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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巴芙特含笑看著他:“滿意了?”

伊斯梅爾撇開眼,演完戲的他也是十分不留戀地退出了巴芙特懷抱,“應該吧。”

伊斯梅爾想,實際上他不太想要虞微的某些肢體,想想就有點惡心,但是能多嚇嚇對方何樂而不為呢,直到現在他還能聽到外邊虞明席和托因比漸行漸遠的爭吵聲呢。

隻是令伊斯梅爾沒想到的是,巴芙特遠比他想象中更在乎這件事,他撚起伊斯梅爾的發絲低聲道:

“我倒覺得一點也不滿意,真應該奪去他的四肢將他送到滿是異獸的荒星去,梅爾受過的痛必當一點一點在他身上都還回去。”

伊斯梅爾聽著巴芙特平穩而淺淡的聲線吐出更加可怕的話來,也算是懂了方才虞明席汗流浹背的感覺。

他是恐嚇,巴芙特可是來真的。

伊斯梅爾:難怪彆人見了你臉都要黑三個度。

第46章

之後的事情順理成章, 庭審被撤訴,直播以虞家公關的道歉聲明做結束,表明此事責任在虞微個人。

就算虞微有著再大的意見, 他也無法違逆他的父親。

他是從小被嬌養的孩子, 以至於從未有人告訴過他要擁有自己的羽翼,到如今被至親至愛的父親丟棄,也隻能像個孩子般大哭大鬨。

而一直以來既被他嫌棄又騙得他團團轉的托因比也不再同他演戲,竟是和虞明席統一戰線,表示以後將再也不會插足第一域的事情,隻求虞家能夠放過他。

虞微恨天恨地,恨伊斯梅爾,直到最後也沒想明白實際上他該痛恨的是一切將他溺愛不給予他成長機會的大人。

直到伊斯梅爾同他的雄父巴芙特以及他的雌君蘭諾德離開, 虞微才仿佛恍然間醒悟般明白了什麼,"從一開始你就沒有在乎過我, 虞明席, 你讓我接近伊斯梅爾、接近塞西爾家, 都是你的陰謀, 反正事成也是你得到好處,不成也能拿我作擋箭牌……"

“雌父呢?”

虞微訥訥地問。

“你以為他能護得了你嗎?你還是不明白, 這個家到底是誰說了算。”虞明席深吸了一口氣,內心在激烈地爭吵著,是否要再去為虞微求情, 可沒曾想下一刻虞微便掙開束縛,隨著托因比的一聲驚呼,虞微竟是直接從保護協會的要塞上跳了下去。

“小虞!!”

……

伊斯梅爾彼時正乘著巴芙特的飛船離開保護協會, 蘭諾德還需要和保護協會做後續的處理,便沒有一起。

而方才虞家的這一切情況都靠著查爾斯在他麵前轉播, 也不知道這人是如何弄到保護協會監控的。

不過他猜想是巴芙特的功勞。

“所以說,他死了?”伊斯梅爾問。

“保護協會正巧運行到能量最強的部分,預估底部風暴等級為9級,虞微就算是在全盛時期也沒辦法承受,會在瞬息間化為碎片,殘骸變成能量因子回歸能量核。”

保護協會要塞位於穿透巨行星的能量核四周,虞微這一躍下去成功自殺。這就是被仇恨扭曲了理智的孩子能夠做出的最大的反抗。

伊斯梅爾不禁神思了一會兒,先前他反抗最厲害的時候可直接把巴芙特乾掉了……還是自己比較厲害。

“便宜他了。”巴芙特的聲音突然傳來。

伊斯梅爾這才發現他的雄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客艙的門口,正看著自己。

儘管還沒開口,敏銳的幾人都察覺到了巴芙特有話要同伊斯梅爾說。查爾斯退出了房間,將獨處的時間留給了伊斯梅爾和巴芙特。

“梅爾,之後還想參加這個項目嗎?”

巴芙特來到伊斯梅爾麵前,坐在他側邊的沙發上,兩處沙發的背後正巧是一扇舷窗,從這兒望去正是俯瞰巨行星的景色。

“嗯。”

伊斯梅爾秉承著少說少錯的理念,沒有給巴芙特過多的理由,隻是單純應了一聲。

好在巴芙特也的確沒有追問,他僅僅是關心伊斯梅爾的態度,如果這次的事情弄得梅爾不高興,他當然會讓人回家去休息。

至少在家裡沒人能欺負到梅爾頭上去。

伊斯梅爾受不住巴芙特那目光,巴芙特毫不避諱地望著他,眼神一瞬不瞬地從他周身每一處滑過,甚至帶著一絲精神意念的探究,仿佛要從人身上瞧出個洞來。

“在來的路上我做了個夢。”巴芙特忽然開口。

“昨天在蟲皇陛下那裡開了許久的會,結束後就得知了你受傷的消息,我很抱歉不能隨時陪伴在你身邊,你雌父也是……他比我還要難抽開身。”

巴芙特語氣並未帶上怨懟,隻是平靜地解釋自己為何會直到審判開始後才趕到這裡,伊斯梅爾就算再不想知道,也清楚地感受到巴芙特所言不虛,他真的在為自己的來遲而後悔。

能讓一個事業批父親愧疚,伊斯梅爾也是麵子極大。

伊斯梅爾向來不擅長麵對這種場麵,隻得將就著敷衍了兩句:“我知道,沒關係。”

隨後便扯開話題問他:“你說來的路上做了夢,怎麼了嗎?”

他倒是不覺得巴芙特是一個擅長聊天的人,說不定方才的那一番話也隻是為了讓自己扯開話題去問前麵的夢,巴芙特真正想要同他談的,是那個夢。

果不其然,下一瞬他便看到了巴芙特抬起的眼,窗外的日光灑在他的臉側,隨著飛船的運行斑駁著,巴芙特低聲講述起了那個夢。

他說,他在夢裡仿佛度過了數次不一樣的人生,但除卻那唯一的例外,人生線上的事情都是他曾經經曆過的,而那個唯一的例外就是伊斯梅爾。

有一回,伊斯梅爾設計在他水中投毒。

有一回,伊斯梅爾佯裝受傷卻反手將骨骼甲穿透他身上的致命弱點。

還有一回,伊斯梅爾在他麵前殺死了他的雌君希斯克利,然後轉頭就自殺了。

總之,這些奇異的夢境雖然荒誕不經,卻都詭異地有著高度統一的地方,那就是伊斯梅爾,一個攪亂日常生活的存在。

“……分明隻是半日的路程,我竟是疲倦得小睡了十分鐘,這十分鐘的感受讓人恍如隔世,好像真經曆過那麼多次蟲生。”

巴芙特說,他講述的期間目光一刻也沒有從伊斯梅爾身上,很快便捕捉到了伊斯梅爾身上一閃而過的精神力波動。

但伊斯梅爾麵上仍舊冷靜如舊,隻是順著巴芙特的話賣乖道:“您是不是太累了?”

他挑起眉,似乎完全沒將巴芙特所說的一切放在心上,繼續道:“我聽說太累了可能會出現多夢的情況,說不定您也需要內菲爾來幫忙看看身體了。”

巴芙特聽人字裡行間暗道自己病了,也不生氣。

隻是輕笑了一聲說,“在船上時我曾問過我的朋友,他是一位巫師,能夠通過夢境來預測未來。”

“怎麼說?”

