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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生日宴結束當晚, 小梅爾便因著吃了太多草莓而榮獲胃痛嘔吐發燒三連,附贈咳嗽氣喘兩件套。

這一出可把希斯克利和巴芙特折騰壞了。

這段時間正是巴芙特事業上升期,每天忙得不見蟲影, 這好不容易碰到希斯克利休假照顧小梅爾, 巴芙特也正巧有空閒的時候。倆蟲本打算二蟲世界一番,結果背剛沾床,門便被敲響。

“大公、少將,小殿下身體不適,現在體溫已經到了39度!”

這一聲把兩蟲嚇得猛然起身,衣服一套連被蹭亂的發型都顧不上,就往小梅爾的房間趕去。

還隔著門板,巴芙特和希斯克利便聽到了房間內傳來的咳嗽聲, 比起幼崽說話軟軟的聲音來說簡直撕心裂肺。

很快門向內打開,是麵色凝重的希爾, 即便沒有表現出慌亂, 但他的神色已經顯得蒼白, 見到是父親和雌父來了, 趕緊讓開路說道:“醫生已經在路上,弟弟他……”

可話還沒說完, 那邊縮在二哥柏西懷裡的小梅爾咳得卻更加厲害,甚至讓本就不適的腸胃更加嚴重,開始乾嘔起來。

離他最近的柏西臉上是藏不住一點關切的, 將體溫灼熱的弟弟抱得緊緊的,又唯恐這懷抱讓弟弟體溫更高,帶著求助的目光看向了門口的兩蟲。

“父親、雌父, 怎麼辦?弟弟他一直咳嗽,體溫也高得嚇人, 好像聽不見我們說話了。”柏西簡直要哭了,被這場麵一嚇自然是想起來那臭醫生斷言的詛咒,說他的弟弟活不過三歲,這時竟是連聲音都顫抖了。

巴芙特和希斯克利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床邊,希斯克利接過柏西懷裡的小梅爾,頓時被這溫度嚇了一跳。

儘管心中為小梅爾揪緊了一下,但兩蟲在緊張的孩子麵前還是保持著鎮定的模樣,巴芙特道:“先用濕毛巾降溫等醫生來吧。”

即便宅裡常備著藥物,但幾蟲都不敢貿然給小梅爾用藥,隻能讓蟲侍去接了水,給小梅爾敷在額上,又給他擦拭身體各處來進行降溫,避免體溫過高引起更強烈的不適反應。

此時小梅爾麵色通紅,一雙眼睛更是難受得盈滿了眼淚,模糊得像一口湖,小手緊緊地攥著身邊趕來的“媽媽”的袖口,時不時就要猛烈地咳嗽兩聲將那額上的涼毛巾給弄掉,都是希斯克利不厭其煩地再搭回去,坐在床邊以最舒服的姿勢抱著小梅爾。

好像有著這樣的保護,小梅爾身體的難受都消退了許多,他燒得迷迷糊糊,隻覺得胃裡翻江倒海,腦內混亂得根本抓不住一絲想法,什麼再也不要吃草莓、再也不要過生日、一點也不想活著等等想法全都在腦內交織。

小梅爾眨眨眼睛,隻覺得眼前模糊的景色逐漸變得暗沉沉的,他聽到媽媽和爸爸在喊他的名字,冰冰涼涼的手掌緊緊抓握著他。而後意識停滯,忘卻了時間的流逝。

……

你到底為什麼會知道這個名字!

噩夢中的聲音喚回了神思和理智,伊斯梅爾猛然從虛無中蘇醒。睜開雙眼卻是無邊黑暗,卻又仿佛從黑暗中看到了世間一切,自己朝著蘭諾德喊的那句話仍舊在耳邊回蕩。

為什麼……

伊斯梅爾難得無法再苦中作樂,實際上在他問出口的瞬間他就得到了答案。他一直無法記起的樣貌和聲音,在他被吸入漏洞的瞬間都回到了他的腦內。

宋語嵐,那個違背規則愛上了身為宿主的林妄聲的異常數據,他竟然沒有死。說起來也正常,數據怎麼會死呢?隻要有心,就算是刪除也可以再找到痕跡,可比人類的生命要長久多了。

可伊斯梅爾根本沒想到他會追到這裡來。

他又是憑什麼?

每個世界的數據都有優先級,宋語嵐作為配角中的配角,甚至連林妄聲這個炮灰都不如,怎麼敢脫離原世界進入新世界。

伊斯梅爾沉默的思緒很快得到了答案。這並不是宋語嵐一個人的選擇,而是係統甚至是說主神的意誌。

當初他經曆99次炮灰任務後,舊係統的罪行終於暴露,他從無儘的磨難中解脫出來,主神曾說過能夠補償他任何他想要的東西。但伊斯梅爾拒絕得很快,他一心隻想尋死,便說自己隻想回到正常的生活。

但回到現世後發現時間線早已往前走了百年,林妄聲已經從世界上消失。

原來主神早就猜到他根本不是想要什麼正常的生活,於他而言過去現世中的生活和輪回中一樣,都是無比失敗和黑暗的。

所以主神才會將他投放在百年後的現世,讓他目睹一切認識的人化為白骨黃沙。

而後為了將他的心結解開,又將他帶回了無界域,綁定了一位新的係統,讓他自行挑選一個世界進行任務。目的是治療他的心理疾病,隻要康複,隨便伊斯梅爾的去留。

“……是我自己選的”伊斯梅爾喃喃道。

黑暗中他連自己的雙手都看不清,但卻讓記憶更加清晰。

他想起來自己當時還在無界域時,對著新係統攤開的選擇差點沒吐出來。全是他熟知而又惡心的世界,因著做了太多次炮灰,他已經對經典的娛樂圈、都市、王朝、修真等等失去了興趣,看見就更想死。

直到最後係統無奈地掏出了蟲族設定:【您想要新鮮的,又不希望變成貓貓狗狗毛茸茸,也隻能這樣了。】

“變成蟲也很惡心。”

伊斯梅爾當時是這樣回應係統的,他那時已經被舊係統折磨得形同槁木,說話聲音也是淡淡輕輕的。

【蟲族並不是蟲,就像獸人也不是獸。蟲族隻是蟲形時有蟲的特征,他們百分之九十的時間都是完全的擬人態。而且,真正的蟲子在蟲族的世界也存在,螞蟻、蜜蜂什麼的,但蟻種、蜂種的蟲族根本不會將它們視作同類,但如果宿主您真的很怕蟲……】

新係統一有什麼解釋就得詳詳細細地展開,比起三兩句話就將他打發的舊係統來說簡直像個老媽子,伊斯梅爾也沒有耐心繼續聽他解釋,隻是聽到了“並不是蟲”幾個字就應了聲。

“就這樣吧,彆念了。”

主神知道他仍舊耿耿於懷殺死一串擁有自主意識的數據,所以才讓宋語嵐再次出現在他的世界裡。

那些他以為設定好的“蘭諾德隻愛伊斯梅爾”,或許隻是數據#b413隻愛林妄聲的另一種寫法。

伊斯梅爾被自己得出的最後結論弄得一陣心亂如麻,再想要壓抑內心湧起的情緒都不能,他知道自己為什麼還沒有死去,沒有如係統所說般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

