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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

一吻既畢, 伊斯梅爾被啃得唇瓣紅腫,連舌尖都是麻的。

所以說,他怎麼感覺方才不如直接讓人精神力暴走比較好??

省得此刻留自己懷疑人生。

伊斯梅爾覺得, 從蘭諾德衝進來暴揍虞微的那一刻起, 他整個人都變了,仿佛脫下了一層麵具,帶著最真實的樣貌出現在他麵前。

現下蘭諾德得了甜頭,儘管雙眼仍舊是紅腫的,精神卻是好轉了不少。

更因著他們之間的婚姻契約,接吻加速了兩人的恢複,蘭諾德掌間的傷口也修複得差不多了。

隻剩些肉色的疤痕,過不了多久便會脫落。

此時蘭諾德正坐在床邊, 用醫用的一次性清潔濕巾為伊斯梅爾細細擦拭著五指的縫隙,那上麵還有些方才為他療傷時沾染上的血跡。

擦拭時路過伊斯梅爾無名指的那顆紅痣時, 蘭諾德多留心地停留了一會兒。

這引起了伊斯梅爾的注意。

他盯著蘭諾德的側臉看了許久了, 想不明白一個吻到底有什麼神奇的, 竟然真的讓方才還脆弱慘兮兮的上將秒換臉, 現在又是那副溫溫柔柔又可靠的模樣了。

他此刻低下眼神乖順,手上的動作仿佛在擦拭什麼珠寶般虔誠。更貼切地來說, 因為剛嘗到甜頭,更像是帶著淺笑的新婚妻子,正貼心地服侍著自己的夫君……

打住!

伊斯梅爾製止了一路跑偏的聯想, 覺得自己不能在走神了,他要打破現在兩人間有點詭異的氣氛。

“你的戒指呢?”伊斯梅爾忽然想起這茬,單純好奇地問道。

蘭諾德向來將那婚戒視得極為珍貴, 怎麼方才還因著自己的衝動可能會染上劣跡而被迫離開那麼崩潰,現在卻是連戒指都沒見了, 這反差很讓人懷疑啊。

蘭諾德聽到伊斯梅爾開口,才恍然抬起眼,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看著方才被人治療好大部分傷口的右手,他又沒忍住露出點笑意來,看得伊斯梅爾默默地移開了目光。

簡直比瓊凜那小子的笑容還要難以招架。

隨後才聽蘭諾德輕應聲:“戒指在我這裡。”

說完,蘭諾德將用過的清潔濕巾扔進垃圾桶,從自己的胸前的軍裝口袋內掏出了戒指,婚戒光潔耀眼,應當是被人仔細擦拭過才放進口袋裡保存的。

還沒等伊斯梅爾開口詢問,蘭諾德便已經將那婚戒戴回了無名指,向伊斯梅爾解釋道:“先前染上了不相乾的血,所以我就先將他清潔乾淨後,先放在口袋裡了。”

“以往執行任務時也常常會沾上汙穢,但因它的材質稀有金貴,倒沒有什麼影響。隻是每次都會被我清洗乾淨後放在心口的位置一段時間。”

“為什麼?”伊斯梅爾問。

他好奇蘭諾德胸口的軍裝口袋難道有什麼特殊功效,比如放進去之後就能消殺病毒之類的?

結果卻沒想到蘭諾德被他這問題問得一愣,回過神時似乎呢喃了一句什麼才笑道:“因為經常使用精神力進行戰鬥的雌蟲容易陷入精神海暴動,唯有雄蟲的精神力能夠疏導一二。”

伊斯梅爾這才反應過來。

是了,像蘭諾德這樣戰力越強的雌蟲就越需要精神力強大的雄蟲進行定期的精神疏導,以免陷入精神海暴動。

但自己並不關心蘭諾德,蘭諾德也不會用這些事來打擾自己——也就隻能用其他東西聊以慰藉。

那還挺厲害的,能忍耐這麼長時間。該誇一句真不愧是上將麼?

“這應該是雄雌蟲生物課上會講到的內容,雄主您……”蘭諾德低聲道。

這一句喚回了伊斯梅爾的思考。

他隨意應了一聲:“的確。”

儘管並沒有從一出生就在這個世界生活,但伊斯梅爾腦內仍舊有著蟲族社會生存的常識,至少從蟲族社會的角度來看,伊斯梅爾現在的知識儲備量的確不愧為一個畢業於貴族雄蟲學院的學生。

隻是他根本沒往那方麵想罷了。

隨後伊斯梅爾見到蘭諾德欲言又止地想要開口,他糾結了許久,一雙眉都快要凝起來了,最後才發出些聲音來:

“我有些好奇,您是什麼時候來到……”

您是什麼時候來到這個世界,是否度過了那相對快樂的少年時期、是否在課堂上學習過這蟲族星際人儘皆知的知識呢。

可蘭諾德話說了一半,就有一道聲音在他腦內嗤笑他。

你竟然真的打算問這麼蠢的問題?

在你選擇相信伊斯梅爾的那一刻起,你就應該知道,在伊斯梅爾來臨前,這個世界甚至根本沒有存在的意義。你在伊斯梅爾眼裡也不過是虛無的造物。

於是蘭諾德閉嘴了,他的問題沒有繼續下去。

“嗯?”

伊斯梅爾發出了疑問的單音節,他倒是很少見蘭諾德這樣擰巴的場麵,今天也算是見個夠了。

隻是稍微窺探了一下,伊斯梅爾便觸碰到到了蘭諾德身上傳來的寂寞和哀傷的感受,非常負能量的情緒。

這就像是幾年前,他在無數次輪回中徹底成為虛無論者的感覺,絕望、失落、不甘而又無力。

於是結合現在的狀況,伊斯梅爾很快猜到了蘭諾德這種狀況的成因。

就算蘭諾德先前的反應多麼讓人驚訝,但他終究還是受到了影響。

作為虛擬人物的蘭諾德,接收到了違背認知的真相,此時似乎陷入了自我認知和感知世界迷茫和懷疑之中。

不知道內心的感受是輕鬆還是遺憾,總之伊斯梅爾有一種早就料到了的感覺。

沒有人能逃出這個魔咒,就算是全心全意地信任他又如何?

連自己這樣活生生的人都無法保證完全能夠調控自己的情緒,更彆說它們這些以工具的身份出生的數據。

“如果你現在覺得很難受,還是把窺探到的一切都忘了吧。”伊斯梅爾收回視線盯著自己手背上的輸液口,淡聲道。

“你樂意的話,是可以忘記的。”

伊斯梅爾甚至覺得自己該死的又那麼一點善良。

他隻要告訴係統,讓它幫忙抹去蘭諾德關於“世界”“虛擬”“設定”的記憶,蘭諾德就能恢複到最初的狀態。

這就是創造者的可怖之處,他幾乎主宰一切。

隻是伊斯梅爾不清楚蘭諾德會不會出現什麼意外。

一串本就不屬於這世界的數據,又被強行抹除部分記憶,怎麼想都很危險。

但很快伊斯梅爾就不用擔心了,因為蘭諾德在聽到他的話之後幾乎不假思索地開口:

“不、我絕不希望忘記任何關於您的一切。”

隨後他仿佛意識到這也許並不是自己能決定的事情,又低聲道:“請您打消這個念頭吧,留住自己的記憶……應該是我能夠擁有的權利吧?”