“他說夢到自己的孩子將刀刃對準自己,是我與希斯克利之間情感不和的預兆。”

巴芙特不緊不慢閒扯的態度弄得伊斯梅爾非常不舒服,他的第六感告訴他應該趕快跳過這個話題,但此時此刻他又無法表現出更多奇怪之處來。

不似蘭諾德本就身為異樣數據,巴芙特作為實打實的本土數據,若是發現了輪回的秘密,後果可能比蘭諾德還要嚴重。

伊斯梅爾都已經偶爾會覺得蘭諾德神神叨叨的了,巴芙特就更需要注意。

眼下馬上就能繼續進行劇情接近異星D28的黑洞了,他自然是不想再有任何的閃失。

“啊、說不定是這樣?您和他感情還好吧。”伊斯梅爾回答,他希望巴芙特不要在繼續那個宛如前世記憶的夢境話題。

然而這句話吐出後,伊斯梅爾卻聽到巴芙特驀然一笑。

伊斯梅爾被這一聲引得看過去,隻見窗外的日照金光正打在人側臉上,而對方卻是低垂著眼簾,唇角是淺淡的笑意:

“當初希爾告訴我,‘梅爾的病太嚴重了,他已經開始說瘋話了,竟然說什麼殺過父親您這麼大逆不道的話’時,我還在想,你是不是越來越小孩子心性了,竟會拿這種話去氣你哥哥。”

“當時希斯克利也在場,聽到這話時忽然間告訴我頭很痛,我才將這件事稍微放在了心上。”

“現在看來,我們的梅爾早不是什麼小孩子了,大概也算是一種敢作敢當吧?”

“……”

伊斯梅爾抿了抿唇,試圖從腦內把那罷工許久的係統揪出來,讓人趕快修補錯誤程序時,卻發現這破係統仍舊不回應自己的呼喚。

這不合理!巴芙特怎麼可能通過這麼一點事就猜到那麼多?

伊斯梅爾忽然間感受到精神力的壓迫,心下一驚,以為巴芙特終於是懷疑起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於是立即想要站起身避開,卻沒想老辣的巴芙特比他的速度更快,在人召出精神力反抗前就抬手按住了伊斯梅爾的肩。

不同於虞微粗暴的方式,巴芙特對自己精神力的控製可謂是出神入化,做到了僅僅是讓人安穩地坐在原來的地方,卻半分不受壓迫不受傷害。

伊斯梅爾這才抬眼正視著巴芙特,徹底看清了這人掩蓋在慈愛父親麵具下真正的麵貌,徹頭徹尾的真瘋子。

常人遇到這樣的事情大概會驚恐地質問他,而巴芙特卻隻是抬手順了順他鬢邊的碎發道:

“你小的時候,克利還沒有像現在這樣忙碌,時常會帶著你一起同我視頻通訊。常常都是在餐桌上,克利將攝像頭對準你,你豆丁點大的時候臉蛋圓圓的,眉眼也沒有現在那麼溫柔,全然是副小霸王的模樣,眉毛一凜就嚷嚷道我不喜歡吃這個,我不喜歡吃那個,我們那裡才不吃這些奇怪的東西。”

巴芙特的手來到了伊斯梅爾的眼尾,“克利問你,那裡是哪裡呀?你就眨著那雙圓圓的眼睛說,那裡是你的故鄉……隻是再怎麼問,你也不說你的故鄉到底是哪裡。”

“梅爾,我從前隻當你是孩子心□□幻想,卻沒想到確有其事,你告訴父親,你同希爾說的那些話是不是瘋話,是故意氣人的,還是失了理智時說漏嘴的真話?”

巴芙特話語間帶著精神力的誘導,伊斯梅爾能夠清晰感受到有一道力量在妄圖撬開他的唇讓他吐露真相,可惜被擋在他的意識之外半分不進。

隻要巴芙特舍不得用蠻力,再強勁的精神力誘導對伊斯梅爾都無效。

伊斯梅爾越聽眼中的迷茫越甚,他試圖在腦內證明巴芙特隻是在胡編亂造過去的回憶,因為這個世界根本沒有過去存在。

但無論如何,他也找不到偽造的痕跡,甚至他還在自己的記憶裡找到了巴芙特說的那些場麵。

不寒而栗的感覺順著脊髓傳入腦神經,伊斯梅爾終於意識到,這個世界從蘭諾德出現時就同先前那幾次輪回不一樣了。

伊斯梅爾頓了許久,望向巴芙特,心中竟然有著一瞬的空白,不知道訴說真相後換來的會不會是對方的警惕和戒備。

“如果我告訴你,那是真話呢?”伊斯梅爾啞聲道。

話音剛落,臉側被巴芙特觸碰的地方便泛起一陣細密的刺痛,伊斯梅爾倒抽了一口涼氣,那是巴芙特的精神力。

隨後他看到巴芙特向來少有感情的眼睛驚慌了一瞬,霎時間將手快速收了回來,不可置信地盯著自己的手。

他巴芙特,竟然精神力失控了。

就這樣沉默了有三秒,巴芙特的情緒又恢複了穩定。

是被消除記憶了嗎?

伊斯梅爾頓覺無趣地收回了視線,如他所料,巴芙特一定是不相信他所說的話,就算他選擇了相信,也應該在這一瞬間被世界意誌修複差錯,然後疑惑自己為何會在這裡。

伊斯梅爾慶幸這至少隻是一個有驚無險的小插曲,巴芙特隻是會丟失一段記憶而已。

可當伊斯梅爾站起身時,巴芙特也站了起來,他拉住了伊斯梅爾:“你要去哪?”

“遇到了這樣的事情,也不打算向你的父親尋求幫助嗎?”

第47章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 係統的聲音忽然間在伊斯梅爾耳邊響起,久違的電子音,帶著一股子酣眠過後的神清氣爽:

【現在使用清除記憶的功能將會對巴芙特·塞西爾的意識產生不可逆的傷害, 大人您要認真考慮啊。】

伊斯梅爾暫且不關心係統是不是消極怠工跑去休息了, 隻是對係統口中“產生不可逆的傷害”感到疑惑。

數據可以隨時重置再塑,哪來的什麼不可逆傷害。

但伊斯梅爾沉默得兩秒,不知想了些什麼,終究還是軟了聲音改口:

【還有其他辦法嗎?】

【有倒是有。】

【什麼?】

【裝傻。】

【……】

聽著係統口中蹦出的不靠譜言論,伊斯梅爾唇角一抽,他就不該相信這破係統能有什麼好辦法。

說來說去還得他自己解決!

係統見他臉色不好,又趕忙著找補:【哎呀,隻要您不願意說, 他又能拿你怎麼辦呢?】

伊斯梅爾轉念一想,在理。

往往付出感情更多的一方更被動, 為了照顧自己的感受, 巴芙特應當不會繼續追問的。

而會不會像蘭諾德一樣受到影響, 就隻能暫且看情況了。

伊斯梅爾正要對巴芙特開口, 腕間的光腦就亮了起來,有人恰巧給他撥來了通訊。

伊斯梅爾暗暗在心底感歎時機真好, 一麵就感受到麵前的人鬆開了抓住自己的手,周身微微的精神力壓迫也儘數消失。

巴芙特道:“你長大了。”

“有些事不願意拜托我們也正常,我隻希望你記得, 如果遇到了自己無法解決的事情,稍微依靠一下我們是沒關係的。沒有人會要求你長大。”

巴芙特說罷,甚至還對伊斯梅爾露出了笑容。仿佛剛才兩人間那微妙而鋒利的氣氛不複存在, 伊斯梅爾知道巴芙特是個聰明人,無法從自己口中問出更多, 也一定會自行調查。

就像蘭諾德一樣。

伊斯梅爾不說對巴芙特的話感動,但至少還是被觸動了些許。他從前是人聞人惡的炮灰,向來沒有這樣幸福美滿的家世,也未曾體會過這樣的溫暖。

“我知道了,父親。”

伊斯梅爾說完,轉頭離開客艙時才發覺自己剛剛脫口而出了一句怎麼樣的稱呼。

下一刻,伊斯梅爾便感覺到自己脊背處傳來一道灼熱的視線。

伊斯梅爾並不明白巴芙特為什麼對這個稱呼感到開心,隻是莫名地聽到了身後輕淡的笑聲。

……

出了客艙,伊斯梅爾特意走到了走廊的角落裡,麵對著一扇舷窗接起了通訊。

是蘭諾德撥來的。

“怎麼了嗎?”伊斯梅爾問。

蘭諾德沒有立即回答,目光在伊斯梅爾眉眼處停留了一會兒才開口:“通訊很久才接通,是有什麼事情嗎?”