因為他已經相信了蘭諾德,相信了#b413的愛,他無法再理所當然地認為這個世界沒有活下去的價值。

在最後一刻,係統檢測到他心中願望的轉變,所以拚儘全力扭轉了注定崩塌的世界,隻是讓伊斯梅爾投入了錯亂的時間線,帶著自己的意識回到了過去。

一切因果同源,過去發生的一切正是未來發生的一切。

伊斯梅爾理解了巴芙特那時在審判堂同他說的那些事,原來在那時這一切便就已經初現端倪。

他曾經很介意,父親、雌父、哥哥們以及朋友和蘭諾德在意的和深愛的到底是誰,如今卻有了答案。

這個世界的伊斯梅爾並沒有任何原身,他就是伊斯梅爾本身。從孕育到成長,全都是他所經曆過的,隻是他忘了,時間同他玩了一個小把戲。

他既是過去,也是現在。

儘管現在伊斯梅爾已經明顯地感知到沒有任何事物寄生或附著在自己的意識裡,但伊斯梅爾還是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低聲道:“這次就算你贏吧。”

係統,你賭對了。

我好像的確還對這個世界,這個世界的家人和朋友以及……#b413,留有眷戀。

……

直到再度聽到醫生的聲音,伊斯梅爾才悠悠轉醒。幼崽眼中的愚蠢和單純早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伊斯梅爾那雙帶著審視和淺淡好奇的目光。

不知道剛才失去意識有多久,此時他已經離開了希斯克利的懷抱,躺在了溫暖舒適的被窩裡,身邊圍著家裡的三口蟲,而巴芙特則是在門邊和請來的醫生交談著,聲音太小小梅爾聽不太清。

縮小版的柏西和希爾就這麼盯著他,前者難過地低著頭,後者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著他的後脊安慰。

直到看見伊斯梅爾醒過來,才發出小小地驚呼,趕忙問他還有沒有不舒服。

伊斯梅爾立刻收起了方才那一眼就會暴露的眼神,儘心儘力地扮演起一個四歲的幼崽,麵前離他最近的柏西和希爾還好,忙著悲傷壓根沒有意識到弟弟現在的意識已經是22歲的伊斯梅爾。

但他們身後的希斯克利就不一樣了,麵色困惑地看了看他。

伊斯梅爾心頭一跳,隻聽那邊的希斯克利凝眉道:“梅爾是不是燒過頭了,怎麼呆呆的?”

怎麼想的是這個啊!

伊斯梅爾這麼想著,還猶豫了半晌才模模糊糊地喊了一聲。

“……媽媽。”

簡直羞恥得他想要立馬找個地縫鑽進去,他這輩子根本沒喊過幾聲媽媽,最多的恐怕就是方才那樣,在這個世界裡被半封閉意識的幼崽時期了。

“嗯嗯,媽媽在呢。”希斯克利這才收起凝重的神情,抬手溫柔地摸了摸小梅爾的腦袋,又摸了摸他的額頭,見稍微退了些溫才放下心來。

旁邊的柏西也著急道:“我呢,我呢?梅爾,你不會不認識哥哥了吧?”

要問伊斯梅爾麵對兩個昨天還是成年蟲的家夥變成小幼崽撒嬌般跟他說話是什麼感受,伊斯梅爾隻能告訴你裝得很辛苦。抿了抿唇才從喉嚨裡擠出一句:

“哥哥,認識哥哥。”

內心是崩潰的,麵上卻是勾起了讓人心化的軟軟笑容。

儘管如此,伊斯梅爾卻前所未有地感受到了一陣陣溫暖,好似置身於春日溫暖的陽光下。被自己的家人環繞著,關心著,原來是這樣的感受,這是他從未體會過,也一直逃避的。

此時真正觸碰才知道原來愛並不可怕。伊斯梅爾就是他自己,過去的一切也是他自己,所以本就不存在什麼虛擬一說,唯有同源一詞可以解釋。

伊斯梅爾看到麵前的柏西撲到自己身上,被希斯克利攔了一下才沒有直接撞上自己,柏西抬起頭來一雙眼睛裡眼淚就不要錢似的往外冒:“嚇死我們了,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我還以為你……”

儘管那句話沒有說完整,但在場的蟲包括伊斯梅爾都已經猜到了後麵的話。他有些無奈,想要安慰柏西說自己暫時沒有尋死的想法了,倒不用擔心,但意識到自己隻是一個四歲的小雄蟲時,又頓住了。

隻是抬手輕輕拂去了柏西臉上的淚痕,哄道:“哥哥不哭,不哭。”

真是太緊張了,柏西將那醫生的診斷記得是有多清楚啊。

連柏西都這樣子了,倒讓伊斯梅爾好奇,年幼時的蘭諾德是不是也這麼容易哭?

第62章

原本得到伊斯梅爾生病的消息後, 懷斯亞便十分慶幸地告訴伊斯梅爾,他好好養病就行了,之後再帶他去南希家也不遲!

結果, 伊斯梅爾卻是鬨著要去, 說他說話不算話是大騙子,以後再也不邀請他們來參加自己的生日宴了,才把懷斯亞弄得連忙應聲。

原以為能推出去的事情再次回到了手上,還更加棘手了,九歲小雄蟲覺得真是倒黴透頂了。

但是轉念想想,能夠接近這個香香甜甜又好吃的小家夥,也不是完全不能忍,於是又接受了。

懷斯亞同萊斯利請示的時候, 伊斯梅爾都到弗朗西家了,擔憂的萊斯利劈頭蓋臉就是對懷斯亞一頓罵, “這小家夥身體不好, 昨天才生了病, 你今天把他捎上到處去玩, 出事了怎麼辦?巴芙特那家夥又打過來,你父親我是不想理了啊。”

“哎呀、大公爵也同意了, 這不是有父親在麼,哪能讓梅爾出事呢!”

站在身後的伊斯梅爾狀似乖巧地低著頭玩手指,此時正趁著低頭憋笑呢。他的身後還跟著派來隨身保護他的一位蟲侍, 巴芙特本還想讓希爾或是柏西跟來的,但都被伊斯梅爾自己拒絕了。

原來萊斯利在自己父親麵前還尊稱大公,回到家裡了就直呼大名。看來也是對他這個四歲幼崽的智商極其放心了, 不怕他回去跟巴芙特告狀。

但伊斯梅爾也沒想到原來自己的父親對這位弗朗西家主如此信任,昨天才和好, 今天就敢把小兒子交給對方照看了,關係真不是一般的好,也不是一般的怪,這麼好的關係也能隨隨便便絕交三年。

經過懷斯亞沒臉沒皮的軟磨硬泡,萊斯利最後還是答應了這門子事,誰讓小梅爾乖巧地站在那裡時那麼引蟲心軟,這時候哪舍得將小家夥趕回塞西爾去。

“行吧,我會安排侍者跟著你們,要是出什麼事你就完蛋了。”萊斯利這樣囑咐過懷斯亞後,便帶著兩隻小雄蟲一同前往了南希家族的領地。

他此行自然不是為了問候南希家族。

南希家族近來在機甲製造方麵有了新研究項目,前景看起來十分不錯。雖說他們弗朗西和南希家的關係並不是十分親密,但多走動走動,多合作合作不就親密了嘛。

順帶將這小子帶著一起去,也是為了撮合兩隻崽子。

南希家的大兒子蘭諾德·南希今年已經九歲,和懷斯亞是同齡,說不定還能成一樁娃娃親,到時候他們弗朗西和南希家不就親上加親了麼!