最後的聲音又輕又低,似乎就連蘭諾德自己也不確定了。

伊斯梅爾聞言輕笑一聲,仿佛將他此時的執著視作了笑話。

誰知道是不是他的權利呢?伊斯梅爾沒接話了,省得再讓人心涼。

就在此時,醫務室的病房忽然被人造訪,門口傳來了幾道腳步聲,隨後不急不緩,規律沉穩的敲門聲在病房內響了起來。

大概是保護協會的那群人來了,動作倒是迅速。

“雄主,即便您說這是虛無。

但它所產生的感受卻是……那麼真實。”蘭諾德道,不知指的是痛苦還是歡愉。

伊斯梅爾沒有抬頭,隻有餘光見到蘭諾德的身影離開。

直到房門被人打開又關上,伊斯梅爾才轉眼定定地望向那扇門,而他的腦內回蕩的卻是蘭諾德的話。

真實嗎?

的確,有那麼一些瞬間,伊斯梅爾的確感受到了溫暖。

隻是這溫暖時常讓他不敢觸碰。

……

“蘭諾德上將,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雄蟲保護協會派了八個人前來,統一著純白黑邊製服,胸口彆著保護協會的銀製徽章,圖案是象征著共生的塊麵狀長波真菌。

領頭的人說出這番話後,已經做好了蘭諾德拒不接受調查的準備,畢竟這位上將方才足足掛了保護協會方三次通訊,軍部八次通訊,佩世安全部七次通訊,以及南希家的一次通訊。

十足十地一副反叛麵貌。

然而此時在緊繃的氣氛中,麵前神情冰冷的上將隻是平靜地應聲,“我知道了,我會配合你們的調查。但請先給我兩分鐘的時間,我的雄主受傷嚴重,我需要派人在他身邊照看。”

對於這個要求,領頭的人雖然感到有些詫異,但也應允了。

實際上他們都知道在那樣的情況下,一位雌君為了他的雄主做出什麼都不奇怪,但可惜的是他傷害的既不是雌蟲也不是第二域、第三域的低階雄蟲。

虞微是虞家一根獨苗,又是第一域的雄蟲。

若是事情沒有鬨到星網上,或許家族之間協調一番還能就此解決,但事情已經弄得整個巨行星人儘皆知,如狼似虎盯著蘭諾德的人隻多不少,保護協會也隻能即刻派人將蘭諾德收監調查。

“請便。”

隻見蘭諾德垂首在星腦上操作一番,便開始等待。

隨後不久,兩道身影就出現了。分彆是內菲爾和查爾斯,一位照顧伊斯梅爾的健康,一位處理其他細枝末節的事情。

雖然在各自心知肚明的小心思下,蘭諾德並沒有特彆放心。

蘭諾德無視內菲爾進門時露出的帶著些嘲諷和看戲意味的微妙神情,對雄蟲保護協會的人開口:“可以了。”

他甚至自發地抬起手,仍由保護協會的人替他戴上鐐銬。

第42章

體質訓練項目在突發事件後宣布中斷。

兩位雄蟲受傷, 甚至參與者還涉及到項目主教官蘭諾德,佩世的心還沒有平複下來,隻能先讓參與項目的雄蟲休憩些時日。

除卻內菲爾和查爾斯, 懷斯亞和瓊凜也自發地加入了觀察照顧伊斯梅爾的隊列。其他雄蟲都已經在佩世周邊玩了幾轉了, 兩人還是日日往醫務室這邊跑。

不過懷斯亞隻來了兩天,便說有事要處理回第一域去了。

據伊斯梅爾推斷,懷斯亞最近是沒什麼事可處理的。

現在回第一域最大的可能就是和塞西爾家料理這次的事件,他是弗朗西後背真正的掌權者,此次事件處理不當受到牽連的不僅僅是塞西爾,也同樣包括與塞西爾交好的弗朗西。

查爾斯仍舊是那副冷靜而靠譜的執事模樣,隻是心底積壓了不少負罪感,大概是後悔自己沒能照顧好伊斯梅爾。

內菲爾則是在醫務室忙得腳不沾地, 幾乎要將南郊訓練場的校醫室劃為自己所有,命人將上好的研究器械搬來了不少, 要不是佩世出手闊氣, 這校醫室恐怕都裝不下這麼多用具。

而這些用具都是內菲爾為伊斯梅爾準備藥物使用的, 照內菲爾的話來說, 伊斯梅爾本身就血脈特殊,臟器又是無時無刻在進行消亡和新生, 尋常的藥物根本起不了多大效用。

所以伊斯梅爾的用藥從來沒有正經的包裝,都是跟從實驗室內拿出來的試劑一般,全是內菲爾根據情況及時調配的。

也難怪蘭諾德儘管厭惡內菲爾也仍舊讓人近身伊斯梅爾, 他跟在伊斯梅爾身邊太久了,對伊斯梅爾的身體健康最了解也最權威。

“殿下最近似乎不那麼排斥用藥了。”內菲爾端出今日份的藥劑,這已經是他調配的第1506版專門治療肺部隱疾, 以及其衍生出的咳症的藥物。

靠在床頭上的伊斯梅爾聞言,放下手中的書本。

“我有排斥過嗎?”

伊斯梅爾問得理所應當, 那神情仿佛內菲爾的感歎是什麼無稽之談。

唉,他的小殿下啊。做出這樣一副模樣,他又怎麼會繼續爭辯呢?內菲爾如是想,麵上露出個無奈的笑容:

“殿下將自己的身體放在心上,內菲爾便滿足了。”

伊斯梅爾揚了揚眉沒說話,隻是淡淡地想著那個足以讓自己徹底消失的空間黑洞。

這不是哄哄各位,讓他自己能夠順利走到那一步劇情嘛。

送完藥,內菲爾又要回到他的工作中去,除卻伊斯梅爾的病情,他還打算去看看虞微。

倒不是念舊情或是彆的,而是他想要將兩方的情況都掌握在手中,以免他的殿下到時候吃了癟。

誰知道虞微會不會蠱惑校醫為他做什麼假報告。

得知內菲爾會來的虞微心底驚喜之餘又充滿了怨恨,如今他的臉上和腰上都纏滿了紗布繃帶,根本不能見人,這都怪那可惡的伊斯梅爾!

虞微將那日偷拿的藥瓶藏在枕頭底下,這是他唯一的把柄——隻要不被任何人發現,他就一定能讓伊斯梅爾失去一位視他如珍寶的忠誠雌君。

待內菲爾離開後,伊斯梅爾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手中的書上。陳舊的封皮和過時的設計,裡麵卻是一個不俗的故事。

這是瓊凜昨天帶來的書籍,說是從第三域某個街角的雜貨店裡買來的,雖然看起來像什麼三無小說,但內容意外的有趣。

伊斯梅爾閒著也是閒著,係統也叫不出來,也就打開了書,沒想到翻了幾頁便沉了進去。

書中講述了一個名叫銀女星的星球,銀女星位於巨行星之外,體積隻有巨行星的百分之一大,和伊斯梅爾的故鄉藍星差不多。

原以為隻是個美麗的巧合,但越看下去,伊斯梅爾便越覺不對勁。

這整本書更偏向一本冒險遊記,記錄了銀女星的生物、生態、生活和文化,裡麵介紹有各種植物和動物,雖然沒有圖片,但伊斯梅爾一一閱讀後卻輕而易舉地構思出了他們應有的麵貌。

原因無他,書中描寫的全都是藍星本土的生物!

