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2 / 2)

雖然她已經沒那麼想要……算了,她還是挺高興的。

蘇蓁輕咳一聲,“人族父親也有好有壞,賣兒鬻女、吃了酒將孩子打死的,也不是沒有,王上既不是人族,與母親也還不是夫妻,確實不需要和他們比較。”

後麵的妖王瞥了她一眼,“我竟分不出你是在諷刺還是勸慰。”

“……我都說了不用比。”

蘇蓁揮了揮手,“我真要走啦,父親定然也為天道所影響,一直忍著不向我動手,定然很是難熬。”

他微微蹙眉,似乎想辯駁,最終也沒有說什麼,隻是盯著她的手,仿佛在琢磨這動作的意思。

然後,也慢慢揚起胳膊,向她揮了一下手。

蘇蓁笑逐顏開,遂徹底回過頭,拽著蕭鬱離去了。

他們直接去了水芸山,在遠離蘇家府邸的後山,有一大片屬於蘇氏的墓園,兩個練氣境老仆在此看守。

顯然天道還沒有徹底喪心病狂,沒有讓每一個看到她的活物攻擊她。

也得是具備一定實力,真正能傷到她的人,才會受到操控。

山間雪鬆亭亭而立,水杉華蓋如雲,夏日裡滿目亂翠濃陰,一條寬闊平坦的石路橫貫林間,陵園裡碑墓嶙峋,寂靜無比。

偶爾有風聲吹過,傳來遠方微弱的鳥啼蟲鳴。

蘇蓁和那對看守老夫妻打了個招呼。

他們是蘇家的仆人,簽了身契,族裡有人教他們基礎功法,如今看著老邁,但其實和她年齡差不多。

兩人見了她連忙過來行禮。

蘇蓁見他們有些疑惑,就解釋了一句:“雖說母親忌日過了,但下一年的我也未必趕得上,以後……”

那兩人都是修士,一聽這話,便猜到大小姐多半是要晉境,她境界那麼高,定然十分危險。

這話顯然是在說以後未必能再來了。

蘇蓁並不多說,又指了指旁邊的男人,“這位是我意中人。”

兩人連忙轉身下拜,直呼姑爺。

蕭鬱聽到意中人三個字,仿佛已經失了魂,整個人沉浸在粉紅泡泡裡,這會子見他們行禮才反應過來,趕緊伸手去扶。

老仆們離開後,蘇蓁帶著他走進墓地,輕車熟路找到曆代家主的位置,先在祖父的墳前

簡單拜了拜,又到一旁祭過祖母。

其他的先人太多,她一貫是懶得挨個拜過的。

然後跪在了母親的墳前。

蕭鬱毫不猶豫地撩起衣擺下拜,雙膝全然落地,動作利落至極,沒有半點猶豫。

蘇蓁看向墓碑上的蘇澈二字,“娘,這是我的心上人,女兒會與他共結連理,如今帶他來看看你。”

話音未落,淚水已經淌過麵頰,落滿衣襟。

說來也是奇怪,她們相處時間也隻區區十載。

後麵的數百年間,多少風風雨雨,多少生死離彆,相比起來,在浣花州度過的安穩童年,也隻像是恍然一瞬。

但縱然如此,也沒有誰能替代母親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我終究……”

蘇蓁伸手撐在額上,一時間泣不成聲,“雖說無法成為你希望的樣子,但或許能比那更強……”

蕭鬱安靜地望著墓碑,緩緩開口道:“蘇仙君,我自知配不上令嬡,如今得她垂青,已是榮幸萬分……”

蘇蓁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一邊抽泣一邊怒道:“雖然我知道你說的是你的真心話,但我娘不愛聽這些!她素來喜歡自信之人!”

蕭鬱二話不說地行了大禮。

然後直起身來,“但我確實不怎麼自信來著,總不能欺騙母親。”

蘇蓁:“……”

蘇蓁心中的哀戚頓時散了大半。

在感知到遠方迫近的靈壓時,蘇蓁也準備離開墓地了。

顯然又有人受到天道操控,準備來找自己的麻煩,而她知道這些人一時半會殺不完,死了一波還會來新的。

故此也不準備去打架了,乾脆拉著蕭鬱去了虛界。

虛界變化多端,這些小世界不斷破碎重組,她循著此前留下的錨印,抵達了另一個動蕩混亂的位麵。

蘇蓁拿出那柄流光溢彩的龍筋長弓。

“第三次必然更難。”

蕭鬱忽然開口道:“你和法神性格最像,我估計祂會放到後麵,第三回多半是柳雲遙的祖宗。”

蘇蓁沉吟一聲:“我與幻神應當不太相仿……”

幻生之魔神,登峰造極的幻術,千麵之神,萬象教裡充滿了騙子、竊賊、偽裝者,他們虛偽、自私、披著層層麵具,魔相真身都是無數的頭顱麵孔。

但是話說回來,她喜歡的精神異術是玩弄記憶,折磨靈魂,確實也包括偽裝自己。

蘇蓁:“……不過話也不能說死。”

蕭鬱不置可否,“莫要因此掉以輕心,你和前兩位也不怎麼像,而且他們變成魔神之前,和變成魔神之後也不一樣的。”

“確實,而且,哪怕我和記憶主人性格不同,但這個試煉截取的記憶,定然是一些能讓我有相似感受的,哪怕隻有一點點相似,我都可能會沉浸其中。”

蘇蓁有些頭痛,“而且很顯然是越來越難。”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前輩

。”

這稱呼叫習慣了,一時半會好像也改不了了。

她猶豫再三,還是詢問道:“原著裡有沒有寫過,我死後,我父親是什麼反應?”

