫助那些原本應永遠困在遺棄空間的魂魄往生，即使在宋以明眼裡，那些魂魄如同沙礫，不值一提。
但隻要是喬橋喜歡的，宋以明就會去做。
隻要喬橋想看到。
喬橋想要安慰宋以明，卻發現自己根本不會，好在上一世跟著養的貓貓狗狗學會了撒嬌，於是便拿頭去蹭宋以明，軟聲軟語地試圖討他高興:“你彆怕，以後有我陪著你，我一直都陪著你，好不好？”
宋以明眼裡藏不住的笑意，終於不可抑製地溢出一聲笑來，說:“好。”
宋以明腳步不緊不慢，腳程卻很快，沒多久就穿過了整個玄真殿，來到了那座巍峨的高門前，隻差一步就能走出去。
宋以明停下腳步，將喬橋放到地上，拿手遮在了喬橋眼前。
喬橋以為他戲弄自己，抬起兩隻手去扯宋以明的手:“你乾什麼啊？”
力量差距懸殊，宋以明手動也沒動一下，另一隻手臂環著喬橋的腰，把人圈在胸前不許他亂跑，很無奈地摟著哄:“許久沒見陽光了，不遮起來待會兒要眼睛疼。”
喬橋立刻安分了，閉著眼乖乖“哦”了一聲，不到半秒，又睜開，小刷子似的睫毛掃在宋以明手心，撓得人心心癢。
“那你呢，你怎麼辦？”喬橋想了想，自告奮勇地舉起了兩隻胳膊，躍躍欲試地在宋以明眼皮子底下晃:“要不我幫你遮吧！”
宋以明嗓子裡溢出一聲低笑，垂下頭，在喬橋手心裡親了一下，說:“我已經恢複了修為，隨便用一個避光法訣就好了，不怕的。”
喬橋“嗷”了一聲，
差點兒忘了。
兩人雙修了這麼久，廢材如喬橋都變得體內充盈，收獲豐富，更何況是天縱奇才的宋以明，況且有喬橋的神力加持，宋以明如今應該進益不小吧。
也不知道他現在晉升到什麼層次了……
思索間，兩人已經緩緩踏出了門。
如同劃過的序幕，黑夜在眼前被掀開，久違的豔陽照射下來，金色的陽光照在身上，頭頂的發旋最先感受到了洋洋暖意。
與此同時，喬橋的腦子裡響起“滴——”的一聲，係統哭唧唧的聲音伴著係統提示音一起響了起來:“主神大人——你終於出現了嗚嗚嗚，我還以為你死掉了……”
但喬橋沒有機會搭理他。
因為頭頂這豔陽高照的好天氣僅僅隻維持了不到幾息。
喬橋眼睛都還沒來得及睜開，便瞬間風雲突變，黑沉沉的黑雲頃刻彙聚了這一小方天地間，遮天蔽日，如臨末日。
喬橋察覺不對，立刻去扯宋以明的手，沒扯動，便往後退開半步，把自己的視線從宋以明手底下放了出來。
宋以明站在原地，將視線從天上收回來，看著喬橋說:“好像變天了。”
喬橋抬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宋以明，表情狐疑。
奇怪。
他剛剛明明感覺到了一陣鋪天蓋地的壓迫感，像是壓抑著某種極為凶殘、危險的東西，要從頭頂砸下來。
可剛一睜開眼，那種感覺就像是某種一閃而過的錯覺，瞬間消失無蹤了。
“刺啦——”一聲，閃電劃過長空。
喬橋猝不及防被驚著，再次抬頭望去，雲層翻湧著，像是在醞釀著什麼。
似乎是一場大雨。
但又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尤其宋以明此時看他的神情，讓喬橋感到最為怪異，像是糅合了許多許多複雜的情感，那雙深邃眼睛裡的愛意沉得讓人心驚。
喬橋心跳漏了一拍。
這樣熟悉的眼神，其實在上一世的時候，喬橋也是見過的。
喬橋突然想到了什麼。
“你……”喬橋張了張嘴，其實不太想問，又覺得好像沒辦法不問:“你是不是……想起來什麼了？”
宋以明幾乎沒有停頓，聲音平穩地給了回答:“是。”
喬橋瞬間沉默了。
不是因為想要沉默而沉默，而是因為不知道要說什麼，也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
宋以明卻先開口了:“第一次見你，是在一個夜裡，你替代了剛死去“喬橋”，出現在我的眼前。”
喬橋眼睫顫動了一下，耳中響起忙音，腦子裡突然變得一片混亂。
宋以明他……是真的想起來了。
所有的，都記起來了。
宋以明頓了頓，才繼續說:“那時的我心中被怨恨占據，懷著對任務者最深的惡意和偏見，隨心所欲地對你做出了很多的……不可原諒的事。”