萊斯利算盤打得響,就連懷斯亞都隱隱有所察覺。

可惜的是懷斯亞第一回見蘭諾德就沒什麼想法,反倒是相看兩相厭,被兩位父親放在一起玩的時候差點打起來。

……

伊斯梅爾尚且不適應這具隻有一米高的身體,四肢都短短的,看世界的視角也十分詭異,讓伊斯梅爾有種貼在地麵上陰暗爬行的錯覺。但好在隨身跟著的蟲侍並沒有讓他獨自行走太久,不一會兒就詢問他是否累了,要不要抱著。

雖然心是成年人,但伊斯梅爾經過一晚上的調理已經坦然接受了自己是個四歲幼崽的事實,衝著蟲侍點了點頭。

他怕在地上多走一會兒就會被那些高大的雌蟲一腳踹飛。

伊斯梅爾:你們根本不懂一個一米八的大高個雄蟲變成一米小幼崽有多麼害怕。

南希家族位處第一域靠近心臟的位置,整個家族領地懸浮於空中。據說這是因為南希家專注為蟲皇研究機甲,屬於一級保密項目類型,所以被特許能夠挨近巨大的能量核。

而他們的家族領地因著懸浮,所以和雄保會一類要塞一樣不會有固定標點,能夠有效防止有心之蟲前來偷竊研究機密,一般準確的標點隻會告訴信任的家族以及皇室。

伊斯梅爾和懷斯亞抵達南希家領地時,南希家族恰巧來到了塞西爾族上空,屬於是兜了一大個圈子又回到家了。不過距離太遠,低頭望去就算以蟲族遠勝於人類的視力看去,塞西爾家廣闊的領地也不過一個指節大小,周圍則是各式各樣風格各異的家族領地,密密麻麻,鱗次櫛比。

這還僅僅是五個域環中麵積最小的第一域。

伊斯梅爾從前沒有這麼仔細看過,現在看去才恍然間覺得這顆大於地球數萬倍的巨行星還真是美麗而浩瀚。

大概是察覺到了懷裡的小殿下好奇,侍者還在邊緣區域停留了一會兒,讓伊斯梅爾看了個夠才緊接著跟上前麵的弗朗西家主和懷斯亞。

……

“這麼快又見麵了,萊斯利。”蘭諾德的父親,裴亞·南希,生得劍眉星目的雄蟲,同希斯克利那樣俊帥的類型相似但又多了三分精明,想來是時常於機甲打交道,他的身材也十分完美。

伊斯梅爾調查蘭諾德信息的時候順帶察看過裴亞的生平,是位生於貴族卻不屑於享樂,偏要靠自己考上巨行星第一軍校佩世的機甲天才,如今就算割去本來的貴族氏名也是不可忽視的權貴,同塞西爾家現狀相似,不過還是差了些功勞。

等到蘭諾德長大,一路走到上將的位置,南希家的地位又要再拔高許多,才讓蘭諾德有底氣向蟲皇提出“成為伊斯梅爾·塞西爾”唯一的雌君這個請求。

“還帶了兩個孩子來?”

裴亞注意到站在萊斯利身邊的懷斯亞倒不是很驚訝,對於萊斯利想要定娃娃親的心思也算是默許,要是蘭諾德和懷斯亞湊得到一起也沒什麼。

但這回看到蟲侍懷裡的孩子,裴亞卻是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是懷斯亞和蘭諾德看不對眼,所以帶了另外一個孩子來?

“您好,南希閣下。”

蟲侍對上裴亞探究的眼神,單手懷抱著伊斯梅爾行了個簡單地禮,朝裴亞介紹道:“我是來自塞西爾家族的侍者,這位是小殿下伊斯梅爾。”

裴亞上下打量一番,才看出蟲侍這一身昂貴而貼身的製服上繡有塞西爾家的蜘蛛紋樣。

他還真沒想到萊斯利竟然就和巴芙特和好了。還帶著這位不和之源伊斯梅爾小殿下前來拜訪自己。

他們南希家和塞西爾屬實算不上熟悉,頂多是認識。所以前幾次生日宴,南希家也都沒有收到過邀請。而巴芙特又將這位剛出生便因“血脈詛咒”聞名整個巨行星的孩子藏得太好,至今沒有流露出任何一張照片,裴亞才半點沒認出來。

“原來是伊斯梅爾小殿下,失禮了。”

“舟車勞頓,那就先讓孩子們玩會兒吧。阿蘭,過來帶弟弟去吃點東西。”裴亞開口吩咐道,話音一落,那邊站著一言不發視線冷凝的蘭諾德就從裴亞身後走出來,應聲後對侍者道:“請跟我來。”

倒是直接無視了一邊站著的懷斯亞。

這個弗朗西家的雄蟲是臭蟲。

他不喜歡。

“阿蘭,還有一位呢。”裴亞無奈道。

蘭諾德這才應了聲,對著懷斯亞一板一眼道:“你也來吧。”

懷斯亞忍了又忍沒有發作,轉頭就朝那邊還在侍者懷裡不必感受這種冷漠的伊斯梅爾認真地道:“小梅爾你也下來吧,被抱太久以後都不會走路了,隻能在地上爬,再也打不到我了。”

伊斯梅爾:……不要用這種騙小孩的把戲騙我啊!

他還得裝出真信了的樣子。

於是停頓了一秒在內心罵了一句懷斯亞後,伊斯梅爾便朝侍者說道:“放我下來吧,我去找哥哥們玩。”

蟲侍聞言將伊斯梅爾放下,亦步亦趨地跟在小殿下身後,就見小殿下被懷斯亞抬手牽著拉了過去,是半點不像其他蟲般含著怕化了、捧著怕摔了。

伊斯梅爾也是一個踉蹌,把身後的蟲侍嚇得渾身一緊,就要上去扶住小殿下。好在懷斯亞鬨歸鬨,心裡還是有點數的,穩穩當當地將小梅爾扶穩了。

“懷斯亞……!”你有病吧。

伊斯梅爾一句話嗆在喉口,本著小孩子不能說臟話的規矩,硬生生又將那四個字吞了回去,隻睜圓了眼睛瞪人。不過變小了雖然不能說話,倒是可以隨意動手了,一巴掌拍在雄蟲肩上教懷斯亞做蟲。

懷斯亞倒抽一口涼氣,這才趕緊轉移伊斯梅爾的注意力,朝他介紹道:“彆急嘛,小梅爾,見到新朋友那麼開心呢?”