而且他能看出來,伊斯梅爾的眉間帶著些憂愁,儘管隻是一些鬱色也難逃他的雙眼。

“……沒什麼,就是睡得有點沉。”伊斯梅爾隨口道。

蘭諾德望了望伊斯梅爾背後屬於飛船走廊的牆壁,奇異地沉默了一會兒,神情仿佛在問:為什麼不在床上接通訊,反倒要跑出來呢。

不過蘭諾德見伊斯梅爾沒有繼續解釋的意思,也就開口說出了自己此次通訊的真正目的:“您現在要回佩世嗎?我可以和您一起嗎?”

“現在?”伊斯梅爾眨了眨眼,“也不是不行。”

左右也該到了體訓結束的時候了,這時候回去正好,於是也就點頭同意了蘭諾德的提議,順道問了一句:“你現在在哪?”

“也在回來的路上,已經到佩世附近了,應當會比你們快些。”

蘭諾德說,他的小型飛行器是軍用級彆,自然同巴芙特這體型巨大的出行飛船不一樣。

“那到時候見。”

……

待到伊斯梅爾被巴芙特送到佩世校門前,日已黃昏,處於最繁華地帶的佩世正是最熱鬨的時候。

巴芙特本想直接從上空進入佩世,在校內的空地將人放下來,卻沒想伊斯梅爾和蘭諾德約好了一起回去。

“……突然有一點後悔。”伊斯梅爾訥訥道。

本來覺得校門口人多也不會有多少蟲注意他們的,結果巴芙特這艘飛船實在是太吸睛,下麵已經有不少蟲駐足觀看了。

想想他待會兒還要被巴芙特送下去,和蘭諾德一起走進校門,伊斯梅爾就一陣不適感。

他和他們才沒有那麼親密。

巴芙特聽到他的話還以為他是羞得,難得開口調侃了一句:“答應了雌君的事,要反悔嗎?”

雖說反不反悔都是伊斯梅爾說了算,但終於看到兩人間的感情有點進展,巴芙特也是十分欣慰的。

這樣推波助瀾一下,伊斯梅爾果真不說話了。

什麼風風雨雨沒經曆過?現在全網都知道他是神經病、殺蟲狂,難道還怕小小的粉色新聞?

自我治愈完畢的伊斯梅爾最後還是選擇了在原定的地點和蘭諾德會麵。

一經出下船,那無數道目光便讓伊斯梅爾如芒在背,不少還不認識他的人都通過那場審判直播認出他來,窸窸窣窣的討論聲不絕於耳。

伊斯梅爾看向不遠處,蘭諾德正站在佩世門前。

他沒有著軍裝、也沒有穿保護協會的灰色製衣,少見地穿了一身常服,襯得人周身的氣質都柔軟了幾分。

巴芙特像嫁女兒的老父親一樣將人交給了蘭諾德,隨即比眾蟲想象中更快的速度離開了。

然後,伊斯梅爾便覺得身上的目光聚焦點更多了,這和人類的注視可不一樣,蟲子擁有的精神力參差不齊,對精神力的控製也一樣,許多過於激動的人連視線都控製不住,加之在身上時就像一道熱源照射在身上。

“……”

難怪在這個世界裡,明星的精神狀態都很差,天天受到這大大小小的精神力“攻擊”,狀態恐怕是很難調整。

不過很快,那邊的蘭諾德便走了過來,他比伊斯梅爾高些,身子一側就擋去了大部分的視線,他護住伊斯梅爾,周身散發出精神力警告著周圍的人。

校門口的安保人員很快前來遣散擁擠的人群,“請大家不要在我校門口擁擠,違者後果自負!”

伊斯梅爾這才感覺舒服了些,隨後便感受到自己額上一溫,柔軟的觸感轉瞬即逝。

竟是蘭諾德趁他不注意時垂頭印下的一吻。

“……!”

伊斯梅爾腳步一頓,猛地抬起頭。

一雙漂亮的綠瞳都睜大了,恍如貓兒一樣看著蘭諾德,一時間心跳都頓住了,直到眼角瞥到來來往往的人群才反應過來。

這家夥竟然敢未經他同意就親他??

還是在這裡!

蘭諾德見伊斯梅爾如此驚訝,心情倒是更好了些,他牽起伊斯梅爾垂在身側的手,將人修長的手指包裹在掌心中,低聲道:“我們走吧。”

伊斯梅爾抿了抿唇,忍住了自個兒甩手進去的衝動,不就是被偷親了嗎?

不就是被光明正大地偷親了嗎?

不就是……

被人牽走的過程中,伊斯梅爾竟都無視了周邊的狀況,腦內滿是對剛剛情況的不理解以及不悅。

經過內心的一番爭鬥,伊斯梅爾發現。

他果然很霸道。

他可以隨意逗弄蘭諾德,但他卻不喜歡蘭諾德隨意地親他,就好像被自己的所有物違逆了一般,一切失去了掌控。

伊斯梅爾生氣了,心情肉眼可見地變得很差勁。

蘭諾德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進了校門後便拉過伊斯梅爾,低頭問道:“怎麼了,雄主?

蘭諾德看到伊斯梅爾冷著個臉,與當時在審判庭的他判若兩人,眼中的驚訝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氣息。

淺淡的透著死亡氣息的負麵情緒。

伊斯梅爾將手從蘭諾德掌中抽出,語氣冷硬:“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

親我。

……

“什麼?”蘭諾德眨眨眼。

該死的,他說不出那個詞。

伊斯梅爾猛地壓下眉眼,“……就是不準忽然間貼上來,隻有我可以,你懂了嗎?”

蘭諾德這才明白了伊斯梅爾的意思,知曉對方為何忽然心情不好後,卻是沒忍住被他的表情逗得笑出了聲,彎腰抓起了伊斯梅爾微攥成拳的手,一節一節揉開後應聲道:

“好好,我明白了雄主。”

“那現在我可以再親吻您嗎?”

伊斯梅爾手都被人捏的發麻,拍開蘭諾德的手,轉而看向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不、可、以。”

說罷,伊斯梅爾轉頭便往宿舍樓走去,隨行吃了一路狗糧的查爾斯默不作聲地向蘭諾德告彆跟上了伊斯梅爾。

在伊斯梅爾身後,幾位校方領導出現在蘭諾德身邊,似乎對方才的情況感到不妥,同蘭諾德交談了起來。

身為佩世的教授,在校內同“學生”卿卿我我實在是影響不好。

不過這也是後話,要是校領導知道那幾張照片已經被人傳到了佩世論壇上,恐怕就不隻是同蘭諾德說說而已了。

而這邊伊斯梅爾回到宿舍,不過剛剛在門前站定還未開鎖,房間門便“嘩啦”一聲被裡麵的人拉開,裡麵蹦出來的正是瓊凜。

他雙眼緊緊盯著伊斯梅爾,還帶著一股子泫然欲泣。

“?”