“後來，你突然離開了。”宋以明嗓音逐漸變得艱澀，沙啞:“我聽人說，脫離了係統的魂魄會回到主神空間、被收入忘川，為了能儘快去到忘川，我殺了很多人，越錯越深，最終讓你徹底對我失望，我知道我罪大惡極，不可饒恕……”
喬橋抿了抿唇，嘴唇抑製不住地顫動:“……你彆說了。”
宋以明的手指也在顫抖，但他沒有動。
既然決定坦白，便不能有分毫猶豫。
宋以明攥緊手掌，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試圖逃避的喬橋，語句平穩地說:“但是喬喬，我從沒討厭過你，我喜歡你，從第一次見麵，就喜歡。”
喬橋抬起了頭。
宋以明的心跟著重重跳了一下。他這才發現，喬喬的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紅了。
喬橋呆呆地站在那兒，看著宋以明，表情有些呆愣。
像是試圖在理解，一個對他說第一次見麵就喜歡他的人，為什麼能對他那麼壞，為什麼能在之後對他做出那麼多那麼多殘忍可怕的事。
宋以明很快給出了喬橋答案:“因為我本就是一個睚眥必報的小人，無可救藥的混蛋，世間以惡意待我，我便以惡意待它，負我之人，我永誌不忘，任務者欺我辱我，我便要將之屠儘，千百倍奉還。”
喬橋心裡賭得厲害，不知道是因為自己，還是因為宋以明。
“你這樣、是不對的。”喬橋嘴唇嗡動。
“是。”宋以明說:“這樣做不對。”
喬橋抬起眼，撞進宋以明一片溫順柔軟，全然被沉溺的愛意所占據的眼睛裡:“所以以後那些不對的，你不喜歡的，我全都改，好不好？”
第144章
喬橋沒能來得及給出宋以明回答。
宋以明話音剛落, 一道如柱的閃電忽然毫無征兆地從厚重的烏雲中劈了下來。
失重感驟然襲來，與此同時刺耳的驚雷聲在耳邊炸開。
轟隆一聲，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等喬橋回過神來, 回頭望去, 他們原本站的那塊兒地已經被夷為了平地, 連帶著玄真殿的山門在內, 都隻剩下了一口燃著火花的焦黑的巨大深坑。
“轟隆隆——”
滾滾黑雲翻騰著壓上來，閃電劃破天際，幾乎震碎耳膜的爆鳴下，一場瘋狂的屠殺正式拉開了序幕。
喬橋曾聽聞過有關創世之初的傳聞，聽001跟他講當初天地一片混沌時, 能量體相互吞噬、廝殺的殘酷, 但喬橋那時想象不出001所畏懼的那種殘酷，也難以感觸。
可就在此刻, 喬橋站在這裡, 腦中第一次對001當時所描繪的場景有了具象。
他看到黑雲壓陣，遮天蔽日, 夾雜著“刺啦刺啦”閃爍著的刺目雷光，不斷朝頭頂壓過來，如柱粗的天雷重重砸下, 所過之處山崩地裂。
他看見拚死向生、卻仍然避無可避被崩塌的山石壓倒的平凡人，看見倉皇逃竄，卻仍逃不過在滾滾天雷下最終化為灰燼的修真者。
漫天的塵土中, 天地相撞，萬物消弭, 仿佛重回遠古混沌。
喬橋似乎都能聽見來自雲層之上的世界意誌的暴怒與貪婪，瘋狂地尖叫著想要將世間所有人都絞殺, 連皮帶血吞吃入腹。
喬橋閉上眼睛，試圖展開神力。
可體內能力還沒來得及運轉，一隻手撫過他的後背，下一秒，所有力量忽然在一瞬間憑空消失，渾身如同被抽乾了氣力，連手指頭都再動彈不得。
宋以明抱著懷中癱軟的喬橋，如同一隻靈巧的燕子，掠過巍峨群山，最後停在了一處斷崖之上。
下一秒，窮追不舍的天雷也應聲劈下。
一層迅速展開，不知何時將整個崖洞籠罩起來的透明光罩與之相撞，在瞳孔中炸開仿佛煙火般絢爛的金光。
宋以明徑直走進山洞裡，脫下披風鋪在身後一塊平整的山石上，俯下身，將喬橋輕輕擱了下來。
宋以明仍然一如既往的鎮靜。
即使他的衣袍不再那樣地一層不染，來不及避讓的衣擺被燎出了焦痕，外袍領口被喬橋抓得散開，一向齊整束起的長發也變得淩亂。
卻仍然溫潤而又從容，如同即將前往赴宴的雅士貴胄。
宋以明看了喬橋片刻，伸出手，遮住了喬橋睜大了的眼睛，和映著火光的顫抖瞳孔，低聲說:“不怕。”
視野陷入黑暗，喬橋突然感受到了濃重的不安，眼睫跟著輕顫了一下:“你要做什麼？”
宋以明卻不答，隻含著笑意說:“就算天塌下來了，有夫君撐著呢。”
宋以明輕輕觸摸著喬橋不安顫動的眼皮與長睫，嗓音低而沉，含著最溫柔的安撫:“睡一覺，睡醒了，一切就都結束了。”