什麼雞鴨牛羊、花草樹木,全都是伊斯梅爾叫得出名字來的。

雖然筆者取名比較離譜,雞叫做陸行雛鳥族,鴨叫做水行雛鳥族……猜測它們和某種鳥類異獸有聯係。

看了一半,伊斯梅爾便翻到尾頁去看出版時間,竟然已經是一百年前。想來當初蘭諾德做的雞蛋麵,雞蛋大概就是從銀女星弄來的?

看來這一百年蟲族還是找到了它們真正的名字,不是什麼陸行雛鳥族,而是雞。

伊斯梅爾還是覺得很欣慰的。

伊斯梅爾看書非常快,不過一個下午就將書全翻了一遍,一個酣暢淋漓的故事,讓伊斯梅爾不免對這個銀女星產生了好奇。

瓊凜這時恰好上門來尋伊斯梅爾,又給他帶了幾本書來,帶著陽光的笑容:“你好像不喜歡用星腦,所以我又去買了很多書,這樣你就不會無聊了。”

伊斯梅爾看了眼,外觀和那本銀女星遊記差不多,恐怕都出自同一家店,正好自己也挺感興趣便都收下了。

瓊凜興致衝衝地拖過一邊的座椅,“對了,這個故事怎麼樣?是不是很有趣~”

伊斯梅爾點了點頭。

瓊凜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雙手撐著自己的下顎就這麼盯著伊斯梅爾,直到後者不適地抬手推了一下他的腦袋,他才笑盈盈地道:

“之後和我去銀女星吧,那裡很漂亮。”

伊斯梅爾沒有答應,反倒是問:“銀女星真實存在嗎?”

“當然,我小時候在附近的星球待過。”

說的就是另一顆充滿危險的荒星了,伊斯梅爾記得設定中瓊凜的確是在荒星長大的,直到成年後才回到莫爾斯家族。

於是伊斯梅爾敷衍道:“之後再說吧,項目還要持續到下半年,我們沒時間去的。”

“先答應我嘛,你也對銀女星很感興趣對不對?在那裡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發現呢。”瓊凜說著湊了上來,伸手不知輕重地抓住了伊斯梅爾的手。

伊斯梅爾不著痕跡地抽回,卻是又被人拉住,手指就這麼悄咪咪地想往指縫裡扣。

瓊凜還執著地想要勸說,聲音剛冒頭便被開門聲打斷——是查爾斯進來了。

查爾斯進門隻瞥了一眼那邊的情況,視線在兩人纏在一起的手上停留一瞬便收回,低聲向伊斯梅爾稟報:

“殿下,我有要事要通知您。”

沒有直接開口,想來是不適宜瓊凜聽的話。於是伊斯梅爾點了點頭,隨後朝瓊凜道:“書我收下了,還有什麼事之後再說吧。”

瓊凜也知道這是在趕人了,隻得幽怨地盯了門口的查爾斯一眼便離開了。

他還以為沒有懷斯亞在,就能更加靠近伊斯梅爾了!

一進門,查爾斯便向伊斯梅爾展示出收錄的信息,密密麻麻的是雄蟲保護協會的初步調查結論,他說道:

“您讓我關注著保護協會的情況,現在保護協會已經經過了第一輪討論,初步判定蘭諾德上將有故意傷害雄蟲的嫌疑。

上午經過精神力監測後,保護協會表示事發時上將的精神海雖然有異動,但遠不及失去理智的程度,因此協會認為蘭諾德上將是蓄意而為,如果沒有問題,在虞微恢複後將進行第二輪指控。”

伊斯梅爾冷笑一聲,“精神力監測?南希家和我們塞西爾家都還沒有表決意見,他們怎麼敢給蘭諾德做精神力監測。”

查爾斯翻閱初討論的記錄,答:“協會表示上將是自願配合調查,所以無需更多的詢問。”

伊斯梅爾視線冷了下來,他不相信蘭諾德會蠢到這個地步,他自己的狀況自然是自己最清楚。

“協會的人還說,蘭諾德保護您一事還需要確認,要等到您痊愈後前去作證。”

“如果您不願的話,保護協會將會認為蘭諾德隻是以此作借口尋私仇。”

私仇?那個除了戰場就是自己的家夥能有時間去拉私仇?

伊斯梅爾覺得好笑。

他沒有更多地追問查爾斯,以查爾斯的身份能夠知道這麼多已經不容易了。讓查爾斯回去繼續關注之後,伊斯梅爾打開了自己的星腦。

長期不使用隻用來做裝飾的星腦一經打開,主頁裡倒是空蕩蕩的一片,隻有零星的幾個軟件。

伊斯梅爾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保護協會定然是收了虞微的好處,虞微又以受害者自居,對保護協會施壓。

一來二去,保護協會就這麼跳過了固有程序自行繼續。

不論是保護協會內還是外,都少不了覬覦蘭諾德位置的人,自然不會對此多麼公正。

若是蘭諾德入獄,這政局不知又要變換多少,能夠暫替蘭諾德職位的都代表著身後的一族一家的權勢。

他大概會去為蘭諾德出席作證吧。

一方麵是項目要繼續進行少不了蘭諾德的存在,另一方麵也是他自己答應過蘭諾德。

伊斯梅爾深深地意識到,自己似乎找回來缺失已久的——同情心?

他不確定是不是同情,也不準備深想。

隻是在打開星網察看如今輿論方向的時候,忽然間收到了一個通訊。

是蘭諾德打來的。

看來保護協會還給蘭諾德留了幾分尊敬,以往被保護協會拘留的嫌疑人都不被允許使用星腦。

通訊接通時,視頻畫麵便立即出現。

伊斯梅爾看到蘭諾德坐在白色隔離室內,隔離室是保護協會為關押各嫌疑人而建造的特殊禁閉室。

在隔離室內無法使用精神力,也無法使用通訊設備。不過看起來應該是保護協會關閉了蘭諾德隔離室的信號乾擾設備,視頻的畫麵很穩定。

室內隻有一枚吊頂白熾燈和一張白椅,稍旁還有一張床,全白色的風格。

看得人眼睛疼,好在蘭諾德占據了畫麵的主體,他身著保護協會統一發放的灰色製衣,早已沒了身著軍裝時的意氣風發。

伊斯梅爾注意到蘭諾德有些灰暗的視線在視頻接通的一瞬間恢複了些許活力。

“雄主。”蘭諾德喊道。

伊斯梅爾點了點頭,“嗯。”

似乎僅是這樣一聲回應,就讓蘭諾德十分滿足了。他下意識地伸出手去觸碰熒幕,在即將觸摸到時才悄然頓住了。

蘭諾德是看到對方身後不同於純白隔離室的背景才猛然醒神。星腦的通訊畫麵太真實了,就好像對方就近在眼前似的。

他見到他的雄主伊斯梅爾坐在床頭眨眼看著自己的動作,似乎不解地歪了歪頭,那模樣可愛得緊,仿佛羽毛在他手心裡撓癢癢。

“雄主,來。”

蘭諾德柔順下眉眼,輕聲哄著伊斯梅爾抬手,將手心覆在熒幕上,受到觸碰的熒幕一顫,泛出寫粒子光點來,隨後又凝實。

分明隔著無數星海的距離,蘭諾德到底在想什麼呢?伊斯梅爾疑惑,再怎麼說,這也不是能觸碰到的情況吧。

然而,下一刻他見蘭諾德再次抬起手,沒有猶豫地覆掌在相同的位置。

那一瞬間伊斯梅爾感受到一股奇異的力量,原本隻是平麵的熒幕驟然間消散開來,聚集的光點模擬成對方手掌的模樣,緊緊地扣在自己指縫間。

“……誒?”