“……”

伊斯梅爾沉默,這才想起來蘭諾德已經在旁邊等候多時了。

貴族就是貴族啊,這才九歲就老得像十九歲了。一雙金瞳和黑色卷發同樣沉靜,就這麼淡淡地看著他們倆,直到和伊斯梅爾對上眼神,瞳孔才猛地放大了些,連帶著臉上冰冷高傲的神情都變得呆萌起來。

伊斯梅爾忙著上下打量蘭諾德,自然沒看到未來雌君小小的變化。

隻是在內心腹誹道:果然小時候就很高了,真是基因紅利啊。

隨後,一直注意著蘭諾德和伊斯梅爾兩蟲的懷斯亞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怎麼蘭諾德一看到伊斯梅爾整隻蟲都變得不一樣了啊!這個眼神,簡直就像是看到了什麼萌萌的小動物一樣可疑啊。

懷斯亞下意識攥緊了伊斯梅爾的手,隱隱覺得事態發展不對勁。

下一秒就聽到先前連招呼都不願意打的雌蟲蘭諾德朝著自己手邊的小梅爾溫聲道:

“你是伊斯梅爾殿下吧?我是蘭諾德,很高興認識你。”

“你餓不餓,我帶你去吃東西好不好?”

伊斯梅爾抬眼看向蘭諾德,眼神細細從他的眉目描摹,最後回到他的雙眼,眼中也難得帶了一點笑意,朝他點了點頭,仿佛是相識許久的故友。

蘭諾德這才轉而看向懷斯亞,方才的耐心和溫柔霎時間消失,對著懷斯亞道:“你也餓的話,就一起來吧。”

一言一行簡直是教科書式的雙標,把懷斯亞氣得牙癢癢。

“餓啊,當然餓。”

小梅爾是他帶來的,難道還能讓蘭諾德開心不成。懷斯亞這麼說著,就拽著小梅爾一起跟著蘭諾德往側廳內去了。

不過走了沒兩步,原本走在兩蟲前方的蘭諾德就頓住了腳步,煞有其事地轉過身來看向伊斯梅爾被懷斯亞牽得緊緊的手,“小殿下的手疼嗎?他不知輕重,握得也太緊了些。”

懷斯亞忽然間被提醒,這才鬆開了些手上的力道,但伊斯梅爾嬌嫩的皮膚早已被攥出一圈紅印,看起來就可憐。然而懷斯亞還嘴硬道:“哪有,小梅爾又沒說疼。”

哪曾想蘭諾德便就轉過身來,來到兩人麵前伸手將那隻手托起來,順帶將懷斯亞的手扒了下去才問道:“看手都紅了,我來牽吧。”

這樣說完,才尋求意見般看向伊斯梅爾,即便兩人身高差有點明顯,但蘭諾德是彎著腰的,讓伊斯梅爾能夠平視自己,倒舒服了不少。那臉上明晃晃的笑意便就這樣闖進了伊斯梅爾的雙眼。

“好嗎,小殿下?”

這才幾歲啊,就會撩蟲了。

伊斯梅爾眨眼頓了頓,還在蘭諾德手心裡的手下意識想要收回,那幾乎是一種逃避的本能。但又被他自己製止住,輕輕抓緊了對方的手指應聲:“嗯。”

應完聲又笑意盈盈地回擊:“哥哥牽。”

這一聲叫到蘭諾德心裡去了,讓他耳尖冒出一點粉色,順著一路攀爬到臉頰。

一旁觀看兩個雙標怪之間互動的懷斯亞:?

蘭諾德你怎麼臉紅了,你竟然還有第二個表情?

第63章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說的就是現在的懷斯亞了。

他要早知道是這個場麵,一定不會說自己也餓了。光是氣都氣得他胃脹氣了,坐在座位上看兩隻蟲崽子黏在一起貼貼, 一下吃這個一下吃那個, 懷斯亞簡直要懷疑蟲生。

“不吃這個,這個好惡心。”伊斯梅爾說道。

蘭諾德遞過來的正是一枚塔可球,同地球的塔可餅不一樣,塔可球可以說和其毫無乾係。

塔可球形似丸子,外皮是讓人一眼就沒有食欲的深藍色,三層不明物質製成的砂狀碎屑從大紅漸變到淡粉,包裹住三分之二的球身,內裡經蘭諾德剛剛介紹, 說是用摩拉獸的內臟製成的肉餡,裡麵還加了一些香榭草, 也是本土的一種香料, 伊斯梅爾曾吃過一次便敬謝不敏。

這樣一個深水炸彈般的玩意來到眼前, 伊斯梅爾真是跑都來不及。

“不喜歡塔可球?”

蘭諾德應聲後收回盤子, 掃視了一眼旁邊剩下的食物,差不多也給伊斯梅爾嘗過了, 畢竟麵前這位漂亮的小殿下實在是太挑食,介紹十種隻能勉強吃兩種,很多都是看都不看就讓抬走。

麵上乖巧, 實際嬌縱得要命。

蘭諾德這麼想著,卻是沒忍住露出笑意,覺得就算是這樣還是可愛得不行, 就是讓他在這裡待上一整天為小殿下介紹各種美食他也願意,他不懂心中從何而來的感情, 那種溫暖的愛意幾乎要將他的骨頭都酥軟了。

“這裡還有草莓醬心球,外層是酥麥皮,裡麵是草莓冰淇淋和果醬,可能會有些膩……”

這個他喜歡。

儘管昨天生病的時候仿佛死了一回,伊斯梅爾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要吃,典型的記吃不記打。

但很快那枚草莓醬心球便被半空中伸出的一隻手奪走了,轉頭一看果真是懷斯亞那家夥。

他坐不住了,看見兩人貼貼就心下不爽。

“不能吃,你忘了昨天怎麼生病的嗎?”

懷斯亞一副大人口吻地說道,兀自將那奪過來的草莓醬心球塞進了自己嘴裡,香香甜甜的確膩得慌,嘴裡還沒嚼完呢,嘰嘰咕咕道:“唔……這麼甜,這麼多草莓,你不能次。”

忽然間被奪去了食物,即便現在是伊斯梅爾的意識在身體內,也掌控不住四歲小幼崽的委屈,本就是最護食的年紀,一下子委屈得癟起了嘴,“你怎麼能直接搶我的草莓球!”

注意力成功回到了自己的身上,懷斯亞倍感爽快,看見小梅爾委屈巴巴的模樣更是興奮,“就吃就吃,反正你也不能吃。哼哼!”

說著還上手勾了一把伊斯梅爾癟著的下嘴唇,肉彈的嘴唇子被下壓後彈回原位和上嘴唇發出“啵”的一聲,差點沒把懷斯亞逗得當場笑出聲來。

草!

伊斯梅爾原本隻是委屈的情緒瞬間被點燃,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以其蟲之道還治其蟲之身,一手揪住了懷斯亞的唇瓣,扯得雄蟲嗷嗷叫喚,下意識退後了幾步要躲開這魔爪。

“啊啊啊——”

“小心!”