伊斯梅爾疑惑,隨後看向後方也慢悠悠走出來的懷斯亞,他帶著一笑展開星腦上的佩世論壇,一條新發的帖子熱度正在飛速上升。

伊斯梅爾定睛一看,正是方才蘭諾德護著他還偷摸往他腦門上啄了一口的畫麵。

儘管在伊斯梅爾心裡並不怎麼美好,但畫麵仍舊被人拍的十分唯美,高大的上將用身子擋住鏡頭低頭一吻,而主人公伊斯梅爾則隻露出一雙眸子,攝人心魄。

瓊凜還在抿唇昭示自己的難過,懷斯亞則是看著伊斯梅爾的表情繼續往下滑。

帖子很長,內容暫且不論,就是些羨慕嫉妒恨的言論,活脫脫的被軍校關得失了智的雌蟲模樣。

它的配圖自然也不止一張,拍攝者非常懂得照片的故事性,也偏重明顯,每一張都對準了伊斯梅爾,從他忽然間被親的錯愕和生氣,一張也沒落下。

懷斯亞緊接著繼續往下翻:

【好可愛的殿下,貓貓ww】

【貓貓表情包.jpg,神似哈哈哈哈】

【上將吃那麼好我真的要怒了】

【大家好好拚搏啊,以後也能找個這麼漂亮的雄主】

“……”

伊斯梅爾憤怒。

我要告你們這些人侵犯肖像權!!

但明麵上伊斯梅爾還是保持著自己的冷淡,他嗬嗬一笑,看向兩人:“怎麼了?”

“我已婚人士,你們倆還一副正主捉奸的表情?”

第48章

“嗬。”

懷斯亞冷哼一聲, 勾起一個笑容:“愛情啊~我還真不敢想象你竟然相信愛情。”

這都扯到哪跟哪去了。

他看起來像喜歡蘭諾德的樣子麼?

“你不會真接受這位雌君了吧?”懷斯亞還在繼續他那陰陽怪氣的聲音,“是誰先前跟我說,雌君隻是個名頭, 他要給他就是了?”

伊斯梅爾忍無可忍, 抬腿便擠進了他的宿舍,一人一邊蓋頭兩巴掌,一句話沒說莫名受到傷害的瓊凜仿佛被打開了某個開關,抱著頭緊跟著上前去。

他攔住了伊斯梅爾。

就在伊斯梅爾不耐煩地看向他時,瓊凜露出豁出去了的表情喊道:“伊斯梅爾,為了你我就算是做雌侍我也願意!”

伊斯梅爾被人一嚇:“你瘋了?”

懷斯亞暫同:“確實瘋了,從庭審看到蘭諾德背上的蟲紋就瘋了。”

懷斯亞在生日宴當天就知道兩人肯定滾過床單了,就是瓊凜昨天在興致勃勃看審判時, 被蘭諾德一個脫衣弄得道心破碎,怒發彈幕, 因著違規還被禁言了半個月。

“你是雄蟲啊, 瓊凜。”伊斯梅爾提醒道。

“雄侍?”瓊凜試探道。

“……我還不想再去一趟雄蟲保護協會。”伊斯梅爾忍住罵蟲的衝動, 坐到了公共客廳的沙發上, 這桌子倒是打掃得乾乾淨淨,看來懷斯亞沒少壓榨瓊凜。

那邊還在失心瘋的瓊凜被懷斯亞嘲笑了一番, 總算閉上了嘴。

“對了,明天我們要離開第三域了。”

懷斯亞道,隨後他將近日的佩世對他們項目的安排都告訴了伊斯梅爾, 仿佛那個在同學請病假時勤勤懇懇給人記筆記的好學生。

但伊斯梅爾清楚,懷斯亞隻是單純感到興奮而已。

“我們接下來不用再像個傻子一樣承受烈日的暴曬,也不用看那副官的臭臉了, 我們要去爍野星進行為期二十天的異星生存訓練,屆時涉及的項目內容包括收集固定材料和在異星中維持生活, 有時佩世會發布任務,完成得又快又好的組合將會得到積分,積分最多的組合將會獲得佩世的一些好處——”

“什麼好處?”

“看你咯,明麵上是個獎章,但我想你們應該都懂這並不隻代表一個獎章。”

就像蘭諾德軍裝領口的領口徽章,是軍部親自頒發的獎章,那已經不僅僅是一個褒獎,而代表了更多的權力和利益。

“對了,這一次的訓練不包含配餐,這代表所有的一切都需要靠我們自己解決了。”懷斯亞說,“摸摸魚,摘摘野果,再取火炙烤之類的?”

不過懷斯亞話音剛落,那邊瓊凜的聲音便響了起來,他終於從剛才那瘋癲勁裡抽出身來,“很危險。”

伊斯梅爾和懷斯亞皆側目看他。

“爍野星非常危險。摸魚、摘果,這些雖然有可能但絕不是隨處可行的活動,我們更多要麵對的是未開智的異獸和劇毒的植物。”

“以及,猛烈變化的天氣,爍野星位於巨行星東西方向約八百個蟲年,隻是一顆剛脫離異星名單的荒星而已,光照十分微薄。”

異星之上有廢墟,而在異星之下的是荒星。

按照危險程度排名,異星居中,廢墟最險,幾乎靠近就會受到終年環繞的異常磁場傷害,唯有將廢墟上引起異常磁場的異獸殺死才能緩解一二。現今巨行星最高軍部仍舊在派出各路精神力強者開墾廢墟。

而荒星就是星球上異形怪物被消滅較多的星球,危險程度較之更低,可以做日常材料的收集地。

伊斯梅爾望過去,忽然間覺得向來給他“老實”“陽光”“正能量”的瓊凜突然變了個模樣,一言一行中都透露著一種擔憂。

瓊凜似乎是在異星上待過一段時間的。

和執行任務的蘭諾德不同,瓊凜是完完全全被家族的長輩丟到那荒蕪之地的,伊斯梅爾猜想這件事也許和他的那個便宜哥哥霍根有關係,所以瓊凜才對霍根死去這件事毫無感受。

那段求生的日子大概也十分難捱吧?所以才會對此如此謹慎。

伊斯梅爾想了想,無論爍野星危不危險,他們都是要前往的。有伊斯梅爾在,劇情必定會順利地進行下去,異星D28的通道並不好發現,也許它就隱藏在爍野星的某個角落。

於是伊斯梅爾點頭表示讚同:“實際上確實很危險,但佩世既然出了這樣的計劃,應當會做好保護措施,總會比獨自前往安全些吧?”

懷斯亞很快接話道:“當然,因為小梅爾之前受傷的事,佩世上上下下都全麵清查了一遍,而且我聽說每個隊伍會有一位負責保護安全的指導員——”

他話音拖長,幾乎不用說出口,瓊凜和伊斯梅爾便心有靈犀地猜到了他要說什麼。

瓊凜的表情也放鬆了一些,特彆是開口念叨的時候連唇角都在用力:“主教官、蘭諾德上將也會參加吧!”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他當我們的安全指導員。”

懷斯亞聳了聳肩表示,“我也覺得。”

“不過隻要我們能保護小梅爾的安全,也用不到他做什麼了吧?瓊凜,難道你對自己沒有信心麼?”

“我可是聽說你異星生存經驗豐富呢,難不成都是謠言?”

瓊凜悶悶不樂,連懷斯亞的話都挑不起他的脾氣了,隻是如泄了氣的氣球般站起身,十分認真地對伊斯梅爾道:“……我會好好保護你的,放心吧!”

眼神就堅定了那麼一瞬,在說完這句話後又低落了下去。

說完,便帶著一股子愁雲飄回了自己的房間。

懷斯亞嘖嘖感歎,“看來傳言是真的,看把人愁成什麼樣了……小梅爾?”

懷斯亞話還沒說完,垂眼那麼一看隻見坐在沙發上的伊斯梅爾似乎也開始低氣壓了,一時間哽住。不過是去一趟異星,這兩人怎麼狀態這麼不對勁?

懷斯亞見剛剛那一聲沒有喚回伊斯梅爾的回應,正打算著如何開口詢問對方是不是沒有吃藥比較禮貌,就見伊斯梅爾歎了口氣:

“回去休息了。”

“……哦?”懷斯亞遲疑了半天應聲,看著伊斯梅爾回房間去將門關得嚴嚴實實,最後還是沒有多想也離開了公共客廳出門去了。他認識小梅爾這麼些年,直到對方向來陰晴不定,心情時好時壞,也算是習慣了。

也隻有在受傷那段日子認真吃了藥,情緒才穩定了些。

……

回到自己房間的伊斯梅爾終於能夠和係統單獨談話,實際上消失已久的係統終於恢複了活力,伊斯梅爾也感到十分好奇。

自己在這裡辛辛苦苦地活著,係統倒是嘴上說著幫自己打掩護,實際上是曠工了吧!