伊斯梅爾微微張口露出訝異的神情,作為一個星腦小白,他的確不知道星腦的通訊係統還有這樣的功能。

蘭諾德自然被伊斯梅爾的這幅反應戳心到不行,指間更加緊密地與人嵌在一起,隻慶幸伊斯梅爾竟未曾與彆人體會過這個功能。

“這是星腦通訊的基本功能,隻是僅限於簡單的模擬觸感和體溫而並沒有得到廣泛使用。不過在軍部,這個功能倒是多被讚賞,可以讓心情低落的雌蟲隔著億萬星河接受雄蟲的安撫。”

蘭諾德解釋道。

伊斯梅爾動了動手指,如蘭諾德所言感受到了那灼熱的體溫,緊密貼合的五指如同交合般令人耳熱,他笑眼彎彎地開口:“那我有安撫到你嗎?”

“當然,和您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無比幸福。”

第43章

三日後。

伊斯梅爾的身體恢複得極快, 但也隻是回到了當初那風吹著涼的狀態,無法更健康了。

得到內菲爾的肯定,可以自由行動如往常般之後, 伊斯梅爾就收到了雄蟲保護協會的來信。

信件以通訊的方式發送到了伊斯梅爾的郵箱內, 內容如下:

聽聞閣下已痊愈,我方請願您出席明日上午十時的“蘭諾德·南希(雌蟲)惡意傷害虞微(雄蟲)”一案的二輪指控,屆時您將以被指控方的證人進行保證。

若您對本請願有疑問,請致訊雄蟲保護協會總部,我們將為您提出更便捷的處理方案。

——雄蟲保護協會致

“更便捷的處理方案……”伊斯梅爾挑眉念出了這幾個字,“保護協會的人還挺會說話的嘛,直接定罪是更便捷的處理方案呢。”

屆時坐在他身邊,正左擁右抱著對瓶吹的懷斯亞笑出了聲:“理解理解。”

“可他們不也是為你好麼?”

是的, 懷斯亞在他痊愈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偷偷瞞著內菲爾帶伊斯梅爾來丁塔蘭消遣,說是慶祝伊斯梅爾身體恢複健康, 他自己點了一桌子酒, 給伊斯梅爾點了杯嗜樂果果汁。

“怎麼說?”伊斯梅爾關閉了郵件, 看向那邊的懷斯亞。

他就知道這家夥憋不了多久, 在佩世參加體能訓練項目的時光估計是他這家夥的時候了。他那麼些心肝寶貝也摸不著,宿舍裡又還有個瓊凜, 真是難得禁欲了一段日子。

懷斯亞飲下遞到他唇邊的酒水,舌尖舔過唇角遺落的酒液,衝著伊斯梅爾飛了個挑逗的視線, 見人嗤笑著賞了自己一個白眼才推開身邊的雌蟲,過去攬伊斯梅爾。

伊斯梅爾被人擁得身子一些,陷在沙發角裡, 手上的嗜樂果果汁差點就潑了出去,被懷斯亞抬手扶住, 將他整個手包在手心裡。

“蘭諾德那家夥用軍功作理由獨占你,你難道就沒有一點怨言?”

伊斯梅爾沒說話,他倒覺得沒什麼。

畢竟他是藍星人,一直以來輪回的世界也多為一夫一妻製的現代,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規則。

但懷斯亞這類原生雄蟲不一樣,他們生來高人一等,坐擁著整個蟲族最優越的資源,更有權擁有多位雌蟲配偶,這是他們社會的基本法則,也是全星球共同的認知。

說起來蘭諾德會有獨占的心理,大概也是因為他是一串異常數據吧?

“喂、小梅爾,問你話呢。”懷斯亞故意湊在人耳邊說道,溫熱的呼吸就這麼噴灑在耳根,讓人渾身一凜拐了人一肘子。

“我不介意。”伊斯梅爾這才回答道。

懷斯亞笑了笑,收斂了些動作,故作惋惜地挑了挑麵前趴在他腿邊的亞雌的下巴道,“看看他們可憐的樣子,該多痛恨蘭諾德將我們小梅爾這麼完美的雄蟲霸占了啊。”

被挑逗的亞雌撲閃的眼睛這才燙傷般從伊斯梅爾身上收回來,心底也在連連附和懷斯亞的話。

伊斯梅爾這樣完美的雄蟲,怎麼能被一隻雌蟲獨占呢?即便是蘭諾德上將也不行。

伊斯梅爾卻連眼神都沒留給懷斯亞手中的亞雌,隻是抬起杯子又飲了一口嗜樂果果汁。

“不是誰都像你一樣一天有23個小時都想著怎麼和雌蟲上床。”

懷斯亞樂得一笑,覺得小梅爾也是越來越會說了:“剩下的那一個小時呢?”

“還有一個小時在盤算怎麼把你可憐的床伴變成美味的晚餐。”伊斯梅爾淡淡道。

聞言,地上的亞雌動作一頓,略帶著些驚恐地朝兩人望去,極力忍住了想要逃跑的衝動。

“噓、”懷斯亞煞有其事地拉起地上的亞雌,憐愛地撫了撫他煞白的臉頰:“你嚇到我的寶貝了。”

伊斯梅爾無奈地歎了口氣,放下已經飲儘的果汁杯:“去趟廁所。”

實際上是要走了。這種地方偶爾待一會還好,待久了還真是頭暈。

懷斯亞也知道伊斯梅爾是打算離開了,應了聲隻最後感歎了一句:

“所有人都在期待你不要出席二輪指控啊,梅爾。”

伊斯梅爾的身影已經走遠,沒有回應和應答,查爾斯緊跟在其後護送著伊斯梅爾離開丁塔蘭。

他當然知道沒有幾個人希望自己出席,所以他才越要出席。

這樣才有趣。

……

次日上午,伊斯梅爾來到了位於第三域中心的雄蟲保護協會,雄蟲保護協會位於一座移動要塞之上,整個要塞圍繞著橫穿巨行星的能量核運轉,通體純白的構造宛若一顆明亮的玉石。

要塞的正門中央則是一枚巨型的保護協會徽章,四周整齊排列著身著製服的協會成員。

作為一位血脈頂級的第一域雄蟲,協會在伊斯梅爾剛啟程時就安排了一眾接待人員,以至於伊斯梅爾下飛船的第一個感受就是四麵八方投來的敬仰目光。

協會接待員上前,笑容得體:“請問伊斯梅爾殿下拜訪我處,是為何事呀?”