結果沒想到伊斯梅爾手抓得緊,就這麼被人拽著一個踉蹌摔下了座位,啪嘰一聲撲地上,手也鬆開了。

差點變成裂口蟲的懷斯亞得救了,而周圍的蟲卻都僵住了。

隻見撲在地上的小雄蟲死一般寂靜,而後身子一抖一抖,哇地就哭出了聲。

伊斯梅爾表示,沒有人告訴他變小了之後承痛能力那麼差勁啊,以往啃手割腕不帶怕的他現在是疼到眼淚嘩啦嘩啦掉。

他的鼻子肯定癟了,毀容了!

幼小的心靈和幼小的身軀無法承受這種疼痛,即便伊斯梅爾成熟的理智再怎麼懸崖勒馬,還是止不住哭了起來。但很快他便被蟲侍抱了起來,從餐桌上抽了幾張紙出來替人擦乾淨臉蛋和衣服,還一邊摸摸拍拍安撫著。

“哎呀——小殿下,不哭不哭……”

而罪魁禍首懷斯亞則是捂著自己還在發痛的唇瓣,驚恐地看著另一層投來死亡注視的蘭諾德。

他隻是吃了一顆草莓醬心球,他不是故意的!

不過蘭諾德沒有開口罵他或是動手,隻是盯了懷斯亞一冷冷道:“如果受傷了,就去找弗朗西家主閣下,我們這裡沒有醫生。”

翻譯過來就是:你要是嘴巴疼就自己找爸爸哭去,我才不管你呢。

說完後蘭諾德就轉身去察看伊斯梅爾的情況,他湊到蟲侍的身邊,就發現伊斯梅爾白淨的臉蛋上劃破了一個小口子,不知是剮蹭到了哪裡。

一道傷口在這張臉上簡直可怖,蘭諾德心疼地皺起眉頭,很快從兜裡拿出了一次性碘伏棉球和創可貼,溫聲細語地哄道:

“我幫你處理傷口,彆怕。”

伊斯梅爾這才止住了些情緒,待在小孩的身體裡一點也不好,這些感情簡直太難掌控了。就像現在,被人一哄心底又湧出了些暖意。盯著這張還有些圓潤的臉,伊斯梅爾沒忍住露出一點笑意。

臉圓圓的時候倒一點也不像上將了。

“好……”

伊斯梅爾這麼應了聲,果真乖乖地不動了。仍由對方用碘酒在臉頰上細小的傷口處消毒,傷口處泛起點點刺痛,引得伊斯梅爾倒抽了一口氣。

讓伊斯梅爾心底再次對這具身體的耐受能力感到無奈。

隨後伊斯梅爾感受到臉上本就輕柔擦蘸的棉球動得愈發小心,那麼微小的一點動靜都被麵前的小雌蟲收進眼底。

好像一直以來,#b413都是那麼細心。

無論是他作為宋語嵐照顧林妄聲時,還是他作為蘭諾德照顧伊斯梅爾時,總是麵麵俱到細致耐心。

“……嗯?”

剛剛拆開手中的創可貼抬起頭,蘭諾德便對上了伊斯梅爾帶著笑意的唇角,隻是淺淡得恍若錯覺。即便如此,蘭諾德還是愣了一下,徹底被麵前小雄蟲的一張臉俘虜了。

仿佛再也看不下去那美玉上的一點劃痕,蘭諾德很快湊近了些,替人貼上了創可貼,甚至還戀戀不舍地回憶起方才指尖的觸感。

他想再伸手摸一摸小雄蟲的臉蛋,但是良好的教養告訴他不能這麼做,於是忍了又忍才收回了手起身。

“這樣就沒事了。”蘭諾德朝伊斯梅爾笑著,轉頭就用盤子裝了另一個草莓醬心球給他。

這一轉頭,才發覺那邊的懷斯亞就氣鼓鼓地抱臂看著他們倆,唇角都還是紅的,眼神更是寫著幾個明晃晃的大字:氣死我了!

“你們倆玩去吧,我走了!”

見蘭諾德轉過頭來看自己,懷斯亞喊了一聲十分氣憤地轉身。臨走前還瞥了一眼伊斯梅爾,提醒還坐在那裡的伊斯梅爾趕緊過來挽回自己。

結果沒想到對上伊斯梅爾的眼神,卻是更加讓他心寒。

伊斯梅爾非但半分沒有從蟲侍身上下來的意思,反倒是朝他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又一副天真的模樣轉而去吃那草莓醬心球去了。

“慢走。”蘭諾德應道。

“好好好,我記住了,蘭諾德·南希!”

這下就連懷抱著伊斯梅爾的侍者都被這三個孩子間的“爭鬥”給逗笑了,隻是笑著笑著又愁了起來。

這臉上一個小傷口,也不知多久能夠恢複。

他們的小殿下雖然血脈特殊,自愈能力是常蟲的幾倍,但現下還這麼豆丁點大,連精神力都還沒有,更彆說血脈能力的覺醒了——小殿下尾勾都已經蹭到他腿邊了!

蟲侍一下子心情降到了極點,不知這次回去還能不能繼續在塞西爾工作了。

他應該將小殿下看得更緊些的。

眼看著懷裡的伊斯梅爾吃完草莓醬心球,還伸手朝蘭諾德要另一個,而後者顯然也隻把懷斯亞的話當做笑話,仍舊不厭其煩地給伊斯梅爾拿草莓醬心球。

於是心跳一頓,蟲侍猛地起身朝蘭諾德道:“我們小殿下的確昨天剛生過病,不適合吃這種性涼的水果。”

轉而又哄著伊斯梅爾:“小殿下,您真的不能吃那麼多草莓醬了喔,會生病的,生病很難受對不對?”

“可是很好吃。”伊斯梅爾道。

“好吃也不能傷害自己呀,大公和少將會為您擔心的。乖,咱們吃彆的好不好?”

伊斯梅爾此時最受不了的就是這種語氣,頓時被哄得胡亂點頭隻求對方能夠趕快閉嘴。

眼見著伊斯梅爾答應了,蟲侍見機行事繼續道:“小殿下想不想回家呀?這時候應該還在塞西爾家的領域,回去是最方便的。”

想來繼續留在這裡,小殿下恐怕也是和這位鬨,再出些什麼事來他還要命不要?

伊斯梅爾本想再多待一會兒,但對上侍者那乞求般的目光頓時改了口應下。

回去就回去吧,又不是回去就見不到了。

臨走前,蘭諾德還看向他,注視的目光一路將伊斯梅爾送出側廳,但一直到身影消失也沒有多說挽留的話,隻是道:

“如果以後還想來南希,我會親自去接你的。”

伊斯梅爾應下,隨侍者出了門。

但不過剛剛來到南希領地的邊緣,伊斯梅爾便感到了身體上一陣難耐的不適,和昨夜突襲的病症不同,這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撕裂樣痛,仿佛要將他的所有骨頭攪碎般。

嗡鳴和黑暗帶走了身邊的一切,伊斯梅爾意識模糊,仿佛被抽走了半個靈魂。

……

“哈、呃——”

開口的痛哼已然失去了孩童的天真爛漫,取而代之的是少年的青澀,即便是痛到極致的哼聲也仍舊難掩其音色悅耳,更叫蟲心生憐惜。

“夠了——夠了!”

“不要繼續了,停下!”

