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
蘇蓁懷疑地回頭道, “你拔劍了嗎?”
以她的修為,保持神識放開的狀態,倒也不影響本體的五感。
“沒有啊。”
蕭鬱攤開手, “神念化劍而已,我用不用劍沒差的,你想看?你想看我就拿出來。”
“不用了。”
蘇蓁連忙道,“我不太熟悉劍意化形, 也不怎麼會判斷, 更何況我沒當過仙尊……”
準聖境之下,也無法僅憑意念,施展出那樣的劍招。
而且即使是準聖境, 也並非一定能做到。
“……這邊!”
鑒於某位前輩出手了,所以她的神識並未撤回, 一直繼續向遠處探尋, 直至“看”到了多個熟悉之處, 才徹底確認自己的方位。
蘇蓁撤回神識,轉了個身。
她抬手指著正前方,“這裡直著往前, 以我的修為, 大約要飛上八九個時辰,會經過一片森林,裡麵有一些紫……”
蕭鬱二話不說伸手,一掌按住她的肩頭。
兩人消失在原地。
然後出現在一片寂靜陰森的叢林裡,四處皆是暗紅墨綠, 樹木稀疏,藤蘿乾枯,前方一個小小的水潭, 裡麵散落著許多紫色塊狀晶石。
“這裡?”
兩人一落地,蕭鬱立刻鬆開手。
蘇蓁歎了口氣,“我沒說完,但這樣也容易……”
她看了看那堆石頭,乾脆也在地上留個印記,下回就能直接傳過來了。
起身不由又看了一眼旁邊的人,“前輩是剛剛放神念來探了一圈,還是你對魔界熟悉至此,也曾經來過這裡?”
“嗯,我是先感知了一下,確定這邊沒什麼問題,但我以前也是真的來過。”
蕭鬱環顧四周,“隻是相關記憶都不怎麼愉快……”
蘇蓁點頭,“除了千乘教秘庫,魔界其他地方都與愉快二字無關。”
上輩子她也是在天仙境前後,才開始認真探索魔界,在那之前的各種經曆都很慘痛,與其說冒險不如說是挨打逃跑。
但即使是天仙境之後,挨打乃至瀕死的次數仍然很多。
蘇蓁收斂思緒,裝模作樣放出神識繼續探尋。
其實人都到了此處,她已經很清楚方位,隻是一時不願暴露自己對這片地方的熟悉。
過了一陣,才指了一個方向,“再往那邊,有一處拜月教的分殿,不是近的那個,是遠的那個。”
蕭鬱再次伸手,輕輕壓上了她的肩膀,正欲發動靈力,又停住了。
“這回你說完了嗎?你是要去那裡吧?”
他又特意問了一句。
說話的時候又將手抬了起來。
不知為何,蘇蓁總覺得他有點緊張。
她回過頭仰起臉,“先過去也行,那也更好描述一些。”
蕭鬱輕輕應了一聲,“那邊有人,你是想殺了還是想繞著走?”
蘇蓁其實也無所謂,轉念一想,又用神識遙觀了一陣,確定他們的實力境界。
“……嘖,拜月教的魔修,我不喜歡他們,殺了。”
“嗯?”
蕭鬱有些好笑地道:“除了法神信徒之外,你還有喜歡的魔修嗎?”
蘇蓁抬起頭向後看了一眼,“前輩想多了。”
兩人離得很近,若是她再稍微往後靠一下,就要倒進蕭鬱的懷裡了。
蘇蓁還是穩穩地站著,上身紋絲不動,“……千乘教的人我也不喜歡。”
哪怕是上輩子,她和他們成了同僚,彼此間關係也不怎麼樣。
蕭鬱垂眸看著她,“我以為你們相處都是求同存異的。”
蘇蓁假笑一聲,“那隻是……”
“理想狀態?”
“前輩這不是很懂?”
蘇蓁沒好氣地道,說完趕緊補救了一句,“但我如今並非教中人,和他們相處極少,隻是處過的人也沒有讓我喜歡的。”
蕭鬱眼神微妙,“真的?一個都沒有?”
蘇蓁表情古怪地瞧著他,“什麼意思?”
上輩子她和兩位太祝大人關係不錯,其中一位甚至稱得上她半個師父,但如今她不該認識那人,總不能拿出來說。
蘇蓁:“……前輩難道與哪位神侍關係莫逆?”
“沒有。”
蕭鬱搖頭,“我還真不認識什麼……為何要猜神侍?”
蘇蓁一愣:“論理說,他們最強?”