伊斯梅爾聞言瞥了一眼來人,內心頗覺奇怪。

他來這處的目的還需要多問嗎?不就是為了出席第二輪指控麼。

身後的查爾斯立即替伊斯梅爾開口:“殿下來參加蘭諾德上將的第二輪指控,請帶路吧。”

協會接待員這才露出了然的神色應下,隻是轉過身帶路時麵上的神情一變,似乎不理解伊斯梅爾竟然真的來參加了這場指控。

看來傳言中的貌合神離也有待考究啊……

哦不,他們連貌合都算不上吧。

待到伊斯梅爾和查爾斯來到指控會議現場時,會議已經開始了三分鐘,指控席上的聲音戛然而止,眾人對伊斯梅爾的到場十分詫異。

“蘭諾德·南希的行徑惡劣!拒不認罪態度不……”

看來信裡的開庭時間是故意寫錯的。

有人執意想要讓蘭諾德的一生染上抹不去的黑點。

伊斯梅爾第一眼先看向了指控席,見席上並不是虞微的身影,這才略帶疑惑地往不遠處被指控方處看去。

是蘭諾德沒錯。

所以這位慨聲指控著蘭諾德的體型高大的短發男是——

很快伊斯梅爾便看到了指控席後方的座位上,坐著輪椅且還帶著頸部保持器的虞微。

即便同樣是第一域雄蟲,他的恢複能力也屬於正常範圍。也隻有伊斯梅爾這種身上流著古血脈的雄蟲擁有這樣稱得上怪物的恢複能力了。

看來是虞微因傷不便親自指控,找了他的未婚雌君,托因比·格丹?

畢竟看年齡和氣質,也不像是虞家一家之主的做派。

坐有上首的最高審判官暫停了會議,看向下方的伊斯梅爾,一時間有些沉默。

良久身邊的陪審員才貼著他耳邊道:“大人,議會開始後,是不允許中途加入的……就算是他,也不能徇私枉公啊。”

當然,這聲音也“恰巧”傳到了伊斯梅爾和在座的各位耳中。

伊斯梅爾也是毫不留情地調出了星腦寄給他的郵件通知,冷聲道:

“保護協會給我的通知,時間清清楚楚寫著上午十點,本殿下提前了半個小時到場,你們告訴我不允許中途加入?”

巨大的物證就這樣展示在眾人麵前,要知道審判過程同樣全程直播,這無疑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審判官連臉都是綠的,瞪了方才徹底拆台的陪審員一眼,對伊斯梅爾道:

“……也許是他們工作上出了些問題,既然事出有因,那便請您儘快入座吧。”

伊斯梅爾這才入座去,隻覺身後一道火辣辣的視線死死地盯著自己。

伊斯梅爾甚至都懶得回虞微一個眼神。

他隻是在蘭諾德身後的席位上坐下,長腿交疊,目視不遠處準備重新開始指控詞的托因比。

大廳明亮璀璨的燈光照耀著座椅上貌美而冷靜疏離的雄蟲,讓其恍若保護神般籠罩著前方落魄的上將。

所有人都不看好的一對夫夫,在眾人期待著即將分崩離析的時刻竟然坐在了一起。

網絡上的觀眾自是已經無意繼續關心托因比的指控詞,畢竟前半部分都是方才重複過的內容。

隻是將話題轉移到了這對震驚巨行星的開啟蟲族1v1的純愛上將和精神病患者殿下身上。

【他們不會來真的吧,給我留個機會行不行??】

【賭一波背刺。】

【+1】

【出席了不一定是撐腰哈哈,坐等翻盤】

【沒看見他倆連對視都沒有嗎,我也賭一波背刺】

【我們殿下這些年受的苦可終於要解脫了——用自以為是的忠誠拴住殿下的家夥真可惡啊!】

在彈幕激烈討論之餘,托因比就蘭諾德蓄意傷害、防衛過當指控了蘭諾德接近八分鐘,言辭之又臭又長,讓伊斯梅爾不禁感歎。

這一定是隻文化成績“極好”的雌蟲。

隻可惜伊斯梅爾最重要的翻盤道具已經在路上了,就算托因比再秀他那排比句十八分鐘,伊斯梅爾也不看在眼裡。

“好的,指控方的訴求我們已經記錄完畢。”審判長朝托因比點了點頭,轉而看向蘭諾德道:“下麵請被指控房陳述證詞。”

相比於托因比那詞藻華麗、反複強調的指控詞,蘭諾德的證詞就簡練得多,隻清楚講明白了所有責任,並且還能用極少的詞織成一張滴水不漏的網。

簡直讓人無可挑剔。

但很快,托因比就繼續發出了異議,“審判長,我指控對方證詞存疑!”

“他說雖然精神力監測結果顯示波動為中區間,但自己因處在發情期用藥不當才沒能控製自己,這不合理!”

蘭諾德的說法倒也沒錯,精神力監測隻是依靠餘下的波動逆推當時的情況,而信息素不包含在精神力之內,其影響也是不可估量的。

但網絡上盛傳,蘭諾德和伊斯梅爾婚姻不和,蘭諾德至今保有處子之身,發情期的影響絕不至於此。

隻有真正與雄蟲神魂交合的雌蟲才會擁有這樣難以把控的發情期。也算是一種精神和肉|體上的食髓知味。

“嗯……這——”審判官雖然明白托因比的意思,但也不好開口。畢竟這種事情無論怎樣詢問都覺得奇怪。

然而蘭諾德卻是神色淡淡地開口:“如果各位是對此存疑……”

說著,蘭諾德抬手解開衣扣,將身上的灰色製衣脫下,露出半個臂膀後轉過身,撩起遮掩著脊背的黑色微卷發。

他肌肉飽滿的後背上滿是傷疤,那都是為帝國開疆擴土留下的勳章。

但除此之外,更加吸人視線的是在眾人目光下逐漸顯形的爬滿整個脊背的狼蛛狀暗紅色蟲紋。

蘭諾德看向此時麵對著自己的伊斯梅爾,忍不住軟了神色。

雄主那散漫又勾起笑容的麵龐當真是將他的心撥弄了一遍又一遍,讓脊背上的蟲紋更加鮮明地隱現。

在場的隻有伊斯梅爾一人屬於狼蛛種。

這正是伊斯梅爾在他身上留下的標記。

第44章

【……?】

【???】

【我曹你蟲X啊!!】

在這個世界裡, 無論是雄蟲還是雌蟲,在身上不同的位置都會有著昭示其種族的蟲紋存在。具體的位置看蟲種,譬如狼蛛的蟲紋就是在背後, 伊斯梅爾身後就有著同蘭諾德展示出來的標記一樣的蟲紋。

但平時, 隻要伊斯梅爾不想,就根本不會顯現出來。

蟲紋和紋身不同,它的觀感更像是有著薄如蟬翼般體積的起伏,摸起來也有些凹凸不平。蘭諾德身上的隻是暫時性的標記,還可以隨他自己的意願隱現。

但等到完全標記的那一天,雌蟲身上屬於雄主的種族蟲紋的控製權就轉移到了雄主身上,屬於從內二外地被另一隻蟲掌控,就算是進行遠程安撫還是短時共感都成為了可能。

彈幕此時也算是恍然間清醒了過來。

【那是蘭諾德自己在控製吧, 伊斯梅爾殿下可什麼都沒做,隻是暫時標記對吧??】

【隻要不是完全標記就好, 咱們還有機會!】

【哈, 就算是完全標記也沒關係吧?隻要蘭諾德這次被保護協會繩之以法, 那份契約就不作數了吧】

……

不似彈幕區活躍的氣氛, 審判大堂內隻是一片鴉雀無聲。

待到眾人看清那標記之後,蘭諾德很快拉上衣物整理好自己的著裝轉回身麵向眾人, “我想你們都清楚,在標記後會有一段時間自身的機能處於隨時備戰的狀態,更容易陷入暴動, 不知道這個理由足夠反駁對麵的指控了嗎?”