少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仿佛要同黑暗一起將伊斯梅爾模糊的意識一同拉回現實。素來平靜而不帶感情的聲音第一次這樣緊張,讓身邊的操作人員都嚇了一嚇,頓時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然而身處檢測倉中的少年期伊斯梅爾仍舊遭受著精神力的反噬,本就白皙的膚色更加蒼白,連唇都了無血色,仿佛易碎的薄紙一張。

“誰讓你們擅自推動增壓儀的!”

希爾厲聲嗬斥身邊進行精神力檢測的主操作者,一身軍裝在他身上襯得更有氣質,曾經瘦削的雌蟲此時也已經長得高大,現今已經二十歲,就讀於戰爭理論學專業。是佩世這一屆的學生會長。

而躺在隔離室內膠囊型精神力檢測儀器中的正是提早覺醒了精神力的十一歲的伊斯梅爾。

第64章

昏昏沉沉的伊斯梅爾逐漸從那劇痛中抽離出來, 便覺渾身大汗淋漓,視線被白色光暈占據,過了許久才漸漸顯出天花板的模樣。白磚黑金紋樣的標識, 是佩世的徽紋。

他這是……

伊斯梅爾稍稍喘了口氣, 隻覺消失了許久的精神力再度回到了自己身上,現在正無頭蒼蠅般渾身亂竄著,弄得他四肢百骸陣陣酸痛。

動動手指,伊斯梅爾便感受到了身體的變化。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四歲的孩童了。

少年的身姿抽條般生長,現今已經有一米六左右,已經是同齡雄蟲的佼佼者,身高腿長又白又瘦,正是充滿了年少青春的時期。

身處精神力檢測儀器中時行動受限, 伊斯梅爾無法轉頭去看,隻能聽到隱約的聲音從隔離室的單向玻璃外傳來, 好像是大哥希爾的聲音。

正和身邊的研究員激烈的爭吵著。

伊斯梅爾似乎都沒見過希爾如此生氣的模樣。

他翻找自己的回憶, 發現自己雖然在離開南希家領地的瞬間又被抽離投放到了另一個時間段, 但自己的記憶卻十分完整, 再也不似先前剛剛來到這個世界,什麼記憶也米有的時候了。

從他出生到現今十一歲, 包括來到這個世界的十九歲到二十二歲卷入漏洞前的記憶,都清晰且完好地保存在他的大腦內,隻要伊斯梅爾想便能夠很快回憶起來。

所以說, 這個漏洞投放他到底是隨機的還是帶有目的的?

伊斯梅爾還不得而知,也隻能淡淡地惋惜沒有多看看那兩位小時候的模樣,順帶也慶幸自己不用再飾演四歲的小笨蛋雄蟲了。

“我會就這一次檢測向雄保會提出訴求, 你們就等著坐牢吧。”希爾的聲音隨著開門聲一同傳入,腳步聲急促地來到檢測儀器前, 很快膠囊艙便向一側打開。

“我們是按照正常的程序,是殿下他的精神海突然出現了異動才——”主操作員慌忙地上前解釋著,但卻被希爾倏地推開,質問道:

“難道你要說這一切是我弟弟的錯?”

“你知道你在指責的是誰麼?”

“……”

主操作員臉色煞白,也被這位平時溫和的學生會會長給鎮住了。他說的太對了,麵對塞西爾這樣的龐然大物,就算他再無辜又怎麼樣,那裡躺著的小殿下一個不樂意,他照樣得變成蟲渣。

他不再吵吵,希爾也轉而看向了微眯著眼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的伊斯梅爾,他臉色一變儘是擔心,將伊斯梅爾從檢測儀器艙中扶了起來,毫不猶豫地向他輸入自己的精神力以作紓解。

常蟲覺醒精神力的年齡普遍是12歲到15歲,他的弟弟這才剛滿11歲不久,就已經出現了精神海異常,他這才帶著人來到了自己的學校佩世。

佩世有著現今最先進的精神力檢測儀器,這是每個學生入學前必須進行的體檢,所以安全係數極高。至少比雄保會那邊的要溫和得多,起初希爾隻是想進一步確認弟弟的精神力是否有了覺醒的跡象。

卻沒想到在檢測過程中,因著壓力驟增,伊斯梅爾的精神力產生了暴動跡象,而一無所知的主操作員竟然還在加壓,簡直不把伊斯梅爾當做一個病人看待。

“梅爾、梅爾?”

希爾懷抱著伊斯梅爾,輕聲喚著他的名字。

他有些小心翼翼,也不期待伊斯梅爾能夠很快地回應他的話。

因為伊斯梅爾早已不是年幼時那個乖巧嬌縱的孩子,自從父親和雌父忙得抽不開身,自己和柏西又被學業纏身的時候,小梅爾就逐漸養成了緘默自閉的性格。

也是某天私家醫生忽然通知了巴芙特,他們才得知,伊斯梅爾的心理出現了問題,有朝自閉和自我價值認同失衡的發展傾向。

在最重要的童年時期,伊斯梅爾缺少了關愛,特彆是先前總被溺愛的孩子,缺少了一星半點的關注便會更加敏感。這很快引起了一家子的注意,先是上上下下詢問了一番服侍的蟲侍,又詢問了伊斯梅爾的專屬執事,才得知。

伊斯梅爾近來雖然日日都有安生在家裡和私教上課,但每每畢課後都隻會坐在陽台邊發呆,挑食的毛病也日益見長,家裡的廚子都被折磨走了好幾批。

特彆是休息日的時候,伊斯梅爾幾乎不與其他蟲說話,也不去交朋友,恐怕說得最多的幾句話就是和勸他身子弱少吹風的執事說知道了。

一天能被勸好幾回。

這種征兆出現在伊斯梅爾九歲的時候,之後巴芙特就抽了許多時間來陪伊斯梅爾,希望能夠讓他的心理發展扭轉回來。但目前的成效誰也看不出來,倒是他們的父親已經是被忙碌得眼下青黑,精神也憔悴了不少。

雌父就更不用說,他在軍部那邊根本回不來,忙著西南方向一個新星係的開發,隻能挑著空閒的時候給伊斯梅爾撥通訊,還時常被拒接。

伊斯梅爾回憶起這些事之後,心中也隻是無奈的情緒參半。

大概是世界投射了他的意識吧,究其根本他到現在也還不能算個精神上的健全人,所以他的那部分意識也是帶著疾病的。

“哥。”

開口便是氣音般帶著顫抖的呼喊,讓抱緊伊斯梅爾的雌蟲心揪了一瞬,臂膀更加用力,頓時想掀了這隔離室和精神力檢測儀器。他抬手替伊斯梅爾撥開兩鬢上因著流汗而黏住的發絲,輕聲哄著:

“好好,哥哥在這裡。梅爾先彆動,等精神力穩定下來就不痛了。”

說罷,手上又減緩了安撫的力度,以求帶給對方的不適感最小化,一麵安撫著自己的弟弟,一麵抬手打開星腦,將通訊撥給了正在柯頓雄蟲高等院校上課的柏西。

梅爾現在的情況他不放心讓彆人護送回塞西爾,但自己還得監督接下來的新生入學儀式,他被安排了最重要的授章儀式,提前排練過一個月,臨時也換不出其他蟲來。

而且……

柏西和梅爾已經鬨了兩個月的矛盾,這時候說不定能化解些許。

本著這樣的想法,希爾撥通了柏西的通訊,通訊的另一頭傳來嘈雜的聲音,大概是教室外的走廊邊,還隱約聽到有雄蟲的聲音從那頭傳來:“喲,誰打來的,新對象?”