【天地良心,宿主大人,就算我是係統也不能長時間超負荷運行啊!】

係統麵對伊斯梅爾的質問如是解釋道,就算他是係統也要給自己足夠的休息時間。

不然遲早有一天會回歸無界域進行重置,那時候可不知道還會不會遇到伊斯梅爾了。

麵對係統真情流露的解釋,伊斯梅爾終於放過了追究他曠工的責任,一麵打開自己的星腦給蘭諾德發消息,一麵繼續了另一個問題。

“巴芙特先前似乎回憶起了之前輪回的記憶,這我就不說了。反正這個世界已經快要完蛋了,對吧?”

“我在意的是他說小時候的我,小時候的我曾經和他們說過我的故鄉?這種設定到底有什麼用,彆告訴我這是世界的自動修複機製。”

“我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已經19歲,根本不可能對過去造成什麼影響。以往的世界也都是固定的過往,不會有變動。”

伊斯梅爾麵不改色地拋出問題,手上還不緊不慢地給蘭諾德發去消息:之後我們要去爍野星,你會一起去嗎?

係統對伊斯梅爾這流暢的雙線交流感到驚訝,雖然經曆了那麼多次輪回的宿主大人早就是個人精了,此時又有高精神力加持,頭腦更是強大,但係統表示,他還是有點招架不住。

真有活力啊……如果宿主大人能夠一直這樣有活力該多好、這就是他奮鬥的目標!!

“死了?”

直到伊斯梅爾帶著疑問的語氣再度開口,係統才猛地回過神來,連忙回憶方才伊斯梅爾的問題。

巴芙特的記憶?

世界的過往都是經過周密計算推測出來的,的確是世界的自動修複功能沒錯!但是怎麼可能會出現,宿主主動坦白他來自彆的地方的劇情?

【這個、這個、萬一,萬一是巴芙特故意詐您呢?沒道理出現這樣的情況,請大人等一下,我查看一下世界日誌。】

“去吧。”

伊斯梅爾這才低下頭去看蘭諾德回複的消息,即便是忙於工作不能秒回,也還是回複得很及時,不會讓他等太久。

:嗯,我會和雄主一起去。

:這麼說你是我們的安全指導員?

:是的,怎麼了嗎?

伊斯梅爾蹙了蹙眉,不太高興。

他要去尋找異星D28的入口。

如果隻是瓊凜和懷斯亞,他大可把兩人忽悠過去,反正那兩人不說乖巧,但卻是聽他話的。

伊斯梅爾盯著光腦的熒幕許久,總覺得還是讓蘭諾德離自己遠一些好,正巧不是佩世論壇裡在熱火朝天的議論麼,他避一避嫌也正常吧。

“你、換、一、個、組、吧……”

伊斯梅爾邊輸入邊呢喃道,不過還沒等他說完一句話,便看見蘭諾德發來一張照片。

這張照片的拍攝的技巧並不好,已經漆黑的夜晚零零散散亮著幾盞路燈,路燈下樹蔭間一道白色的身影纖長而優雅,正從花壇灌木叢中走出,一雙綠眸對上攝像頭,受光收縮的瞳孔呈豎狀。

隻是這貓大概被佩世的學生喂得太好,就算擺出這樣凶凶的神色也沒什麼用,一隻豬咪凶起來也隻能叫呆萌。

伊斯梅爾打字的動作一頓,看著這白毛綠瞳的貓咪莫名有一種既視感。

下一秒果然就看到蘭諾德發來的消息:和您長得真像,好可愛【微笑】【微笑】。

接下來還有個自動播放的短視頻:蘭諾德蹲下身在路燈下伸出手,昏黃的燈光照在了他的手上,曾經的傷口已經全然恢複看不出痕跡了,多虧了伊斯梅爾的治療。他伸手逗貓,那貓兒便輕巧地上前兩步過來蹭他,仿佛與人熟識,喵喵得十分親昵。

“它叫小白,佩世裡的軍小子不會取什麼好聽的名字,這麼一屆傳一屆也快成老白了。我還在上學的時候就認識小白,他長得像您,便得了我不少喂養。他很乖,但脾氣也很奇怪,除了喜歡的幾個都不讓彆人摸呢。”

蘭諾德低聲說著,混雜著視頻中夜晚的蟲鳴和風聲窸窣。

伊斯梅爾聽到蘭諾德輕笑了一聲,星腦優秀的播音係統讓這聲音仿佛是在伊斯梅爾耳邊響起的,恍如一雙手溫柔地覆住了他的雙手。

讓伊斯梅爾剛剛敲出來的那句話都顯得那麼冰冷和刺人。

:你換一個組吧,我不想和你一起。

第49章

:你換一個組吧, 我不想和你一起。

那條消息還是被伊斯梅爾發了出去,上麵的視頻和照片他都沒回複,顯得這句話愈發刻薄和刺人。

於是就連伊斯梅爾這般無情的人都覺得不合時宜。

也許他該先回複對方的分享再發這條消息?

現下倒顯得他像是故意玩弄蟲心的人渣……伊斯梅爾屈起指節抵在唇間, 轉念一想, 自己不就是這樣的人渣嗎!

對自己定位“準確”的伊斯梅爾決定不糾結了,就看蘭諾德怎麼回複。要是發脾氣最好了,和人吵一架,不就順理成章地分開了麼?

對麵沉默了許久。

蘭諾德從未在回應一事上將他晾這麼久,倒讓伊斯梅爾有些不習慣了。

:心情不好嗎?

蘭諾德這樣問他,還真是意料之外的回答。

心細如發的伊斯梅爾自然知道蘭諾德是在回避他方才的話,不免撇唇不悅

“誰心情不好了。”

伊斯梅爾念叨一聲,正要將剛才那句話再發一遍時, 眼前忽然間就跳出了對方申請視頻通訊的提醒彈窗,還真是有夠突兀的。

伊斯梅爾指尖摁在拒絕上猶疑了會, 最後還是接通了通訊。

蘭諾德果然還在外邊, 為了讓伊斯梅爾能夠清楚地看見自己, 他特意挑選了燈光比較好的地方坐下, 那種路邊角落裡的長椅,時不時會有人從不遠處路過。

“雄主?”

“您心情不好嗎?我在教學樓附近, 趕到您的宿舍樓隻需要十幾分鐘,如果陪伴能讓您心情好一些的話,我會立馬過去的。”

他聲音還帶著淺淡的笑意, 和剛才的擼貓視頻中相差無幾。

在伊斯梅爾的印象中早已和初見時不同了,當初蘭諾德的口氣可不會如此親昵,終究是自己太過放縱了麼?

伊斯梅爾蹙了蹙眉。

這表情一分不差地落在了蘭諾德眼裡, 似乎讓人唇角的笑意都微僵了一下。就算待在一起的時間也算得上久了,但蘭諾德還是摸不準雄主的心思, 就算是在監聽的時候,伊斯梅爾的所作所為也與平時的模樣相去甚遠。

他能在伊斯梅爾身上看到任何一種人的影子,仿佛一個完美的集合體。正是這樣的感受讓他徹底相信了伊斯梅爾的話,他是個來自遙遠星係的更高領域的存在。

“你知道我剛剛不是在跟你開玩笑。”伊斯梅爾道。

他麵無神情的時候往往顯得盛氣淩人,即便長了一雙線條優美而柔軟的雙眼,也遮不住眼神間充滿的壓迫感。蘭諾德知道,伊斯梅爾現在很認真。

“為什麼無視我的話,蘭諾德。”

隻見蘭諾德沉默了長達數十秒後,終於將視線垂了下去。他意識到自己心性終究太差,隻是得了那麼些許甜頭便開始飄飄然觸碰到了伊斯梅爾的底線。

按照以往的自己,是壓根不會在伊斯梅爾表達要求時扯開話題的,也不會將之視作一種玩笑。

他真是太過分了,也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蘭諾德在心底冷冷地嘲諷了自己兩聲,終於是開口應聲道:“您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為什麼不願讓我跟在您的身邊?”