托因比氣急,他確實沒有想到蘭諾德竟然真的成功爬上了伊斯梅爾的床。

為了實現虞微的心願,托因比還特地賄賂了保護協會的成員給伊斯梅爾發去了虛假通告, 到底還是沒能成功。

但沒關係,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那不過是證明蘭諾德的確可能陷入了暴動, 但傷害雄蟲的事實是不可改變的!

“就算如此,這也不是你殘忍地將一隻高貴的第一域雄蟲的骨骼甲儘數撕毀的理由!受害者到現在都未完全恢複,很可能到以後也會留下終身隱疾,你做出的罪惡行動無可遮掩。”

這邊的伊斯梅爾一直在觀察場上的情況,沒到必要時刻就發發呆看看對麵氣得快要腦溢血的可憐虞微。

直到現在托因比終於聰明了一回,他終於抓到了重點。

無論如何,他都要在蘭諾德的履曆上留下“傷害雄蟲”這一罪名,這樣無論有沒有惡意一詞做前綴,都會影響蘭諾德在軍部的生涯。

而蘭諾德此時作為輿論的弱勢方,的確不好再反駁,這確實是千萬蟲民們都看到的事實。

伊斯梅爾這才抬起指尖敲了敲座椅的扶手,琉璃麵材質的扶手發出響亮的聲音,加之伊斯梅爾的精神力影響,眾人的注意力全都不可控地移到了他的身上。

隻見人慢斯條理地起身來,邁步來到了被指控席。

“我想,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在我族現行法典,婚姻法中第五百二十一條表述,已婚雌蟲有義務保護自己的雄主不受侵害。”

“你不知道虞微為什麼會被蘭諾德打嗎?”

伊斯梅爾挑眉看向虞微:

“他活該啊。”

要是這番話出自一隻雌蟲之口,此時定然成為眾矢之的。但說出這句話的是伊斯梅爾,是在直播中看起來傷得更加嚴重的那位殿下,眾人根本無從反駁。

作為另一受害者,伊斯梅爾的話並無什麼不妥。

但是托因比反應卻很大,隻覺得自己抓住了伊斯梅爾語言中的漏洞:“儘管您身為雄蟲,但我也有義務指出問題。”

“有視頻為證,您和虞微起衝突時,先動手的是您。並且後續做出□□傷害的也是您,虞微本是關心同伴的身體健康,卻反被……”

托因比沉了口氣,“既然您都說了,保護自己的雄主是雌蟲應該做的,那麼現在您也應該理解我為何如此憤怒,他也是我未來的雄主,難道他的身體就不應該受到保護嗎!”

儘管星網上的直播回放已經被關閉,但錄播的視頻片段卻在以不可控的速度傳播著,有眼睛的網友們約摸都能分辨,托因比所言不假。

反觀伊斯梅爾這精神狀態,他們還站在伊斯梅爾這邊是有點溺愛的成分在的。

但是他們區區平民又如何撼動得了這件事呢,也隻能乾看著氣氛焦灼的轉播畫麵。一直指向被指控席的攝像頭兢兢業業地記錄下伊斯梅爾每一個微表情。

有了然、有平淡、有注視,但卻獨獨缺少應該有的慌亂。

【果然,伊斯梅爾殿下就算願意為他說幾句話又怎麼樣呢,遇到了這樣難占理的事,殿下也會放棄吧】

【我倒覺得殿下的表情不像是放棄啊】

“哦,”伊斯梅爾輕笑,轉而看向虞微:“我們為什麼會起衝突,他當然清楚。

怎麼,難不成我還要任由他一個卑劣的螳螂種來肆意侮辱我麼?”

“扇了他一巴掌,已經算是極輕的警告。”

虞微屬於螳螂種,在血脈貴賤上的確差蜘蛛種一個層次,但也隻是微乎其微,按理來講伊斯梅爾不該說這等狂放之詞。

但奈何伊斯梅爾不僅血脈是蜘蛛種,還是上古狼蛛。

彆說第一域,就是整個巨行星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來,他的血脈來源於能量核之頂,蟲神的饋贈,塞西爾家受蟲神眷顧,自百代以前就有著極為驚人的古血脈,純度隨著傳承而愈來愈稀少。

直到幾十年前出現了伊斯梅爾這一個變異血脈,古血脈純度達到了百分之九十八,但仿佛為了防止伊斯梅爾過於出眾,給他加上了器官衰竭這個buff,和血脈互相製衡。

這事也是大家心知肚明,懟起來倒也在理。

托因比隻能乾巴巴地叫道:“您和虞微殿下的爭執可以再立案,我們現在應當討論他的罪行!”

知道自己說不過伊斯梅爾,托因比趕忙想要轉移話題,但很快話題又被伊斯梅爾拉了回來:“前因後果,怎麼能分為兩個案件,虞微挑事在先,你怕了?”

這時,坐在上首的審判長終於開了口。

“伊斯梅爾說的沒錯,但言語侮辱和身體傷害的性質不同,證明上寫著虞微腰間還有著一寸銳器所致的傷口,他應屬最大的受害者。”

“蘭諾德雖事出有因,但不及抵過。按照律法,應當判過失傷雄蟲罪。”

審判長已經急於為蘭諾德定罪,提出了一個比之惡意傷害和傷害更加能讓人接受的罪名,過失傷害雄蟲罪,頂多判蘭諾德幾年,後期靠著蘭諾德的關係也幾乎能夠提前出獄,繼續待在軍部的可能性也更大。

似乎是個令人滿意的結局。

伊斯梅爾抬手看了看腕間的星腦,時間差不多了。

他感受到臉側蘭諾德投來的視線,似乎是帶著些落寞和釋然,好像已經要接受這樣的定罪。他輕碰了碰伊斯梅爾的手背,下意識地想要再牽一牽人,但很快被人避開。

伊斯梅爾抬起頭看向審判大堂的大門,他一字一句地對蘭諾德說:

“我說過不會讓任何人給你定罪,彆丟我的臉。”

竟然敢這麼快就接受了,蘭諾德的骨氣就這麼點了麼?

蘭諾德聞言一愣,不過還沒等人疑問,那邊的大門忽然間出現了另一道身影,他步履快且穩當,一踏入審判大堂便開口:

“不好意思,我們來晚了。”

審判長睜大了眼睛看向下方那位聲名遠揚的天才醫學家內菲爾,“他是怎麼進來的?審判正在進行,怎麼能放他就這樣闖進……”

不過這話還沒說完,他們就看到了在內菲爾身後的另一道身影。

一襲黑色風衣搭配上那張與伊斯梅爾相似的美人臉,陰鬱的雙眼冷冷地注視著審判長,步履緩慢地邁進審判大堂,鞋底觸地的聲音響亮。

是巴菲特,他親自趕到了第三域來。

“本公爵來晚了麼?”

審判長呆了,他年紀已經很大了,正巧和巴菲特不相上下,對此蟲的日常作風尤為熟悉,包括他乾出的那些真正稱得上喪心病狂的事情,此時這張肅穆的臉就仿佛寫著:小心點吧,你的審判生涯可能就要到此結束了。

他吞了吞口水,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還是身旁的陪審員有眼力見,立即堆著笑容接話道:“塞西爾大公親自蒞臨,自然是不晚的。”

伊斯梅爾轉頭瞥去,正巧對上了巴菲特的眼神,仿佛看到了他眼中的無奈和縱容,冷若冰山的巴菲特竟也對他回以淺淡的笑意,仿佛在安撫一般:

我來了,不會再叫你受委屈。

一瞬間伊斯梅爾仿佛體會到了什麼叫做“靠山”,一個永遠可以依賴和依仗的存在。

不過伊斯梅爾記得自己隻拜托了內菲爾將那藥帶來,怎麼巴菲特也來了?