“閉嘴吧,是我哥。”

隨後起哄的聲音消失,柏西那邊逐漸安靜下來,大概是找了個安靜的角落才開口問希爾:“怎麼了?你不是在陪梅爾檢查精神力嗎?”

一開口便問到梅爾,想來就算兩隻鬨了矛盾也還是關心著對方的。於是希爾稍微鬆了口氣,看著懷裡的伊斯梅爾隻是疲憊地垂著眼睫,才繼續道:

“這邊出了點情況,需要送梅爾回家。你那邊課程不緊的話,來看看吧。我抽不開身。”

“……嘖。”

“你們佩世什麼時候辦事這麼不靠譜了?出了什麼情況,嚴重嗎?梅爾現在在哪?”柏西追問道。

“在我懷裡。”

希爾說完的一瞬間,對麵的柏西明顯沉默了瞬間,似乎後悔自己在通訊中表現出了那麼關心的一麵,還被正在慪氣的對方給聽到了。但沉默過後還是軟下了語氣:

“……知道了,我待會兒就過來。”

通訊掛斷了,希爾這邊安撫精神力也進行到了尾聲,見伊斯梅爾的臉色恢複了不少才停下了動作,希爾看了看時間對梅爾說道:“待會兒柏西會來送你回家,哥哥還有事,梅爾在這裡待一會兒好不好?”

方才在柏西和希爾通訊期間,伊斯梅爾便已經翻找到了前段時間和柏西鬨彆扭的記憶。

前兩個月是他十一歲生日,但是父親和雌父抽不開身,隻參加了半場就匆匆離開了,至於後半場幾乎都是希爾和柏西兩人在維持,也是柏西最關注著自己,就連他需要和哪家招呼,要吃什麼都要過問一番。

本就不想出現在這種場合的伊斯梅爾哪能忍耐得下去,頓時和柏西大吵了一架。

他指責柏西明明平時都沒有這麼關心自己,為什麼要在這一天這麼敏感,他就是吃多了一點草莓,以及不想和那些家族裡的蟲說話也要被念叨。

起初柏西還是處於被動方,任由伊斯梅爾發脾氣。

但伊斯梅爾說了一句很過分的話:“你一點也不關心我想要什麼,你根本就不是一個稱職的哥哥!還不如大哥好,他知道我喜歡什麼,就會讓我做什麼。”

或許柏西的確因為小時候的事對這些事情太敏感了,但聽到這樣一句話還是被失望衝昏了頭腦。再喜歡這個弟弟也忍不下去了,隻是氣結地說:“我既然那麼壞,那你就當沒有我這個哥哥吧!”

那場生日宴自然也不是那麼愉快地結束了,之後兩隻雄蟲就沒有說過話。柏西也不是沒有明裡暗裡跟他求和,但都被伊斯梅爾無視了。

不是抱著書讀,就是在陽台發呆,那是一點麵子不給。

伊斯梅爾回憶起這些不禁覺得頭疼,已經是成年人的他自然覺得這種吵架的理由太幼稚了,但畢竟那也是自己的投影做出的選擇,細細想來也像是他會乾出來的事情。

默默回憶了一番自己為了反抗係統而做出的一係列稱得上神經的操作,以及病發時美麗的精神狀態,伊斯梅爾還是接受了這個結果。

“我知道了,哥。”

希爾原本還怕伊斯梅爾鬨彆扭不開心,但見到弟弟隻是神色倦倦地應了第一反應卻不是鬆了口氣,反倒是感覺一陣心疼。長大之後見麵的時間越來越少,弟弟的變化也越來越大。

小時候那個可愛又愛撒嬌的弟弟也變成這樣一幅淡倦的模樣,仿佛有一股濃重的死意環繞在身邊。

也難怪柏西會害怕,會將弟弟管得這樣嚴。

第65章

在柏西趕來之前, 伊斯梅爾先躺會了檢測膠囊裡繼續休息。迅速地回憶了一遍之前發生的事情,也感受到了大腦中的情緒:低落、厭煩、想逃離。

他在逃避和柏西的見麵。

按照現存記憶,他的大腦出現這樣的情緒的確沒錯。但按照現今伊斯梅爾的理智, 他還是不想繼續傷害柏西的。

順著現在的情緒, 他幾乎能猜到待會兒的場麵了。恐怕又得讓柏西傷心一回,他不開心時講話確實不留情麵。

伊斯梅爾試圖排解掉那些負麵情緒,卻隻覺得大腦一片滯頓,並不是疼痛和扭曲。隻是有什麼難以觸碰的事物在阻止他這麼做。

說阻止也不確然,那一點點滯留的感受更像是有人輕輕攔了一下,但並沒有過度地桎梏他,隻是淺淡的一次提醒。告訴他不要輕易擾亂過去,這是他必定要經曆的。

他幾乎一瞬間便意識到這是誰發出的信號。

是他腦內消失已久的係統, 那個又笨又心軟,還傻乎乎地說會讓自己做一切想要做的事情的係統。

不知係統是還餘下一些殘留, 這一次過後就會立刻消失, 還是在某處等待著恢複。伊斯梅爾想, 如果有得選, 他還是希望是後者,至少比起舊係統, 這位就這麼消失是真有些可憐了。

不要乾擾自己的情緒,這會帶來錯亂。係統是這樣在腦內攔住他的。

要是以往的伊斯梅爾,必然是和這種指示反其道而行, 為的就是將這一切攪亂,看著這個虛假的世界崩塌。

但現在,伊斯梅爾猶豫了, 他睜開眼看著天花板上精致而美麗的佩世軍校紋樣,覺得真是挑不出一絲錯來, 這一切的一切真實到他於心不忍。

否定了這個世界,否定了他們的愛,這無數次的否定裡伊斯梅爾終究還是沒能成功否定他們的存在。在他對蘭諾德那句話產生動搖的時候,其實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當然理解蘭諾德想要留下自己的心情,就像當初他拚死輪回也不願意殺死一串數據一樣。

好吧。

順應內心,這就是他現在想做的。

“柏西殿下。”

隔離室外傳來聲音,很快腳步聲便傳來。身上還穿著柯頓學院夏季校服的柏西就這樣趕來了佩世,即便是普通的黑色製服也難掩雄蟲良好家族基因帶來的優秀顏值,他金發紮在腦後作低馬尾,臉上早已不似幼時還帶著圓潤,棱角冷峻,一雙深藍色的眼睛更襯得人氣質冰冷。

伊斯梅爾抬眼瞥到,心裡也是了然。

他19歲到22歲時,不常見到柏西。

這剛剛從孩童時期來到這個時間段,也還覺著有點陌生,畢竟回憶裡的麵容總是模糊不清的,難以比擬對方真正站在麵前的效果。

但見到自己看過來,柏西的眼神立即亮了一下,但更多的是難掩的關切,他遣走身邊的檢測員,來到伊斯梅爾身邊:“怎麼還躺著,哪裡還不舒服嗎?”