心裡的不安迅速加劇。
似曾相識的回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上一世裡，宋以明也是讓他一個人先走，可等喬橋再回來，宋以明已經不聲不響地消失了，隻留給喬橋一封含糊不清的道歉信，除此之外連一個多餘的解釋都再沒有。
這一次他又……
有一瞬間裡，喬橋試圖說服自己彆多想。
可剛才那句話說得太像訣彆。
“宋以明，你不要自作主張……”喬橋憋紅了臉，竭儘全力試圖衝破身上的封印，精疲力竭卻仍然毫無辦法。
“宋以明。”喬橋喘息著，聲音掩不住的焦灼:“我也是主神，你解開封印，我能幫你。”
宋以明不為所動，隻輕聲道:“喬喬，彆怕，我知道你喜歡和平安寧的日子，不想再有殺戮，你放心，從今以後，你想要的一切，我都會幫你達成。”
耳中不斷回蕩著陣陣雷聲，喬橋腦子被震得嗡嗡作響，眼淚瞬間盈滿了眼眶。
……瘋了嗎？
這裡的世界意識瘋狂至此！連作為主神的喬橋都不能保證壓製，宋以明哪裡來的底氣，敢說這樣的話？
宋以明卻不再多言語，低頭在喬橋額頭落下一吻，便站起了身。
喬橋怎麼都動彈不得，看著宋以明漸行漸遠的身影，氣得發抖，啞著嗓子說:“我不要你證明，我也不會因為你證明了什麼就原諒你曾經的所作所為，如果你今天再丟下我，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原諒你了。”
宋以明佇立在原地，猶如石雕。
“你聽到了沒有！”喬橋抬高了聲音。
宋以明輕輕一笑，伴著震天的雷鳴，說:“這樣也好。”
話音落下，宋以明抬腳踏出懸崖，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保護罩裡。
洞外的雷聲劈了整整七天七夜，直到雲開雨霽，陽光自對麵山頭照射下來，困住喬橋的結界封印化作了粉末。
喬橋手腳並用地爬起來，衝出崖洞，然後滯在了懸崖邊——眼前是疏闊的天和塵埃落定的山川江河，天地一片寧靜祥和，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天劫結束了。
可……宋以明呢？
係統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兀自感歎:“這裡的世界意誌為禍多年，現在終於被徹底抹去了……嘶，還未真正成神，就已經有如此恐怖的能量，果然不愧是——”
係統差點一時欣喜差點說漏了嘴，連忙刹住車。
喬橋嘴唇嗡動，輕聲開口:“這個小世界究竟是怎麼回事？”
見喬橋好像沒聽見，係統鬆了一口氣，很賣力地解釋說:“是這樣的！這裡的世界意識太強了，已經超出了可控的臨界值，嚴重毀壞了世界秩序，這些年裡係統投入了大量的任務者，但全都不幸葬身其中，久而久之，這裡也就成了係統中的一大禍患。”
“宋以明是曾經唯一一個從這裡活著走出去的任務者。”說到這兒，係統特意觀察了一下喬橋的腦電波，沒發覺什麼異常，才繼續說但“所以為了解決這裡的問題，001大人才讓主係統大人把宋以明的魂體投入到了這裡。”
“這些我也是聽主主係統大人說的。”係統說完趕忙又小聲補充了一句。
喬橋“哦”了一聲:“所以你一開始就在騙我，這裡根本不是原先的小世界。”
係統早就忘了這一茬，突然被翻舊賬，整個統都是一僵，立刻哭唧唧道:“主神大人你聽我解釋我不是故意——”
喬橋無情打斷了它:“那個小世界還在嗎？”
係統語氣更弱了:“……在的。”
猶豫了一下，係統小聲又說:“不僅在，而且……還仍然停留在當初的循環裡麵。”
喬橋神情忽然恍惚了一瞬，但很快又回過神，語氣沒有起伏地繼續追問:“一開始為什麼要騙我來這裡？”
“……”係統又停頓了一下，弱弱地開口道:“主神大人你那時候不是……心情不好嘛，就、想讓你出來散散心。”
喬橋如果這個時候還相信係統的鬼話就真是傻子了。
喬橋麵無表情地再次打斷:“所以宋以明是以什麼身份來到這裡的？主神、任務者？”
係統吞吐半天，剛想繼續扯謊，就被喬橋下一句話給噎了回去:“我記得你剛剛說宋以明還沒成神，那麼除了有神力護體的主神和能騙過世界意識的任務者，還有什麼人能跑來小世界篡改劇情瞎晃悠？”