現在整個審判大廳還真挺熱鬨的,竟然同一時間出現了三隻來自第一域的貴族雄蟲,一位還是當今正灼手可熱的大公爵。

巴菲特惜字如金,自然不做回應,隻是點頭走向被指控席處,順帶牽起伊斯梅爾讓人一同坐回了身後的座椅上。

而那邊的內菲爾則是徑直走到了審判大廳中央,對著中央的主攝像頭道:“我們此番到來,是為提交重要證物,以防止您的審判出現錯誤。”

隨後內菲爾從拿出證物袋,向上方出示。

那是一瓶藥劑,並沒有合格證明,看起來像是三五產物,但是攝像頭清晰地照到了上麵的幾行黑字,是治療咳症的藥物,下麵還曖昧地寫著一段“乖乖吃藥才會舒服一些”。

【咳症?我記得當時梅爾殿下確實咳得厲害,不會是殿下的藥吧?】

【我去,下麵的話好那個——這是什麼暗戳戳爭寵的情節。蘭諾德你是啞巴啊】

【沒辦法,內菲爾可是業界最有能力的醫生,蘭諾德也得忍吧】

視線回到審判大廳的指控席後方,一直心中氣憤鬱悶,導致心神不寧的虞微幾乎是在看到內菲爾拿出那瓶藥時就自下而上毛骨悚然,忽然間從席上站了起來,弄出了巨大的聲響。

他差一點就藥驚呼出聲,還是扯到了腰間的傷口才止住了聲音。

內菲爾目光不移,繼續向審判官解釋道:

“這是事發當天我為伊斯梅爾殿下準備的藥劑,當天他咳症複發,精神力處在失控邊緣,屬下便就調配了這一藥劑為殿下治療,隻可惜被佯裝看望的虞微偷偷拿走,這才造成了伊斯梅爾殿下在午時咳症複發吐血。”

“胡說八道!”虞微喊道,不過下一秒就被審判官遣人攔住,示意他噤聲。

內菲爾繼續:“殿下當時體內精神力暴動,咳症更是愈加嚴重,而虞微卻在暗中使用精神力控製伊斯梅爾殿下,讓伊斯梅爾在鏡頭前備受侮辱。而因著外部精神力的乾擾,殿下更是五臟六腑極速破損和恢複,又出現了嘔吐臟器的情況。”

“若非蘭諾德上將及時趕到,伊斯梅爾殿下性命難保!”

“這一切有視頻為證,證物上的指紋提取報告也已準備好,檢察處大可親自驗視。”

內菲爾說完,將藥劑和指紋提取報告一同交給了會議員。

“現在,我方決定指控虞微蓄意謀殺。”

第45章

“你憑什麼!”

“不就是一瓶破藥劑, 內菲爾,你這個白眼狼,不要臉的東西。你憑什麼說我謀殺??”

虞微尖聲喊叫, 陪審員根本攔不住他, 隻見虞微喊叫間發了瘋般地朝托因比看去,嗬斥道:“托因比,你怎麼不說話?反駁他啊!”

托因比此時臉都煞白,看著失控的虞微連規矩都顧不上了,趕忙下去親自抱住了人將其安撫住,一邊承受著虞微泄憤般的捶打一邊懇求人少說些話。

內菲爾提交的證物被交予審判官查看,證明有兩份,一份是關於藥物成分的證明, 一份是內菲爾所說的瓶身指紋提取的證明,心思縝密浪費不得一點時間。

兩項都確認無誤, 是十分鐘之前才剛剛出爐的。

如果事情真如內菲爾陳述的那樣, 那麼今天的案子將徹底反轉了。

虞微不僅蓄意造成伊斯梅爾病重, 還使用精神力傷害, 要知道蘭諾德當時僅僅隻是使用了軀體力量,其程度是遠遠無法同精神力傷害相比的。

內菲爾似乎是看出了席上審判官和陪審團的猶豫, 淡淡開口道:“骨骼甲可以再生,而內臟四碎恐怕更嚴重些。”

“要是換做彆的雄蟲,指不定已經橫屍當場,

大人,總不能因為伊斯梅爾殿下極強的自愈能力,就將我們殿下受到過的傷害都無視了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 這的確不該被這樣輕而易舉地接過。”

審判官目露猶豫,這一場審判本就在開庭前就收了虞家的好處, 托因比又同他打包票伊斯梅爾絕不會來參加這場審判。

他說,就算趕來也是遲了。

到時候糊弄糊弄得了,這世界那麼大,伊斯梅爾難不成真就護著一個企圖霸占他的貪婪雌蟲?

此時庭審時間已經超出原本的時限,倒也恰好能夠暫歇一會兒了,審判官剛剛說完那句話,還沒有下文便宣布今日的審判暫時結束,休息一個小時後會再次開庭。

“放開我!”

那邊的虞微憤恨地推著托因比,身上的傷口又滲出血來,此時他的仇恨似乎轉移到了內菲爾身上,對著人瘋狂輸出,但罵來罵去也是幾個無關痛癢的詞。

內菲爾聽了也隻覺得可笑,隻是朝著從審判台上下來的審判長道:“對比一下兩邊,審判長大人覺得哪邊更像是會傷害彆人的瘋子呢?”

審判官下意識看了一眼兩邊,虞微在那邊撲騰著叫囂,而伊斯梅爾在這邊安靜地坐著,身邊的巴芙特亦然。一言不發卻是胸有成竹,運籌帷幄的表現。

審判官內心歎息著,早知道不收那虞家的好處了,誰能料到世事無常,可能乾完這一場審判他就要下台了!

麵上還是一板一眼地說道:“這不成證據,你說笑了。”

休息室內。

控訴方和被控訴方的休息室是單獨分開的,伊斯梅爾本以為不會再有人在他耳邊擾他清淨,

卻沒想到二十分鐘後,休息室的門忽然間被人敲響。

查爾斯自覺地上前去開門,沒想到門外來的人卻不是保護協會的工作人員,也不是虞微和托因比。而是一位氣質成熟的中年雄蟲。

伊斯梅爾眯了眯眼,認出了他。

這時虞微的父親虞明席。

“我還以為會是蘭諾德請的律師呢。”伊斯梅爾開口道。

畢竟指控會議之後,會應被指控方的要求進行第三場庭審,屆時就需要律師的出場了。律師自然是蘭諾德親自請來的,少說蘭諾德也是個貴族,這點事還是不用擔心的。

本來是隨意的一句話,卻在還未消散時就被眼前的虞明席聽了去。

“就算上將的律師沒有到場也沒關係,這一次的審判不會進行到第三場了。”

虞明席一開口說出了句令在場人都驚訝的話,除了巴芙特。

他像是早料到了這一幕般起身,來到虞明席麵前,查爾斯退開將空間讓出來。

兩人間便高下立現,雖然差距是有點顯眼,但也看得出來虞明席並不像虞微一樣蠢,他對巴芙特笑道:“大公,也是很久不見了。”

“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巴芙特顯然沒有接他奉承的話的意思,隻關心虞明席現在來他們被指控方休息室是有什麼目的。