“……”

伊斯梅爾挺想回話的,但奈何順應感受做出行動的他隻是沉默地移開了視線,半點沒有回話的意思,仿佛徹底無視了柏西。

這是任誰看了都要心寒的反應。

但柏西對他的耐心已經在這麼多次磨煉中愈發強大,也不管伊斯梅爾有沒有回話了,隻是彎下腰牽起他的手,用精神力探測了一下他的身體狀況,發現他體內有希爾的精神力安撫過,便不再追問了。

“我們回家吧。”

“嗯。”這次好歹扔了一個字出來,但實際上說話比不說話更好。柏西的臉色很不好看,就連在外觀察的檢測員也心裡打鼓,畢竟他們也不知道兩人是鬨了不愉快,還以為是伊斯梅爾還沒恢複。

本來被希爾追責就已經倒黴透頂了,要是柏西殿下再拿他們撒氣,他們可是十條命都不夠死的。

但好在直到柏西領著小雄蟲離開,都半分沒有跟他們說話的意思。檢測員這才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他們倆之間的氛圍太壓抑,跟方才希爾和伊斯梅爾的相處方式完全不一樣。

佩世外,回家的飛船早已停好。

柏西需要和伊斯梅爾一同回到塞西爾,畢竟到了塞西爾的領地,他們的弟弟才不能到處亂跑,要是讓其他蟲陪同回塞西爾,又不知道伊斯梅爾會不會威逼著下屬們將飛船開到其他地方。

隻要不是哥哥們,伊斯梅爾是威逼利誘一起上,就沒有敢違抗他的侍蟲。

之前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事情,才讓柏西和希爾如此謹慎。

一路上柏西試圖和伊斯梅爾說話,但卻不知如何開口,隻能放慢腳步讓身後的小雄蟲跟上來。

不過他很快發現,自己放慢腳步根本沒有用。身後的伊斯梅爾比他想象中更記仇,一直到佩世的校門口,伊斯梅爾也沒有跟上來,倒是亦步亦趨地跟著他的步伐停頓。

好像他是什麼不能靠近的東西。

柏西被這個想法弄得惱怒,終於是沒忍住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向身後低垂著視線的伊斯梅爾。

“梅爾。”

伊斯梅爾抬起眼,隻是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眼中是毫無掩飾的厭煩。

連一句哥都舍不得喊了。

“……你還在不高興嗎?”柏西問。

這話一出口,柏西便有些後悔,因為他一問出這句話,麵前的小雄蟲便側過頭嗤笑,惡劣起來可跟小時候一點也不像了。

“和你沒關係。

“你以為你是誰啊。”

“你說什麼?”

“我是誰?我是你哥。”

柏西徹底被這一聲點燃了怒火,以前見到自己都會乖巧叫哥的小家夥現在好意思質問他是誰,兩個月沒聽到他本就難受,誰知道到現在對方還敢這麼氣他。

伊斯梅爾心底也是被這一聲弄得有些心虛,不過這點心虛很快被更深的惱怒和委屈淹沒,分明是當初柏西自己說的,就當沒有他這個哥哥的!

“你才不是我哥!”

少年這樣衝雄蟲喊道,似乎真的十分生氣。但也不過是強弩之弓,隻要稍稍一碰,便能看到怒意之下是滿腔的控訴。

可惜這時候誰也不讓著誰,本就悶了一路氣的柏西更是沒有理智去思考弟弟為什麼這麼說,隻當又是在鬨脾氣挑釁自己,壓著怒火道:

“好,我不是你哥,那你就自己回去,我不送了!”

“嗬嗬,正合我意。”

伊斯梅爾冷笑道,說罷丟下柏西就往佩世的校門外去,大步踏上了回程的飛船,身後跟隨的侍者猶豫地看了一眼柏西,見二殿下握緊拳也扭頭往另一邊去了,才歎了口氣將艙門關上。

……

“殿下……先休息吧,彆生氣。”身旁的蟲侍早就收到了希爾的指示,讓他們好生注意著伊斯梅爾的情況。

這位小殿下剛剛才在佩世因檢測儀精神力失控,心情正不好著呢,又和吵了架的哥哥碰上,誰也不想去當這個出氣筒,也隻能勸小殿下先休息休息消消氣。

然而伊斯梅爾自然不是那麼好勸的,他要是沒那麼倔也不會和柏西鬨不愉快那麼久,隻是瞥了一眼開口的蟲侍便一路往駕駛室走去。

看得身後的蟲侍頭皮一炸,連忙跟了上去。

“小殿下,那邊可不是休息室啊!”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蟲侍這才訕訕地閉嘴,隻能連忙打開星腦給希爾殿下發消息,通知對方他的弟弟恐怕又要逼駕駛員改變航程了。

果不其然,這邊蟲侍的消息才發出去,那邊便響起了伊斯梅爾和駕駛員的聲音。

“我不要回家。”

“這……這是小殿下兄長的命令,我們可沒有決定權啊……”

“難道你們就可以不聽我的話嗎?你們是他的蟲還是我的蟲?”

伊斯梅爾質問道。

他說的沒錯,在這艘飛行器裡的都是隸屬於伊斯梅爾的侍從,他們聽命於希爾也隻是因為希爾是伊斯梅爾的兄長,更具有權威。

但真要論起隸屬,他們的確該聽這位小殿下的。

可這位小殿下經常一時興起,保不齊待會兒會去哪裡,出了事他們怎麼擔待得起!

“不是的,殿下……我們真的不能帶您去危險的地方,現在殿下的情況隻有回家才是最好的。”

蟲侍試圖解釋,卻被伊斯梅爾冷漠地反駁回去:“隻是回塞西爾的領地而已,那不是我的家。”

從性格變得奇怪之後,他便沒有繼續去學校上學,而是留在了家裡。

這段時期三分之二的時間都是伊斯梅爾一隻蟲在偌大的塞西爾家,白天接受課程時還能和私教說上幾句話,晚上就隻能獨自入睡。

那種孤零零的感覺同小時候比起來實在是過於撕裂,一時間讓伊斯梅爾產生了迷茫和失落感也是正常。

駕駛員也是為之動容,就算再怎麼任性,這位小殿下也不過是十一歲的孩子。

“小殿下……”

駕駛員勸解的話也再說不出來,但也無法立即妥協地猶豫著。

伊斯梅爾此時也是撇過頭,不再多費口舌。

他感覺再吵下去,他心底那些屬於十一歲的他的委屈和不解會更加濃烈地壓下他的理智。

少說話的好,光是方才順從內心將柏西嗆走一事就讓伊斯梅爾有些難受了。

畢竟在已經長大的自己眼中,年少時的這種小情緒引起的爭吵實在是不值當。

十一歲的伊斯梅爾不理解家人對他過度的管製來源於愛和擔心,二十二歲的伊斯梅爾卻能從每一個細節看出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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