蕭鬱訝然揚眉,“我以為你不會問的。”

“嗯,我還是問了,但我猜作者可能沒有寫?他戲份比我還少很多呢。”

那書裡像她這種身世非凡、或者說血脈複雜的角色,實在是太多了,兩位主角就都不是尋常人族,其他的配角更是如此,不提路人的話,在諸多視點角色當中,真真正正的純粹人族反倒是稀罕了。

“書裡沒寫他收到你死訊的場景。”

蕭鬱停了一下,“對,後麵他確實也沒有多少戲份,隻是魔族徹底入侵,九界位麵混亂交疊,大混戰開始之後,寥寥幾筆提到過,之前作主將你處死的王長老,在你父親的手中殞命,被他撕碎吃了,徐淩也險些被你爹殺了。”

蘇蓁:“……”

她對這段稍有印象,但也隻是看過其中一小部分描述,並不知道這段。

他是在為自己報仇麼?

蘇蓁:“還有什麼人被他殺死?”

蕭鬱搖了搖頭:“很多,但單獨點出姓名的人,也就這麼幾個。”

說罷又報了幾個名字。

蘇蓁一窒。

全都是當年在飛鳶城阻攔自己的人,也有在懲仙台上讚同王長老處刑的人。

這樣看來應該不是巧合了。

“你爹還被讀者罵呢,都覺得他是倒向了魔族……”

也有相當一部分妖族投靠了魔神,成為魔神眷屬,除了他們之外,其餘的妖族應當都是與修士同一陣營,一起對抗魔族的。

蘇蓁微微搖頭,“他何嘗在意這些東西,天下蒼生原本也和他無關,縱然我真屠了飛鳶城,他都不會當回事。”

說起來雖然離譜,但他確實是這樣的人。

彆說死的是與他毫無乾係的人族,就算死的是他地盤上的妖族,他也不怎麼悲慟難過。

蘇蓁抬頭看向虛界陰晦的蒼空,暗雲漫卷,電光閃爍戰栗。

她又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尚且年幼,母親也沒離開的時候。

族中的同輩們與她說笑打鬨,忽然有位年紀相仿的表弟,滿臉好奇地湊過來。

“……他們說你爹是一棵樹,這是真的嗎?”

表弟這樣問道。

蘇蓁忘記自己如何回答了,或許她沒有回答。

表弟小聲嘟囔說:“我娘說,大小姐處處都好,學什麼都快,也坐得住,不像我和我妹妹一樣,整天琢磨著出去玩,聽先生講課聽不了幾句就厭了,更彆提修行,引氣入體折騰了幾個月都沒成。”

蘇蓁記得自己當時還是有些驚訝的。

她用了幾個時辰,就完成引氣入體,晉入鍛體境,母親誇她做得極好,比自己當年還要快一點。

故此她一直知道自己算是快,卻沒想到旁人能慢到幾個月才完成,直至後

來在修真界混跡,又發現幾個月其實也不算慢了。

“但是我爹反駁我娘……”

表弟繼續道:“大小姐的父親是樹,大小姐繼承其骨,隻是披著人皮的樹罷了,樹沒有喜怒哀樂,縱然將其鑿穿砍碎,它也不會流淚,所以大小姐和我們不同,我們是正常的小孩,大小姐不是。”

表弟這麼說著,臉上又露出困惑之色,顯然七八歲的孩子沒能完全理解這話的意思。

蘇蓁隻覺得這話毫無道理,自己哪裡不正常了?

但母親早說過,族人的話聽聽就罷,凡是對自己不好的,有一多半都是嫉妒她,要麼就是出於利益,若是被其所傷,反倒遂了他們的願。

所以她不怎麼生氣,敷衍幾句就走了。

後來她沒再見過那位表弟,多年過去,聽聞此人死在魔修手中,但她也不再關心了。

那時候,她大概也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有人當著她的麵說,妖得了人身,就得了人心,他們的喜歡也一樣真摯可貴。*

蘇蓁壓住上翹的嘴角,“前輩。”

“嗯?”

蘇蓁清了清嗓子:“我果然很喜歡你。”

蕭鬱:“……”

蕭鬱再次進入了不知所措的狀態,看上去又高興又茫然,“有沒有什麼前情提要?這是怎麼從你爹為你報仇拐到我身上來的?”

蘇蓁笑而不語。

蕭鬱低頭看著她,似乎想要拷問兩句,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隻好無奈地抬起手,捧住她的臉。

他俯身親了她一口,滾燙的吻落在唇邊,卻不曾繼續深入,灼熱的氣息向上蔓延,依次掠過鼻尖、眼簾、眉心,最後停留在額頭上。

蕭鬱在她額間烙下一吻,“我也很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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