千乘教的魔修,論人品論實力,都是良莠不齊。
但神侍們皆是頂尖高手,幾乎能隨意使用魔神的力量,雖然大多比起聖境仙尊們差一點,但也不是不能過幾招。
當然,是麵對那些非劍修法修體修的仙尊。
若是遇到眼前這位,恐怕沒人會選擇與他過招的。
無論是常伴魔神身側,還是在九界行走的,神侍當中有相當一部分都是魔族,或者以前不是魔族也變成了魔族。
剩下的一部分有人族有妖族什麼都有。
蕭鬱仍然很迷惑,“他們強不強對我來說……”
“哦。”
蘇蓁懂了,“前輩,你莫要覺得是我誤會你,我並不覺得你隻與強者交友,反正那些人,對你們來說都是能一招砍死的,強弱並無區彆,我的意思是,他們實力強,也最為年長,與你認識的幾率更大些。”
蕭鬱茫然片刻,接著眼神憂鬱,整個人似乎都失落了幾分,“你這解釋隻會徒惹人傷心。”
蘇蓁:“……”
又開始了。
她至今沒明白這人到底為何會在意歲數。
蘇蓁眨眨眼,“所以我們是否該走了?”
蕭鬱再次伸出手,隻是沒有立刻碰她,手掌懸在了半空,似乎是在琢磨什麼事情,“那邊打起來了。”
“……嗯?我再看看。”
她這個境界的修士,神識的速度比本人行動快得多。
所以縱然那拜月教的分殿極遠,蘇蓁又花了一些時間,再次“看”到了兩夥正在打架的魔修。
為了防止被發現,她沒讓神識太過靠近,隻是遠遠地圍觀了一下,方能確定兩撥人自己全都不認識。
當然,這隻是說沒有熟人。
他們的身份,還是能瞧出來的。
一邊是拜月教魔修,另一邊是上極宗修士,境界參差不齊,從化神境到真仙境。
但雙方實力總體差不多,所以打得旗鼓相當。
蘇蓁對任何一邊都沒有好感,遇到這種事素來隻作壁上觀,等他們結束再去趁人之危。
雙方打了一陣,好幾位的肉身被毀掉了,逐漸開始使出殺手鐧。
她迅速撤回了神識。
拜月教是流明之魔神的信徒,他們若是使用自己神主的力量,旁觀者隻要不是他們的同類,都有可能受傷。
蘇蓁仰起頭,透過林間伸展交錯的枯枝,看向暗紅的天空。
她想著方才其中一個魔修的手勢,默默在心裡倒數了五下。
遠方傳來轟然巨響。
在重重暗黑的群山峻嶺後,一道輝煌的雪白光柱升騰而起,如同利刃般貫入九霄,光焰熒煌四散,震碎層層血雲。
蘇蓁抱臂瞧著這一幕,“這下該分開了吧?”
蕭鬱微微頷首,視線落在她臉上,但顯然神識還籠罩著千裡之外,“上極宗的人跑了,還掛了兩個。”
論理說,他身為正道玄門的仙尊,表現不該如此冷淡,或者早就該出手相助了。
畢竟五大派都是仙盟成員核心,也稱得上同氣連枝。
蘇蓁倒是毫不意外,因為仙尊們大多如此,換成其他人在這裡,幫忙與否大概也全憑心情。
“這也是前輩老家的方言?管死了叫掛了?”
“差不多。”
“好吧。”
蘇蓁笑了一聲,“走?我不想給他們休息的機會。”
這夥拜月教魔修,很可能就是當年撿走仙劍的那一批人,他們拿走了劍,卻沒人能用,就放到分殿密室裡存著。
沒想到一存就存了兩百年,期間發生了太多事,那處分殿也廢棄了,最終被兩夥魔修爭奪。
“那就去了。”
蕭鬱低頭瞧了她一眼,一把攬住她的肩膀。
蘇蓁很習慣虛位異術的傳送。
雖然金仙境的她施法略慢一些,但其他方麵都是差不多的。
在魔界動用類似的法術,自然是要小心些。
哪怕已經用神識探查過的地方,誰也不能保證,在傳送一眨眼的時間裡,會出現什麼變故。
所以——
在動身的那一瞬間,她已經全然調整靈力,進入了蓄勢待發的狀態。
甫一落地,蘇蓁抬手擋開迎麵射來的靈力氣刃。
“什麼人?!”
“是那群人喊來的幫手——?”
“這靈壓似乎不是上極宗的。”
魔修們並沒有過多沉浸在疑惑裡。
大家都不是頭一日在魔界混跡,自然知道在這裡毫無規則秩序可言,在己方與上極宗修士交手之後,任何人都可能過來漁翁得利。
所以他們很快迎戰了。
雖然他們與那群正道修士戰鬥了一陣,誰都不是巔峰狀態,大多數人身上都有傷,原本準備退回據點休養。
不過——
來人似乎也隻是個真仙境,雖然對他們而言不好解決,但也並非無法對付。
蕭鬱在第一時間就放開了手,後退到數十丈之外。
蘇蓁已經做好準備打架,反手抽出了銀白的劍刃,劍鋒上躍起一抹瀲灩水光。
詭譎的氣息從一側襲來。
她右手一轉,劍身蒸起的水霧薄而剔透,泛著冽冽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