就算都是貴族,也是蟲比蟲氣死蟲啊。

就算巴芙特態度冷硬,虞明席還是噙著他那笑意,繼續道:“我是來跟梅爾小殿下賠罪的,希望小殿下能夠原諒我那無知的次子。”

次子?伊斯梅爾頓了頓。

他家那位不是獨生子麼,所以活得跟個小寶貝似的,含著怕化了捧著怕摔了,才養成現在這樣刁蠻又愚蠢的模樣。

伊斯梅爾沒有開口問,顯然在場就沒有其他人糾結這個問題了,巴芙特隻是沉默了兩秒後轉過頭看向伊斯梅爾。

那變臉的速度堪稱影無蹤,“梅爾,你來決定吧。”

儘管沒有明說,但伊斯梅爾也明白,他要是此時拒絕了,那麼就會按照應該有的流程繼續下去,虞微一定會被判處刑罰,蘭諾德同樣,唯一能夠被摘出去的隻有自己。而虞家也極有可能麵臨某些危機,不然虞明席是不會拉下臉來和他們求和的。

而他要是接受了,皆大歡喜。

虞微撤銷起訴,蘭諾德有驚無險地度過這次危機,自己現在也沒有什麼損失,似乎是個happy ending。

但伊斯梅爾最討厭這樣的解決方式,仿佛讓他白白地浪費了這幾天的時間,他事後一定會非常地不開心。

伊斯梅爾沉默了許久,直到虞明席的目光都忍不住落在他身上時,才慢悠悠地對上人視線開口道:“原諒是不可能了。”

“不過要是想要''和解'',那倒是簡單。”

虞明席的目光一亮,顯然對前一句話並不是十分在意,隻知道伊斯梅爾算是答應了不再繼續審判,那麼接下來的事情都好辦了,隻要不得罪塞西爾家,抱住虞家現在的家業他就已經十分滿足了。

“小殿下怎麼想?”虞明席帶著笑容道。

“他偷拿了我的藥,我要他一隻手,不過分吧?”伊斯梅爾笑著說,那笑容天生帶著些純真無害的溫柔,與人口中吐出的話語十分相駁。

虞明席一愣,似乎才從話語中反應過來,意識到麵前的伊斯梅爾可不像表麵上那麼無害而美麗,反之是位棘手又可怖的存在。

伊斯梅爾見他不回應,更加覺得有意思了:“心疼嗎?要不然再加一條舌頭呢,是他主動鬨到保護協會來的吧?”

“……虞微他還隻是個孩子,太不懂事,我們保證之後會退出這個項目再也不讓他出現在你們塞西爾家麵前,請你們寬容一點吧。”

虞明席還在企圖從巴芙特身上看到什麼希望,但巴芙特卻是半個眼神都沒有分給他,仿佛將這大權全權交給了伊斯梅爾,任由伊斯梅爾提出這樣過分的要求。

要知道,就算是繼續進行審判,虞微也根本不可能被保護協會傷害。

頂多是留下犯罪履曆,再關個幾年,畢竟他可是一位雄蟲。

但現下話也說了出去,反悔豈不是更得罪伊斯梅爾。

這樣的瘋子站在麵前,虞明席簡直不敢想象拒絕之後伊斯梅爾會做出什麼樣的行動去報複,最壞的結果也許是就連巴芙特也會對虞家出手。

虞家近來每況愈下,是肯定承受不起塞西爾的挑戰。

“當然你可以不答應,”伊斯梅爾善解人意道,轉而看向巴芙特道,“但是你可彆忘了,誰還不是個孩子呢,我聽聞虞微今年已經23歲,似乎還比我年長一歲。”

虞明席的視線被他引得落在巴芙特身上,也算是懂了伊斯梅爾無聲的威脅。

“……”

“我知道了,前麵的……我會答應你。請給我一些時間。”

虞明席有些艱難地道,他想起先前莫爾斯家霍根的遭遇,又思至己身,才深深地感受到一種屈辱和羞愧,就算在第一域都有著屬於自己家族的領土又如何,現今也和那些螻蟻般卑微。

但沒有辦法,一整個家族的興衰和一個孩子的幸福,他自然做得出取舍,更何況——他養育了虞微這麼多年,從沒想過虞微如此不聽話,偏偏被一個第三域的低級雌蟲騙得團團轉,那個托因比!

虞微也需要長些記性,到時候不中用了,他再把那私生子帶到家裡來就好,也算是名正言順。

就這樣想著,虞明席的臉色好了許多,隻是虞微終究是自己曾經寵溺的孩子,多少還是有些心疼,他笑不出來。

虞明席隻得虛假地恭維了兩句,轉身就要推門離開。

不過在出門前,他便聽到身後響起了伊斯梅爾的嗤笑聲。

“嗬嗬。”

他轉過頭去,隻見巴芙特已經擋在了伊斯梅爾身前,將坐在休息椅上的人攬到了懷裡,這才叫真真的父子和愛的場麵。那個陰鬱又殘忍的大公爵垂著頭問他那同樣精神病的兒子:

“怎麼了,梅爾?”

他擔心伊斯梅爾的精神狀況急轉而下,手心一下接一下撫摸著伊斯梅爾的後腦的長發,權當做安撫。

伊斯梅爾靠在巴芙特的腹部,絲綢製的麵料蹭得臉頰很舒服,倒也沒有立即推開巴芙特,隻是抬手拉下了巴芙特在自己腦後順毛的那隻手:

“我隻是覺得很好笑。”

隨後對著那邊的虞明席道:“你猜猜誰在外麵呢?”

伊斯梅爾的感知力極強,從虞明席開始讓自己寬容些的時候就感受到了休息室外的響動,似乎是有人站在了門口偷聽。而那人散發出的精神力又十分地熟悉,正是當初用精神力壓製過他的虞微,所以他才變本加厲地威脅虞明席,看他會不會放棄虞微。

對於虞微這樣的家養小嬌花,最大的打擊莫過於被自己的親生父親狠狠拋棄吧。

虞明席麵部一僵,轉頭看向門口,休息室的門已經被外麵的人推開了,站在門口的正是滿眼通紅身體不住發抖的虞微。

“您答應他了?”

“為什麼?”

“父親,您真狠心。為了討好他們,我就是一個可以隨時拋棄的棋子對嗎?!是您讓我接近他的!讓我和他成為朋友,讓我上趕著巴結他!為什麼出了事您就不要我了?是因為那個私生子吧,他比我聰明,比我有手段,更能討您歡心對嗎!”

虞微吼著吼著,看到虞明席身後就這麼揚眉靠在自己雄父懷裡的伊斯梅爾頓時更加崩潰,理智的弦隨之崩斷,“我當時真應該殺了你!!”

不過話音剛落,邁出步子的人便被虞明席一巴掌扇了回去,身子還沒恢複的他哪禁得起一隻成年雄蟲的全力一擊,立即摔倒在地。

“小虞,不要鬨了。”

虞明席說。

趴在地上的虞微猛地咳血,被趕來的托因比扶起,他似乎無法接受向來疼愛自己的父親對自己大打出手,竟是一句話也不再說了,隻有眼淚斷線般往下落,自然看不見虞明席告辭時顫抖的雙手。

直到休息室再度隻剩他們三人,巴芙特遣了查爾斯去關門,這才將靠在自己懷裡的伊斯梅爾撈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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