喬橋笑了聲，說:“一個外來者，總不會是原住民吧？”
係統被懟得啞口無言，氣若遊絲:“主神大——”
喬橋斂起笑容，說:“我不問你彆的，就問你一個問題，你告訴我，宋以明現在在哪兒？”
係統欲哭無淚:“這個我真不知——”
沒說完的話被扼殺在失控的電音裡，係統直接尖叫出聲:“啊啊啊啊！！！”
它看見喬橋抬腳踏空，從萬丈懸崖一躍而下。
係統當場宕機，看著絲毫沒打算使用神力，倒頭向下墜落的喬橋，在喬橋腦子裡瘋狂尖叫。
喬橋這次這裡來這兒不是以任務者的身份，而是直接以神體投入小世界，係統隻不過在此之上施加障眼法，將他偽裝成了“晏喬”的模樣而已。
喬橋是神沒錯，愈合能力異於常人也沒錯，但再強大的軀體也架不住他這麼造啊！！！
是死不了，但眼睜睜看著肉身粉身碎骨的滋味更恐怖好不好！！！
喬橋被係統吵的腦仁疼，連生氣都顧不上了，注意力全被哭叫聲占據了。
喬橋歎了口氣，正想告訴係統，自己沒這麼衝動，一言不合就要自殘。
刹那進，哭叫聲、呼呼風聲都一齊戛然而止。
喬橋落進了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裡。
喬橋抬起眼，看著眼前很用力很用力的抱著他，粗重地喘息著，像是想把他鑲進懷抱裡的宋以明。
喬橋看了宋以明很久，問:“宋以明，騙了我這麼久，有意思嗎？”
第145章
宋以明說:“對不起。”
喬橋愣了一下, 怔忡地看著眼前的宋以明。
“喬喬，我不是故意騙你。”宋以明攥緊了喬橋的胳膊:“之前我沒有記憶，不知道你的身份, 隻能判斷出你不是任務者, 不和你說那些, 隻是怕嚇到你。”
“我是任務者不假。”
宋以明聲音很低, 語速卻很快，幾乎沒有停頓:“但我對你的心，從來都不作假。”
宋以明看起來那樣真摯，誠懇，仿佛要把一整顆心都獻出來給他, 喬橋的臉色卻突然變得很差。
宋以明還在騙他。
喬橋腦子是很笨。
第一世, 被宋以明百般羞辱，還被騙身騙心, 第二世, 又一無所知地對宋以明交付了所有信任，這一世裡, 喬橋已經恢複了所有記憶，宋以明花言巧語地哄他，騙他, 扮豬吃老虎地接近他，仍然還是輕易得手。
可再蠢得無可救藥的人，也總有清醒的時候吧。
喬橋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感到害怕, 對麵那個正牽著他的手，溫柔地注視著他, 對他表白真心的人，讓他渾身冰涼, 戰栗發抖。
“……好。”喬橋看著宋以明的眼睛，聲音很輕，輕得聽不出顫抖:“那你告訴我，其他的，還有沒有？
“……”
方才還能言善辯、言之鑿鑿地向喬橋解釋的宋以明忽然間沒了聲。
還有沒有？
自然是有。
利用玄真殿，演了整整五年的戲，騙得喬橋的信任；等到玄真殿失去利用價值，又散播出謠言，直接導致了玄真殿被滅門；最後佯裝失意，騙取同情，徹底騙得喬橋對他交付真心。
這一樁樁、一件件，出發點雖是喜歡，過程卻無處不參雜著欺騙。
心上人對他那樣防備排斥，宋以明如何能忍。
宋以明本性如此。
有前塵記憶的時候尚能做到隱忍克製，失憶後沒了顧忌，為達目的，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雖然那些事，在宋以明看來並不就是“錯”的，也根本就不後悔，但不後悔，並不代表他不怕被喬橋知道，就像此刻喬橋責問起來，宋以明甚至都不敢輕易開口。
宋以明眼眸中劃過一道幽深。
畢竟，喬橋身邊還有一個同樣能知曉世界線發展的係統……
“沒有。”宋以明抬手，緩緩撫上喬橋的後腦:“喬喬，我發誓，我沒有騙你，以後也不會再騙你。”
手指剛碰著喬橋的發絲，宋以明肩膀處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喬橋食指和中指的指尖點在了宋以明的左肩，宋以明手臂一麻，就隻慢了這麼一拍，便抓了個空，喬橋旋過身，毫不猶豫地曲起腿，踢在了附身要追的宋以明的膝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