伊斯梅爾當然不能說出自己的真正目的,隻冷淡道:“我不希望看到更多議論我的話題,難道你作為軍部上將和佩世教授也樂意看到這樣的帖子麼?”

自然是不樂意的,網絡上的蟲子對伊斯梅爾虎視眈眈,光看今日的那一場審判便能知曉,想要讓他成為劣跡雌蟲然後順理成章被遺棄的人不在少數,大半都是奔著伊斯梅爾去的。

看到那麼多人肆意地偷拍伊斯梅爾,對著伊斯梅爾的漂亮臉蛋發春,天知道他多麼後悔沒有在伊斯梅爾周圍安排一群蟲仆保護。

“論壇裡的相關討論已經被佩世官方刪除,隻是還有部分傳出論壇的消息正在處理中,雄主無須擔心。”蘭諾德恢複了先前那副保持著不近不遠距離感的模樣回答。

這模樣讓伊斯梅爾非常滿意,還是這樣子省心。

蘭諾德見人似乎放下心來,仍舊沒忍住開口繼續道:“實際上,明天之後的項目主要進行的是學員自己們,安全指導員也隻是在總基地處坐守,遇到情況後立即展開救援……”

“如果您和您的隊友沒有遇到危險,安全指導員出現的機會並不多。”

“您也無需擔心我擔任指導員會為您帶來困擾。”

蘭諾德儼然一副不死心的模樣。

自然,作為一隻軍雌,還是已婚軍雌,他怎麼可能放任自己的雄主去到彆蟲的羽翼之下受到彆蟲的庇護。這不但是對他地位的挑釁,更是罔顧雄主的生命安全。

雖然不知道伊斯梅爾為什麼忽然間想要和自己拉開距離,但蘭諾德隱隱約約覺得不對勁,內心便愈加擔心。上一次伊斯梅爾傷痕累累的模樣早已鐫刻在他腦內,時常就會再度出現折磨他的情緒。

他痛嗎?要是自己再強硬些,一定要守在他身邊,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即便深知這隻是無意義的內耗,蘭諾德仍舊無法原諒自己的疏忽。

伊斯梅爾當然聽得懂他話裡的意思,無非是覺得他的理由並不難解決,以為隻要保證好兩人不會過於親密再被人議論,自己大概就不會介意了。

沉默了好半晌,伊斯梅爾舌尖抵在牙關處,將這位垂著眸不與自己對視的上將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對方活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

更可憐的是,這甚至根本不是他的錯。

伊斯梅爾是最清楚的,他隻是在用反複無常四個字掩蓋他真正的目的,一個大概會讓人崩潰和失望的目的。

“你要是這麼說……”

伊斯梅爾拖長了聲音,“大概我執意要和你分開也沒用了吧,畢竟上將可是深諳安插眼線、收買人心、監聽監視的門道,到時候我的指導員說不定會忽然出事,你就會成為那個新的指導員。”

這番話簡直直戳蘭諾德肺管子,他方才還真的想過如果真讓伊斯梅爾換了彆的軍雌做指導員,他必然會威逼利誘對方離開,再順理成章地取而代之。

“這的確是一種方法。”蘭諾德答。

這樣子就是無論伊斯梅爾說什麼都不打算妥協了。

既然怎麼都同人說不到一起,伊斯梅爾也乾脆地開口道:

“沒錯,的確是讓我對你感到厭煩的好方法。”

“控製、違逆、無視,這就是你口中的愛嗎?蘭諾德,你不僅是虛假的存在,連你的愛都那麼虛偽。你到底是想要待在我身邊,還是想要一個用來填滿你空白行程的保護對象?”

蘭諾德被人忽如其來的話弄得啞口無言,隻有睜大的雙眼昭示著他的無辜和迷茫,他不明白伊斯梅爾為什麼忽然間言語攻擊他,甚至連帶著批判他的愛是控製。

這簡直讓人瞬間渾身緊繃就要開口解釋:“不是那樣的!”

“雄主,我隻是擔心您,異星比佩世危險得多,我不敢想象要是我不在你身邊時您會遇到什麼樣的危險,而且……”

而且伊斯梅爾也不是什麼用來填補行程的保護對象,實際上他很忙,忙得三天兩頭沒有覺睡,光是動身來佩世陪伊斯梅爾這件事就被軍部曾經的幾位老師明裡暗裡說教過,他們軍隊裡的雌蟲也有很多蟲不理解蘭諾德為什麼偏偏執著於伊斯梅爾。

再說,伊斯梅爾因為他是虛擬數據而否定他的愛,他卻是無從辯解了。他被深深的無力感裹挾,他也多麼希望自己能夠成為分擔伊斯梅爾在異世界的孤獨感,可他從不被允許進入那道心門。

蘭諾德話說到一半便再也說不下去了,他隻是呼吸變得緩慢而綿長,好像十分費勁。

“……如果,是我惹您不高興了,能不能原諒我?以後我會認真地詢問您,再做出行動,再也不會惹您……”

隻可惜這段幾乎將臉麵擺在地上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不勝其煩的伊斯梅爾輕嘖出聲打斷,隨後直接掛斷了對方的通訊。

他懶得同這塊石頭繼續掰扯了,說這件事扯那件事,好像怎麼也不明白他的意思。難不成他說的話是鳥語,蘭諾德根本聽不懂?

伊斯梅爾想,恐怕說得越多對方盯得越緊,還是不要交流了。方才那一番話也足夠他好好地反思自己今天這一出了,妄自親吻他,無視他的要求,還說他和一隻脆弱的小貓像,這一切都是讓人不開心的行為。

伊斯梅爾隻能慶幸自己最近裝乖時都吃了藥,情緒基本能夠穩定。不然光是今天早上那件事,就足夠他心煩一整天!

話說回來,既然蘭諾德說過指導員並不會隨時跟著小隊行動,那麼事情還算在可控範圍內,伊斯梅爾能夠接受。

另一邊被人掛斷通訊的蘭諾德則是在夜中頓默了許久,他寡淡的感情經驗讓他無法分辨此時內心那種緊緊被攥住的窒息感是什麼,一股子情緒自掌心湧出,使他指尖麻痹。

小白蹭到他腿邊,用柔軟的貓尾圈住蘭諾德的腳踝,似乎是在安慰這個連委屈和失望都分辨不出來的傻瓜。

隨後小白被麵前的雌蟲撈起,它感受到這隻雌蟲的雙手因著洶湧的情緒而顫抖著,低聲對著它呢喃,聲音啞然:

“……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離他更近一些?”

這邊掛斷通訊的伊斯梅爾不將人記掛在心上,自然不會再繼續想這件事,他轉頭就去找了係統來。係統說是去查看世界日誌,也不知尋到沒有。

在他幾聲呼喚之後,係統終於冒出頭來。

【大人,我查看了最近的日誌,數據更新已經停止了。】

“什麼意思?”伊斯梅爾問。

他也算是一個在各個世界混跡過的老人了,這類日誌隻有暫時還沒更新這種說法,哪來的停止?

【停止的意思就是,這個世界並沒有進行任何的修補項目,包括以後很有可能也不會再修補。產生這種結果的情況有兩種,一是這個世界的邏輯自洽,已經達到了無需修複的狀態,一般是因為宿主進行任務的步驟十分完美沒有偏移。二是因為這個世界失去了自我修複的功能,可能不久的將來會麵臨著分崩離析。】

【但……還不能排除會有第三種更特殊的情況,係統我暫時還沒有遇到過,就不同宿主您瞎說了。】

兩個理由,前者肯定不用考慮了,伊斯梅爾就沒有哪一步是按著劇情線走的,係統給他的劇本他多是看了一眼就反著來。

後麵那個就更不用擔心了,反正他已經準備好尋找異星D28,這個世界的存亡早就與他無關了。

左右巴芙特也不會難為自己,伊斯梅爾也不想繼續消耗腦細胞了。

他整理完思緒臨睡前又收到了一條通訊消息。

還是蘭諾德發來的,簡直是將底線一退再退。

:明天早晨我會來接您乘坐前往訓練星的飛船,早餐有什麼想吃的我會為您準備好。

:爍野星天氣寒冷,記得讓查爾斯為您多準備些衣物。

伊斯梅爾躺在床上擰眉看這兩條消息,真想把人揪出來打一頓。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覺得生氣,蘭諾德這樣子襯得他方才完完全全就是個咄咄逼人的神經病。

“……嗬。”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當神經病了,伊斯梅爾沉默得一會兒,還是勉強給了蘭諾德一個台階下。

:湯圓,不要花生餡。

至於蘭諾德上哪去弄湯圓,伊斯梅爾才不管。

第50章

不出伊斯梅爾所料。

第二天坐上飛船, 他的餐桌上的確出現了一碗湯圓,不是花生餡的。

但一口下去跟湯包一樣爆汁,鹹香軟嫩。

裡麵的餡料竟然是某種星際特產的肉類, 所以說這家夥肯定是把餃子和湯圓弄混了吧!

吃了一口湯圓型餃子的伊斯梅爾十分不開心, 擱勺望向身邊端坐的蘭諾德,對方似乎昨天受了刺激,現在倔了不少,愣是要在自己跟前站著。

“你在哪裡找到這湯圓的?”伊斯梅爾問。

蘭諾德見人漂亮的眉毛擰到一起,問話間不自知地帶著些嘟囔的抱怨,心都被雄主的反應萌化了。

不怪他老是用伊斯梅爾討厭的方式泥塑,而是伊斯梅爾在他眼裡就算是殺蟲,那也是萌的無與倫比的。

“在一個神秘商人那裡, 他是佩世周邊的常駐客。兜售著整個星際各處搜集來的東西,在查閱大量書籍中關於湯圓的描述後, 我向他描述了這種食物, 他便給了我這個。”

“……所有肉餡的湯圓都是異端!”

伊斯梅爾嘴上說著, 但還是動勺吃完了剩下的湯圓。藍星的確有肉餡的湯圓, 但伊斯梅爾並沒有嘗試過,如今嘗了嘗蘭諾德的手藝, 不得不說的確是美味。

都怪蘭諾德廚藝進步得實在是太快了,伊斯梅爾合理懷疑對方悄悄練習過。

……

他們順利地來到了爍野星,有了前次的經曆, 伊斯梅爾特意和蘭諾德錯開了時間登陸爍野星。

從飛船往外望去時,就能看到爍野星整體呈灰藍色。因著位於整個星係的邊緣地帶,爍野星能夠得到的光照十分稀少, 天氣寒冷且多風暴,不喜光的植物生得枝繁葉茂, 樹葉多呈魔幻的藍綠色。

與其他荒星不同的是,爍野星除去黑暗和惡劣的天氣,同時也擁有各樣的地形地勢,甚至還有一條綿長的海岸線環繞過高緯度線,仿佛將整個爍野星分為了陸地與海洋二比一的星球。

伊斯梅爾很少離開被能量核穿透,形態怪異的巨行星,此時見到這般渾圓的星球一時間竟有些懷念藍星。

他下了飛船,在爍野星的北區登陸。

這一次項目經雄保會的要求,將全程在星網上進行直播監護,如有任何差錯佩世都逃不過問責。直播的攝像頭一人一個,每一位雄蟲都必須全麵守護,雄保會親自提供的攝像頭,體積小機動性強,能夠保證絕不會在過程中意外損壞。

佩世將訓練隊伍裡的人分為了幾個小組,伊斯梅爾同懷斯亞、瓊凜,以及隔壁的兩個宿舍組成了一組,一共為九個人。

組長一職被踴躍的瓊凜直接包攬,好在也沒有其他人願意擔這個名頭,瓊凜如願以償地做了小組長。

小組長還要決定小組名稱,收集過各方的意見後,瓊凜讓伊斯梅爾隨便挑一個,於是當時在星腦的聊天界麵裡,伊斯梅爾看都沒看隨便敲了個數字選。

選出來的小組名叫“鬼魂”。

滿滿的中二感。

伊斯梅爾腳趾扣地了一瞬,還是放棄了讓人換個組名的想法。左右也沒人知道這是自己選出來的,要怪就怪瓊凜吧!

更何況那二楞二楞的模樣,倒也像是會選這種組名的蟲。

完全是隻讓人無法信任的蟲呢。

等到伊斯梅爾去集合時,小組的其他成員都已經到場了,懷斯亞和瓊凜一左一右默契地將最中央的位置留給了他。

直到伊斯梅爾自如地頂著掃過來的幾道目光站定,瓊凜才邁腿站到隊伍前方。

隊伍中皆是雄蟲,一、二、三域的都有,三域的足足有五位,還有一位是同瓊凜一樣的二域雄蟲。儘管隊長的選擇眾人並沒有意見,但還是有不少人根本不將瓊凜放在眼裡。

顯然,他們更好奇瓊凜和伊斯梅爾之間的關係。

“這是每個人必須佩戴的安全監測芯片,我們鬼魂隊的安全指導員是蘭諾德教官,在這十五天的行程中,他將時刻保證我們九位的安全。”

瓊凜說著,將手中的粒狀的芯片膠囊發給眾蟲,芯片采用特殊材質,在觸碰到腕間的肌膚後便會立即附著在其上,隨後滲入皮膚成為隱藏在體內的安全芯片。

等到用完後可集體回收。

“我們的指導員是主教官?”有雄蟲開口道,他的話音更像是質疑,話語間眼神還往伊斯梅爾身上瞥了一眼。

那眼神仿佛看透一切。

瓊凜看向他,有耐心地詢問:“是的,怎麼了嗎?”

那雄蟲便就笑了兩聲同自己的室友說道:“我們到時候可得注意著點,彆和伊斯梅爾殿下一起遇到危險了。”

在他們眼裡,蘭諾德做他們的指導員實在是大材小用,蘭諾德能答應不就是因為他們的隊伍裡有伊斯梅爾麼?

自然是不滿的,畢竟誰也不想讓一個絕對會偏心的軍雌做自己的指導員。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站在正中間的伊斯梅爾揚眉看去,臉上還帶著淺淡的笑意。但僅僅這麼一瞥,就讓方才開口說話的雄蟲周身一緊,嘴是怎麼也張不開了。

上個跟伊斯梅爾作對的雄蟲怎麼樣了?現在連屍體都沒留下,就在那能量核裡做養料呢。

“你還算聰明啊。”

伊斯梅爾既沒反駁,也沒生氣,這樣輕輕淡淡的附和最能讓陰陽怪氣的雄蟲被自己氣死。

那雄蟲抿唇看去,隻見伊斯梅爾無奈笑著收回了視線,一副“偏心又怎麼樣,誰讓蘭諾德是我的雌君呢”。

等到瓊凜介紹完整個訓練的規則之後,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分鐘。實際是限製他們行動的規則聊勝於無,更多的是安全注意事項。安全指導員、監測芯片、規則、這三樣都是為了保證他們的安全。

畢竟作為珍貴的雄蟲,他們佩世要為項目的順利完成全權負責。

待到介紹完之後,幾隻雄蟲便開始互相自我介紹,懷斯亞和伊斯梅爾兩人作為第一域的大紅人自然不必多說。

為了之後好行動,伊斯梅爾也稍微注意了一下他們鬼魂隊的成員。

最矮的那位名叫西尼,來自第三域的普通商人家庭,屬於有財無權的那類,參加此次的項目想來也是為了攀關係。

西尼的兩位室友分彆叫秦肆、加德納,前者瘦瘦白白的不愛說話,看起來的確需要加強鍛煉,後者則是方才和伊斯梅爾嗆聲吃癟那位,據說是第二域藝術世家的孩子,伊斯梅爾猜想對方大概是一時興起才來參加這項目的。

另一個宿舍則有一對雙胞胎,兩隻雄蟲一個叫紀流一個叫紀往,屬於冷靜那一掛的,一看就是有備而來,說不定都在意著項目最後的獎品,剩下的最後一位則是呆呆神遊的妹妹頭雄蟲吉楠,長了副最讓人擔心的天然呆臉。

秦肆、吉楠目前都不是伊斯梅爾需要注意的對象,他最需要注意的是加德納和那對雙胞胎,他們離得越遠越好。

於是在瓊凜開口一起去尋找更安全的地方先建造營地時,伊斯梅爾開口提議道:“我們分成兩個小隊吧,往兩邊探路,等找到了合適的地方再會和。”

瓊凜自然對伊斯梅爾的決定沒有異議,最後秦肆被分到了伊斯梅爾宿舍這邊,剩下的幾位則是跟隨加德納一起探另一側的路。

爍野星植被茂密,方才伊斯梅爾他們幾人在一個地方逗留了許久,周邊的樹叢中早已聚集了不少異形異獸,一雙雙可怖的紅色眼珠就隱藏在密林的黑暗中注視著他們。

還是兩個隊伍轉身各自探索時,伊斯梅爾才瞥到了這些影子。當即感覺自己頸後一涼,這才相信瓊凜的話,這裡並沒有想象中安全。

“不用擔心,這些怪物暫時還不敢接近我們。”身側的瓊凜大概是注意到了伊斯梅爾的反應,立即開口朝人低聲解釋道:“佩世的飛船還沒有離開,這個星球上的怪物們麵對這樣的龐然大物還不敢擅自妄動,等到飛船離開了,它們才會選擇伺機而動。”

“當務之急是趁現在安靜地脫離它們的視線,然後尋找安全地帶建造營地。”

不過幾位還沒走出這一片樹林,便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從眾蟲身後傳來,隻聽一聲清脆的樹枝斷裂聲,伊斯梅爾身側的樹林裡蟄伏著的異獸便猛地撲了出來。

它身長兩米,足有三人高,身體呈半透明的液態。碩大的腦袋上隻有一顆渾圓的眼珠,沒有眼皮的遮蓋恍如下一秒就會爆裂出來,半透明的身體讓人能夠清晰看到他眼球後的神經脈絡和血管,腹腔處隱隱閃著光點。

“是溶液獸基瑞拉!”

瓊凜說著忽地上前將伊斯梅爾攔在身後,另一隻手側出現了精神力凝結而成的透明長刃,將猛然撲過來的基瑞拉觸手立即斬斷,基瑞拉口中爆發出一聲尖嚎,攻勢更加猛烈。

幾隻雄蟲立即進入了作戰狀態,前幾日的訓練不單單是體能,也教過他們基本的戰鬥方式,當然能參加佩世這項訓練的雄蟲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即便學習時間並不長也深諳戰鬥的方法。

即便不如雌蟲那般身體爆發力強勁,但雄蟲的精神力也足以應付這樣常見的基瑞拉異獸了。

隨著幾隻雄蟲的行動,卻是有源源不斷的異獸從密林中現身,基瑞拉幾乎每一隻都長得不一樣,惡心的觀感讓伊斯梅爾聯想到了各種各樣的果凍,而那隻可怖的眼珠則是隱藏在果凍裡的果粒。

伊斯梅爾的精神力凝結出的長刃是白中透著點淡綠色,威力比之其他蟲不知強了多少倍,隻是稍加劈砍,靠近他的基瑞拉就慘叫著推開。

“基瑞拉的晶核是收集材料,我們要拿嗎?”一旁少言寡語的秦肆忽然間開口,他是幾隻雄蟲中精神力最弱的,似乎有些招架不住基瑞拉的攻勢,但還是很猶豫地盯著基瑞拉肚子裡那亮晶晶的晶核。

“拿,我們初期要做的事還很多,可能沒有時間收集食物,晶核可以向指導員兌換為星幣和物資。”瓊凜說。

了然的幾人立即展開了行動,但可惜的是縱然基瑞拉是最常見的異獸,卻因著生長幻境的不同,爍野星的種類生命力異常頑強。

麵前糾纏著伊斯梅爾的幾隻都被人斬殺成了幾灘肉泥,還是緊緊地裹住晶核掙紮著起身。

“拿不到。”

伊斯梅爾蹙了蹙眉,他的精神力就算再強也禁不住這樣的拉鋸戰,側目看向那邊麵色嚴肅的瓊凜,伊斯梅爾也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它們沒有弱點嗎?”

瓊凜再次嘗試擊殺基瑞拉,但還是失敗,內裡的晶核也被受傷的基瑞拉包裹得更加緊密,半點不讓他有機可乘。

於是瓊凜也皺起眉,抿了抿唇攔著幾人往後退,“它們也許不是普通的基瑞拉,比我先前遇到過的強太多……”

然而,伊斯梅爾還沒被瓊凜帶著退兩步,就一下靠到了了另外一隻蟲的脊背。懷斯亞開口告訴了他們一個消息:

“剛剛它們的同伴趕來了,現在已經包圍了這一個片區。它們是群居異獸?”

伊斯梅爾回頭看去,懷斯亞所言不假,他們已經被團團圍住,半分都逃不出這片樹林。也沒想到還沒行動兩分鐘就遇到了這種情況,下一刻周圍數十隻基瑞拉異獸便猛地撲了過來,尖嚎刺耳。

伊斯梅爾反應迅速,但還是被那表皮帶著腐蝕性□□的觸手觸碰到皮膚,那一片即刻潰爛,即便下一秒便迅速恢複,他腕間的監測芯片還是即刻間有了反應。

蘭諾德的身影從星腦中彈出的熒幕間出現,他的聲音立刻在眾人耳邊響起。善戰的上將指揮過無數次戰役,此時的聲音也是冷靜而明晰的,“彆被他的觸手迷惑,爍野星的基瑞拉是變異種,渾身上下隻有眼珠是弱點。”

剩下的便沒有提醒了,隻是低聲囑咐伊斯梅爾道:“請小心,就算是弱點也更容易激怒它們。”

但是話音剛落,伊斯梅爾身側的瓊凜便衝了出去,仿佛絲毫沒有聽到蘭諾德的後半句話般將基瑞拉的眼珠子戳爆,被戳爆眼珠的基瑞拉瞬間炸開,留下一顆漂亮的晶核。

隨即周圍就迸發出更加激烈的獸鳴,基瑞拉的仇恨都被瓊凜吸引,一窩蜂地湧了上去,伊斯梅爾皺著眉將身側被驚到的兩隻雄蟲拉開,將戰場留給了瓊凜。

瓊凜是他們幾個之中鍛煉最認真的雄蟲,可以說他的身體爆發力比之普通雌蟲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即便身上因著基瑞拉群暴怒而添上了傷,但還是有驚無險地解決了大半的基瑞拉,剩餘的那些也惶惶地逃走了。

瓊凜捧著那些晶核,來到伊斯梅爾麵前。

在望到身側沉默地注視著他的蘭諾德的影像時,唇角狠狠地嘖了一聲,他對伊斯梅爾輕聲道:“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隨後才又冷臉看著蘭諾德:“指導員不必如此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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